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笑道：“既然這樣，那就算了?！?/br>
    虞紹珩轉頭對高國銘道：“扔他下車?！?/br>
    高國銘推開車門，跟外頭的人招呼道：“鑰匙?！?/br>
    那“3471”見狀，對虞紹珩咬牙道：“好，那我說了，你要保我平安?！?/br>
    虞紹珩垂眸笑道：“我可沒閑功夫管你一輩子，不過，你把你們處長供出來，至少他不能拿你當替死鬼了?！?/br>
    那“3471”眉頭一緊：“你知道多少？”

    虞紹珩淡淡道：“我要找的人，已經死了吧?！?/br>
    “3471”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她跟你們的案子有什么關系？”

    “有沒有關系，都是我們處長一句話?！蹦恰?471”說著，先前的木訥態度倏然消失的無影無蹤，眼中盡是譏誚：“那案子本來并不大，但是不知道什么緣故，他那時候急著向上面邀功——能讓上峰嘉獎的案子一定要夠分量，所以有可能涉案的人，我們一個都不放過，每一個都要查到底?！?/br>
    “情報部做事本該如此?！?/br>
    “你是真不明白我的意思，還是裝糊涂？”

    “你是說，這案子里有無辜被牽連的人？”

    “‘無辜’兩個字，看你怎么說了?！?nbsp;那“3471”沉聲道：“上到部長，下到六局的處長們，哪一個沒跟別人家的諜報人員打過交道？如果你有個在國外的朋友，讓你每個月寄幾份國內的期刊給他，結果他是個情報分析員，你怎么證明你事先毫不知情呢？我們是寧枉勿縱，你要找的人，就是個沒辦法證明自己’無辜’，我們也暫時沒證據證明她有罪的人?！?/br>
    “她人呢？”

    “我們懷疑她利用出國演出的機會，替人帶過’東西’出去，她當然不承認?！蹦恰?471”看虞紹珩面色微冷，忙道：“刑訊這種低級的事我是不做的。不過審人嘛，多少要嚇唬嚇唬，不讓她睡覺……那女人可能是有病，關到第二天夜里，我去提審，人居然死了。人死了，又沒有口供，我們也不能編一份，案子當時還在查，事情張揚開，對誰都不好……”

    “你們真夠敬業的?！?/br>
    那人自嘲地一笑：“這么做事的，情報部里我們絕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br>
    “尸體呢？”

    “魚頭山殯儀館，7015號——除了骨灰，還有些她的私人物品也在那兒?！?/br>
    虞紹珩聞言，倒有些訝然，“你們干嘛還留著’證據’？”

    “情報部做事雖然有時候手法’特別’，但不是沒有規矩，這是慣例?！?/br>
    虞紹珩直視著他看了一陣，忽然道：“你們不是懷疑她有問題，是希望她有問題；你留著證據不是因為講規矩，就是怕萬一將來有人去查，你們處長讓你背這個鍋。你們不是’寧枉勿縱’，是構陷?！?/br>
    那人臉色一變，繼而干笑道：“你這么想，我也沒有辦法。本來這個案子已經完了，偏偏我倒霉，你虞大少爺要翻案?！?/br>
    “你們處長讓你扛了這件事？”

    那人搖頭道：“不是這件事，是另一件。他說市府醫管局的副局長求他幫忙，開脫自己兒子，他改了份口供，現在上頭要追查，我扛了這件事，死人的事他向上頭解釋?！?/br>
    “那你干嘛不肯？”

    “我信不過他，萬一兩件事都砸在我身上，我扛不起?！?/br>
    “一個醫管局的副局長能給他什么好處，讓他冒這么大風險？”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會跟我說?！?/br>
    虞紹珩低低一笑，“我也不大信得過你?！?nbsp;轉而對高國銘道：“我們部里的人我是信不過了，要不你幫我個忙，先把這人看起來？”

    高國銘仍是一臉漠然：“好?！?/br>
    “多謝了?！庇萁B珩說罷，又對那“3741”道：“這件事你從頭到尾寫一份口供給我——你自己掂量清楚，把事情說圓了?！?/br>
    虞紹珩從車上下來，想起前天他到葉喆那里去看騰家的狗：一只長毛小京巴，走起路來小肥腰扭得春滿乾坤，給rou就吃，毫無節cao可言，拐起來容易得很。

    果然，人一慌，就容易犯錯。

    42（一）

    眉嫵42

    蔡廷初的辦公室依舊空曠安靜，一目了然，和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別無二致。

    虞紹珩行過禮，不等蔡廷初問他便道：“鈞座，六局的一個人我先扣在特勤那邊了?！?/br>
    蔡廷初端著茶微微一笑：“軍情部的人，你都信不過咯？”

    “我不是信不過自己人，我只是暫時不確定哪些人該信?！?/br>
    蔡廷初揭開茶杯，淺呷了一口：“我呢？”

    “我要事連您都信不過，還能信誰呢？可是……”紹珩反問了一句，跟著道：“當初許蘭蓀的案子您讓我自己來處理，是因為軍情部的人做事手法不守規矩，習慣了羅織株連，您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讓人這么做事呢？”

    蔡廷初放下茶杯，淡然答道：“第一，我沒有進情報部的時候，這里的人就是這么做事的；第二，我不會過問每一個案子、每一份口供、每一個人?！?/br>
    “那您沒想過這種風氣有問題嗎？”

    “問題一定會有，但是任何人都不可以也不應該輕視傳統的力量，包括你?！辈掏⒊趺C然道：“我們不是警察和檢控，既不除暴安良，也不主持公義，我們只考慮一件事——”他指了指身后高懸的國徽，“旁人提起我們，既討厭又害怕，就因為這里的人一直都是這么做事的。大仁不仁，這種畏懼對國家沒有壞處。

    如果你到現在，還打算等著鐵證如山，才去請你那個師兄回來’協助調查’，他就算自己不跑也有人去滅他的口；反過來，你現在到他家里去抓人，他絕不會跟你說要請律師——我們自己一樣在這個規則里?！?/br>
    “如果為了結果，可以不擇手段，那每一件事的利弊誰來衡量呢？”

    “你，我，這棟樓里的所有人，都必須對自己的每個判斷負責。之前我問你，在許蘭蓀那件事上，你有沒有過私心？你說你’問心無愧’——這就是你自己的判斷?！?/br>
    “如果有人的判斷是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