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只能說造化弄人。 老夫人輕哼了聲,沉默不言,她如今算是明白了,三個兒媳都是不靠譜的,柳氏看似最孝順,結果也是一頭狼,想她手里的人全被柳氏剔除了還不敢發火,誰讓寧國忠出手幫忙了,否則以柳氏的手段,不可能將她的手剔除得干干凈凈。 窩著火,老夫人也不誦經念佛了,躺在旁邊涼席上,嘴里哼哼,“多拿些冰塊來,要熱死我是不是?” 寧國忠蹙著眉,語氣不甚好,“瞧瞧你現在的模樣,可有半分做老夫人的樣子?余家就是這么教養你的?” 寧國忠罵人不喜歡連帶背后的長輩,可老夫人這般舉止,的確叫他怒了,“你若覺得熱,自己掏錢買,府里每年的冰塊只這么多,其他的自己想法子?!?/br> 話完,寧國忠不欲和老夫人待在一處,拂袖離去,老夫人立即紅了眼眶,多少年了,還是第一次,寧國忠罵余家教養不好,余家的確比不上寧府,但是她嫁到寧府這么多年,里外cao持,維持著自己貞靜賢淑的名聲,余家再不堪,沒人把她和余家人相提并論,卻不想,會從寧國忠嘴里聽來這話。 佟mama聽著一抽一抽的哭聲,心下嘆氣,寧國忠看重三房,寧櫻過的日子比府里幾位少爺都好,老夫人和黃氏不對付,寧櫻肯定幫黃氏,寧國忠哪會讓老夫人得罪寧櫻? 上前安慰道,“老夫人,您別生氣,不管怎么說,您是寧府的老夫人,誰都越不過你去,老爺也是為了三爺的前程著想,家和萬事興,您啊,等著三爺為您掙個誥命回來吧?!?/br> 老夫人肩膀一聳一聳的,抹了抹眼角的淚,“我是不指望他了,你也瞧見他了,當日老爺有心讓我從祠堂出來,他可什么都沒說,若不是老大求情,我在祠堂不知受多少苦呢?!?/br> 佟mama無奈,祠堂陰暗潮濕不假,哪有老夫人說得那般恐怖,不過知道這會只能順著老夫人的話說,慢慢道,“三爺最是孝順了,老爺讓您搬去祠堂那會他還向老爺求情,說您受不住,老爺沒聽,后來估計是見大爺開口他才沒說的,老爺那人您也了解,要是大爺和三爺都求情的話,說不準還以為是您在他們跟前說了什么,愈發不喜,三爺不開口是對的?!?/br> 聽著這話,老夫人才算好受了些,止了哭聲,念叨起寧伯瑾的好來,三兄弟從小屬寧伯瑾跟著她的時間最長,也最孝順,她稍微表現得不高興寧伯瑾就會想著法子逗自己開心,佟mama連連點頭,不時附和兩句。 寧櫻和黃氏一道回三房,待見著黃氏朝落日院的方向走,她頓了頓,院中花草被太陽烤得奄奄一息,散著致命的熱,寧櫻額頭起了細密的汗,后背的衣衫濕了,她擦了擦汗,朝黃氏道,“娘,我就不去看jiejie了,以免她心里不舒服?!?/br> 寧靜蕓親事沒有著落,而她和譚慎衍已經定下了,依著寧靜蕓的性子,酸言酸語少不了的,明日天不亮就要起來收拾,她可不想去寧靜蕓跟前找不痛快。 黃氏沒有強迫她,太陽沉下去了,然而空氣中盡是殘余的炎熱,“早點休息,別起晚了?!?/br> 叮囑完,黃氏拐彎入了落日院的拱門,步伐沉重。 落日院守門的是兩個小廝,黃氏從她陪嫁的莊子上找來的,兩人見著黃氏,彎腰見禮,小聲稟報了這兩日來院子打探的人,聽完,黃氏眼神冷了下去,“你們守著,誰都不準進去,若誰要硬闖的話,打了人,算在我頭上?!?/br> 清寧侯府可能會懷疑死在程云潤院子的人,一時半會查不到,待查到的時候寧靜蕓已經離開京城嫁了人,清寧侯府的事兒和寧靜蕓無關了,只是,給寧靜蕓挑門親事有難度,家世好的黃氏沒有考慮過,寧靜蕓婚前失貞,讓寧靜蕓嫁去那種人家,黃氏自己都覺得沒臉,可家世不好的,她又擔心以寧靜蕓的性子會鬧事,對方壓制不住寧靜蕓。 從清寧侯府回來,寧靜蕓還算安分,黃氏知道,寧靜蕓怕清寧侯府的人找上門來,有求于她不敢鬧,嫁了人就不一樣了,寧靜蕓喜歡榮華富貴,對方家世低,日子久了,寧靜蕓肯定受不住,說不準還會鬧出更大的事情來。 心里裝著事兒,不知不覺到了門口,寧靜蕓靠在玲瓏窗的美人榻上,一身杏色的薄衫,身段凹凸有致,舉著手,露出小截白皙的肌膚,黃色的書皮在她雙手間顏色都變得黯淡無光,書是寧靜蕓想看的,黃氏依著她的話叫人從書閣找來的,若她能一直這般安靜沉穩就好了,黃氏如是想。 “看什么呢?”書蓋住了寧靜蕓的腦袋,黃氏走進去,在她旁邊的茶幾上坐下,但看寧靜蕓嚇了一跳,手從她手中滑落又被她快速抓了回去,黃氏軟了聲音,“明日我們要離京,你有什么事兒可以讓丫鬟去梧桐院找吳mama,她知道怎么做?!?/br> 吳mama對寧靜蕓不似對寧櫻,不會百般順著,這也是黃氏留下吳mama的原因,寧靜蕓的性子,多順著她幾次又該得意上天了,吳mama在府里,偶爾忤逆她,叫她認清眼前的形勢是件好事。 寧靜蕓收了書,搭在自己腰上,舉手投足間帶著嫵媚與風情,是往前沒有的,黃氏心知是寧靜蕓做妾的緣故,沒有多說。 “我不能去嗎?我保證不會給您惹事的?!睂庫o蕓坐起身,眉目殷切的望著黃氏,能去避暑山莊的多是有頭有臉的人,她不想認輸,憑借她的臉蛋,再找門親事輕而易舉,何況,伺候程云潤的這些日子,她多少清楚男子的性子,順著他們的毛捋,沒有自己達不到的目的。 黃氏擰了擰眉,臉色一沉,寧靜蕓這般說便是還沒死心的意思,她對寧靜蕓真的太過失望,冷聲道,“你在府里,待我替你找門合適的親事就嫁過去吧,你不答應也成,我和你祖父商量好了,你還想攀那高枝的話就把你送去家廟,給人做妾是什么下場你該領會過了,待清寧侯府查出你沒死,事情沒完你自己好生想想,我給你三條路,要么嫁給我為你選的人,要么回清寧侯府給程云潤做妾,要么去家廟?!?/br> 寧靜蕓眼角一紅,兩滴晶瑩的淚便落了下來,梨花帶雨的望著黃氏,質問道,“您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美人哭泣,如雨中戰栗的薔薇花,可憐得惹人疼惜,黃氏不為所動,眉頭卻擰得更緊了,“你做的事兒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你學問多,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心里有數,我是你的母親不假,然而你過得好與不好和我沒多大的關系,你過得好不能讓我也過得好,你過得不好同樣不能連累我過得不好,頂多出門被別人指點說面硬心冷,然而京城上上下下,哪一個當母親的不都是面硬心冷的?你嫁出去的姑母你也了解,在你祖母眼里,她可比得過你大伯和父親?你聰慧,我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你明白?!?/br> 寧靜蕓面色慘白,紅潤的臉上血色全無,眼眶里還蓄著水,愈發顯得楚楚動人,黃氏卻看得有些生氣,寧靜蕓的神態哪有半分端莊穩重,不認識的人瞧見了,還以為寧靜蕓是個勾.引人的狐媚子呢。 寧櫻也會撒嬌,蹭著你的胳膊,嘴里嘰嘰喳喳,露出的盡是小女兒的神態,和寧靜蕓的嫵媚完全不同,黃氏不想拿兩個女兒比較,可總不自主的會這樣像,她心里也奇怪,寧靜蕓長在老夫人膝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寧櫻在莊子上,大字不識一個,可兩人表現出來的氣質卻是寧櫻更像大家閨秀,而寧靜蕓像鄉野妖婦,截然不同。 寧靜蕓緩和許久,委曲求全的點了點頭,她想哭,想大聲沖黃氏吼,若當年,黃氏沒有拋下她,她便不會在府里舉步維艱,不會任由老夫人給她灌輸權勢的思想,不會一門心思想嫁給高門權貴,她或許會是個隨遇而安,處之淡然,什么都云淡風輕的小姐,不會被富貴迷了眼。 可惜,沒有如果,她就是那個被拋下的那個人,爹不疼娘不愛,她動了動唇,強忍著憋回了淚,哽咽道,“我明白了,天色已晚,您明日要早起,就不留你了?!?/br> 有的東西她一輩子都不會擁有,從黃氏甩開她的手抱著寧櫻踏出寧府的門的時候,黃氏說得對,這世上,除了自己愛自己,永遠都不要指望上別人。她站起身,忽然就想明白了,想到自己早前做的事兒,只覺得荒唐無比。 黃氏心口酸澀,眼角偷偷掉了兩滴淚,背過身,深吸兩口氣,起身回了,她不能縱容寧靜蕓下去了,再鬧出事,她不見得能力挽狂瀾。只是,看到寧靜蕓不吭聲,她也不會不自主的想到十年前,若她帶走的是寧靜蕓,這時候的寧靜蕓,會不會如寧櫻那般懂事孝順? 這個答案,黃氏不敢深究,心底蔓延的愧疚無奈叫她喘不上氣來,秋水看她精神不好,扶著她往外邊走,“聽翠云說五小姐這些日子哪兒也沒去,就在屋里看書,您別太擔心了?!?/br> 黃氏搖搖頭,她心里遲疑了,“秋水,你說,如了她的意思,她會不會就不恨我了?”寧靜蕓嘴上不說,心里頭對她的恨意有多深她感覺得到,寧靜蕓想嫁給高門,她不若如了她的意思,這一刻,她甚至想到讓寧靜蕓嫁入青巖侯府算了,寧櫻和譚慎衍成親,有他們護著,寧靜蕓在侯府掀不起風浪來。 秋水知道黃氏是走入死胡同了,扶著她慢慢往外走,看向甬道一側的花草,道,“太太您瞧瞧哪些花兒,被太陽曬得失了嬌艷欲滴的形態,可離了太陽,她們便開不出燦爛的花兒……” 聽出秋水是在安慰自己,對寧靜蕓來說,她便是毒辣的太陽吧,“算了,走吧?!?/br> 去避暑山莊的隊伍龐大,寧府的馬車排在最末,身后是隨行的士兵,聲音嘈雜,寧櫻坐在軟墊上被吵得暈頭轉向,寧靜彤和她一輛馬車,三房的庶子庶女多,寧櫻不樂意和她們一塊,寧靜蘭有心巴結她也被她攆走了。 竹姨娘身染怪病,全身起紅疹子,張大夫說會傳染,黃氏做主將其送去莊子了,寧靜蘭沒了竹姨娘,寧成虎又住在書院,甚少回來,寧靜蘭急了,怕黃氏對付她,先到她跟前服軟,寧櫻卻不是你討好我我就要順著你的性子,沒搭理寧靜蘭。 類日炎炎,日頭升到最高的時候,馬車里的冰塊全融了,熱得寧櫻提不起精神,寧靜彤在邊上也沒什么精神,像今日的場面,月姨娘是沒身份參加的,寧靜彤暗暗記下,回去后好和月姨娘說。 車簾掀開,吹來的風夾雜燥熱,寧櫻后悔了,這種天讓她去避暑山莊,她寧肯窩在屋里,畫畫打發日子。 馬車行駛得快,傍晚才到了避暑的莊子,坐了一天馬車,再端莊高貴的夫人都有些狼狽,臉上的妝容補了一層又一層,寧櫻未雨綢繆,料想會這樣,并未讓金桂在她臉上涂涂抹抹,這時倒是省事,不用窩在馬車里裝扮。 掀開簾子,一股清冷的風吹來,和京城的悶熱不同,風里夾著山間的涼氣,寧櫻精神一震,寧靜彤也小聲拍手歡呼,“真涼快?!?/br> 避暑山莊坐落于群山中的一處山頭,緩緩往上,依山而建,山澗有條小溪,水清澈,這會人多,蓋住了溪水的聲音,寧櫻看柳氏站在一側和邊上引路的丫鬟說著什么,她望了過去,六部侍郎的家眷住在最外邊的宅子,往里是官職品階更高的官員,太后和皇上居住在最里的主院,那是寧櫻沒肖想過的地兒,她們住的在左邊,穿過竹林走十來步就是了,傍晚涼風徐徐,竹葉沙沙作響,甚是有一番意境。 她們的馬車在最后,皇上太后的馬車徑直往里邊去了,算著時辰,最里的人該是到了,整個山莊建在群山縈繞的山頂上,往上還有更高的山,聳入云層,瞧著令人覺得害怕。 兩進的宅子,男外女內,左側開了側門,她們出門不用經過外院,柳氏秦氏黃氏她們一人一間屋子,寧靜蕓和寧靜彤一間,剩下的也是兩人一間屋子,旁邊還有空置的屋子,寧靜蘭有些抱怨,不過沒人搭理她,房間多,留下出來總是好的,否則,會被人看做是驕奢yin逸,登不上面。 屋子布置的新奇,西邊的窗戶能看到山下的情形,落日余暉中,遠山近樹皆罩了層淡淡的柔光,寧櫻滿足的喟嘆聲,趴在窗欞上,目光漸柔。 “你倒是選了個好地?!?/br> 窗戶外,一身青色長袍的譚慎衍站在樹下,手里拿著一捧不知哪兒來的花兒,和他冷硬的面龐格格不入。 第62章 別莊遇險 “你怎么這會兒有空過來了?”譚慎衍負責避暑山莊的巡邏,這會正是忙的時候,怎有空過來?話出口,她忐忑的轉身看向屋內,寧靜彤累了趴在床上躺著,身子一動不動,該是睡著了,而金桂銀桂站在門口,背對著她,更是看不到窗戶外的譚慎衍。 她心下稍安,雙手撐著窗臺,探出半個身子和譚慎衍寒暄,有些日子沒見,他瘦了些,長身玉立,清冷如霜,只是這會,神色緩和了些,嘴角噙著一絲笑,豐神俊朗,溫潤如玉。 寧櫻不自覺的軟了目光,笑了起來。 明眸含笑,波光瀲滟,譚慎衍步伐一頓,隨即大步上前,遞過手里的花兒,解釋道,“太后和皇上車舟勞頓,明日才會召見,我過來看看你,出來我帶你去轉轉?” 青巖侯府得圣恩,年年他都會來,對周圍的地形極為熟悉,聽說寧櫻她們的馬車到了他就忍不住想來看看她,難得兩人能光明正大說說話,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寧櫻但笑不語,接過花兒,一束兩束的花兒盡不相同,紅色的,黃色的,紫色的,扎成一堆分外好看,她湊到鼻尖嗅了嗅,不盡相同的清香味兒縈繞在鼻尖,叫她說不上來是什么香。半晌,才猶豫道,“天兒不早了,會不會不合適?”這會兒大家都安頓好了,她擔心被人看見,傳出什么不好的名聲來。 聽她不是拒絕,譚慎衍勾了勾唇,笑意在臉上蔓延,如點漆的眸子亮若明燈,說道,“不怕,你抬手,我撐著你出來?!?/br> 語聲一落,譚慎衍雙手繞到寧櫻腋窩下,微微往上一提,要將寧櫻屋里抱出來,寧櫻臉色一紅,扭捏的拍了拍譚慎衍,“快放我下來,金桂和銀桂在門口守著呢?!?/br> 被金桂銀桂瞧見,她沒臉活了。 靠得近了,聞著她身上的香胰味,譚慎衍心思一震,埋在她脖頸間,無賴道,“不放,讓我抱會兒?!?/br> 他一個多月沒見過她了,總擔心她在京里出了什么事兒受了委屈,有兩回夢見她掉頭發,臉色蒼白的站在鏡子前,淚流不止,她也不哭,兩行淚如決堤的洪水,泛濫不止,他的心抽的疼了下,走進屋想安慰她兩句,她卻躲到鏡子后不肯出來,身子瑟瑟繾綣成一團,抱著頭,一個勁的喊他出去,聲音嘶啞,伴隨著劇烈的咳嗽,好似要將心肺咳出來似的,他站在鏡子前,知曉她藏在后邊,卻不敢往前走一步…… 那種感覺,有生之年他再也不想經歷,吸口氣,他用力的抱緊了她,“有沒有想我?” 聽出他聲音不對,寧櫻身子后仰,垂目望著他的臉,卷翹的睫毛微微垂著,下顎微頷,不太高興的樣子,寧櫻如實的搖了搖頭,察覺腋窩下的手愈發用力,她忙低聲解釋道,“王娘子教我畫畫,我整日搗鼓顏料卻進步不大,沒有空想其他的,你先放開我,我出來找你?!?/br> 手里的花兒夾在兩人胸前,被壓得有些變形了,寧櫻只得將花兒舉過頭頂,催促道,“快把我松開?!?/br> 若再任由譚慎衍繼續下去,金桂銀桂肯定會發現動靜。 譚慎衍拉過她,不甚滿意的在她臉上啄了口,“小沒良心的,虧我一直記著你,你倒好,只顧著自己了?!?/br> 寧櫻悻悻閉了嘴,抗拒的將他往外邊推了推,心虛道,“快放我下來?!蓖膺呌幸粭l小徑,若是來人的話,對她和譚慎衍的名聲不好,她不在意,奈何黃氏將其看得重,她不想因為自己連累了別人。 譚慎衍側著臉,威脅道,“你親我一口我就放?!焙衲樒さ臏惿锨?,讓寧櫻羞得抬不起頭,左右看了兩眼,蜻蜓點水的碰了碰他臉頰,“這下好了吧?” 譚慎衍輕哼聲,慢慢松開她,想著來日方長,接下來四十天時間,總會叫他找到機會一親芳澤。 雙腳剛踩著地,寧櫻就往后退了一大步,臉比落日的晚霞還紅,聲音低若蚊吟,“你來側門邊?!?/br> 她在京城的時候的確不想他,見著了,心里就有些想了。 金桂銀桂聽著屋里有說話聲,看寧櫻往外邊走,金桂朝屋里瞅了眼,狐疑道,“小姐要出去?” 寧櫻臉上還殘余著紅潤,紅著臉道,“出門轉轉,你們不用跟著,待會太太若是問起,就說我稍后回?!?/br> 金桂擔憂的看了看天色,張嘴想說點什么,余光落到寧櫻手上捧著的花上,欲言又止,進屋后寧櫻沒有出來過,哪兒來的花兒? 遲疑的瞬間,寧櫻已抬腳走了,金桂再次看向屋里,窗戶大敞著,窗外樹影晃動,并沒人影。 銀桂也看向屋內,抵了抵金桂手臂,小聲道,“誰送小姐的花兒?” 金桂倪她一眼,心里明白了什么,說道,“小姐的事兒別多問?!?/br> 她想到下馬車后從其他丫鬟嘴里聽來的,往年這處是戶部侍郎家眷的住處,三品官員的看似相同,實則不盡然,戶部管著國庫,乃六部最富裕的,戶部侍郎相較其他侍郎而言地位稍高,住的宅子比其他宅子好,今年不知為何,戶部分到往年最差的宅子,而禮部卻占了往年戶部侍郎家眷住的宅子,引來許多人好奇,不過不只是侍郎們的宅子換了,伯爵侯府住的宅子都換了,有人抱怨,有人歡喜,想到寧櫻手里的花,她恍然大悟。 是有人故意為之。 譚慎衍先來一個多月,其中做什么手腳不是沒有可能。 譚慎衍的能耐有多大金桂不知,只是從譚慎衍送進寧府的補品來看,譚慎衍為了寧櫻住得舒坦,一定會想法子換宅子。 誰讓,譚慎衍喜歡寧櫻呢? 寧櫻沿著走廊往側門的方向去,側門敞著,一眼就瞧見花壇邊的譚慎衍,腦子一閃,她忽然想起自己下了馬車后沒有重新梳洗過,先時不覺得,這會才意識到衣衫皺巴巴的,頭上的發髻有些散了,她轉身走向左側的樹叢,低頭整理著衣衫,裙擺起了褶皺撫不平順,她只得放棄,順了順發髻,心里有些著急,早知如此,就該梳洗一番才出門的,懊惱間,只聽一道略微低沉的嗓音道,“發髻不亂,我不嫌棄?!?/br> 譚慎衍看她忽然沒了人影,以為發生了什么事兒,沒想到她背著檢查自己的妝容,心下覺得好笑,拉著她站出來,骨節分明的手落在她發髻上,輕輕揉了揉,道,“好看著呢,別擔心?!?/br> 女為悅己者容,譚慎衍清楚她在意自己的容貌,否則的話,不會在病重的日子里不肯見自己。 寧櫻臉上的笑有些凝滯,避開他的手,欲蓋彌彰道,“我又不是擔心這個?!?/br> 馬車行駛一路,她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無可厚非的會有股汗味,虧得方才譚慎衍抱著她不嫌她臭,否則,她丟臉丟盡了。 “好,你不是擔心這個?!弊T慎衍語氣帶著玩味,聽得寧櫻耳根一紅,好似他在哄自己似的,不好意思的別開了臉。 兩人順著青色石板路往里走,天色昏暗,斑駁的樹影下,視野有些不真切了,寧櫻擔心黃氏找她,問譚慎衍道,“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兒?”一路走著,譚慎衍不開口說話,寧櫻心咚咚跳得厲害,左思右想,等譚慎衍出聲,不知要到何時。 “沒什么事兒,帶你轉轉?!弊T慎衍倒是想發生點事兒,可寧櫻年紀小,受不住,加之,馬上到用膳的時候了,若是被路過的丫鬟婆子瞧見,對寧櫻的名聲不太好。 兩人并肩而行,偶爾遇著婆子,難以置信的盯著兩人看,像兩人偷情似的,寧櫻被看得臉臊,右邊有處庭院,她率先走了進去,待沒人后,低頭小聲和譚慎衍道,“什么話可以明天再說,天色已晚,被人看見了總歸不好?!?/br> 她不該和他出來的,腦子一熱,就做了錯誤的決定。 譚慎衍挨著她,寬厚的手掌拉著她的小手,這會四下無人,他索性抱住她靠在旁邊的石像后,厚臉皮道,“我不在京城,沒出什么事兒吧?”寧靜蕓的事情他派人盯著,清寧侯府不會善罷甘休,這次,程老夫人和陳氏都來了,不會輕而易舉的接過此事,試探是免不了的。 手摟著她的腰肢,在她掙扎前快速又她臉上啄了兩下,早晚是他的人,親兩口也沒什么,何況,他恨不得將上輩子欠下的吻全給她,繼續道,“程老夫人和程夫人來了,你平日小心些,程云潤的世子之位沒了,程老夫人懷恨在心,怕會冷嘲熱諷試探你jiejie的事兒,你別上了當?!?/br> 程老夫人懷疑寧靜蕓活著,但找不到證據,不敢明面上和寧府撕破臉,只有暗中查探,程老夫人看來寧櫻性子單純藏不住話,鐵定會從寧櫻身上下手。而陳氏心思通透,不會與黃氏和寧櫻為難,程老夫人拎不清,遷怒寧櫻是遲早的事兒,他有法子對付程老夫人,但不是時候。 來的路上寧櫻料到會有今日,程云潤就是程老夫人的命根子,程云潤什么都沒了,程老夫人不會放過她們,聽譚慎衍提醒她,寧櫻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點頭道,“我娘心里有數,不會中計的,只是我jiejie的事兒,最后怕會傳開?!?/br> 寧靜蕓給程云潤做妾是不爭的事實,哪怕有人頂替了寧靜蕓,可程云潤手里握著寧靜蕓把柄,兩人一起相處,總有些寧靜蕓沒法帶走的東西,哪怕只是貼身的玉佩就足以壞了寧靜蕓的名聲。 兩人說了親,寧靜蕓名聲不好會連累她,而她會連累譚慎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