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又是一笑，“本想讓你這個蠢貨在前頭擋一擋，結果你不上當，反倒引來了蘇幕。蘇幕一來，就說你們成親了，嘖嘖，你是沒看見你那個先生臉上的表情，又是震驚又是痛苦，真是有意思極了，真是有意思極了?！?/br>
    我說：“他們在哪里？”

    天香笑，“我怎么知道他們在哪里，或許兩人抱在一起同歸于盡了吧?！?/br>
    我捏著天香的下巴，“天香，葉少蘭要是死了，可就真的沒人娶你了，想清楚了，嗯？”

    第51章

    我知道天香是舍不得葉少蘭出丁點意外的，她一個沒有家產沒有營生的弱女子，若是失去了葉少蘭的庇護，她根本無以為生。

    天香引著我們往一個鎮子里走，越走路越偏，我問她：“蘇幕怎么會在這里遇見你們？”

    晨間在官道上遇見天香我不奇怪，那里本身就人來人往，天香守在那里等人搭救，也是正道。此刻已經入了暮色，這小鎮子又不是在官道上，我看著天香，說：“你想做甚么，現在拐跑了我也沒甚么用處，你家大人在蘇幕手里，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還能活嗎？”

    天香擰著頭，并不理我，前頭車夫說，“崔姑娘，咱們繞了一個圈?！?/br>
    我撩開簾子，“怎么說？”

    車夫指著前頭，“咱們晨間已經出了陜西，入了湖北境，現下是在往回走啊?！?/br>
    另一個車夫也點頭，“是啊，咱們又轉回到陜西了?！?/br>
    天香一直盯著窗外沒有說話，我側目瞧她，她垂下眼眸，我一把捏住她的臉，她扭過去，我手下用力，直到她雙頰出現紅痕，我說：“誰讓你騙我的？”

    她側著臉‘吃吃’笑，她說：“我的小姐，我原以為你長進了，你都是死過幾回的人了，怎的還這么好騙？我說你的先生有事，你就相信我，我說他死了，你看看你的模樣，恨不能陪他去死。我的小姐，你回京做甚么呢，你就好好呆在龍門，逢年過節，我抽空給你燒紙上香?！?/br>
    我深吸了一口氣，對外頭道：“掉頭，咱們回去?！?/br>
    天香抿著嘴笑了，她抽出一塊輕紗手帕，“回哪兒去？前頭有人候著小姐呢，小姐不如就在此地留下吧?！彼朴屏瞄_車簾子，對著外頭黑暗處說了一聲，“人我帶來了，是死是殘我都不管，回去告訴你們小姐，將來出了事，別往我身上潑臟水?！?/br>
    馬車停了，車夫道：“崔姑娘，前頭......”

    前頭有一整列持刀的男人，天香從馬車上滑下去，她纖巧的身軀走得很快，我瞧見她背影，竟然覺得很想笑。她一個大著肚子的丫頭，赤手空拳，將我耍得團團轉。

    我也下了馬車，下車之時，同兩個車夫道：“快回程，找人來幫忙，說遇上劫匪了?！?/br>
    我一個人站在一列男人面前，說：“不知幾位壯士是哪家的人，我崔蓬蓬的命不值錢，不敢勞煩幾位壯士動手?！?/br>
    我嘴里說著話，已經撲向了最邊上的那一個，我奪了他手上的刀，那男人猝不及防，等我得手，才趴在地上罵了我一句：“小婊.子，玩陰的，老子宰了你?！?/br>
    我朝后頭吼，“還不走？”

    兩個車夫急急掉頭，馬車疾馳而去，我手里握著刀，“幾位壯士求財的話，咱們好商量，那位雇主出多少，我加一倍?！?/br>
    我心里清楚他們不是求財，天香都說了他們小姐，那他們就是一家子的，絕不是半路買來的閑人打手。幾個男人盯著我，我緊緊握著刀，我不是沒打過群架，我也曾經在演武堂單人斗過一隊兵士，但那時我是崔大小姐，兵士們是不會與我動真格的。到了此刻，我要與一列打手兵戎相見，我拿著刀就往身邊最近的那個男人身上劈過去。

    劍刺刀劈，蘇幕的刀就使得很好，我直接跳起來砍向那男人的肩頸，濕熱潮紅的血噴出來，瞬息功夫，我已經放倒了兩個。

    為首的那人沖著我笑，“姑娘倒是好膽氣，不過......”他氣息一沉，“沒有下次了?！?/br>
    那人迅速向我靠過來，他速度很快，我才要往后退，他就捏住我手腕，“姑娘自己選個路，是要動刀動槍的累死，還是選個便宜點的死法?！彼f：“我這里有瓶藥，輕省得很，姑娘喝了，不疼不癢，閉著眼睛就死了，就跟睡了一覺一樣?！?/br>
    我斜眼睥他，“只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倒是笑，“姑娘這又是何必呢，有些時候爭不過的還要爭，明知不該搶的還要搶，姑娘若是安分呆在陜西這地方，也就沒那么多事兒了?！?/br>
    “廢話！”我一刀向他腰間橫拉過去，“少放屁，你們甚么東西?！?/br>
    我其實也是負隅頑抗，這十來個打手，我是戰不過的，但我爹說，打不過的時候還是要做做樣子，太快趴下，只會死得更快。

    那男人要避開腰間一刀，只能松開我的手，我看了一眼天香離去的方向，這丫頭大晚上敢一個人就這樣走，肯定是有所倚仗。到底誰在這里，我提著刀，轉頭想跑，后頭那人追上來，“姑娘，我看你今天是跑不脫了?！?/br>
    我回頭跳起來就往他身上劈，那人拉住我手腕一手就往我的背上拍，我心道，完了，完了，我崔蓬蓬還沒去紫金山上看我爹一眼，命就要交代在這里了。

    我原以為要往地上撲，那里還有一塊石頭，這要撲下去，那石頭估計要戳穿我的臉，我想側開臉頰，千鈞一發之際，一只手抓住我，我順著那人的氣力騎到一匹馬上，我還沒平復心情，馬兒已經揚蹄遠去。我吸了口氣，“這位英雄，感謝你......”

    我坐在他身后，看了一眼他的側臉，他說：“看夠沒有？”

    我不肯說話了，馬兒跑得飛快，又濺起了風沙，也不知跑了多久，蘇幕才慢慢停下來，我在他身后坐著，他說：“崔蓬蓬，你死而復生了？”

    我也不知該說些甚么，他一夾馬腹，“坐好了”，馬兒一動，我就往后頭仰，他輕輕笑，我扯住他腰間衣衫，說：“我們去哪里，我還要......”

    我還讓兩個車夫駕馬車回官道上去求救，還有天香那丫頭，她一個人挺著大肚子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蘇幕的馬在一間客棧門口停了，我從馬上下來，說：“蘇幕，我要走了，我要回京，我要去看看我爹，我還要......”他就那么看著我笑，我說：“你笑甚么？”

    他說：“見你死而復生，我高興?！?/br>
    我抬眼看他，他穿著我大殷男子的輕袍，梳著我大殷男子最常見的發式，只是腰間掛寶石玉帶，顯出他富貴的身份來。我指著那匹馬，“蘇幕，感謝你救我一回，但我要回去找那兩個車夫，還有天香那丫頭，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br>
    蘇幕看著我笑，客棧門口的風燈映照在他臉上，竟讓他向來冷峻的臉變得柔和靜謐，他說：“崔蓬蓬，你變了?！?/br>
    我笑，“哪里變了?！?/br>
    他說：“你過去很怕我的，現在膽子都大了?！?/br>
    ‘嗤’，我笑著哼了一句，“那是你忘了，過去的過去，是你怕我，我才是崔家的小姐，你只是一個侍衛?！?/br>
    蘇幕嘆氣，“我不同你爭執，我只同你說一聲，天香不能留?！?/br>
    我站在那匹健馬旁，馬在我耳邊噴氣，我說：“蘇幕，自從那天吳姨娘在我眼前撞了馬樁子，我瞧著她一個活生生的人成了死人，她的血流的遍地都是，我那一日就同自己說，我想讓大家都好生生的，好生生活著，天香也是，你也是?！?/br>
    我打了個頓，說：“你可能覺得天香該死，可我覺得，你也該死?！?/br>
    “蘇幕，要說以前，我爹將你養大，教書育學，從沒有怠慢過你，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報答我爹的。我爹被人誣陷叛國，你馬上就騙我回項，你明知我身上罪臣之女的身份還沒有洗清，你就帶我走，你是不是想告訴天下人崔綱剛剛入罪大理寺，他的女兒就馬上逃亡項境尋求庇護。你說，這不是叛國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