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徐妙儀諷刺道:“你習慣說謊話,你縱使想說,別人也未必信?!?/br> 王音奴身形搖了搖,最終消失在樹林里。 朱橚的眼神一直追逐著王音奴的背影,直至消失。 “你放心,她不會說出去的?!敝鞓f道。 徐妙儀反諷道:“你習慣相信她,她卻習慣辜負你?!?/br> 朱橚雙手一顫,說道:“這一次她不會。她已經窮途末路了,挺可憐的?!?/br> 她可憐? 你被坑的時候、我被她二哥綁架的時候、我義兄姚繼同被伏擊身亡的時候,誰都比她的處境更煎熬! 徐妙儀忍不住敲了一下朱橚的腦袋,“我看你以后別叫朱橚了,改叫朱東郭,東郭先生最后被狼咬死,恩將仇報,我看你最后也會再次栽在她手里!” 作者有話要說: 喵喵心情不好,火力全開。 ☆、第148章 赤鱗狂舞 金陵秦/王府。 雖還沒入冬,王府已經燒起地龍,室內溫暖如春。衛國公三公子鄧鋌來看兩個外甥,稻花和稻穗已經吃飽了奶,正睡的香甜。 鄧側妃心滿意足的捏了捏胖娃娃的鼻子,笑道:“可愛吧,像兩只小豬似的?!?/br> 嬰兒在夢中蹙眉哼哼,揮著小拳頭要掙脫鄧側妃的手。 鄧側妃揪著不放,還咯咯笑道:“你聽這聲音,更像小豬哼哼了?!?/br> 鄧鋌不滿的拍開meimei的手,低聲訓道:“都當娘了的人,還那么任性貪玩,捏壞了怎么辦?稻花是個女孩子,小心將來破了相,嫁不出去?!?/br> “將來的小郡主,還愁嫁嗎?”鄧側妃得意的說道:“怕什么?兩個小家伙壯實著呢,給他們偷偷減了藥,咳嗽反反復復不見好,才能將北元蠻女逼出王府?!?/br> “你啊,心也太狠了,對親生兒女動手,他們還小,萬一弄出個好歹……”鄧鋌有些猶豫,勸告meimei,“以后別這樣了,孩子才是你一生的指望?!?/br> 鄧銘立刻翻了個白眼,“兩個奶娃子指望什么?把北元蠻女弄出去難道是為了我自己?我自從生了孩子,腰圍足足胖了三圈!秦王還取笑我是唐朝楊貴妃再世呢!哼,我總得提防紅顏未老恩先斷吧?!?/br> “我還不了解秦王?他最喜歡看苗條細腰的女子,那北元蠻女瘦巴巴的,看起來像個風吹就倒的美人燈。秦王萬一對她的顏色動了心,兩人圓房,弄出個嫡子來,將來稻花稻穗怎么辦?豈不是一輩子都是庶出的?” 鄧鋌說道:“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你瞧北元蠻女那瘦弱的模樣,每一天都在煎熬,遲早有一天郁郁而終,一副短命鬼的樣子。你是秦王一生所愛,又生下龍鳳胎,秦王妃的位置始終是你的?!?/br> 鄧銘扭了扭松垮垮的腰肢,昔日嬌俏的瓜子臉、細下巴已經長圓了,隱隱疊在脖子間成雙下巴,“三哥,從小到大,你何時見我有耐心?有仇必報,快意恩仇才是我所愿。北元蠻女整日在王妃之位煎熬著,難道我背負側妃的位份就舒坦了?” “以前在閨中時,我還經常和母親嫂子們進宮拜見皇后娘娘,和公主皇子們一起玩耍,那時候多快活啊,我是衛國公嫡長女,誰都高看我一眼??墒乾F在呢?側妃之位雖說也入皇家的玉冊,掌著寶印,但是皇后娘娘不喜歡我,從來不宣我進宮,每次都是北元蠻女和秦王給皇上皇后請安。就連昔日一起玩的公主們也對我規避三尺,視而不見,如此奇恥大辱,我焉能不恨!” 其實鄧銘若和秦王在婚前沒搞出大肚子這種丑聞來,她也不至于淪落到如此地步。但鄧銘從小驕縱慣了,遇到任何事都不覺得自己有錯,錯都是別人,凡是攔住她去路的人都該死。 鄧鋌也為meimei不值,安慰道:“忍忍吧,如今最安全的方法就是耗死北元蠻女?!?/br> 鄧銘突然扭過身子,抓著鄧鋌的手,“哥哥,你最疼我了,不愿見我痛苦是不是?反正北元蠻女已經被我弄到郊外田莊了,天高皇帝遠。你試著賄賂一下管理田莊的太監,要他暗中往蠻女的飯食里下毒,或者干脆在蠻女的臥房里放一把火燒死她,對!還是燒死比較好,一點證據都查不到,死無對證??!” 沒想到meimei居然這么快動了殺心,鄧鋌頓時愣住了,沒反應過來。 鄧銘興奮的雙眼放光,方才沮喪忿忿不平的神色消失了,情不自禁的搓著手說道:“我覺得放火最好,馬上就是冬天了,冬天都要生爐子取暖,就說火盆里的火星崩出來點燃了地毯,在夢中就能把北元蠻女解決掉,大火燒去一切痕跡,也查不到我們頭上來?!?/br> 鄧鋌忙擺手說道:“不行不行!上一次酒樓給北元世子和徐妙儀下毒,錦衣衛一直如跗骨之蛆般調查,雖說沒查到我們這里,但以后行動要謹慎了。我聽說錦衣衛最近招募了許多暗探,涵蓋三教九流,連娼妓龜公都有錦衣衛的眼線,今時不同往日啊?!?/br> 鄧銘不屑一顧,“什么錦衣衛、破衣衛。他們若真有本事,為何至今一點風聲都沒有呢?沒有什么不能獵獲的獵物,只有實力不夠的獵人。上一次哥哥的人手太弱,才使得北元世子和徐妙儀破網而逃,現在對付一個風吹就倒的北元蠻女,哥哥將上次的人手加倍,肯定會成功的!” 鄧鋌遲疑的說道:“meimei,沒有你說的那么簡單?;是f那邊的太監倒容易收買——大不了事成之后除之滅口,我就怕皇上皇后派錦衣衛挖地三尺般調查。我本以為蠻女的二哥承恩伯王金剛背叛大明,背信棄義,皇上遷怒蠻女,會廢秦王妃的位份,將蠻女罰沒成官奴呢?!?/br> “可是皇上皇后似乎對北元蠻女還不錯,真的把她當成了兒媳婦。前天皇后娘娘還賜給皇莊上好的紅籮炭和大毛衣服等物,皇后娘娘如此態度,宗人府也不敢怠慢蠻女,皇莊里一應物件都選了上好的送去,從不敢克扣什么。連宗人府都如此,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就更不敢捧高踩低,作踐蠻女了。所以這蠻女沒那么好對付,meimei莫要輕舉妄動,干脆熬死她?!?/br> 鄧銘覺得哥哥說的有理,但到底心有不甘,“萬一她總是不死呢?” 鄧鋌說道:“大明和北元是暫時表面和平,誰都不服誰,皇上是開國明君,豈能坐視西北被北元所占?北元狼子野心,總想反攻中原。兩國之間遲早開始大戰,一旦開戰,秦王妃必定更加煎熬,到時候我們再用點手段,將她逼死?!?/br> 鄧銘盼著趕緊打仗,“上次王金剛和北元世子逃出京城,還俘虜了徐妙儀當人質,要是我,早就派兵踏平草原??苫噬蠜]發兵征討北元,縮頭烏龜似的太能忍了?!?/br> 鄧鋌大驚:“大膽!皇上是真龍天子,你怎可如此詆毀皇上!” “好了好了,我就是氣糊涂了,口不擇言,以后不會再說了?!编囥懓档?,皇上若是烏龜,丈夫秦王是王八兒子,兩個孩子就是王八孫子了。 鄧鋌說道:“龍鳳胎難得,你把兩個孩子養好,別再打孩子的主意了,將來王妃的位置肯定是你的?!?/br> 鄧銘哦了一聲,“知道了,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小家伙,我心疼著呢。只是——哥哥,那個徐妙儀著實討厭,她以前欺負我,你和她比武,她卻使詐贏了你,還對我們兄妹百般侮辱,我生孩子時那么痛苦,她還端著千金大小姐的身份不肯幫忙?!?/br> “新仇加舊仇,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現在不敢立刻對北元蠻女動手,動動嘴皮子,傳些謠言,敗壞徐妙儀的名聲,令她將來嫁不出去,或者自降身份嫁給販夫走卒也行啊,反正總得找個人出出窩囊氣吧?!?/br> 鄧鋌問道:“傳謠?什么謠言?” 鄧銘冷笑道:“哼,徐妙儀被北元世子綁去當人質這事唄。就說徐妙儀已經失貞了,在路上輪流伺候北元世子和王金剛,連娼妓都不如。反正北元都是蠻人,看到漂亮大姑娘那忍得住呢,我看這事說不定是真的?!?/br> 鄧鋌捂著鄧銘的嘴,“meimei,我以后叫你祖宗好不好?求求你了,你可以造別人的謠言,就唯獨不能動北元世子和徐妙儀??!” 鄧銘問道:“為何?哥哥怕了?” 鄧鋌說道:“我就問你一句,全金陵城有誰知道北元世子和王金剛綁架了徐妙儀?” 鄧銘說道:“哥哥和我?;噬匣屎?,錦衣衛,魏國公徐達,還有曹國公李文忠,嗯,或許燕王朱棣也知道?!?/br> 鄧鋌松了一口氣,“好,你不算太蠢。既然如此,一旦徐妙儀**北元世子的謠言傳出去,皇上皇后、錦衣衛、魏國公徐達、還有曹國公李文忠不會說出半句,那么他們一旦調查謠言來源,一定會覺得傳謠之人就是制造了酒樓下毒,殺人滅口的幕后真兇。因為只有幕后真兇才知道當晚北元世子和徐妙儀在一起??!” “他們順藤摸瓜,錦衣衛的暗探又那么厲害,肯定會查到我們鄧家頭上?!?/br> 聽完哥哥的分析,鄧銘嚇出一身冷汗,“這……謠言無影無蹤,怎么可能就查到咱們頭上來?即使查到咱們,也沒有證據啊,哥哥被錦衣衛嚇破膽了吧?!?/br> 鄧鋌也抹去額頭的冷汗,說道:“正如你所說,全京城的人知道我們兄妹和徐妙儀有過沖突,甚至動過刀劍,到時候即使沒有傳謠的證據,我們一定會被坐實傳謠的。魏國公是咱們爹爹厲害,他不會放過我們的,到時候meimei連側妃位都可能保不住,背負口舌的壞名聲,即使熬死了北元蠻女,你也不能翻身當秦王妃的?!?/br> 一聽說當不了秦王妃,鄧銘立刻歇了傳謠的心思,嘆道:“又被徐妙儀這個小賤人逃過了,真是福大命大,下一次機會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br> 鄧鋌說道:“meimei放心,徐妙儀行事大膽魯莽,肯定有機會的?!?/br> 入夜,鄧銘等來了從宗人府歸來的丈夫秦王。給秦王寬衣時,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酒味,鄧銘立刻翻臉質問道:“一身酒氣!從哪個酒肆勾欄里粘上的?” 秦王有些微醺,樂呵呵的將鄧銘摟在懷里,“晚上我陪著父皇吃飯,父皇說天冷,賜了一壺溫好的花雕酒,給我暖身?!?/br> 言罷,秦王解開了鄧銘的衣帶,雙手往她的腰身探去,低聲道:“以前孩子總是夜哭,我們都不曾好生睡過,把那個掃把星趕走后,孩子們果然都好了,今晚早些歇著吧……花雕酒里泡著人參鹿茸,我抱娘子上榻……” 鄧銘臉色緋紅,腰都軟了,嘴里卻說道:“你不是嫌棄我胖了嗎,還抱得動?哼,外頭那么多瘦美人,你找她們去呀!” 秦王笑著抱起了鄧銘,“我只喜歡你,無關胖瘦。你若苗條婀娜,我就喜歡輕飄飄的、如漢宮飛燕般的你;你若飽滿豐碩,我便一騎紅塵妃子笑,喜歡胖敦敦唐宮楊玉環般的你,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 紫鳳放嬌銜楚佩,赤鱗狂舞撥湘弦,芙蓉帳晃到半夜才停歇。 秦王心滿意足,沉沉睡去,聽著丈夫綿長的呼吸聲,鄧銘盯著芙蓉帳難以入眠,或許是地龍燒的太熱,她總覺得心里有一股邪火越來越烈,難以控制。 她披衣起床,將寫著王音奴生辰八字的小人扔進火盆。 木頭小人很快化為灰燼。鄧銘心頭的火不僅沒有滅,反而越燒越猛,她捏緊了拳頭,不行,即使沒有哥哥的幫忙,我也要燒死這個北元蠻女! 作者有話要說: 紫鳳放嬌銜楚佩,赤鱗狂舞撥湘弦是李商隱的詩,這位唐朝詩人能夠hould住“琴瑟無端五十弦”這種小清新,對“赤鱗狂舞”的世俗重口也非常拿手。 其實鄧銘在立flag啊,她的下場和楊貴妃很相似。 本文好幾個人都悄悄立了flag,就看你們是否了解歷史了。 ☆、第149章 冰泉冷咽 鄧銘的可怕在于:她不知道什么叫怕。 喪心病狂的大膽,不計后果的殘忍。 她想燒死王音奴,馬上就去做了,不入虎xue,焉得虎子。當然,她沒傻到自己親自動手,跑到郊外皇莊里放火。她命心腹以一個不容拒絕的價格收買了皇莊伺候的宮女,要她乘著王音奴夜間熟睡時,將臥房淋上火油,一把火除掉這個絆腳石。 財帛動人心,為了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宮女心一橫,擇日不如撞日,當晚就動手了。 王音奴自從嫁做秦王妃,就時常夢魘哭泣說夢話,為了保留最后的一點點**和尊嚴,入睡時從來不要宮人在門外值夜,這給宮女動手帶來了方便。 子夜,隆冬將至,牛首山皇莊假山池塘的泉水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薄冰下的水還在緩緩的流動,發出艱澀低沉,嗚咽哽咽的聲音,好像女人的哭泣。 隨著北風漸厲,冰層越來越厚,嗚咽的聲音漸漸停歇,消失不見了,流水被寒風馴服,仿佛像被套上籠頭的野馬,被迫放棄大草原,從此仍人驅使駕馭。 一雙繡鞋踏破了凝結在地面的白霜。 “喵!” 一只野貓被細碎的腳步聲驚醒了,驚跳而起,落在了水池的冰面上狂奔。 格嚓! 順著野貓的奔跑方向,池塘的冰面開始皴裂,形成如蜘蛛網般的裂紋,流水乘機擺脫了冰面的桎梏,重新開始奔流起來。 “該死的貓!” 宮女的繡鞋在白霜上打滑,低聲咒罵著,悄悄提著一桶火油閃進了宮殿里,王妃的臥房在東次間,臥房里鋪著厚實的波斯羊毛地毯,溫暖干燥。 宮女將一桶火油都潑灑在地毯上,油膩慢慢滲透著地毯上魚形圖案,一條條魚就像擱淺似的扭曲掙扎著。 此時宮女已經嚇得手腳脫力了,但事情做到一半,已無回頭路可走了,宮女咬咬牙,一腳踢翻了火盆。 火盆里裝著無煙的紅籮炭,圓溜溜的紅籮炭在地毯上打了幾個滾,火苗順著火油溢出的方向無聲蔓延而去。 乘著火勢尚小,從外面看不清動靜,宮女趕緊掩面而去,跑回了下人居住的裙房,她爬回床上,由于太過緊張,都忘記脫鞋了,她拉起被子蒙住了頭臉,似乎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焦慮的等待著。 等待時總覺得時間過的特別漫長,宮女暗想:王妃會不會被嗆醒跑出來了?或者突然下一場大雨撲滅了大火?或者打更巡夜的小內侍們發現臥房起火,齊齊撲滅了? 就當她考慮了將近百種可能,甚至后悔自己貪財冒險做這種殺人放火之事時,外面響起了急切的銅鑼聲。 “快起來,王妃的宮殿走水了!” 宮女大喜,掀開被子跳下床,貓腰在床底下找鞋子。 吱呀! 住在隔壁的一個宮女推門進來,“哎呀,還磨蹭什么?快去救火啊,去晚了一步,小心挨罰!” 宮女急道:‘“我的鞋子呢?我的鞋子不見了?!?/br> 同伴指著她的腳說道:“急糊涂了?你已經穿上了??!” “哦,可不是著急嘛,我們快走吧?!?/br> 田莊的宮人們都提著桶盆去滅火,一些膽大的兵士甚至拼死披著濕透的棉被闖進火海里救秦王妃。 “王妃!”護衛們大聲叫著,在火海里苦苦尋覓王音奴,可是當宮殿都燒得坍塌了,始終未見王妃的身影。眾人頓時絕望了,目瞪口呆的看著燃燒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