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寧櫻被月姨娘嬌柔嫵媚的聲音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側身看向左側的小路,牽著寧靜彤走了進去,千樹萬樹梅花開,驚艷動人,如人間仙境,寧靜彤興奮起來,學著月姨娘,要寧櫻摘兩朵梅花插在她發髻上,寧櫻失笑,別了一朵在她耳朵上,稱贊道,“真好看?!?/br> 在外邊,偶爾能見著三三兩兩的人,越往里,人越來越少,臘梅應雪而開,花蕊含著雪,朵朵紅,點點白,舉目望去,漫山遍野盡是如此,美得如人間仙境,叫人流連忘返。 “你如果喜歡,住幾日吧,趁著人少,我讓吳mama去宅子拿鑰匙,明日后,人多,空余的宅子都沒了?!辈恢螘r,黃氏站在身后,望著沉浸其間的寧櫻,嘴角揚起了笑,提議道。 寧櫻轉身,看只有黃氏一人,不由得有些吃驚,“父親和月姨娘呢?” “她們往旁邊去了,走吧,繼續往里,宅子后邊,漫山遍野都是臘梅?!睂幉驮乱棠?,黃氏的反應淡淡的,寧櫻識趣的不多問,跟著黃氏往里走,問黃氏何時來過。 “很早的時候了,這么多年,臘梅園一點沒變,小心兩道的枝丫,別劃傷了臉?!钡秸訒r,寧伯瑾已經在了,宅子一排接著一排,錯落有致的散步于園中,如世外桃源,寧櫻看向后山,即使被雪掩蓋了姿色,仍然有不少梅花爭奇斗艷露出了紅色身姿,這個地方,寧櫻從未來過,“父親,多住幾日可好?” “好,小六喜歡,就多住幾日,小六看顏色不一的門,雕刻紅色臘梅的為女眷宅子,白色臘梅為男客宅子,別走錯了?!憋L景好的緣故,寧伯瑾聲音輕柔許多,眉目間淌過為人父的溫柔,寧櫻以為自己看花的眼,記憶里,寧伯瑾何時對她好過。 一看寧伯瑾就是???,問守門的老夫妻要了兩間宅子的鑰匙,都是一進的宅子,格局簡單,巧妙的是后門有拱橋,通往其他院落,看似封閉的院子,實則是敞開的風景。 寧櫻和寧靜彤住西邊,黃氏住東邊,月姨娘的屋子在寧櫻她們隔壁,寧櫻以為月姨娘會鬧,黃氏屋子敞亮,月姨娘驕縱,會與之爭,誰知,月姨娘歡喜不已,興沖沖的吩咐下人打掃屋子,她則順著拱橋朝外邊走,嘴里不時發出喟嘆聲,嘖嘖稱奇。 寧櫻陪寧靜彤坐在屋里,院子里栽種了梅花,兩人趴在窗戶邊,欣賞著滿園梅花,院里積雪覆蓋,金桂她們忙著鏟雪,寧櫻直起身子,掩上半扇窗戶,溫聲道,“靜彤休息會兒,六jiejie出門轉轉,識識路,下午帶你去山里玩,如何?” 寧靜彤歪著頭,囁喏道,“六jiejie早些時候回來?!?/br> “恩?!?/br> 出了門,院子里一眾人都在忙,寧櫻沒有驚動任何人,順著拱橋的方向往外邊走,有人居住的院子雪鏟得干干凈凈,一眼就能區分出來,一模一樣的宅子,庭中梅花樹皆一模一樣,寧櫻不識路,來來回回繞著走了許久,都沒經過鏤空白色梅花的大門,正想倒回去,沿著來時的路朝右側找找,這時,旁側走出來一男子,手里折了枝臘梅,骨節分明的手白皙修長,深邃的雙眸漾著揶揄,“六小姐別來無恙?!?/br> 梅花樹下,舊人相見,寧櫻秀麗的臉上自然而然浮現出久違故人的笑,“小太醫怎么來了?”靈動的眼里,盡是喜悅,薛墨亦笑了起來,“梅不懼寒骨,向往的文人墨客多,薛某閑來無事,湊湊熱鬧,沒成想會遇到六小姐?!?/br> 雖然,薛墨更想說的是,有人膽大包天,青天白日算計人,他心生好奇,過來湊湊熱鬧,可想到寧櫻睚眥必報的性子,薛墨暫時不想與她為敵。 “小太醫沒來過?”寧櫻不疑有他,薛墨常年在外游歷,最是討厭紙上談兵之人,對整天吟詩作對侃侃而談的文人心生厭惡,難為薛墨有如此雅致的時候,寧櫻抬手在空中比劃了勸,“漫山遍野皆是臘梅,父親后,后邊有黃色臘梅,不過,雪后,不容易去,小太醫感興趣的話可以轉轉?!?/br> 臘梅可以入藥,薛墨對藥的癡迷不亞于寧伯瑾對女人的喜歡,故而她才有此提醒。 薛墨眼里精光一閃,隨即,化作如冰錐的銳利,“六小姐果然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睂帣讶绻皇桥扇瞬檫^他,怎會說出這番話來,念及此,薛墨目光陡然一冷,從上到下打量著寧櫻,如漫天飛雪,冷得寧櫻打了個寒顫,身子哆嗦。 寧櫻垂目,知曉薛墨懷疑自己的居心,抬起頭,直直盯著薛墨,與之對視,神色一派坦然,“小太醫一門心思在看病救人上,櫻娘看過本書,說臘梅入藥,藥效甚佳,猛地遇著小太醫,下意識的便以為你是沖著采藥來的,并沒有別的意思?!?/br> 明亮清澈的眸子映著他冷漠的身形,薛墨一僵,斂了周身凌厲,“薛墨的確為了采藥而來,不料中途遇著件趣事,才折身回來?!?/br> 寧櫻正待細問,耳邊傳來聲尖銳的吶喊,她聽出是月姨娘的聲音,不由自主朝聲音的走去,經過薛墨身邊時,被他拉住,寧櫻不解,“小太醫?” “那等熱鬧,六小姐還是別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毖δ鞠氩鸫帣?,不知為何,對上那雙秋水翦瞳的眸子,有些話卡在喉嚨說不出口,是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寧櫻步步為營為了自己的利益,成功是她的本事,失敗是她技不如人,不管如何,輪不到他插手,“六小姐還是回去吧?!?/br> 寧櫻低下頭,望著被抓住的手臂,有片刻的晃神,失神間,身后吳mama走了過來,像是沒料到會有外人,從容的臉上閃過幾分慌亂,而這時,那邊的動靜大了,隱隱有男子的怒斥聲傳來,寧櫻頓了頓,開口道,“櫻娘聽著聲音覺得熟悉,既然小太醫認為不妥,櫻娘就先回了?!?/br> 薛墨松開手,面上恢復了冷清,“六小姐心思通透,過猶不及,六小姐該好生珍惜當下才是?!?/br> 聽出他話中有話,寧櫻身形一僵,“櫻娘時刻不敢忘,多謝小太醫提醒,小太醫何時采藥,可否與櫻娘一道?”寧櫻不清楚薛墨為何將事情懷疑到她頭上,不過,薛墨不愛多管閑事,即使知道事情緣由,也不會和外人說,寧櫻無比篤定。 “午后,照六小姐的意思,六小姐要在這邊住幾日了?”薛墨自認為見識過后宅女子的手段,然而,十二歲便有寧櫻這般城府的,還是第一回遇著,寧府那點事,說大不大,寧櫻犯不著這般算計,且矛頭對著無辜之人。 寧櫻沒有否認,抬起頭,臉上漾著耀眼的笑,接下來,寧府不安生,在這邊住幾日沒什么不好,落落大方道,“竹影和詩瘦,梅花入夢香,一年一遇,櫻娘怎會錯過?!?/br> “午后吧,六小姐若也要采集臘梅,午后,薛某過來找你?!闭f完這句,薛墨轉頭,白色雪地上,只留下兩排腳印,墨色的身影消失于成片樹枝間。 待人走了,吳mama才敢上前,“小姐,事情成了,只是不知三爺……” “三爺不計較,不是還有月姨娘嗎?別著急?!辈恢螘r,手里多了枝臘梅,是薛墨手里的那枝,紅色梅花含苞待放,紅似火焰,她放在鼻尖,聞了聞,“小太醫還是個好人?!?/br> 第027章 難得硬氣 吳mama笑著道,“小太醫宅心仁厚,老奴喝過他送的藥,渾身上下透著股說不出的爽勁兒,往年入冬,身子或多或少受不住冷,如今卻是好多了?!?/br> “是啊,神醫之名豈是浪得虛名?!卑淹嬷掷锏拿坊?,側身,順勢將其遞給吳mama,寧櫻循著嘈雜的聲音望去,沉吟道001 緣分斷,“吳mama,你過去看看,我年紀小,有些事情不宜過多插手,你什么都不用說,守在月姨娘身后即可?!?/br> 吳mama了然的點頭,月姨娘算不得正經的主子,但畢竟是寧伯瑾的姨娘,寧櫻身為晚輩,出面會被人詬病,斂下心思,吳mama急急朝聲音源頭走,半路才驚覺手里拿著枝臘梅,問寧櫻道,“小姐,這臘梅……” “扔了吧”寧櫻站在原地,打量著四周景致,好似沉醉其間不能自拔,聲音帶著些許散漫,吳mama找了處地擱下,繼續往前走。 宅子后的涼亭里,月姨娘含怒瞪著對面的男子,圓目水漾,里邊充斥著血絲,明顯是氣狠了,吳mama不著急上前,在離臺階兩步遠的位子停下,矮了矮身子,“太太聽到月姨娘的尖叫,差老奴過來瞧瞧,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寧伯瑾眉頭一皺,安撫的順了順月姨娘的背,“路滑,月姨娘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回了太太,沒什么事?!?/br> 語聲一落,月姨娘不可置信的轉頭,像看陌生人似的盯著寧伯瑾,淚簌簌下落,嫵媚柔美的臉龐如雨水淌過,聲音打顫,“三爺說的什么話,他居心叵測想要欺負妾身,若不是妾身大聲呼救,您來的及時,妾身只怕就……” 想到方才的驚心動魄,月姨娘眼眶愈發紅,她出門找寧伯瑾,誰知找錯了地,男子擋住她的去路,言語輕薄不說竟對她動手動腳,行為孟浪,她報了寧伯瑾的名諱,對方不懂收斂反而叫自己跟著他,月姨娘一門心思都在寧伯瑾身上,即使面前的男子光風霽月,目下無塵,氣質出塵她未曾心動過一分,看對方穿著不俗,她本想大人不記小人過,掙脫他離開,不料對方狠狠拉著她,手滑入她衣衫,她這才方寸大亂尖叫起來。 中途來了名女子,和男子起了爭執,月姨娘趁機往后邊跑,邊跑邊喊救命,原以為寧伯瑾會為她主持公道,誰知寧伯瑾最初鐵青著臉,見了人后,寒暄兩句,只字不提她被人冒犯一事,此刻再聽寧伯瑾的話,月姨娘遍體生寒,不管對方什么來頭,光天化日輕薄她,叫她以后如何自處?在這里丟了臉面,傳到竹姨娘耳朵里,指不定怎么編排她呢,看吳mama準備離去,月姨娘掙脫寧伯瑾的手,奔跑過去,“吳mama,你可要讓太太為我做主啊,我……我被人輕薄了……” “月兒?!睂幉Z聲微冷,呵斥道,“清寧侯世子高風亮節,豈會做登徒子之事?中間恐有什么誤會,你莫大驚小怪?!?/br> 寧伯瑾看向對面略有局促的男子,視線落在他身側的女子上,眉梢微動,“不知賢侄怎么在這里?” 清寧侯有侯爵,賞梅宴定在邀請之列,程云潤不去晉府,竟身處這北風呼嘯的園林,還和月姨娘牽扯不清,寧伯瑾不由得心生疑惑。 程云潤腦子一團漿糊,久久回不過神,眼里只看見那個身段有致,媚眼如絲的女子,綠意叫他來臘梅園說有驚喜給他,綠意有手段,他被迷得神魂顛倒,小廝告知他是臘梅園時,他心底想的就是綠意想和在臘梅樹下顛鸞倒鳳,試過床榻,書房,秋千,室外雪地別有番意境,為此,他費了好些功夫才從賞梅宴中脫身,猛地一眼見著月姨娘,宛若遇見了仙子,他以為是綠意找來的,沒有深想,月姨娘穿著暴露,絕非正經人家的小姐夫人,他這才起了歹心,殊不知,月姨娘竟然是個烈性子。 見程云潤雙眼無神,神色呆滯想什么入了迷,寧伯瑾心中不喜,轉而冷了臉,“賢侄該是在賞梅宴才是,怎有空閑來這處,還請賢侄解釋?!?/br> 月姨娘是他捧在心間之人,被程云潤冒犯,他心里已然不快,然而程云潤是他的準女婿,事情起了頭便不能回頭,他不是莽撞之人,甚至骨子里說得上有幾分懦弱,遇事畏畏縮縮,不敢貿然行事,月姨娘若表現得強勢些,他早已與程云潤撕破臉皮了,可月姨娘哭哭啼啼,他亦不敢得罪了清寧侯府,怕回府后寧國忠訓斥他,前后一猶豫,月姨娘竟要找黃氏過來,黃氏性子潑辣,不懼權勢,過來勢必不會放過程云潤,最后,一爛攤子事還得他出面。 面前的程云潤依舊呆滯狀,不理會旁人,寧伯瑾心下沒有主意,又轉向月姨娘,“月兒,你先回來,這不是別人,是清寧侯世子,你莫要少見多怪?!睂幉噲D提醒月姨娘程云潤的身份,別鬧得人盡皆知,否則,清寧侯府與寧府都會丟臉。 丟臉是小,這樁事傳出去對月姨娘沒有好處,老夫人為了寧府的名聲,一定會把事情怪在月姨娘身上,蒼蠅不叮無縫蛋,為了全局,老夫人不會顧及月姨娘,到頭來,吃苦的還是月姨娘自己,他多少見識過后宅的手段,要一個姨娘悄無聲息消失在后宅再容易不過,月姨娘心無城府,哪是老夫人的對手。 對這個全心全意愛自己的人,寧伯瑾不想她成為兩府齟齬中的犧牲品。 月姨娘明顯還處于驚慌失措中,驚恐的面上略微激動,“妾身不管他是什么世子,青天白日調戲良家婦人,品性惡劣,家里長輩疏于管教,這等浪蕩子,早該送去府衙叫官老爺打一頓板子……”月姨娘驚魂未定,說話時,渾身哆嗦不已,發白的手緊緊抓著吳mama,喃喃重復道,“吳mama,我要見太太,要太太為我做主?!?/br> 月姨娘淚流不止,抓著吳mama手臂的手青筋直跳,寧伯瑾心下愧疚,月姨娘跟著他之前是好人家的女兒,不懂人情世故,一門心思撲在自己身上,這會兒見她白皙的臉頰隱隱帶著青色,柔美的五官被嚇得略顯猙獰,憐憫之心頓起,他走下臺階,扶著月姨娘,輕哄道,“別驚動太太,我替你做主,別怕,我在呢?!?/br> 程云潤心知今日鬧出了事兒,他被美色迷惑昏了頭,月姨娘掙扎得愈厲害他興致愈高,后邊被綠意打斷他還訓斥了綠意幾句,此時看寧伯瑾摟著月姨娘他才如夢初醒,晃了晃頭,拔腿就跑,風吹起他的衣袍,溫潤如玉的少年,嗖嗖兩下不見了人影,吳mama不著痕跡的往邊上挪了兩步,在綠意經過時,擋住了她的去路,狀似不知情道,“月姨娘,那人跑了,留下個丫鬟?!?/br> 綠意目瞪口呆,揉著手里的錦帕,支支吾吾道,“奴婢聽著聲音恰巧經過,并不認識剛才那位公子,你們怕是認錯人了?!?/br> 月姨娘從寧伯瑾懷里抬起頭,上下端詳綠意兩眼,朝吳mama點頭道,“她的確不是和他一伙的,她出手幫我呢?!?/br> 寧伯瑾轉過身,目光冷凝的在綠意身上滑過,遲疑許久,并未開口提醒月姨娘丫鬟是程云潤的人,之前,黃氏叫她打探石井巷的人,小廝呈上來的畫像,畫中人便是眼前的綠意,程云潤養的外室,若不是他這一查探,竟不知,門第清廉高貴的清寧侯養出來的世子不過一混人,小小年紀在外邊養外室,不由自主,寧伯瑾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摟著月姨娘,目光堅定道,“月兒不怕,三爺替你做主?!?/br> 月姨娘心情平復不少,綠意見此,低頭提著裙擺匆匆忙離去。世子今日招惹了不該招惹之人,府里老夫人的手段她清楚,估計她也自身難保了。 寧櫻果然不識路了,不得已,朝外邊走,繞了大半個時辰才找著住處,走得急了,身上出了汗,貼著里衣,渾身不舒服,黃氏站在院子里,看寧櫻發髻稍顯凌亂,焦急不已,“你去哪兒了,我讓吳mama出門找你也不見你回來,是不是出事了?” 月姨娘和寧伯瑾回來了,黃氏擔心寧櫻遇著壞人,放心不下,出門尋了一圈也沒找著人,回來和寧伯瑾說聲,又準備出去繼續找人了。 “娘,我沒事,迷路了,在園里逛了許久,彤meimei呢?”寧櫻頭上,肩上,灑落許多梅花,黃氏拉著她,發現她手心起了汗,溫聲訓斥道,“臘梅園大,各處景致相同,你別亂跑走岔了,冰天雪地的,娘去哪兒尋人?”尾音輕顫,明顯是急壞了。 寧櫻挽著黃氏,連連認錯,進屋后,看丫鬟們都不在,估計是出去尋她了,心中愧疚,她和吳mama分手后就該問問吳mama怎么回來,也不會走錯路耽誤了這么久,“吳mama她們出門找櫻娘去了?” “恩,出門好一陣子了,待會我出門瞧瞧?!秉S氏替寧櫻整理著衣衫,懸著心才算落到實處,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寧櫻轉頭,看是月姨娘和寧伯瑾,月姨娘眼眶紅紅的,眼角周圍也腫著,給她和黃氏行禮時,不自在的落下淚來,“妾身和三爺準備回了,六小姐喜歡此處,太太陪著住幾日,十三小姐年紀小,一天內來回奔波身子吃不消,不知太太能否讓她留下?!?/br> 黃氏松開寧櫻,扶月姨娘起身,嘆息道,“今日你受了驚嚇,回府好好休息幾日,靜彤跟在我身邊不會出事的?!?/br> 月姨娘心中感激,抬手掖了掖眼角,站起身,扯了扯寧伯瑾的衣角,示意他開口說話,寧伯瑾面上不自在,卻也沒拿捏,開門見山道,“你剛回府,有的事情就別參與了,月兒說得對,靜蕓自小養在母親膝下,眾星拱月般長大,未來夫婿竟做出如此欠缺禮數之事,實乃家門不幸,這種人,配不上靜蕓,回府后我便與母親說退了這么親,靜蕓值得更好的?!?/br> 黃氏看寧櫻好奇的望過來,聲音無悲無喜,道,“你知道自己做什么就好,清寧侯府家風不正,被退親乃咎由自取,你素來沒有主見,別讓母親說幾句就把你糊弄過去,以后,靜蕓回娘家,你讓靜彤如此對待欺負她姨娘的姐夫?” 寧伯瑾也想到了自己小女兒,得知自己姨娘受了驚嚇,寧靜彤寸步不離的守在身側,紅著臉,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委屈的模樣叫寧伯瑾心中不忍,“我心中有數,我和月兒回府,靜彤醒來怕要鬧一場,你身為主母,善待她才是?!?/br> 黃氏默不吱聲,寒暄兩句,送寧伯瑾和月姨娘出門,逢吳mama她們從外邊回來,神色著急,看清黃氏身后跟著的寧櫻后,緊繃的神色才放松下來,“我的六小姐哦,天寒地凍的,您去哪兒了,害得mama們好找?!?/br> “奶娘,打點水,櫻娘想沐浴?!?/br> 聞mama擦了擦額頭的汗,走近了,拉著寧櫻回屋,抱怨道,“月姨娘出了事,您又不見蹤影,是要急死太太呀,往后不管走哪兒都要丫鬟跟著,萬事有個照應?!?/br> “櫻娘記著了,園中所有的路一模一樣,櫻娘迷了路才耽擱了,奶娘,你歇著,叫金桂進來伺候就好?!?/br> “老奴給你打水去?!甭刴ama折身出去,很快,金桂走了進來,湊到寧櫻耳朵邊,事無巨細說了月姨娘的事兒,“看三爺的意思,五小姐和清寧侯府的親事,怕是要作罷了?!?/br> 寧櫻挑眉,“誰說的?” “您不在,三爺扶著月姨娘回來臉色不太好,和太太說了月姨娘的遭遇,太太說可憐十三小姐,年紀小,不知怎么安慰月姨娘,一直守著月姨娘不肯離開,哭淚了,撲在床邊睡著了,三爺心氣難平,說清寧侯世子欺人太甚,即使是誤會也該留下來解釋清楚而不是逃之夭夭,三爺指責世子沖撞了月姨娘害得十三小姐受了驚嚇,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要娶五小姐……”說到這,金桂頓了頓,之后黃氏屏退所有人,具體說了什么,金桂也不清楚,不過以三爺的性子,估計是問黃氏退親的事宜,如何不讓清寧侯府借此事往寧府潑臟水。 畢竟,寧國忠的前途重要,府里不敢有一絲污點,否則落到御史臺那邊,寧國忠就遭殃了,隨便一個罪名下來就能叫寧國忠與內閣無緣。 和寧櫻預料的八九不離十,然而,憑寧伯瑾一人之力想要退親,鐵定是不可能的,她尋思著如何幫寧伯瑾一把,叫寧伯瑾堅定退親的心思,褪下衣衫,正欲吩咐金桂差人送消息回寧府,卻聽金桂壓低了聲音道,“小姐不用擔心,月姨娘走之前說了,太太待她恩重如山,她不會眼睜睜看著五小姐嫁給那種人的,有月姨娘在,三爺不會退縮的?!?/br> 寧櫻斜倪金桂眼,笑道,“你倒是個心思通透的?!痹乱棠镄乃紗渭?,不是這輩子相處,寧櫻都不知月姨娘是這種純良無害的性子,不過黃氏心里該是早就清楚的,所有上輩子,哪怕月姨娘處處針對,黃氏仍然沒有傷害她,最后,把她送去了蜀州的莊子,莊子里的人對黃氏言聽計從,月姨娘在那邊會得到妥善照顧。 寧靜彤醒來,不見月姨娘和寧伯瑾,果然撇著嘴,泫然欲泣,黃氏替她穿上衣衫,慢慢解釋道,“父親和姨娘有事情先回府去了,靜彤聽話,住兩日,我們就回去了,下午,叫六jiejie領著你去外邊轉,摘些臘梅回來,回府送給姨娘,姨娘會高興的?!?/br> 黃氏聲音輕柔,寧靜彤哭了會兒,擦干臉上的淚,聲音哽咽道,“她們說母親很兇,母親一點都不兇?!?/br> 黃氏失笑,揉了揉她的腦袋,“和你姨娘一樣直腸子,起床吧,吳mama端膳食去了,吃過后,和你六jiejie出門轉轉?!辈簧趺骼实奶爝@會兒有紅光乍現,清澈透藍的天空下,成片的臘梅成了最吸引人的風景,黃氏跟著心情大好,起了做梅花香胰的心思。 寧櫻和黃氏說過與薛墨去后山摘梅花的事兒,對薛墨,黃氏心情有些復雜,薛府和寧府沒有絲毫牽扯,她懷疑自己和寧櫻在回京途中被人下了毒,是薛墨救了她們,熊大熊二沒有消息傳來,她不敢妄下定義,可黃氏警覺高,派人偷偷查過她們回京坐的馬車,悄無聲息被人處理了,除了她身邊的人,和佟mama一道去的丫鬟車夫不見蹤影,黃氏想直接問薛墨,又怕將薛墨牽扯進來,薛墨拐彎抹角為她和寧櫻看病就是不想牽扯其中,對救命恩人,黃氏怎敢給他添麻煩? 寧櫻和寧靜彤跟著薛墨出了門,黃氏來了興致,吩咐吳mama提著籃子,準備摘些梅花做香胰,寧櫻最是喜歡她做的櫻花香胰,梅花香味更重,比起櫻花,她更喜歡梅花,寧櫻出門,黃氏也帶著吳mama出了門,叮囑寧櫻小心路打滑別摔著了。 “娘別擔心,我知道的?!睂帣褷恐鴮庫o彤,緩緩的朝梅樹下的薛墨走去。 宅子后事一片山,越往上,積雪越多,薛墨走在前,不時折斷兩側的枝丫,以防刮傷寧櫻的臉,到了一處亭子,他轉身道,“去亭子坐會兒再走吧,出了汗,吹冷風容易著涼?!?/br> 寧櫻氣喘吁吁,她牽著寧靜彤,剛開始還行,漸漸就落后薛墨一大截,薛墨說完,抬眸望去才意識到兩人離得有些遠,挑眉道,“十三小姐年紀小,積雪深,在外邊玩耍還成,跟著繼續往山里走只怕更吃力,六小姐出門前怎就不想想十三小姐身子吃不消?心思多該留給自己關心的人才是?!?/br> 顯而易見,薛墨指的是她算計月姨娘之事,寧櫻不知薛墨從哪兒聽來的風聲,她的確想借月姨娘和寧伯瑾的手破壞寧府侯府的聯姻,可是,對月姨娘,她沒有絲毫惡意,如果不是迷了路,她早就找著月姨娘了,月姨娘滿心都是寧伯瑾,離開院子,除了寧伯瑾的住處不會去別處。 “小太醫提醒得對,櫻娘銘記在心?!钡搅送ぷ?,寧櫻松開寧靜彤的手,手心不斷的冒汗,她就著披風胡亂的擦了擦,蹲下身,輕輕替寧靜彤整理衣衫,“好玩嗎?” 寧靜彤有些累了,一雙眸子卻格外神采奕奕,重重點著腦袋,淺笑道,“好玩,府里也有雪,可奶娘不準靜彤玩,踩在上邊咯吱咯吱的,好玩?!?/br> 寧櫻直起身子,眺目望去,藍天下,臘梅成林,嬌艷欲滴,分外壯觀,歇息片刻,一行人繼續往里,寧櫻牽寧靜彤的手時,被眼前的丫鬟搶了先,“六小姐,十三小姐年紀小,走久了,身子吃不消,奴婢抱著她吧?!?/br> 寧櫻轉而看向豐神俊逸的薛墨,聽他道,“你帶來的丫鬟力氣小,抱著十三小姐估計走不動,交給她吧?!?/br> 寧櫻低頭問寧靜彤的意思,得到點頭后才應承下來,感激道,“給小太醫添麻煩了?!?/br> “這點若算麻煩的,那之后的算什么……”薛墨云淡風輕說了句,寧櫻一怔,薛墨已轉過頭,輕言道,“走吧,今日天氣好,說不準會有不少收獲呢?!?/br> 不用牽寧靜彤,寧櫻輕松不少,不知有意無意,身后的丫鬟隔著幾步遠的距離,不遠不近,寧櫻暗暗思忖,抬眸望著身前的男子,“小太醫是不是有話要說?” 薛墨沒有回頭,走過處,枝丫斷地,臘梅隨之掉落,“薛某好奇,六小姐所謀之事是可與府里老爺老夫人商量過?有些事牽一發而動全身,六小姐不計后果,可知,到頭來折損的不過是自己和身邊人,府里三夫人不是胸無城府之人,六小姐年紀輕輕,切莫cao勞過甚才是?!?/br> 薛墨這番話堅定了寧櫻的懷疑,他果然知道她的謀算,低下頭,蔥白般的手撫摸過粉色花籃,苦澀的嘆了口氣,若有的選擇,她寧肯在莊子上平平淡淡過日子,粗茶淡飯好過山珍海味,可惜,天不遂人愿,走出第一步,她不得不小心翼翼應付接下來的每一步,你不招惹別人,麻煩也會主動找上你,她抬起頭,臉上是與年紀不符的酸楚,叫薛墨一怔。 “若生活平順,櫻娘何須步步為營,人一輩子太短,總有少留些遺憾,櫻娘所做所圖不過為了心安,不害人性命,小太醫該知曉櫻娘以往的日子,如果一輩子不踏入京城,櫻娘或許一輩子不會主動算計人,然而,形勢不由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可整日惶惶不安警惕外人有何用,對方攻擊十次,你栽了一次可能就是丟命?兩相比較,櫻娘更喜歡主動出擊,早日了結,換幾日安寧?!?/br> 薛墨沉默許久,搭在梅花枝上的手輕輕用力,枝丫應聲而斷,輕呼口氣,唇邊露出抹輕松的笑來,“六小姐真性情,多少人為了博個好名聲,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面上卻一派和睦,六小姐倒是與眾不同,既是如此,薛某幫六小姐一把?!?/br> 寧櫻清楚薛墨的本事,他開了這個口正好省去很多麻煩,寧櫻不是扭扭捏捏之人,爽快的道謝,“多謝小太醫?!?/br> “不用,幫朋友一點小忙而已,不足掛齒,聽說我送你的玉佩被寧老爺放祠堂供著了?”薛墨岔開話題,想起他給寧櫻的玉佩,皇上賞賜的東西貴重是真,可要和一車藥材比起來,玉佩有些輕了,薛墨喜歡先施恩再要債,從小到大,他甚少在譚慎衍手里討到好處,難得譚慎衍將軟肋送到他身邊,自然要好好結交先把人拉攏過來,到時候,從邊關拉回來的藥材,任由他挑選,想著,薛墨臉上愈發柔和,“玉佩是皇上賞賜的不假,寧老爺的做法未免過了,皇上心里只怕不會喜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