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佛善去村里的郎中那里買了點傷藥,蘇幕抹了兩天藥,也不知有沒有用。蘇幕伸手將我一拉,“關心我啊,怎么不親自來看?” 他解開衣袍,我看他傷口,血已經止住了,但并未愈合,我有些擔憂,“這傷恐怕一時半會兒養不好,咱們還是找個大夫來看?!?/br> 蘇幕已經束起腰帶,“不必,我們盡快出發?!?/br> 我蹙著眉頭,“你這會流血的,怎么出發,會死在半路上的?!?/br> 佛善也不同意,“大人,不如等你的傷口更好一些......” 蘇幕笑,“還等?等殷項邊境全線封鎖,我們難道變成蒼蠅飛出去?”他也不啰嗦,直接起身,“天黑就走?!?/br> 寶耶從屋里拿了一個瓷瓶出來,他交給我,“姨,這是我阿爺給你們的?!?/br> 我掀開瓶子,蘇幕伸手,“給我?!?/br> 蘇幕倒了一點出來,嗅了一嗅,“這是你阿爺自己做的?” 那是上好的傷藥,寶耶搖頭,“那是我爹留下的,他去征兵了,有三年沒回家,我娘親與他和離后就改嫁了?!焙⒆雍芷届o,我懷疑他根本不懂和離和改嫁到底是什么意思。 蘇幕問他,“你爹叫甚么名字,在哪里征兵?!?/br> 孩子說:“我爹叫野利,聽說在虎營,但是我阿爺去虎營問過,那里的長官說虎營里沒有我爹這個人?!?/br> 蘇幕拍拍他,“多謝你阿爺的傷藥,姨父送你件禮物”,蘇幕從短靴里摸了一把匕首出來,刀鞘上裹著一圈寶石,抽開一看,刀刃光寒鐵冷,吹毛可斷。 “喜歡嗎?”蘇幕問他。 大概男孩子都是尚武的,寶耶見了匕首比見了琥珀和貓眼珠子都高興,他湊上去,“喜歡,多謝姨父?!?/br> 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寶耶牽我的手,又拉住蘇幕的手,“姨父,姨是好人,你一定要對她好,要不然她會傷心的?!?/br> 蘇幕一指頭彈他額頭,“你說反了,你要讓她對我好,要不然我會傷心的?!?/br> 寶耶抱我的腰,“姨,我會想你的?!?/br> 我摸他的頭,“姨也會想你的?!蔽覐澫卵鼇?,“姨告訴你一個秘密,姨姓崔,叫崔蓬蓬,你以后要是去大殷,就來找我好不好?!?/br> 蘇幕扯開我,“他不會去大殷的,那又不是個好地方,去那兒作甚?” 我們吵吵鬧鬧,佛善已經準備了飲水和吃食,最后給我和蘇幕一人弄來了一套殷人的衣裳,她說是花錢找村里的人家買的。我看佛善的臉,她默默無聞做了所有事,又一句怨言也無,我知道她奉獻良多,但我無力回報,只覺得我似一個廢物一般連累了他們。 老媼熬了湯,骨頭湯里埋了兩個雞蛋,雞蛋大家都沒有動,我知道他們是刻意留給我的,我給蘇幕夾一個,他側目看我一眼,“吃你的,旁的不用你管?!?/br> 我要給寶耶,他也不要,“姨吃,寶寶吃?!?/br> 我們走的時候,佛善給寶耶留了一袋子銀錢,還交代他,“如果大將軍叫你們搬走,你們又沒地方去的話,就去西海都城找我們,慕舒將軍的府邸在西海......” 入了夜,佛善走在前頭,我與蘇幕跟在后頭,寶耶就在他家門口望著我們,直到那老舊的風燈在夜里如同螢火,消失不見。 村里的那條道路已經無人通行,那個神秘又尋常的拐角處靜靜矗立在那里,卻已無人去觸碰。我們三人出了村子就看見了那輛馬車,我有些驚奇,“馬車還在?” 佛善道:“馬被人牽走了,這馬是我新買的,幸好車里的東西都在,沒丟什么?!?/br> 我愈發愧疚了,若是沒有佛善,蘇幕又有傷在身,我能做些什么呢。除了每日吵吵嚷嚷要回去,可我連走出這道邊境線的能力都沒有。 陜地。 一座燈火通明的宅院內,兩個男人在圍爐下棋,一個穿紫袍,一個著青衣,“嗤嗤,本王總算贏你一回,看看這棋,本王是不是長進了?!?/br> 紫袍男子笑意盈盈,青衣男子看他一眼,“我昨晚沒睡好?!?/br> 里頭走出來一個穿粉裙的女子,“我家王爺說,你們再吵,就將你們都攆出去?!?/br> 紫袍男子起身,“這是本王的府邸,要攆也是本王將你們這些閑雜人等都攆出去,焉有你們鳩占鵲巢還反客為主的道理?!?/br> 棋也無法下了,那青衣男子將白子丟回盒中,“莫要再喊我下棋,王爺這水平,十年都沒半分長進?!?/br> 紫袍男子叱道:“胡說!本王那個......” 那個半天也沒那個出來,最后沖著粉裙女子道:“落玉,你來陪本王下?!?/br> 那個叫落玉的女子搖頭,“陸大人都陪不好壽王爺,奴婢粗手笨腳,只怕更不行了。我看還是讓葉姑娘來,她一來,壽王爺恐怕還能連贏上幾局?!?/br> 紫袍男子看青衣男子,“你說你,仙兒跟了你,一點長進也沒有,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為夫之道,女子是要□□的,我怎么看她越發回去了?!?/br> 青衣男子轉過身,他已經不再年輕,三十往上的年紀,隔著時光,仍能感受到他少年時的無雙風姿,他眉目一挑,看看窗戶外的冷月,嘆一句,“又是一年了?!?/br> 他的聲音太過好聽,似昆山玉碎,也似鳳凰鳴叫,壽王嗤一句:“發什么sao,仙兒睡著呢,誰看你發sao?!?/br> 落玉在一旁‘哧哧’笑,“壽王爺好歹給陸大人留點臉面,人家難得愿意悲傷一回,何必擾了人家的興致?!?/br> 陸青羽也笑,“我sao不sao倒是不要緊,要緊的是王爺sao不了幾天了?!?/br> “怎么說?”這個叫落玉的姑娘簡直就是個傳聲筒。 陸青羽斜眼看壽王,“皇上要給咱們壽王爺指婚了,說是不能耽誤皇室血脈的延續,王爺至今沒有正妃,于理不合?!?/br> 壽王咧著嘴,“誰的主意,宋璧的?” “不管是誰的主意,王爺本就該成婚了,成日里吊著,像什么樣子?!甭溆裼衷趥谏先鱿乱淮蟀邀}。 壽王轉身瞥她,“落玉,你好呀,本王成婚了,你家王爺還遠嗎?本王不在了,你家王爺就有希望了?依我看,除非這姓陸的死了仙兒還有改嫁一說,不然大家都是摸瞎?!?/br> 陸青羽看了壽王一眼,“王爺想娶就娶,我只怕沒有我,也輪不到王爺?!?/br> 落玉點頭,“即使輪不上我家王爺,也輪不上壽王爺?!?/br> 里頭傳來黃花梨木敲地的聲音,“吵吵吵,仙兒又聽不見你們吵什么,本王的耳根子都被你們吵流油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