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
“今日你早早休息,明日可要趕不少的路呢?!笔捝佾k叮囑他道。 于松點頭答應,正要下去,蕭少玨又把他叫了回來:“如今,你總督府有錢有糧,這些錢糧雖然來路不是那么光彩,但本王希望能花得光明磊落,本王對你要求不高,希望每一錢銀子,每一粒糧食都花在老百姓的身上,而不是官員的腰包,本王會派出錦衣衛盯著衡州的各路官員,從前你們什么樣,本王懶得管,可是這次,誰敢伸出爪子,本王就砍了他的腦袋,你連夜發公函給各府各縣,把本王的意思傳達到?!?/br> “是!下官這就去辦?!庇谒蓛刃膭C然。通過這次討糧,他親眼見識了錦衣衛的厲害,他現在是一點兒都不敢動歪腦筋了,決定以身作則,至少蕭少玨在的時候,他要做個清官。 很快各府各縣的官員們都拿到了總督府的公函,一時間上上下下全都收斂了不少,錦衣衛的威懾力實在是太厲害了。 漸漸的,各地的災民明顯感覺到了不同。從前上頭發下來的米糧被褥,全都以次充好,發到他們手里的都是陳糧甚至是壞掉的糧食,有幾個縣的官員被蕭少玨派出的錦衣衛巡查隊查到之后,當場官員就地正法了,眾人再也不敢胡來,老百姓如數拿到了朝廷的賑濟錢糧,吃上了好米新米。 老百姓也不傻,誰對他們好他們心里有數,一時間整個衡州,蕭少玨的口碑好到爆棚。 蕭少玨在衡州轟轟烈烈地賑災救民,黑他的材料卻一封又一封地擺到皇上的案頭。蕭少玨在衡州的確動了不少人的蛋糕,得罪的人不在少數,加上有大皇子在后頭煽風點火,什么胡作非為濫用權力啊,量刑不公隨便殺人啊,諸如此類的不一而足,告狀信都快把嘉和帝的御案都堆滿了。 蕭少瑜也是三天兩頭地到嘉和帝面前訴苦:“父皇,老九也忒胡作非為了,東平府的一個知縣,不過是貪污了幾百兩賑災銀子,雖然有罪,但罪絕不至死,他派出的錦衣衛竟直接把那名知縣梟首了。這不等于是私設公堂嗎?刑部的意見很大呢!兒臣都有些頂不住他們的詰問了?!?/br> 嘉和帝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接他的話茬道:“老大,你可知道老九去之前,有人在衡州災區趁機散播天理教,無數人望風影從,天理教在衡州很快就聚集了數萬人,他們下一步要做什么,你應當清楚。而老九去了這才幾日,天理邪教已再不能蠱惑人心。老九已經抓到了他們在西南傳教的首腦人物,不日就要押解入京。天理教已被迫轉入地下?!?/br> 天理教,就像是朝廷肌體上的一顆毒瘤,屢禁不止。朝廷屢次派出大臣圍剿,都沒有什么用處。 蕭少瑜吃了一驚,蕭少玨又立下大功一件,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嘉和帝今日氣色很好,顯得十分健談,“這位邪教的首腦人物,就是被衡州老百姓告發,才被錦衣衛捉住的?!彼溃骸袄洗?,朕問你,為何天理教屢禁不止?” 蕭少瑜道:“大抵是老百姓太過愚昧,被邪教蠱惑而不自知?!?/br> 嘉和帝搖了搖頭:“朕倒是覺得老九的話更在理,他說天理教這幾年之所以發展的如此迅猛,有星火燎原之勢,是因為天理教做了許多本該朝廷做,而朝廷沒有做好的事。比如這次衡州的水災,天理教派人在災民中散發糧食,老百姓都快餓死了,朝廷不給他們糧食吃,他們自然要倒向天理教?!?/br> “這……”蕭少瑜對天理教還真沒有什么研究,一時間也插不上嘴。 “老九說,只要吏治清明,老百姓安寧富足,就算有人拿刀子逼著他們,老百姓也絕不會造反。天理教不用剿滅,也自然而然地滅亡。朕深以為然,深以為然??!” 蕭少瑜見他言必稱“老九”,心里很不是滋味,卻還得順著皇帝的話說:“老九這話在理兒?!?/br> 嘉和帝卻“哼”了一聲,“老九在衡州做了那么多事兒,救了那么多百姓,卻有人整天在朕的耳邊聒噪,恨不得朕將老九撤了殺了才甘心,他們到底想干什么?”他狠狠一拍桌子。 蕭少瑜沒想到他說翻臉就翻臉,大吃一驚道:“父皇息怒,保重龍體要緊?!?/br> ☆、第314章 南大營 嘉和帝看了他一眼:“以后誰再到你跟前說老九的壞話,你叫他直接找朕來,他們真有本事,叫他們去衡州賑災去,看他們能不能把差事辦得像老九一樣漂亮!” “是,是!兒臣知道該怎么回復他們了?!笔捝勹ひ呀浢靼琢思魏偷鄣男囊?,再不敢多說。 嘉和帝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你是老九的親哥哥,別人不理解他,你卻應當好好支持他。不就是殺了一個知府兩個知縣嗎,亂世當用重典,不殺他們如何能起到振聾發聵的作用?如何能止住貪腐,如何能讓賑災的錢糧真正落到老百姓的口袋里?” “父皇明見萬里,是兒臣想岔了?!笔捝勹つc子都悔青了。蕭少玨這是給父皇吃了什么**湯了,父皇這樣一力維護他。 嘉和帝擺了擺手:“你既然明白了,就下去吧。衡州那邊的事,你多幫老九盯著些。你是哥哥,理該多照拂弟弟?!?/br> 蕭少瑜走后,嘉和帝對著張秀嘆息了一聲:“老大的心胸,還是太窄了一些?!甭曇衾餄M是失望。 嘉和帝何等老辣,他耍得什么花招,嘉和帝一清二楚。 其實蕭少玨一早就給嘉和帝寫信了,將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都在信里說的很明白。他就像是預料到了會有人在皇帝跟前告狀一樣。 而且寫信還有一個好處,奏折要經過通政司,到皇帝手里之前,蕭少瑜就會看到,信件屬于私人范疇,沒人可以查看。 僅僅是通過幾封密信,他便得到皇帝的絕對支持。 衡州。 朝廷下撥的三百五十萬兩銀子已經到了衡州城。 蕭少玨和于松幾乎是同時回到總督府。這幾日,兩人不分晝夜,幾乎踏遍了漢河的每一寸堤防。 蕭少玨年輕,還能堅持得住。于松可不行,幾乎脫了一層皮,整個人像是散架了一樣,身子一沾到床就起不來了。 蕭少玨還有余力接見押送庫銀的兩位將軍,談了大概一個時辰,便也叫兩人下去休息了。 第二日,于松至少晚了半個時辰才到外書房來給蕭少玨請安。 蕭少玨問他:“老于你休息得怎么樣?” 于松揉著自己的腰道:“王爺,不服老是不行了,跟您跑這一趟,下官至少要減壽十年?!?/br> 蕭少玨笑道:“別呀!今天咱們還得接著出門呢!” “還出門?”于松差點一屁股坐地上?!巴鯛斈宛埩宋野?!” 蕭少玨道:“我們打算今日便去南大營換糧食,你若不愿意去,就在家里休息好了?!?/br> 于松多滑頭啊,“別別別!這么大的事兒,怎么能少了下官呢,下官就是累死,也得跟著王爺去見見世面啊?!边@件事要談下來了,就是一件天大的功勞,他若不跟去,功勞豈不是就沒他的份兒了。 蕭少玨笑罵道:“那還不趕快收拾收拾,時候不早了,該出發了?!?/br> 于松道:“不用收拾了,現在就可以出發?!?/br> 蕭少玨便帶著于松出外書房。錦衣衛北鎮撫使和袁副將兩人在門口等著,蕭少玨介紹三人相互認識了,這才一起上馬,帶著五百錦衣衛和一千名火、槍兵去了南大營。 于松見又是騎馬,整個人幾乎崩潰。他的一雙大腿已經全都磨破出血,現在還沒好利索呢,他很想坐車,可是馬車太慢,蕭少玨不可能等他,他干脆也就沒說出口。 蕭少玨倒是精神奕奕的,一路上和北鎮撫使以及袁副將有說有笑的。 于松策馬追了上去,“王爺龍精虎猛,下官真是太佩服您了?!?/br> 蕭少玨笑笑,“本王比你年輕三十歲,你怎么和本王比較嘛!” 于松這些日子,和蕭少玨接觸慣了,說話愈發隨意起來:“下官就是有一件事搞不明白?” 蕭少玨道:“有什么事,你盡管說?!?/br> 于松:“董仙兒到底哪里差了點意思,不能入得了王爺的法眼?”這幾日他讓手下四處搜羅美女,可是連董仙兒那種程度的都沒找到一個,自然不敢送到蕭少玨的身邊丟人現眼?!澳磉呥B個女人都沒有,就不怕把自己給憋壞了嗎?” 北鎮撫使哈哈大笑:“總督大人,看來您還是不了解王爺啊?!?/br> “怎么?” “王爺和王妃在京師,那是出了名的模范夫妻。二皇子未出事之前,皇后娘娘的侄女哭著喊著要嫁入王府給王爺當側妃,王爺都給擋了,更何況你這個小地方的庸脂俗粉。你還是省省吧!” ???于松還是第一次聽說,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蕭少玨一個堂堂的親王,竟然真的一往情深至此,肯為了一個女人守身如玉嗎? “王爺……” 蕭少玨笑著搖了搖頭:“老于啊,你就別想那些歪門邪道了,有這份心思不如想想怎么把差事辦好,多救幾個災民吧?!?/br> 看見蕭少玨策馬跑遠了,于松追上北鎮撫使,擠眉弄眼地道:“鎮撫使大人,王爺要是有了那方面的需求怎么辦?” 北鎮撫使晃了晃左手,哈哈大笑:“不是還有這個嘛!” 于松一臉懵逼:“這也行?!” 南大營距離衡州城六十里,蕭少玨等人到了的時候,天色堪堪黑了下來。 蕭少玨早就派人通知了歐陽大統領,他帶著一大票高級將領在大營門口迎接。歐陽大統領不知怎么想的,身后帶了五千鐵騎,黑壓壓的一大片,蔚為壯觀。 于松忍不住問蕭少玨:“王爺帶這么多人過來,您這是想踢場子還是怎地?” “以后你就知曉了?!笔捝佾k故作神秘地道。 兩方人馬在轅門前匯合,浩浩蕩蕩,好不熱鬧。 兩幫人相互見過,歐陽大統領十分熱情,將他們迎接進入中軍大帳中,擺下宴席,招待他們四人。 歐陽大統領五十多歲年紀,一張國字臉不怒自威,他在南大營經營十數年,根深蒂固,早已深深扎根于此。嘉和帝肯把十多萬大軍交給他統領,自然視他為心腹中的心腹。 蕭少玨雖然沒見過歐陽大統領,但此前的談紹元事件,兩人曾有短暫的合作,合力扳倒了談紹元,也算有一些香火之情。 歐陽大統領舉杯道:“王爺遠來是客,末將謹以此杯歡迎王爺。王爺請,總督大人、鎮撫使大人、袁副將,請!”說畢舉杯一飲而盡。 蕭少玨也不客氣,舉杯把酒飲了。 于松也只得跟上。 中軍大營中密密麻麻坐滿了南大營的高級將領,個個佩刀帶劍,目光兇狠,氣氛難免有幾分肅殺。于松身為文官,心內有些忐忑。而且這些人喝起酒來,真是不客氣,輪番用大碗向四人敬酒,一副不把四人灌倒不算完的架勢。 于松一開始試探性地說了幾句洪災的事兒,歐陽大統領根本就不接話茬,他又見蕭少玨不慌不忙,干脆也就不說了。 他酒量本來不錯,可是架不住南大營的人太多了,不過小半個時辰就被灌得人事不知,昏睡了過去。 北鎮撫使多堅持了一刻鐘。 倒是袁將軍酒量不錯,把南大營的將領們放倒了一大半,這才被灌趴下。 蕭少玨比袁副將更牛逼,他本來就武功高強,加上體質特殊,堪稱千杯不醉,南大營的這幫家伙挨個給他敬酒,最后全被他撂倒了,他自己還氣定神閑的,沒什么事情。 歐陽大統領也不由佩服。 眾人直喝了三四個時辰,這時已經到了子時,中軍大帳中東倒西歪的,一片狼藉。這時一個年輕人端著酒杯走到蕭少玨的面前,“王爺,末將敬你!” 他身姿筆挺,一身老套的軍服穿在他的身上,竟顯得英姿勃發,秀頎宛若松柏。 是李玉。 蕭少玨端起酒碗,看了他一眼,笑了?!鞍⒂?,我還以為你要一直裝作不認識我呢!” 李玉微微一笑:“怎么會,我跟王爺,那可是光屁股長大的情誼。我先干為敬!”他一仰脖把一碗烈酒喝了。 蕭少玨道:“你從前不是不會喝酒的嗎?” “你也瞧見了,南大營這種氛圍,不會喝酒也不成啊。我被大統領捏著鼻子硬鍛煉出來的?!崩钣裥?。 蕭少玨嘆了一口氣:“你在南大營,真是變了不少?!毖鲱^一飲而盡。 李玉又給他倒上了一碗:“人嘛,總要學著長大,不變也不成??!”他有幾分感慨,有幾分唏噓。 蕭少玨笑了笑:“你在南大營混的不錯!”剛才歐陽大統領給他介紹高級將領的時候,李玉排在第三號。也就是說,他如今已經是南大營的第四號人物。關鍵前面兩個副統領,年紀比歐陽大統領還要大。李玉板上釘釘已是南大營的接班人。 要知道李玉現在可才剛過了二十歲啊。 李玉笑笑:“那還要多虧了有你這位王爺在京里幫我活動?!笔捝佾k的確是一直在想法子抬高李玉的地位,因此也不否認,舉杯道:“再喝一個?!?/br> 李玉和他碰杯,再喝一碗。蕭少玨道:“我離京之前,見過李延?!?/br> 李玉挑了挑眉毛:“他和你說什么?” “他說,如果見到你,讓我給你轉達一句話:家里人都不反對你在南大營發展,但是,你年紀不小,該要一個孩子了?!?/br> 李玉俊美的面孔閃過一絲茫然和無措,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澳慊厝ジ麄冋f,我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