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建文帝寵溺的笑道:“都好,都好,倘若好事成雙,能得個龍鳳胎就最好了?!?/br> 話音剛落,常瑾突然滿頭冷汗,順勢倒在了建文帝懷中,痛苦的捂著肚子呻/吟! “皇上!孩子……肚子好疼??!” 眾人皆驚,馬皇后第一個反應過來,大聲叫道:“快傳太醫!” 建文帝瘋了似的抱起常瑾,“你忍一忍,太醫馬上就來了!” 鮮血浸透了衣裙,常瑾昏死過去。 建文帝的目光落在奶油松仁卷上,隨即怨毒的看著呂太后。 呂太后也驚呆了,大聲尖叫道:“不是我!不是哀家!” 太醫跪在地上,顫抖著說道:“皇上,奶油松仁卷上撒的糖霜,被人摻了西域烏頭草,這東西有劇毒,要灌藥盡快排出毒素?!?/br> 建文帝怒道:“那你愣著干什么?快點救貴妃??!” 太醫說道:“可……可是藥物會導致滑胎?!?/br> 建文帝跌坐在龍椅上,“保大人,不惜一切代價救貴妃!” 常瑾已經昏迷不醒了,四肢抽搐,心跳紊亂,兩個宮廷女醫正在往她嘴里強行灌著解藥。 大年三十午夜,常瑾流產,墮下已經成型的五個月男胎。 且說常瑾中毒,皇宮一片混亂。衡王朱允熞苦苦勸呂太后:“母親,您這又是何苦?打了老鼠卻傷了玉瓶,瑾貴妃這個妖婦,過幾年自然年老色衰,不復寵愛,墻倒眾人推,不足為懼??墒悄退鲗?,在奶油松仁卷里做手腳,萬一皇上誤食了,豈不是釀成大禍!” 呂太后異常清醒,她沒有解釋,只是緊緊的抓著二兒子的手,問道:“你想不想當皇帝?” 衡王一愣,“母親,您在說胡話?!?/br> 呂太后冷冷道:“我再問你一次,想不想當皇帝?坐在龍椅上,萬民臣服。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br> 衡王努力掙脫母親,可是呂太后的手如鐵鉗子般不肯放松,“母親,大哥是長子,皇位理應是他的,我不能和大哥爭?!?/br> 呂太后吼道:“不!明天正月初一大朝會,坐在皇位的那個人是你!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因為建文帝朱允炆晚上和瑾貴妃這個妖妃縱欲狂歡,服食了過量紅丸,暴血而亡!瑾貴妃畏罪,服毒自盡!” 衡王頓時愣住了,“母親,難道你已經——早就已經準備政變了嗎?” 呂太后冷冷道:“哀家這一年都在準備逼宮奪位,本來想等皇上平定燕王叛亂就開始行動的,可是瑾貴妃這個賤人突然鬧出幺蛾子,逼得哀家不得不提前逼宮了!” 衡王難以置信,“可那是大哥——您的親兒子??!您這不是要了大哥的性命嗎?” 呂太后歇斯底里的吼道:“哀家生了他,給了他生命,給了他至高無上的地位,哀家就會收回他的生命,收回他的權力!他是個白眼狼,被瑾貴妃迷住了心竅,剛剛登基就把哀家軟禁慈寧宮,還打壓支持了他幾十年的呂家!” “哀家是個不服輸的性子,既然你大哥無法給哀家想要的權力,那么哀家就會想辦法廢了他,立你為皇帝,你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哀家生你養你,還把皇位送到你手里,你一定不會辜負哀家的期望,對不對?” 衡王連連后退,“我……我……我害怕……我要考慮一下?!?/br> 呂太后說道:“來不及了!要么你答應我登基,要么我就扶你弟弟徐王登基!你要想清楚了,一個不能皇帝的哥哥是什么下場?自古皇族無父子,也無兄弟情義,你會被你的親弟弟終身□□,連孩子都保不??!” 威逼利誘輪番轟炸下,衡王頓時崩潰了,“好,我聽母親的,一切都聽母親的!” “很好!”呂太后緊緊抱著二兒子,“明天你就是大明皇帝了,哀家會親自扶你登基!” 柔儀殿,建文帝守在常瑾身邊,眼睛都熬紅了,胡善圍進來說道:“皇上,呂太后已經開始行動了?!?/br> 建文帝看著昏睡的常瑾,問道:“太后選了誰?衡王還是徐王?” 胡善圍說道:“是衡王?!?/br> 建文帝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目光仍然落在常瑾身上,喃喃道:“善圍,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朕不該用誘敵之計,故意放呂太后出來,引她發動政變,然后將呂家黨羽一網打盡?!?/br> 胡善圍說道:“計是好計,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呂太后如如此喪心病狂,居然剛剛放出來,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投毒,要害死皇上……可惜了瑾貴妃肚子里的孩子,為了救他的父皇送了性命?!?/br> 啪! 建文帝居然狠狠的打了自己一耳光! “是朕錯了!是朕對太后還留有一絲母子情分,所以低估了太后!朕應該早就料到太后無情冷酷,做人做事都不留余地,只求獲勝!全天下的人都做不出來殺害自己親生骨rou的惡事,對太后而言易如反掌!為了權力,她什么惡毒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第289章 峰回路轉 皇宮,柔儀殿。 一陣兵戈之聲后,胡善圍扶著呂太后,踏著鮮血和尸首邁入了柔儀殿,身后是端著藥盞的衡王。 建文帝朱允炆坐在床頭,正在照顧昏迷不醒的常瑾,聽到聲音,他將常瑾的手放進了被子里,掖好被角,合上了床帳,這才站起來身,說道:“胡善圍,你為何要背叛朕?” 呂太后冷笑道:“良禽擇木而棲。于家,你只知寵信瑾貴妃,連皇宮親信女官都籠絡不??;于國,你也是個無用的皇帝,削藩兩年,燕王勢力卻越來越大,北方大亂。你這種昏君,是時候退位讓賢了?!?/br> 建文帝瞥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弟弟,“所以母親選擇了衡王取而代之?” 端著藥盞的衡王被大哥的眼神瞧得心里發毛,忙解釋道:“皇上,臣弟也是被逼的!如果臣弟不答應太后的要求,太后就要立三弟為皇帝,臣弟無路可退??!” 建文帝罵道:“住口!你身上流著太/祖高皇帝的血脈!寧可死也絕不自甘墮落,當一個傀儡皇帝!皇爺爺和父親的教誨呢?大明皇族的榮譽和驕傲呢?你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衡王居然嗚嗚哭了,將手中的藥盞猛地摔在地上,撲通跪地說道:“大哥!太后是我們的親生母親啊,她雖要求嚴格了些,但總不會害我們的,你就服個軟吧,只要殺了瑾貴妃這個禍害,母子重歸于好,皇帝還是大哥的,弟弟從來不會和大哥爭什么,三弟也不會的!” 眼瞅著致死的藥物被衡王故意打翻了,盛怒之下,呂太后一腳將衡王踢飛,“爛泥扶不上墻的東西!哀家真是命苦??!生的大兒子不聽話,二兒子是個慫蛋孬種!浪費大好良機!” 衡王蜷縮在墻角,卻拿著一塊碎瓷片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衡王淚流滿面,“母親!您不要一錯再錯了!大哥為皇位付出了太多,當弟弟的怎么能搶了皇位,害死親哥哥呢?母親!我們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弟,骨rou至親,以前在東宮的日子多好啊,一家人親密無間的在一起,可是自從您當了太后,大哥當了皇帝,一切都變了!” “就是她!”衡王指著床帳里昏迷的常瑾,“大哥被這個老狐貍精迷了心竅,從此母子、兄弟離心!只要殺了這個狐貍精,一切隔閡都沒有了,我們還是一家人。大哥!求求你殺了瑾貴妃!” 沒有向來聽話懦弱的弟弟會為了保護自己,敢于反抗強勢的呂太后,甚至不惜自殘,建文帝一時百感交集,有些怔怔的,“衡王……二弟,常瑾不是狐貍精,她是大哥此生最愛的女人,大哥不能沒有她?!?/br> 呂太后盛怒之下,恨不得將衡王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咬碎了咽下去! 呂太后罵道:“你不要做傻事了!你大哥早就把常瑾這個妖妃看得比自己性命、甚至大明江山社稷還重要!他不會動手的!你是傻子嗎?好好的皇帝不當,非要做無謂的犧牲!” 衡王長這么大,第一次對著母親怒吼道:“母親!你不要逼大哥,也不要逼我了!你冷靜一點,給時間要大哥好好想想這幾十年母子兄弟的情分!我們血脈相連,怎么可能抵不過這個妖妃的迷惑?大哥一時糊涂了,他會想明白的!” 建文帝被衡王的勇氣感動了,可是他如何舍得殺了常瑾? 一邊是手足之情,一邊是至死不渝的愛情,建文帝舉棋不定,左右為難。 “老二,你看見了嗎?你大哥舍不得殺了妖妃呢?!眳翁蠊笮?,從手帕里拿出一枚紅丸,融在了花雕酒里,“你不要做傻事了,快快起來,將這藥喂給你大哥吃了,送他上路,你就是皇帝啦!” “我不當什么勞什子皇帝!我只要以前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衡王連連后退,干脆將瓷片往脖子上狠狠一扎,殷紅的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老二!”呂太后難以置信:居然有人不想當皇帝! “二弟!”建文帝的心如在炭火上煎熬著:二弟居然會為了自己而死!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被親情拋棄了,可沒想到二弟居然還有一顆赤子之心! 逼宮一時陷入了僵局。 胡善圍似乎也慌了神,隨后強作鎮定道:“太后,不能一直這樣僵持下去,既然衡王不配合太后,我這就去將三殿下帶來?!?/br> 呂太后眼睛一亮:對啊,我還有一個兒子呢! 呂太后說道:“還不快去請徐王!” 胡善圍匆匆離開柔儀殿。呂太后又威逼利誘衡王,“老二,你我母子一場,別怪母親沒有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在你弟弟到來之前,哀家說的話依然算數?!?/br> 衡王緊緊握著瓷片,脖子已經被鮮血糊了一大片,由于失血過多,他的眼前已經開始恍惚了,氣若游絲的說道:“母親,您……您是一個可怕的母親,您有今天,不能一味怪大哥不孝?!?/br> 呂太后的瞳孔猛地一縮,“連你也埋怨哀家!就莫要哀家對你們無情!” 建文帝掏出帕子,堵著弟弟脖子上的血洞。 衡王艱難的對建文帝說道:“大哥,你是一個天才,從小就是我們這些弟弟們最崇拜的人。大哥,你不能和母親一樣,一錯再錯下去了,殺了常瑾,你依然還是以前那個完美無缺的大哥。留下常瑾這個禍水,你遲早會眾叛親離的。大哥,殺了她,殺了她?!?/br> 建文帝的淚水低落在衡王的血脖子上,“二弟,大哥不能傷了她,大哥寧可傷了自己,也不能傷了她?!?/br>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頭胡善圍說道:“太后娘娘,三殿下來了?!?/br> 呂太后輕蔑的看著這對兄弟,“你們是哀家養過最無能的兒子!” 呂太后整了整衣襟,準備迎接三兒子徐王的到來,可是胡善圍帶了一彪人馬進柔儀殿,徐王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呂太后身形一晃,“胡善圍!徐王呢?哀家的三兒子呢?” 胡善圍將一個匣子遞給呂太后,“請太后過目?!?/br> 呂太后打開一看,嚇得雙手一松,弟弟呂國舅的人頭咕嚕嚕滾落在地。 胡善圍冷冷道:“傳太醫,宮里進了刺客,刺死了呂國舅,刺傷了衡王,呂太后受驚,舊病發作,當場薨逝?!?/br> 呂太后氣得雙目圓睜,“你……你一直都在騙哀家!你一直都是朱允炆的人!” 胡善圍淡淡道:“敢問太后,天下誰人不是皇上的臣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br> “不!”衡王緊緊抓著建文帝的手,“不要殺母親,求求大哥,她是我們的親生母親??!” 建文帝捏緊拳頭,對胡善圍搖搖頭,“刺客闖入宮廷,衡王為救駕而重傷,呂太后受驚,失心瘋舊病發作,從此在慈寧宮養病,畏光怕人,任何人不得探視打擾?!?/br> 呂太后吼道:“朱允炆!你休想再把哀家在關到那個活死人墓里去!哀家寧可去死!” 建文帝冷冷道:“不,您不會尋死的,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您都回想著如何東山再起,爭權奪勢。來人,送太后回宮?!?/br> 衡王被太醫們抬下去搶救,撿回了一條命。呂太后剛剛放出來慈寧宮不到兩天,舊病復發。呂國舅為“救駕捐軀”,建文帝下旨厚葬,還加封了承恩侯。 借著刺客之名,呂家在朝中還有宮廷的勢力被連根拔起,從呼風喚雨的實權家族,淪為空有外戚軀殼的富貴閑人。 建文帝徹夜未眠,天剛剛有了一絲光亮,召喚正月初一大朝會的鐘聲就響起來了,胡善圍遞過一塊熱手巾,建文帝胡亂擦了擦臉,整理儀容,吩咐道:“好好照顧貴妃,她若醒了,立刻派人告訴我?!?/br> 建文帝去上朝,胡善圍聽見床帳里有窸窣之聲,揭開帳子一瞧,常瑾不知何時醒了,呆呆的坐在床頭,盯著自己已經平下去的小腹。 胡善圍正要安慰常瑾,常瑾卻呵呵笑道:“真是一箭雙雕啊,除了肚子里的孽種,還能引得他們母子相殘,徹底除掉了呂家,殺了呂國舅,為我二哥報仇?!?/br> 胡善圍聽得心驚rou跳,“貴妃娘娘,你……奶油松仁卷里的西域烏頭是你自己下的?” 常瑾捂著肚子大笑,“是啊,呂太后沒有那么沖動,剛放出來就敢對我動手,是我自己做的,我不想給仇人生孩子,可惜吃了避子藥都不管用,懷了孽種。我一直尋找機會除掉孩子,呂太后就這樣放出來了,簡直天賜良機啊,哈哈?!?/br> 胡善圍看慣了世情,早就無波無瀾,可是現在她被常瑾的話震撼住了,語無倫次,“不,你不是這樣的人,你是個善良的姑娘,你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你不會?!?/br> 常瑾笑道:“我為何不會?我早就不是以前單純的常瑾了。如今的我,頂著貴妃的名分,說到底,不過是一個低賤的禁臠玩物罷了!為了救常家,我可以忍辱負重,當一個玩物,可是我無法生下仇人的兒子!” 胡善圍抓著常瑾的肩膀:“孩子是無辜的!他身上有你一半的血rou??!他是皇上的兒子,也是你常瑾的!如果你不想讓他長在宮廷,我可以幫你??!等你生產時,我用一個死嬰換下他,偷偷抱去宮外撫養,那是一條新的生命??!你這是作孽,會遭報應的!” 常瑾任由胡善圍抓著肩膀,仍然在笑,“我和呂太后沒有區別,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只求獲勝。朱允炆說只有呂太后才做出殺害自己親生骨rou的惡事,他說錯了,其實我也會呢?!?/br> 胡善圍連連搖頭,“不,呂太后從頭到尾都知道知道自己要什么,一直很清醒,而你瘋了,你已經被皇權逼瘋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殺了自己的孩子,會后悔,會自責,呂太后不會,你一定會的,你是在毀了你自己!” 常瑾盯著胡善圍的眼睛:“如果自我毀滅的同時,也能拉著仇人一起下地獄,我心甘情愿!” 胡善圍頹然放開常瑾的肩膀,“你已經無可救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