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聽你這意思,是吃過?” “我沒吃過,倒是曾經在紫竹林子聽說過?!?/br> 紫竹林子是亂葬崗,這看守是京城人氏,怎能不知,聞言沖著花吟就唾了一口,“我們主子平生最恨人裝神弄鬼,你再胡言亂語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 花吟嚇的一捂嘴,又忍不住追問,“看守大哥,到底有沒有吃的???” “有!”看守呵斥一聲,“……也沒你的份!” 花吟剛要理論一番,轉念一想,也是啊,這牢飯是給犯人吃的,自己又不是犯人,自然是沒資格討這牢飯來吃的。又想到這世上的人,或以物易物,或花錢買吃喝,或憑本事討生活,哪有吃白食的??? 這般想通后,心下反而一陣雀躍,不管怎么說,自己都是不同的嘛(純粹自我麻痹),又急喊,“這位大哥,最近可有哪里不舒服?頭疼腦熱啊,手腳不靈便,腰酸背痛之類的……” 那看守聽后,當即怒目圓睜,拔刀就朝她殺來,花吟嚇的連連后退,若不是有牢門擋著,花吟一點都不懷疑這看守當即就要了自己的小命。 “再不老實,看老子不劈了你!”看守仍舊發了瘋般的搖晃牢門,震的鐵鏈木板哐當哐當大響。 花吟緊靠在牢壁上,咽了口吐沫,一動也不敢動。 又過了好一會,有兩個挎著刀的獄卒走過,因這二人一人生的瘦小,一人生的彪悍,咱們就暫且稱呼他二人為瘦子和大漢吧。 瘦子說最近兩天睡不好覺,頭痛眼睛痛。大漢說右邊的肩胛酸痛,疼的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使不上力。 花吟正愁眉苦臉,聞言耳根子一動,忙坐起身,也沒敢靠近,遠遠的隔著牢門就吆喝上了,“兩位大哥,小弟倒是學了幾年醫,略懂醫術,要不讓小弟給二位看看?” 瘦子恍若未聞,大漢倒是來了興趣,“你?”轉頭喊了看守要開牢房的門。 瘦子拉了大漢一把,“一個犯人,當心他耍什么花招?!?/br> 大漢虎背熊腰,往牢門口一站就將牢門堵了個嚴嚴實實,聞言頗為不屑,“他還敢在咱們眼皮子底下?;ㄕ??我倒要看看他有幾顆腦袋?!毖援吘烷_了牢房的門,讓花吟出來。 花吟忙拱手縮頭,“不敢,不敢?!?/br> “這小子賊眉鼠目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笔葑油耆浟俗约壕褪沁@幅尊容。 花吟聽聞,按緊了腰部,好歹勉強直起了身子。 兩人將她帶到了班房,里面有幾人正在吃rou喝酒。 一股酒rou香飄來,花吟不自覺的咽了幾口吐沫,想想又不對,忙眼觀鼻鼻觀心,鼻子里嗅嗅就算了。 那幾人忙招呼著甲乙吃酒吃rou,其中一個獄卒估計是喝大了,抬眼一瞧,見花吟唇紅齒白,又生的苗條單薄,禁不住生了齷齪心思,上前就攬了她的肩往懷里帶,口內不干不凈的嚷嚷道:“哪里來的漂亮小官兒,過來陪爺快活快活……” 話還沒說完,就聽“嘭”的一聲,原是被那大漢一腳踹倒在地,“喝幾口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誰了?你是有幾顆腦袋不夠砍的?大人的明令禁止的事也敢違逆?” 那獄卒經這一腳,已然清醒了八九分,細一回想,已嚇出一身冷汗,忙跪在地上磕頭不迭,感謝大漢救命之恩。 花吟雙手抱著胳膊護著胸,亂想著,南宮瑾自己是個不舉的身子,連帶著下屬也不給胡搞,這還真是……自己吃不著的也不叫旁人吃。憶及上一世,還真是!南宮瑾雖然是暴君,卻不是色魔(有心無力?。。?,屠城那會兒,屬下官兵和他一路貨色,見到人就砍砍砍,倒未聽聞過jianyin婦女之事,就算有,估計也沒好下場。也是,對那會兒的南宮瑾來說,男人和女人沒什么不同,反正都是一個作用——砍!砍!砍! 且說那大漢左手抓著雞腿啃了幾口,嘴里嘀咕著,“我這條胳膊怕是要廢了,抬都抬不動?!边@般說著又瞄到站在邊上的花吟,一聲厲呵道:“你小子還愣著干啥呢?不是說會看病嗎?” 花吟又是一嚇,道:“我正看著呢,我看你這毛病大概是勞損所致,不是什么大病,但日積月累定然是不好的,需要經?;顒?,才能緩解?!?/br> “娘的!老子可不就是經?;顒?,現在連動一下都不成了?!毖援吘妥隽藗€抓握東西搖晃的動作。緊接著又哎喲一聲,疼的眉頭都打結了。 “活動是要講究方式方法的,不是說你搖骰子就是活動?!?/br> “這你都看的出來?”那大漢瞬間看花吟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花吟癟了癟嘴,暗道:很明顯好不好,你懷里還揣著呢。 花吟上前隨便捏了幾下,痛的大漢哀嚎連連,眼看著就要發怒,花吟忙松了手,緊接著說道:“看你這癥狀,如果我沒猜錯,你慣搖篩子至少有二十年了?!?/br> 大漢眼看著就要揮出去的拳頭生生頓住了,一臉的驚嘆,“哎呦呦,你這到底是看病的還是算命的??!神了??!” “牛哥,你右邊胳膊抬起來拉!”邊上一人突然一喊。 大漢一看,放才自己只是本能的反應,出的竟然是右拳,自己還未察覺到疼,當即就服了,人也恭敬了起來,“小神醫,您快給我看看,我這胳膊都疼了好些日子了,再疼下去,別說這差事得丟,就是婆娘也要跑了?!?/br> 因為胳膊不得力,在房事上總有些不方便,三五日還好,可都疼了一二月了,也找了郎中看了,藥也吃了,總不見好,婆娘就有些不耐煩了,這幾日正給他臉色看呢。 他這一說,旁的知情的獄卒也都嘻嘻哈哈著猥瑣的笑了起來。 “你將上衣脫了,我先給你按按看看效果,”言畢從桌上拿起燒酒往手心倒了些,而后雙手揉搓了把。 這頭大漢已經言聽計從的脫了上衣,花吟左右看了看,指了指班房內的一張床,“你躺那,你這般坐著我不好按?!?/br> 大漢依言躺在床上,旁的獄卒閑來無事都湊在邊上看熱鬧。 花吟按著他的幾處xue位,盡量運足力道,大漢初時酸痛難忍,漸漸的竟跟得了趣處般,情不自禁舒服的哼哼了起來。 旁的獄卒猥瑣的笑,“牛哥,可是舒服的很???” “舒服……”大漢拉了個長調。 “比怡紅院的小翠手藝如何?” 大漢勾起腳朝那人屁股上勉強踹了腳,“滿嘴噴糞!窯子里的妓女是能和小神醫比在一處的?” 揉了大概兩盞茶的功夫,花吟實在體力不支,微喘著氣歇了下來,“今兒個就到這吧,我實在是沒力氣了,你拿了紙筆來我再給你開幾服藥你回去煎了一日三遍的喝,每日都來尋我給你按一遭,保不出十日就能大好,只是這些日子切記不要長時間的搖骰子了?!?/br> 那大漢坐起身,右胳膊起先微微動了下,見不痛,又大幅度的搖擺了下,而后,面上是又驚又喜,嘖嘖道:“這哪還需要十日啊,現在就已經大好了!神醫??!” 一眾獄卒一見這般,旋即對花吟佩服的五體投地,忙張羅著遞酒遞rou獻殷勤?;ㄒ髦荒昧藗€饅頭在手里,說:“我是信奉菩薩的,不喝酒吃rou?!?/br> 眾人更是恭敬,又去燒了熱水,端了茶。 獄卒們圍了她坐下,一個抬起腳說,半月前也不知踩了什么玩意兒,腳底板就起了幾個紅包,瘙癢難耐,皮都抓破了好幾層,卻跟隔靴搔癢般,抓不到癢處,天天難受的死去活來。 一個又捂著肚子說,打小就喜歡鬧肚子,吃點葷腥就拉,打小就看了無數大夫,滿肚子都是湯藥就是不見好。 另一個又說家里老娘身上有病,如何如何。 花吟一一都給看了,看不到的又詳細詢問了病癥,而后一一給開了方子,又叮囑說,那些口述家里人癥狀的,要是方子不管用,還得帶了人讓她來瞧瞧,否則光聽人轉述,不好判斷病情。眾人見花吟給人看病時說的有鼻子有眼,細問之下,又能解釋的合情合理,不似外頭的郎中只管開藥,問的多了,要么不耐煩,要么就是胡亂說了一通他們不明白的話。由此,心下更是佩服,都一一應下了,更是熱情萬分的招呼起花吟。 而一直沒吱聲的瘦子卻扭捏了起來,支支吾吾說著話,卻說不大明白。 花吟見他似有難言之隱,忙追問什么個情況。 還是大漢干脆,指著他道:“這小子沒娶媳婦,得了銀錢就往窯子跑,這不,去的勤了,染了毛病,那根東西不中用了?!?/br> 眾人哄堂大笑,有問那東西是不是已經爛掉了?又有說:你們張家就你一根獨苗,你那東西要沒用了,趕緊給你爹娶一方小妾,讓他在使把勁給你整個弟弟出來??! 瘦子臉上燒紅,會罵了句娘,又朝著花吟低聲道:“那東西還好好的,就是破了皮,又癢又疼?!?/br> 眾人又笑,“難怪我這幾日老看這小子王褲襠里摸,哈哈……” 花吟凝神認真想了會,道:“你脫了褲子讓我看看?!?/br> 瘦子面上燒的更厲害,眾人哄然大笑。 那大漢與瘦子是結義兄弟,見如此,忙起身將其他獄卒全趕了出去,合了門道:“小神醫,你先給我兄弟看了,有事叫我?!毖援吷碜右粨?,就將班房的門給堵嚴實了。 瘦子見其他人都不在了,好歹放開了些,轉身就利索的脫了褲子。 剛一脫褲子就有一股尿sao味兒沖來,花吟捏了捏鼻子道:“你這人衛生習慣也要注意了啊,平時也要勤洗洗?!?/br> 瘦子忙忙的應了聲是。 花吟叫瘦子自己拿起他那東西好叫她看清破皮處,那人拿著那東西總是擋住,屋內光線又不大好,花吟無奈,只得說:“你別動,還是我來吧?!毖援吥昧烁曜訉⒛菛|西挑了起來。 花吟正捂著口鼻,凝神看的仔細,班房的門突然被毫無預兆的踢了開,烏丸猛先是大步沖了進來。 然后,愣住了。 蘭珠緊隨其后,剛開口帶著哭腔喊了聲,“三郎?!?/br> 然后,愣住了。 南宮瑾稍慢幾步,手中握著精鐵軟扇,一臉的倨傲冷漠。 然后,他千年不變的陰郁臉,下垂眼…… 活了…… ☆、第48章 自從那日花吟被蘭珠嬤嬤從地牢里接回家后,實打實的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下不來。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那場混亂啊…… 先是蘭珠嬤嬤尖叫一聲驟然爆發,拔了站在她身側獄卒腰上的大刀,追著瘦子就砍?;ㄒ饕惑@,攆著蘭珠就追了去,企圖拉住她。豈料烏丸猛竟不知發了什么顛,揚起拳頭就朝花吟砸去?;ㄒ鲊樀奈鍍染惴?,也顧不上蘭珠嬤嬤要殺人了,自己倒胡亂的在班房內上躥下跳的逃命了。旁的獄卒又趕進來拉架,又要沖上前解釋,俱都被發了瘋的烏丸猛給打飛了,結果現場越來越亂,越來越吵。后來也是蘭珠嬤嬤一聲驚天霹靂般的尖叫護住了花吟,否則花吟非得被烏丸猛揍死不可。 后來誤會解開,烏丸猛才拎著四肢癱軟的花吟扔進了蘭珠嬤嬤的馬車里。 蘭珠左右沒看到南宮瑾,后來掀開簾子問了聲護衛,護衛說大人早就駕馬走了。 花吟骨頭都散架了般,無一處不痛的,也懶得去想太多,就頭枕著蘭珠的腿半睡半醒的呻吟著。 烏丸猛打馬走在前頭,越想越不忿,后來馬鞭一揮,也不管不顧的絕塵而去了。 蘭珠嬤嬤領著花吟回到花府,花府眾人又是一團忙亂哭喊,自處自不必細說。 話說烏丸猛回了丞相府后,大門已鎖。他也不去拍門,按照老習慣直接飛身上了屋頂。 因為相府高手如云,而這些高手呢又愛不走尋常路,有時候興之所至,幾人在一起切磋武藝,更是刀光劍影,飛檐走壁。導致相府幾乎每隔兩天就要找匠人修整房屋,丞相大人不勝其煩,后來下了禁令,誰要是再上屋頂,就罰他三日“僵尸跳”。 所謂這“僵尸跳”,就是用兩塊長約從腳踝處到大腿根部的木板結結實實的用粗繩子夾在兩條腿上,這樣人除了躺著就是立著,就算是要行走,也只能蹦著走,否則一準直挺挺的摔個狗吃屎。不是多折磨人的刑罰,就是叫你難受長點記性。 還真別說,這禁令一出,抓了幾個典型受了罰后,果然很有效。 近一年多來,相府都沒請泥瓦匠師傅修整屋頂了。 且說這烏丸猛一徑如風般往自己的屋子跑去,在經過南宮瑾的院子時,沒成想竟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院子內自斟自飲,似有煩心事。 夜涼如水,那酒一看就沒熱過,烏丸猛不自覺頓住了步子,隱在夜色里,暗暗憂心主子的身子。正擰眉亂想間,陡然見一道精光風馳電掣般朝自己呼嘯而來,烏丸猛心頭暗驚,險險的飛身避過。豈料一招未中,又來一招,南宮瑾竟手執精鋼軟扇朝他襲來。 烏丸猛措不及防,連連避讓,而后一個翻滾拔出他的烏金刀。他是知道主子的,若是主子主動挑釁,你處處避讓,刻意禮讓,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且對你手下留情,一準將你打的爹娘都不認得。若是你拿出真本事和他干上了,他心中滿意,說不定突然就停手了。 況且主子的這身功夫可不是皇城之中王孫公子那般的花拳繡腿,他的一身本事全都是真刀真槍和人對打出來的實戰經驗,花哨不多,卻招招致命,直取命脈。 倆人打了盞茶的功夫,南宮瑾才突然收手,一收折扇,立在屋脊之上。烏云散去,皎潔的月光灑落下來,他就那般沐浴在月色之下,仿若與周遭的景色渾然一體,如玉的光華,寂寥孤傲。 “想什么呢?”南宮瑾突然開口。 烏丸猛晃了會兒神,自然不敢將自己心中所想說出來,而是道出了之前的煩心事,“我在想要不要將鈴花接回來,我越瞧那小子越覺得他不像個男人。本來還想那小子若是個負責任的老實人,鈴花又喜歡,那就算了??山駜何乙豢础ミ稀以趺磳Φ钠鹞宜廊サ母绺缟┥┡??!?/br> “……” “你說那小子長的像朵花就算了,我都不計較他像個女人了,偏他還有那種癖好。雖說他是大夫,給人看病是天經地義,可是那些正兒八經的病不去看,偏去看那種毛病,哎?你說那小子難道……喜歡男人?”烏丸猛一個人兀自碎碎念,回過神來,前后左右哪還見半個人影,他剛理順思緒,自認為有了重大發現,人也跟著激動了起來,忍不住大喊,“主子!我跟你說話呢,你腦子好,我笨,你倒是幫忙分析分析啊……” “誰在上頭!”乍然一聲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