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她長長地吁了口氣,仿佛這一夜的郁結之氣都消散了去:“信陵君是久經沙場的人了,卻不知為何還如此單純,我說做一日酒友,你也當真相信?” 她臉上都是笑意,目光溫柔。 顧修略一沉吟,忽然明白過來。 什么一日酒友,她抓住他的韁繩時候,怕就別有所圖。 常家攆了她出來,不日怕就流言漫天了,此時留下他了,恐怕也是想靠著他。 自古以來,女人于男人面前,總有千般面孔。 他手心當中,轉著酒樽,也覺可笑了:“原來是這樣?!?/br> 女人伸手提過酒壺,當著他的面甩下鞋子,徑自走了窗邊坐下,她背對著他,只仰臉看著窗外的明月,語氣落寞:“可我后悔了,我常教寶兒,即使身為女子,也要頂天立地地活著,不能依靠別人,不能坑害別人??晌椰F在在干什么呢?好沒意思的事情……” 她趴在窗口,竟然提起酒壺來對口喝了一大口,可見其心中灰心:“真是對不住,信陵君請回吧,其實各人真就有各人的煩惱,說與不說,又能怎么樣,天地之間,無非到頭來也靠不著誰,總也我一個人?!?/br> 女人消瘦的雙肩,輕輕伏在窗邊,顧修回眸,也是失笑。 一時不查,竟然著了她的道。 可哪有這樣的,騙就騙到底不成么? 他抿唇,微微地嘆息。 從前他從不說心中煩憂苦悶,也是因此,說與不說,又能怎樣? 天地之間,無非到頭來還是他自己,總也一個人。 誤打誤撞地,竟也有知己。 抬眸看著她,真是心疼,顧修提起了酒壺來,目光灼灼。 李朝寧也不回頭,只仰著臉。她一股腦將壺里剩下的酒都倒入了口中,結果當然被嗆著了,咳了好幾聲才緩過來,就那么隨手將酒壺撇了一邊,女人抱住雙膝,無助地低頭抵在了自己的腿上。 聲如細蚊:“其實我哪里會喝什么酒呢,還都說酒能醉人,為什么我不醉呢!” 她的聲音是越來越小,可就一直嘀嘀咕咕地不知說著什么,顧修在她身后,就聽著她似乎叫著爹爹,一會兒又似乎叫了哥哥嫂子,到最后連說的什么都聽不清了。 這酒后勁大,一個不會喝酒的人連著喝了兩壺,可想而知結果什么樣。 眼看著朝寧撫著額頭開始東倒西歪,顧修脫鞋,向榻里走了過去。 她坐在窗邊,剛要倒下,迷迷糊糊看見他,一把抱住了個什么才坐住了。 李朝寧仰著臉,只知道眼前的男人低頭正看著她,也是奇怪:“你怎么還沒走?” 她兩頰紅紅的,目光迷/離,分明是酒醉之相。 他抬腿掙脫她雙手,單手撩袍,隨即背對著她的后背盤腿坐下,晃了晃手邊的酒壺:“既是一日酒友,還需有始有終?!?/br> 夜色漸濃,朝寧幾乎是出自本能地靠在了他的背上:“有始有終?好啊,那我就給你講個故事……” 她仰著臉,淚水蜿蜒落下。 顧修只當不知,徑自喝著酒。 也不知過了多久,背后的人兒半晌沒有再開口了,已經睡著。 他稍動肩頭,飛快轉身。 一伸手,就接住了她。 第24章 二十四 第二十四章 大雪封山,白茫茫地大地上,她一個人怎么也走不到頭。 不知道是哪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積雪都有半條腿厚,簡直是舉步維艱。 李朝寧拔不動腿,心下著急,混沌之間一下驚醒了,長長地吁了口氣,原來是個夢。 她睜開眼睛,只覺頭痛。 入目的便是榻上的矮桌,靠邊放著。 那上面擺著的空酒壺,提醒著她昨天晚上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時不甘,半真半假間她故意誑了顧修進來吃酒,可是后來呢?然后呢? 朝寧清醒過來,立即坐了起來。 回過頭來,榻邊果然還有一人,顧修竟然還在,他側身躺在那里,枕著自己的一邊胳臂,卻是只著內里的中衣褲。驚得她低頭查看,還好她和他不一樣,身上穿著的,還是昨日喝酒時衣裙,此時天已經大亮,時候不早了,院子里已經能聽見李厚的腳步聲,從窗口能看見外面晴空,又將是一個艷陽天。 若是平時她也早起了,少年在院子里磨豆子,直往廂房看。 李朝寧趕緊上前合上了窗,靠坐在一邊只盯著顧修的臉看,一時間真是不敢置信。 男人長發未散,臉上側顏也俊美如斯,他只著內衫,呼吸淺淺。 竟不知什么時候給人留下來了,她最后的記憶就停留在顧修的這張臉上,她記得迷迷糊糊看見他,似乎就在自己頭頂,他還說什么有始有終,后面就記不得了。 再仔細想,頭中嗡嗡作響。 李朝寧雙手在額頭上按了按,多少緩解了些頭痛,正是輕手輕腳地要下榻去,男人卻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臉上,盯著她看了片刻,又閉上了:“什么時辰了?” 本來這廂房外間的小榻就不大,還放著矮桌,兩個人幾乎是擠了一夜,也沒鋪蓋的東西,渾身上下都酸痛不已,朝寧見他醒了,也是坐直了身體,可即使平時再鎮定,此時也難免尷尬起來:“信陵君怎么,怎么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