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玉稍后過來，她讓我們先去小郡主那里?！?/br>
    我隨口一扯，那小婢卻道：“我們出來之前，王爺交代了落玉姑娘很多話，我原以為落玉姑娘要先去看小郡主的?！?/br>
    我拍拍她的手，“梁皇后和段妃位分高，與她們多說幾句是應當的?！?/br>
    李絳的住處離主殿略遠，我們跟著領路的侍女走了許久，我感覺我應該走了三條小徑，還穿過了一個不小的花園，因為我聞到了六月的花香，腳底也有花瓣沾著泥土的味道。

    領路的侍女在外頭道：“有人嗎，大殷的貴客到了，有人嗎？”

    我微微側著頭，不知為何這里的規矩與別處不同，那領路的侍女道：“李夫人不許外人進來，我們若是要進她的宮殿，都只許在門口，若是僭越了，她要生氣的?！?/br>
    我低頭微笑，李絳那樣的小丫頭，會怎樣生氣呢？

    那侍女說：“各位貴客不知，我們有一位姐妹因為沒有通報就進了院子，后來李夫人將她割舌后驅除出宮了?！?/br>
    我抬起頭，“是那位新入宮的李夫人？”

    她說：“因為李夫人脾氣不好，我們皇后還對她下了禁足令，讓她一個月不要出門。那次她割了那位姐妹的舌頭，好多人都瞧見了，皇后娘娘禮佛，最憎恨嗜殺之人，所以李夫人獨自居住在這里，也不同別人親近?！?/br>
    我心中驚異，李絳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啊，怎么會嗜殺？我抿著嘴唇，在門外等候里頭的召喚。

    時間一刻一刻過去，里頭一點聲息也無，那傳話的侍女也不焦急，我問她，“你們時時都要等這么久嗎？”

    她點頭，“是啊，李夫人對我們愛理不理，皇后娘娘召喚她，也是要等這么久的?！?/br>
    這些侍女不著急，我倒是心焦，落玉馬上就要過來了，我還想同李絳多說幾句話呢。

    我同那引路侍女道：“你先回去吧，我在這里等候就可，省得你也一道站著?！?/br>
    她說：“你們是貴客，我若是偷懶，皇后娘娘會怪罪我的?！?/br>
    我搖頭，“不會的，你去做你的事情，你的職責已經盡到，沒人會怪罪你的?！?/br>
    那侍女終于肯走開，我摸旁邊小婢的手，“我們進去?！?/br>
    其實這也是不合規矩的，但我以為我和李絳關系好，她看見我只會高興，并不會同我計較這么多。

    院子不大，里頭侍女也少，我和那小婢走到正房門口的時候，都不見一個人出來招呼我們。小婢扶著我，“姑娘小心?！?/br>
    正殿里也沒有人，我原想在正殿站著等李絳，可剛剛站定，就聽見了隱隱約約的咳嗽聲。我指著內殿，那小婢來扶我，我說：“我們去看看?！?/br>
    內殿在里頭，從正殿走過去一個丫頭都沒有，我心里漸漸發涼，項宮的人如此怠慢李絳，可想而知，她的日子在這有多么艱難。

    進了內殿，里頭焚著沉水香，這種香我在恭王爺那里見過，聽說區區一指沉水香，價值千金。微風吹過內殿，我聽見珠玉相撞的聲音，這應該是門簾，門簾是玉石串起來的，我不會聽錯。我爹過去最反對我弄這些，他說：“沉迷于奢侈玩物，會壞了心智?！?/br>
    那咳嗽聲斷斷續續，我終于聽見李絳的聲音，她說：“慕舒將軍爬得好快，只怕都忘記了本郡主的功勞了，嗯？”

    這聲氣遲遲慵懶，這是李絳的聲音沒錯，可在我記憶里，她說話是極輕快的，我無法想象她還能用這樣勾人的語調說話。

    ‘哼’，那頭輕哼一聲，“小郡主在這西?；食抢锶玺~得水，不知在下又能為郡主做些甚么呢？”

    蘇幕，說話的人是蘇幕，我屏住呼吸，李絳說：“喲，慕舒將軍翻臉不認人啊，上次你繳獲大殷往邊關運送的兵器糧草價值近萬兩，若不是我賣你的生意，你能混得這么利索？”

    ‘嗤嗤’蘇幕發笑，“郡主的心大，您不也借著殷的情報在皇帝陛下那里邀功，要不然能活的這樣痛快，就是殺人放火也沒人敢說您一句不是?！?/br>
    “慕舒將軍，說這些甚無意思，不如我們說說葉清臣吧。你也知道，蓬jiejie死了，跳龍門的城樓死了，你痛失所愛，你就不恨他么？”

    這邊沒有說話，李絳又道：“那時你初回西海，根基不穩，便用蓬jiejie跟葉清臣換情報，你將蓬jiejie讓出去，他賣給你西海城里梁將軍的情報。若不是葉清臣給你的罪證，你也將梁將軍拉不下馬，人家畢竟是梁皇后的親弟??！”

    李絳連聲感概，“嘖嘖，你說你們這些男人，為了一點子破事，鬧得蓬jiejie輕生，慕舒將軍，你就一點不愧疚么？”

    我在外頭咬著牙齒，我能聽見自己的牙關咯咯作響，當日蘇幕將我丟在‘晚來風涼’，原來是為了這一樁。他要將項帝的小舅子拖下馬，便舍棄了我與葉清臣做交換。

    蘇幕冷哼一聲，“姓葉的不急，讓他且多活幾日，反正他遲早是要死的。在下倒是想問問小郡主，這么急著挑唆我，不知那位葉先生又哪里得罪郡主了？”

    ‘吃吃’，李絳笑起來，“哎，你們這些男人真難纏，你也難纏，葉大人也難纏，我都纏不贏你們，你說崔蓬蓬那個小可憐怎么纏得過你們，難怪她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真是造孽！”

    蘇幕說：“郡主不要繞彎子，有什么想法，直接說吧?！?/br>
    “我這里有京師運往祁連山十萬石糧草的路線圖，慕舒將軍想不想要？”李絳拋出大價碼。

    蘇幕正了口氣，“條件是甚么？”

    “殺了葉清臣，我不想他活過明天的太陽。他必須死，馬上?！?/br>
    李絳的聲音那樣冷冰冰，我以為我聽錯了。她用她寧王府的消息，與項人做交易，她在賣國？

    外頭傳來腳步聲，“貴客說笑了，我們并未見到任何人進殿?！?/br>
    我將身邊小婢一拽，她也是靈活，扯著我繞到屏風后蹲下來。

    外頭是落玉的聲音，“胡說！領路的侍女先前分明領了兩人過來，你們怎說沒瞧見？”

    那女官道：“真的沒有瞧見那兩位貴客，諸位都是皇后娘娘的貴人，我們怎敢怠慢?！?/br>
    ‘咳’，李絳嬌媚的聲音又病怏怏臃腫沉悶起來，“何人在外頭喧鬧？”

    落玉說：“鐘落玉給小郡主請安?！?/br>
    一陣喧嘩熱鬧，上茶的，賜座的，還有落玉絮絮叨叨的交代和李絳的哭泣聲，我想了想，外頭大抵是親人相見熱淚盈眶的戲碼。

    我垂著頭，旁邊的小婢拉我的手，我側耳過去，她說：“姑娘，等外面沒人了，我們再出來，就裝作我們剛剛才找到地方的樣子?！?/br>
    我點頭，“好?！?/br>
    第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