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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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賀嫣很快看出了杭澈的意圖和能力。 杭澈居然真有能耐把膨脹的噬魂妖單憑墨網縛住。 墨網強悍地收緊,噬魂妖“桀桀”的嘶吼聲凄厲難聽,膨脹的妖身暴躁掙扎卻始終掙破不了那張看似細柔的墨網。 墨網收緊,再收緊。 噬魂妖被狠力捆出一圈圈猙獰的勒痕,身形被迫收縮,再收縮。 片刻被迫回復到原來大小。 然而,對可憐的噬魂妖而言,那并不是終結。 杭澈還在加力收縮,墨網線逐漸變粗變硬,每一根網線都死死地勒進噬魂妖的身體。 噬魂妖的身體被勒出猙獰的裂條,滲出慘綠的難聞的液體。 賀嫣被那條墨帶牽得離杭澈越來越近,兩人已在咫尺之間,他看清了月下杭澈冷視噬魂妖一閃而過的厭惡神情。 杭澈很少有特別明顯的神情,賀嫣一見之下,幾乎立刻知道噬魂妖死期已至。 一聲痛苦的嘶鳴極其慘烈,戛然而止,像是被扼斷了咽喉。 高階邪祟噬魂妖竟被墨繩生生——勒死了! 噬魂妖周身煞氣濃重,一旦身死,煞氣消彌,無數被他生吃魂魄的怨氣尖叫著飄散,現場一陣令人作嘔的惡臭。 一顆綠油油的內丹從坡頭滾下。 杭澈突然命道,“收丹”。 六位子弟迅速動身。 然而還是來不及,兀地一箭金光越過他們頭頂,筆直扎進內丹的前方,不偏不倚地攔住了內丹。 六子剎住身形,不約而同道:“是長安令?!?/br> 賀嫣望向金光來的方向,擰緊了眉。 那一箭金光正是長安令飛射的流光。 凡長安令出,修真人士退避,不得取令下分毫。 即使是以命相搏辛苦打出的內丹,只要未及到手,長安令攔截住就能取走。 在場的皆知此規,盡皆停手。 只有一人自坡頂疾掠而下,一手撿起那顆內丹。 賀嫣無奈招手喊道:“驚雁,放下,過來?!?/br> 解驚雁舉起那顆內丹道:“為何要放?” “自然該放,長安令的東西,豈是你能取的?”一道盛氣凌人的聲音傳來,語氣陰陽怪氣,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解驚雁皺眉望去,一隊武士從杭家六子身后繞出。 解驚雁不馴道:“我們收的邪祟由我們取內丹,有何不妥?你算誰,在這里指手劃腳!” 領頭說話的那位降紫武裝,像是武官服飾又不太像,沒有武官官服的補子和紋飾,卻有皇家的描金吉云紋;他身后的兵士深綠或淺青武裝上則繡銀線吉云紋,這等裝束,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朝廷。 這隊確實是朝庭的人,正是傳說中的朝廷隱形部隊長安衛!領頭那位著一品降紫服色的便是長安使。 解驚雁癡迷武學不喜文墨,無良谷各類書著榜文他從不多看,他不像賀嫣看得多,他對兩界情況知之甚淺,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喝止的人是陰險狡詐,修仙界人人遠避的長安使——嚴朔。 凡界帝王頒長安令,建長安衛,又給長安衛長官賜名為長安使。 無一不是對照著修真界的披香使來的。 修真界一千多年前,開始尊崇披香使。單“披香使”這三個字,就足以挑戰凡界帝王的神經。 為何? 披香使,披香兩字取意天庭昊天玉帝居所“披香殿”,由此看來,“披香使”三個字是何深意還用多說么? ——天庭玉帝派到地界的使節。 而凡界帝王自古稱“天子”,“天子”比起“披香使”,誰更貼近天命?誰才是天命的凡界至尊? 原本修真界凡界千年來還能勉強兩不相干,“披香使”和“天子”互不見面。 披香使的說法延續千年一直未傳至凡界,直到五十多年前當世最后一任披香使婁朗不顧俗約,破了界。 焚香之役后,婁朗自爆元神,后世再無出披香使,修真界受重創休養生息。 恰逢亂世,凡界出了一代窮兵黷武的鐵血帝王,千古帝王盯上了“披香使”。于是便有了凡界的官修部隊長安衛,以及官修長官“長安使”。 長安——取意“天子長安天下?!?/br>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凡界帝王出長安令,任長安使,帝意昭昭。 修真界心知肚明。 所以盡管長安衛打家劫道,不講規矩,修真界一向隱而忍之。 當中前情后續賀嫣曾研究過,所以才出口讓解驚雁放下。 眼下見小師弟那副怒從膽邊生誓不罷休的神態,他一改平時歡言笑語的好師兄形象,厲色道:“驚雁放下,過來?!?/br> 解驚雁從小和賀嫣鬼混長大,兩人在谷里翻江倒海無所不為,從小被師姐師兄打著長大,除了大師姐誰都不怕,膽子大過天。 他從未見賀嫣在誰面前不問是非地退讓過,此番一連兩次聽賀嫣叫他放下,他不解地擰眉,兩相掙扎,原已要習慣地聽師兄的話,卻見那嚴朔正得逞的詭笑,立刻不馴道:“我偏不放!” 嚴朔陰冷地笑了:“涿玉君帶的人何曾如此不懂規矩了?” 這是把火往杭家引,賀嫣立刻望向杭澈,杭澈面無表情,卻未阻止解驚雁。 解驚雁怒不可遏反駁道:“你不講道理平白來搶別人收的內丹,反而還說別人不講規矩,忒無恥了罷!” 嚴朔笑得更陰冷了:“我不講道理?我看是你不明事理,你哪個山溝里出來的,連長安令都不認識也敢出來行走?” 解驚雁哪里容得下別人詆毀他出生地,立刻拔出長劍直指嚴朔:“你說話毫無道理可言,我不跟你講,你想要內丹,憑本事來取?!?/br> 嚴朔冷笑:“這是第二次,有人用劍指著我,上次我被人指著的時候就發過誓,若再有人用劍指我,我定要他不得好死?!?/br> 解驚雁怒道:“廢話少說,動手罷?!?/br> 第16章 十六 弋初忿 十六弋初忿 那嚴朔卻不動手,冷笑地看著解驚雁,就像在看什么稀奇好笑的事一樣。 解驚雁尚武,極講俠義道義,他要動手,而對方卻命門大開不動手,如此一來,他反而不好出手,按兵不動擰起青眉,喝問:“你耍什么花樣?” 嚴朔立刻拿準了解驚雁不會占人便宜,干脆倘開門戶,詭笑著望著他。 場面詭異地僵持。 杭澈冷冽不語。 賀嫣有些感激地望一眼杭澈,他知道:對于長安令仙家已有默契,杭家作為四大仙家之一,在此事上沒有選擇,不可能公開對抗凡界帝王。杭澈是杭家家主,他的態度代表杭家的態度。 此刻,長安使嚴朔之所以有恃無恐,等的是杭澈的表態。 杭澈熟視無睹,神色冷淡。 但明眼人都看出來了,杭澈沒有退讓的意思,他不回避,直面冷漠地望著嚴朔。 他這樣,看似立場不明,其實已經表態。 杭澈若是不想卷入與長安衛的紛爭,此刻最能表明立場的反應是讓解驚雁把劍放下。 而杭澈并沒有。 在場的都知道了,杭澈沒有退讓的意思。 并且杭澈自始至終沒有給解驚雁一個眼神的壓力。 杭家六子,肅然地跟杭澈是一個表情,顯然是堅定擁護家主決定。 賀嫣想:足夠了。 杭澈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超出一個家主的負荷了。 今天杭澈若真沖冠一怒為夫人,今后他賀嫣就是藍顏禍水,解驚雁就是楊國忠! 賀嫣自嘲一笑,他家小師弟的事情,他賀嫣顧得過來,不必依仗誰,再者他們師兄弟后面還有無良谷。 無良谷不是世家,沒有家族拖累,本來名聲也不好,無名一身輕,無懼多一個對頭。 就算對方是凡界帝王,無良谷一師四徒也無所畏懼。 賀嫣前世身為梁家獨子卻沒為梁父親分擔過什么名面上的事,該做的都由外姓的林昀做完了。 他似乎除了給林昀絆子外,唯一刷存在感的事情便是打著維系達官貴人的名義過著燈紅酒綠的生活,結交了一幫紈绔子弟,算是個左右逢迎交游廣闊的人物。 官話套話,有那么幾年被迫說的很溜。 眼下的情勢,打是百害而無一利的,賀嫣兩世為人,不可能一時沖動做不合算的生意,他不想把杭家拖下水,也不愿給無良谷惹一身sao。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發聲,杭澈先說話了,他道:“嚴大人,息事寧人?!?/br> 語氣里有洞若觀火的自信。 這話便重了,杭澈明確的表態,讓嚴朔有些吃驚。 嚴朔能幾十年在修真界打家劫道,若只依仗一枚長安令,十個嚴朔都不夠被暗暗搞死的,很可能長安使都換過好幾茬了。 他一只腳踩在凡界,一只腳入了修真界,若非修為高深心思細密,早就翻船了。 如今涿玉君所掌的杭家,又添了無良谷的背景,無論如何不適合過早樹敵。 嚴朔陰詭地笑道:“既然涿玉君開口了,那這內丹,嚴某不要了,送給這位公子?!?/br> 賀嫣立刻喊道:“驚雁,胡鬧!” 解驚雁從未忤逆過師父師姐師兄,這是賀嫣第三次叫他。 事不過三,他終于從沖動中稍稍冷靜下來。 盡管他并不認為應該放過嚴朔,但那是師兄的話,他緩緩地收了劍,冷聲道:“你記住了,今日是我師兄要放過你,我并不打算放過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