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可是顯然她表現的不夠好,王夙夜一定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了。 午飯時王夙夜沒有回來,靳如開開心心的用了飯,不用那么拘束注意著王夙夜的舉動。 晚飯王夙夜也沒來,靳如想,他今晚就不會再與她共寢了吧! 果然,王夙夜沒有過來,只派了一個丫鬟過來說,讓她早點休息,不必等他了。 不來更好,以后都不來才最好,這樣她才能睡著,今天一天都瞌睡的緊,午休時她才將將睡了半個時辰就被叫醒了,現在終于能好好睡個覺了。 “夜間有下人在外間候著,夫人有什么事,可以喚紅露?!奔t伶道。 靳如看了眼心高氣傲的紅露,點點頭。 想到睡醒后就可以見到爹娘,靳如開心的緊,一夜好眠,連個夢都沒做。 第二天,紅伶給她梳妝時,見到她臉上泛著喜悅,便問了句:“夫人何事這么歡喜?” 靳如愣了一下,她很明顯嗎?不過她并沒有想跟紅伶說,便只對紅伶笑了一笑。 紅伶微滯,這位夫人笑起來真好看,眼睛明亮純凈。細想一下,今天是歸寧,所以才這么開心吧!昨天還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還泛著一股愁思澀然。 收拾妥當后,靳如在廳里等著王夙夜通知,誰知等了好一會兒,眼看時辰都要過去了,還沒有人過來。 靳如忍不住問紅伶:“將軍怎么還不來?” 紅伶搖頭:“奴婢不知?!?/br> “那你去前面問一問?!苯绲?。 紅伶頓了一下,卻沒有動。 紅露在一旁道:“將軍不喜有人擅自去打擾他,該來的時候將軍自然會派人過來通知?!?/br> 靳如只好坐下又等了一會兒,可還是不見有人過來,便走到院子里往外張望,小路上沒有人影,她有些急了,直接走出了院子。 “夫人!”紅伶在后面急道,“將軍還沒派人過來通知,也許是有什么事耽擱了,還請您等等?!?/br> “我都等了半個時辰了!”靳如有些委屈,今天歸寧,哪能這么耽擱!見母親的時間就少了。 紅伶想上前攔住她,卻又覺得不合規矩,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做。 紅露不管那么多,規矩就是規矩,她直接伸手攔住了靳如,不客氣的說:“奴婢也是為夫人好,將軍最討厭壞規矩的人,所有人不經傳喚不得去往青閣,否則就要重重處罰?!?/br> 靳如被她擋著過不去,心下擔心也許是王夙夜不想讓她見到父母。 正焦急憤懣時,路得前頭終于走來了一個人,穿著輕便的武衣,走過來看到她們的架勢卻面不改色,頷首道:“夫人,將軍讓屬下給夫人傳話?!?/br> ☆、第七章 紅露看見來人是王夙夜身邊的近衛景風,這才趕緊退開,站到靳如身后。 靳如見到他不禁笑道:“我已經收拾好了,等將軍很久了,走吧!” 景風沒動,道:“回夫人,夫人的父母與兄嫂于昨日下午就已經離開京城了?!?/br> 靳如懵了,好一會兒才怔然道:“走了?” “是?!?/br> 眼淚忽的就掉了下來,就這么一聲不吭的走了……連見一面都不見?怎么可能?她的父母怎么會這么對她? 一連串的疑問閃過腦海,靳如差點站不住,還好紅伶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遲疑的喚了一聲:“夫人?” 靳如的眼淚一顆挨著一顆的掉下,遠遠無法相信這件事情,還以為他們會在京城呆上一段日子,誰知竟然、竟然就連歸寧宴都沒有就走了…… 看著靳如這么失態的樣子,紅伶尷尬的看了景風一眼,半扶半拉的把靳如帶回了屋里。 昨天成親時,她再不愿意也忍住沒哭,可現在——委屈、酸澀、不甘、怨憤全部累積在一塊,靳如再也控制不住的趴在桌上大哭,那種被拋棄的孤立無援感襲便全身,再也顧不上王夙夜聽到消息后會怎么想。 “回將軍,屬下已經告知夫人?!本帮L道。 王夙夜頭也沒抬的“嗯”了一聲。 景風卻沒有退下,刻板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才又補充道:“夫人聽到消息后哭了?!?/br> 王夙夜翻書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了景風一眼,景風立刻低下頭,他的視線才又落回書上,翻過書頁,只淡淡的說了句:“靳昭是聰明人?!?/br> 景風跟了王夙夜這么久,自然也明白他說的什么意思,只是看到靳如突如其來的眼淚覺得不忍,這才多嘴說了一句,主子沒有責怪他多嘴,也不辨喜怒,景風也不敢再多話,低頭退了出去。 斷斷續續的哭了有近兩個時辰,靳如早飯沒吃,到午飯的點時也吃不下去,一幫子丫鬟就站在那里聽她哭,也沒有一個人來勸她。 紅露面露不耐煩,有什么好哭的,想嫁給將軍的人多的是,自己一個小縣城里來的粗陋女子撿了大便宜還不知足?若不是小時候就定了婚約,只怕她這輩子都見不上將軍一面呢!更妄論是一品敬夫人! 直到臨近傍晚的時候,靳如才止住滿心的酸澀,勉強用了點粥。 晚上,王夙夜依舊沒有過來,這次也沒有讓人過來通知,映雪閣里的下人有種夫人被冷落的直覺。 靳如無所謂,她正傷心著,哪有心思再應對王夙夜?若不是王夙夜,她現在又哪會這么孤立無援的。 盯著大紅的賬頂,靳如心里沒由來的怨起王夙夜,不禁再次想:即便是皇帝的意思,王夙夜這么目中無人的,又怎么會不敢抗旨?還是他覺得,他自己就是該娶妻了,是誰都無所謂? 因著昨天哭了一天,今天起來,靳如的眼睛又腫又淤的,蓋了幾層粉都遮不住,她自己倒無所謂,心情不佳又怎么會注意自己的外表,但是紅伶擔心不已,又讓人取了冰給靳如敷了敷。 “夫人看看是不是好了許多?”紅伶拿著鏡子道。 靳如這才看了眼鏡子,然后發現今天的裝束很正式,連頭飾都繁復了一些,遂漫不經心的問道:“怎么這么繁重?” “回夫人,早起的時候前院那里過來說,今日將軍和夫人要進宮里謝恩,所以要著誥命服?!奔t伶解釋道。 “進宮?”靳如有些清醒了,驚疑的看向她,“為什么?” 紅伶道:“雖然將軍與夫人是打小的娃娃親,但如今也是陛下賜了旨的,應當進宮謝恩的?!?/br> 靳如點點頭,但又覺得不對勁,謝恩的話前日上過香后就應該去的,怎么會拖到第三日?這是大不敬??!隨后又想到,也許是王夙夜故意的? 進宮謝恩這是規矩,熙和帝除了想用婚事與王夙夜作對,也想到這里了吧!明知道別人不愿意,卻還逼著別人接受,還讓別人感謝,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開心,何況是位極人臣的王夙夜呢? 無論對王夙夜有多不滿多怨念,靳如見到他后,還是把這些拋到了腦后,只余畏懼,這種見到他就情不自禁升起的懼意,讓她暗罵自己沒出息。 王夙夜一身赭紅色武館服侍,衣上繡的麒麟張牙舞爪,隨時都要撲出來似得,原本就英姿颯爽的人,更顯得威風逼人,腰背挺直的站著,誰會想到他竟然會是一個宦官呢? 連靳如都在初初的懼怕之后微微恍神,如此想到。 “走吧!”他說,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淡。 靳如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門外只有一輛馬車,王夙夜進去后,她也跟著上了車,跟王夙夜站在一起她就倍感壓力,馬車空間這么小,她更覺得坐如針氈,頭很低很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夙夜忽然問道:“宮中禮儀可懂?” 靳如懵了一下,搖搖頭,沒有人教過她。 頭頂沒了聲音,靳如以為他生氣了,原本就不喜歡她,現在更是嫌棄了吧! 王夙夜微睇著她,這個少女從新婚那天,面對著他就不敢抬頭,全身上下都表達著“我很怕你”的氣息,尤其是在察覺到他在看她時,更是不自覺得縮了縮肩膀。 怕?天底下怕他的人多了,但被自己的妻子如此視作洪水猛獸,而且還是他打小就訂下的妻子——王夙夜忽的嘴角微勾,收回目光,閉目養神。 靳如感覺王夙夜沒有再看她,暗舒了口氣,天知道她多怕王夙夜會叫停了馬車,把她扔下去。 馬車平穩的行駛著,大約兩刻鐘就到了宮門前,但是王夙夜并沒有下車步行進去的意思,于是馬車就這么光明正大的不合規矩的進了宮門。 一直到第三道門時,馬車才停了下來,王夙夜這才起身下車,靳如跟在身后想:看來他平常就是這么做的。 正德殿里,熙和帝早就等著王夙夜過來謝恩,一想到王夙夜是被他逼著娶了不想娶的人,他就痛快的難以自持,這是他當皇帝以來頭一次讓王夙夜吃癟。 靳如跟在王夙夜身邊,無心去看宏偉的皇宮,想到那天婚禮上王夙夜對熙和帝的態度,她就頭疼了,那天有蓋頭她可以不看任何人,今天她怕萬一出什么事,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走進殿里,熙和帝高坐皇位,身邊右下方坐著蕭皇后,蕭皇后今年也才十八,生的容貌艷麗端雅婉約,柳葉眉彎彎細細,明眸含笑,比熙和帝小三歲,但卻比他沉穩許多。 見他們進來時熙和帝直了直身子,一副等著他們跪拜的姿勢。 但是王夙夜沒有跪,只是拱手一拜,于是靳如便也屈膝福了身,腦子里又回想起大婚當日王夙夜對熙和帝的態度。 兩人齊聲道:“臣、妾身參見陛下、皇后?!?/br> 熙和帝的臉色瞬間變了,偏偏他又奈何不了王夙夜,蕭皇后只是輕笑著,早就知道王夙夜的舉動。 帝后的目光落在的靳如身上,眉清目秀,氣質恬靜,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眼睛,似乎含著水一樣流光溢彩的,又因裝束的原因多了一份端麗。 熙和帝愣了一愣,沒想到王夙夜的青梅長得這么標致,心里浮現一絲怪異的感覺:“愛卿平身,新婚三日,可還滿意?” 這話問的氣人,明擺著想看笑話。 王夙夜語氣平淡的回道:“托陛下宏福,臣能與未婚妻如約完婚,實感歡喜?!?/br> 靳如身體微動,忍不住往側頭他臉上瞥了一眼,后者面色淡然。 熙和帝笑,將軍府再嚴密,他也有自己的辦法知道消息,聽說王夙夜只在新婚當晚跟靳如同了房,之后就再也沒有進過靳如的院子,怎么可能歡喜? 他的視線落在低著頭的少女身上,道:“王夫人對將軍府的生活可還適應?” 靳如哪敢說不好,違心的喏喏答道:“妾身很歡喜,多謝陛下關心?!?/br> 歡喜個鬼!明明聽人來報,她昨天哭了一天呢!王夙夜都沒出現。 蕭皇后看到熙和帝顯露出來的一絲幸災樂禍,暗自搖頭,對靳如道:“王夫人初來京城,舉目無親的,若有不適的地方,也可以來告訴本宮?!?/br> 這么喧賓奪主的語言,靳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身邊的王夙夜也沒有替她回答的意思,思考片刻,她回道:“多謝皇后關心,將軍會為妾身做主的?!?/br> 這下,卻是王夙夜往她這邊微側了臉,余光斜瞥了她一眼,對熙和帝道:“臣的家事就不勞陛下、皇后費心了?!?/br> 熙和帝挑了眉,道:“朕命膳房精心準備了午宴,將軍和夫人在宮中用完膳后再走吧!” 王夙夜向上面高坐的人投去一眼,頷首:“如此,謝陛下賞宴?!?/br> 接下來王夙夜熙和帝移步至書房,說是要下棋切磋一番,靳如就只得和蕭皇后一起去花園坐坐。 出了宮門走了一會兒,蕭皇后側頭看了看靳如,后者默默的跟在她身邊,低頭看路,她輕聲道:“王夫人不必拘禮,我比你大上三歲,你可以叫我一聲jiejie?!?/br> 靳如愣了一下,沒想到蕭皇后會說這么突如其來的話,便回道:“皇后高高在上,妾身不敢?!?/br> 她說的直白,蕭皇后輕笑出聲來,心想果然是小地方的農婦,連推辭的話也不會說,遂也不再與她搭話。 兩人沉默的走到了涼亭里,旁邊的湖里飄著一大片綠油油的荷葉。 桌上擺了四盤糕點,中間放著一盤各式的水果,茶水也在她們進來前就泣上了,溫度剛剛好不燙口。 看到蕭皇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靳如也拿起杯子小抿了一口。 “王夫人先吃些點心,這些都是宮中御廚精心所制,夫人這是有口福了?!闭驹谑捇屎笊磉叺囊粋€宮女道。 靳如不算聰明人,也不算太敏感,但也從那宮女的語氣中聽出了鄙視和倨傲,就像紅露那樣的態度,這是在譏諷她一個鄉野來的沒吃過名貴的菜式,但是她家里是沒有,將軍府有??!每天下午的糕點湯汁也是極為精細的,一點兒都不比這里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