第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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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佳月皺了眉頭,這確是不可能的事。 “也許安若晨只是想跟你賣個可憐,親近親近,時常提起錢裴教你時時想起她從前過得并不如意。提得多了,倒惹你疑心?!?/br> “我確是疑心?!泵杉言聡@氣,“大人,這安姑娘是忠心義膽,鐵了心要為龍將軍查城中細作案,她做的每件事,都必與此有關。大人可還記得,她頭回來親近于我,可不是因為真的感動我對百姓體恤,而是為了引大人出手,對付劉則?!?/br> “她頭回接近你是別有用心,于是后頭她與你說什么你都覺得意有所指了?!?/br> “我倒是不介意多聽聽她所言。我只是憂心大人,生恐大人被錢裴拿捏了,若真是這般,那還得速速處置干凈才好……”她看了看姚昆的臉色,笑了笑,道:“好了好了,是我多疑了,大人莫煩我,我不嘮叨就是了?!?/br> “你牽掛我,我怎會煩?!币厝嵛⑿?。蒙佳月轉身收拾碗勺時,姚昆臉上的笑慢慢斂起,有些怔怔地看著她的身影?!澳惴判陌??!彼鋈坏溃骸笆裁词露紱]有。我與錢裴說得很清楚,若他犯案違律,我定會嚴懲,不會包庇縱容?!?/br> 蒙佳月回身對他一笑。姚昆岔開話題道:“還是按著與龍將軍商定的時候,盡快將霍先生送走吧。不等梁大人他們了。你提醒得對,凡事還是小心些好?!?/br> 霍銘善坐在屋里,看著關著的窗戶。他只需在這個屋里再呆一日,明日凌晨便能上京去了。鮮有人知道這個時間安排,也鮮有人知道他獨自居于此處。外頭院子里守著衛兵,院子外頭還有衛兵。他不開門不開窗,只他的侍從曹一涵會裝成過來放置雜物洗清收拾偷偷給他送吃食。 曹一涵對此安排很不高興,為他抱屈,霍銘善卻知道這是不得不采取的措施。他同意龍騰所言,在中蘭城里的危險,遠超過上京路上的。 不過守衛如此嚴密,霍銘善覺得自己應該是能安全離開中蘭城。 走一步算一步吧,再危險的事都得有人來做。 霍銘善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把劍,想到當年自己把這劍交給蒙佳月的情景,不禁微笑。一晃眼十七年過去,太守千金已成了太守夫人,為人妻為人母。十七年的和平啊。 嘆息還未從腦子里消逝,頸脖處的汗毛忽地豎了起來,感覺比知覺更快知道發生了什么,待他反應過來時,一把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霍丞相?!?/br> 女子的聲音。似曾相識,但想不起來是誰。 霍銘善全身都僵住了,未想到聲音是誰,卻意識到自己屋子里憑空冒出一個人來。 欲取他性命的人——刺客。 “莫出聲。你把人喊了進來,只不過多幾個人給你陪葬?!蹦锹曇衾浔?,毫無感情。 霍銘善終于想起來了,不是從聲音記起的,是這個腔調。他只認得一個會用這種腔調說話的女子。 “鄒蕓?” “是我?!?/br> 霍銘善心里一動,慢慢轉過身來。 脖子上的劍沒有動,既沒有離開,也沒有壓緊。 霍銘善終于與這名刺客面對面。他吃驚得看著對方:“你出家了?” “算不上,只是這般會簡單些?!睕]人會問一個尼姑為何單身獨居,不會有熱心人打聽她的生活起居姻緣,不會有鄰里串門寒暄聯絡,一切都簡單了。 她還是與從前一般不愛廢話?;翥懮瓶戳丝醇茉诓弊由系膭?,知道自己最好抓緊時間,不然待她不耐煩時,壓根就沒有他說話的機會了。 先不問她怎么來的,也不問她是誰支使,霍銘善挑了個最重要的問題,道:“必須要殺我嗎?我想留著命,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事關兩國戰爭,千萬人的性命?!?/br> “你必須死?!?/br> 但她還未動手。 因此霍銘善覺得還有一線希望?!耙苍S我們可以商議出辦法……” 靜心庵。解先生在空無一人的庵廟里仔仔細細地查看著。他看到了那個側院,院門上著鎖。 他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93章調整了一個小細節,將巡察使過兩天到改成了過段日子才到。其他未動??催^那里的觀眾請知悉哈,么么。 ☆、第96章 (修訂) 第96章 解先生站在側院門前,先聽了聽里頭的動靜。沒有聲音。他觀察了一下四周,然后縱身躍了進去。 這看起來像是個放置雜物的院落,小屋的門開著,里頭有床有桌,簡簡單單的擺設,卻沒有寢具物什,看上去無人住,但打掃得太干凈了些??罩葑?,不用來置物,那做什么用? 解先生走進了屋子,看了一圈,沒發現什么。他走出來時,發現院子地上有些石板磚比較新,與周圍幾塊顏色不太一樣。這時候他發現他不知何時踩到了漿泥之類的東西,地上隱隱有他踩過的腳印。 解先生皺了皺眉頭。他跳出院子,發現原來是這院子周圍潑了層漿水,顏色與地磚差不多,若不是特別留心,還真不容易看出來。 解先生不管了,反正有人來過這廟庵的事已經暴露,索性大大方方地查探起來。這靜緣師太果真是可疑的,就算不喜與人打交道,反感被人查探也不必如此。閔東平的感覺是對的,他在報函中有提過,覺得靜緣師太不可控,還需盡快特色新人選取代她。如今看來,這靜緣確實不受約束,她是不是藏著什么秘密? 安若芳坐在佛像下面的秘室里,看著屋頂上的絲線微微晃動著。這表示有人在佛臺附近走動。安若芳緊張地盯著那些絲線,手里拿著靜緣給她的暗器。 靜緣師太外出了。臨走時囑咐了安若芳,讓她在密室里躲一躲,這回比平常的時間要長些,但最長不過三日,若三日后她未能回來,就讓安若芳喬裝成農家孩子,到紫云樓找安若晨。 “這是下下策,未到時候,你莫亂跑。若我能回來,表示我還能護你一陣。你大姐那頭情勢也不妙,并不比我這兒更安全。我這么說,你可明白?” 字面上的意思安若芳明白,但究竟發生了什么,安若芳不懂。靜緣師太給她準備好了喬裝的衣物物什,告訴她喬裝的身份,比如什么村哪一戶的孩子,若在城門遭盤問該怎么說,到了紫云樓被軍爺攔下后該怎么說等等。 靜緣甚至還帶安若芳去了她的屋子,給她看了地板下的暗格:“我若回不來,這里頭的錢銀全給你。無論日后你如何,有錢銀傍身,總是好的?!?/br> 安若芳吃驚地瞪著那些銀子,師太這是什么意思?交代遺言?師太外出,究竟要去做什么? “不去不行嗎?”安若芳只敢問這個。 “不行。若是不去,就更惹他們懷疑了?!膘o緣摸了摸安若芳的腦袋,“別怕?!?/br> 言尤在耳,安若芳還記得靜緣最后與她說話時的溫柔眼神,就像記憶中母親看她的眼神一樣。師太的預測是對的,她離開,果然有人闖空門來了。安若芳緊緊盯著微微晃動的絲線,心里祈禱著師太能平安。 靜緣師太此時盯著霍銘善看,她打斷了他的話,說道:“若是指能不能不殺你這問題,就不必商議了。不是我還會有別人,你一定活不了?!?/br> 霍銘善緊張地咽了咽唾沫,想著對策?!罢l派你來的?” “輝王?!膘o緣毫不猶豫地就把幕后主使供了出來。 霍銘善深吸一口氣,再問:“你怎會為他效力?”南秦第一殺手,大名鼎鼎,桀驁不馴,不貪名利,只圖歡喜,怎會對輝王言聽計從。 “我不為誰效力。當初他幫過我,我想圖個清靜,他為我安排,給了我安身之地。后來他需要人殺人,而我正好想殺人?!?/br> 霍銘善閉了閉眼,腦子里迅速推斷著輝王的目的。他要阻止他上京見大蕭皇帝?為什么?難道之前那一系列的事端都是他的謀劃?他想讓兩國開戰,然后趁著戰亂奪取皇位?那些對皇上的忠心之言,那些表現出來的叔侄之情,那些說他當年覬覦皇位的傳言是栽贓的話,都是假的。 霍銘善心急如焚,他不能死,他得阻止戰爭,他得救皇上。 “鄒蕓,我不是貪生怕死,但輝王意圖謀反篡位,我必須揭穿他的真面目。你殺我若只是想殺人,那待我將事情處置妥當,我再來找你,如何?” “不如何。打不打仗,誰當皇帝,我都無所謂?!?/br> 可她還沒動手?;翥懮仆蝗幌氲搅?,“對了,當初遍尋你不見,一直沒機會告訴你,你錯怪了黃大人。不是他派人挾持了你女兒,他是想對付輝王沒錯,可他不會用這等手段。他死了之后,我追查此事,發現了線索?!?/br> 靜緣冷靜地看著他,淡淡地道:“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若我放過你,你就把事情真相告訴我?” 霍銘善一噎,他確是如此打算。 “我已經把他殺了,把他全家都殺了。你說我錯怪他,我也不會覺得如何。他起碼一家都在黃泉路上相伴,而我孤身一人在這世上。南秦皇帝下旨要捉我問斬,江湖各派都懸賞取我人頭。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我只是覺得他們煩,不愿糾|纏。在這里我也過得不痛快,沒人來殺我了,也是頗寂寞的。輝王那些手下嘰嘰歪歪自以為是,我也煩。聽說來了個龍將軍,英勇無雙,我特意留信告之有細作,以為會有趣些,結果老半天也沒人找上門來?!?/br> 霍銘善簡直無言以對,人人都說鄒蕓古怪瘋顛,所以才練得絕世武功。不是沒有人比她武藝更強,只是沒人似她一般視人命如草芥,不止別人的命,包括她自己的。一切的改變都在她生了女兒之后,她退隱歸山,江湖平靜。一切的改變又都在她女兒死后,她血洗京都,如魔附體。這些年還不時有人提起當年慘案,而鄒蕓自己卻毫無表情,似在說別人的事。 霍銘善再深深吸了一口氣,掙扎道:“你不介意殺錯人,但起碼,不能讓真正的兇手逍遙。不然待你下黃泉之時,如何與你女兒交代?” “那么,真正的兇手是誰?” 靜緣看著霍銘善的眼神,讓霍銘善把到嘴邊的那句“等我平安辦完事再告訴你”咽了回去。他道:“我并不知道誰是真兇,但確實不是黃大人?!?/br> 靜緣淡淡地道:“所以說這些是無用的?;糌┫?,當初你對我女兒友善,雖未能將她救活,但她臨死之時,你關懷鼓勵,讓她能感到些許溫暖不那么懼怕,也正因此,我沒有直接一刀砍下你的頭顱。你還未弄清楚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不是我殺你,便是別人殺你。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重兵把守之下,你換屋子找替身,做了這許多事,而我還能出現在你面前?!?/br> 霍銘善咬著牙關,這還用想嗎?有人泄露了計劃,他的一舉一動對方都清清楚楚。 “我甚至知道你會換到哪間屋子,在衛兵圍住這個院子之前,我就已經潛進來了?!?/br> 霍銘善的后脊梁一陣發冷。若鄒蕓未與他扯這許多話,直接從他身后一刀砍了他的頭,他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今日他們要見到你的尸體?!膘o緣看著霍銘善,“我必須殺你,我不會看著女兒在我面前死第二次?!?/br> 霍銘善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他也無暇顧及她女兒已經死了又怎會死第二次。他問:“他們都有誰?” “我不知道。與我接頭的只一人。聽說要殺的是你,我便來了?!膘o緣師太道:“我來,總比別人來好?!?/br> 霍銘善苦笑:“你來,我還能在死前見見故人敘敘舊?” “不。你有機會交代遺言?!?/br> 霍銘善看著靜緣,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 門外,是否就站著jian細,猜測著這屋里的動靜,在等著看鄒蕓何時動手。又或者離得更遠些,在這院子外頭,衙府之內?輝王的手究竟伸得多長,如何能買通這許多人? “殺了我之后,你如何逃?” “怎么進來的,就怎么出去?!?/br> 霍銘善咬咬牙,心一橫:“我確是有遺言要留?!?/br> 喜秀堂里,安若希先走了。安若晨向薛夫人問了幾句,兩人正說話,薛敘然領著小廝從屋里出來,正聽得安若晨道:“只要是夫人能拿主意,這事定了,其他的我來想辦法?!?/br> 薛敘然原想裝沒聽著,但上了轎又覺氣悶得慌。他復又下轎,過去對安若晨道:“趁著安大姑娘在此,不如我們也說說話吧。省得日后為了這事,大家伙兒沒完沒了的還要商議,累得慌。今日都說清楚了,日后莫要相擾?!?/br> 薛夫人很驚訝,正想斥責幾句兒子的無禮,圓一圓場,結果安若晨卻欣然答應。 于是薛敘然領著安若晨又回到了剛才他與安若希說話的雅間里。待屋里只剩下他們二人了,薛敘然開門見山道:“安大姑娘真是費心了,但這事我不會同意的。你們還是趁早死了這心,莫再攛掇我娘?!?/br> 安若晨笑了,道:“我以為這親事是你們薛家先提的呢,怎么原來是我攛掇的?!?/br> 薛敘然皺眉頭,道:“安大姑娘說話可真不痛快,繞著彎編排就沒意思了。我娘是去提了親,但你爹拒了,這事已經了結了?!?/br> “聽起來薛公子對此結果很是滿意?!?/br> “原本就該是此結果?!?/br> “所以薛公子是鐵了心打算終身不娶?” “誰人說要終身不娶了?” “你與我meimei說的呀。不是說體弱多病,不好連累糟蹋姑娘,故而拒婚嘛?!?/br> 薛敘然不言聲了。 安若晨又道:“薛公子如此品格,我meimei很是欽佩呢。只不過在薛夫人心中,薛公子是個孝順聽話的好兒子,你推拒婚事忤逆到底讓她相當意外?!?/br> 薛敘然:“我們母子之情,家務瑣事還需要跟你一個外人相報?” “你們家務事自然是與我無關。只是涉及我meimei婚事,我卻是要關切的。為何拒婚,總該有個好理由。當然不是什么體弱多病,也不是因為對象是安家這種庸俗世儈丟人現眼的人家這么簡單?!毖⑷患热皇且裘髡?,那安若晨也直接問了:“我爹爹的名聲你父母不在意,你為何在意?拒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薛敘然哼道:“原來安大姑娘不知道嗎?什么八字相扶,沖喜轉運,都是鬼扯。也就是我娘著急才信這些。若是早知娶妻這事會被拿捏,被利用要挾,我早早便娶了,省得如今麻煩。龍將軍打的什么主意?高官欺民,我告到朝廷去,龍將軍可是會有大麻煩。我打聽過了,你們安家捏在錢裴手里,一切看他臉色,你逃出去后,你二妹頻頻找你,你是怕被她拖累,才想把她嫁給個局外人,這般你背芒拔掉,才好安心,是不是?” 安若晨一愣,相當意外。將軍安排的?她為二妹之事苦惱,于是他讓凈慈大師布了這個局騙了薛夫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