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鐘離嫵斜睇他一眼,“你這是妒忌——你的四喜呢?”她的確是把貓養得不像貓,可他卻是把狗養的不像狗。四喜矯情起來,雙福都比不得。 “……不知道,地方大了,可哪兒瘋?!?/br> 鐘離嫵笑起來,“往后它就歸我了?!?/br> “這還用說?”他微聲道,“我都歸你了?!?/br> “……”鐘離嫵差點兒臉紅,斜睨他一眼,終究是沒說什么。這是挺奇怪的一件事:肌膚相親之后,她不自主地覺得他特別親,對他愈發的沒心沒肺,更能夠容忍他的揶揄、打趣或調笑。 簡讓微微一笑,岔開話題:“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地方,往后我們開個銀樓?!?/br> “開銀樓?”鐘離嫵訝然,低聲道,“天……你做官的時候,到底有多少貪官賄賂過你???”開銀樓所需的銀兩太多,可他卻是淡淡的語氣——根本不把這筆巨大的花銷當回事。 “不少?!焙喿尣⒉徊m她,“況且我那時的俸祿太多,產業也不少,每年的進項頗豐,可好笑的是,我沒時間花銀子,平時只有去酒樓用飯的丁點開銷。至于賭,身手不錯的人,在賭桌上算總賬的話,都不會輸?!庇型﹂L一段時間,摯友蕭錯總是揶揄他,不是忙成四處亂竄的兔子,就是忙得像個傻子——還是沒完沒了的隨時要玩兒命的那種忙碌。 哪里有沒時間花銀子的人,只是這人心思太干凈,除了吃飯、飲酒、賭幾把,不肯涉足別的而已?!坝蔑埖亩↑c開銷?”她不解,“你總不能去小面館、食肆吃飯吧?”位極人臣,去用飯的地方,定是生意最紅火、口碑最好的酒樓。 “每次我都想請蕭錯或是韓國公,可大多時候都是他們結賬?!焙喿尩男θ菖?,“沒法子,命好?!?/br> 鐘離嫵不自主地笑開來,“嗯,看得出?!表n國公她不大了解,蕭錯其人,可是在大周乃至幾國揚名的名將——與大周皇帝齊名的驍悍名將,那是他的摯友,可不就是命好么?反過來想,愈發能夠確定他的過人之處。 路邊有賣風車的小販,大小、顏色不一的風車,隨著清風悠然轉動。雙福的注意力被吸引,一直盯著看。 “給雙福四喜買點兒玩具?!辩婋x嫵說著,腳步輕快的走向那個小攤,選了自己瞧著順眼的幾架風車。 雙福喵喵的叫著,立起身形,扒著她的裙擺,望著風車。 小販被引得現出驚喜的笑容,“太討喜了?!?/br> 鐘離嫵也笑起來,她最喜歡聽到別人夸雙福,隨后去取錢袋子。 簡讓則睨了她一眼,先一步將一塊碎銀子遞給小販。 小販面露難色,“公子,這……找不開啊?!?/br> “沒打算讓你找?!焙喿審澭鼡破痣p福,閑閑地走向別處。 小販連聲道謝。 鐘離嫵回以一笑,拿著風車追上他和雙福,把一架小風車遞給他。 簡讓噙著笑意接過風車,逗著雙福,毫不在意路人紛紛矚目。 他真是到何處都是只隨著自己喜樂行事的人。鐘離嫵走在他身側,滿心喜悅。 這般的人間煙火、塵世喜樂,讓她知足、心安。 兩個人帶著雙福在街上游走多時,午間找了個飯館,在雅間用飯,特地給雙福添了一把椅子,點了一道炸蝦。因為是在飯館,鐘離嫵不好意思讓伙計專門給雙福準備飯碗,便取出帕子給雙福鋪上,再跟伙計要了一張油紙,把炸蝦放在上面。 雙福在外面還是很好說話的,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頤。 伙計進進出出的,總是忍不住多看雙福幾眼,滿目笑意。 吃完飯,鐘離嫵的結論是飯菜不如家里的可口,隨即喚來伙計結賬。 簡讓仍是先一步把銀子遞出去,睨了她一眼。 鐘離嫵沒察覺到,忙著把帕子拿起來,給雙福擦去嘴邊粘上的碎屑。 下午,兩個人原路慢悠悠地逛回去,給雙福四喜添了不少小玩具。鐘離嫵想結賬的毛病一犯再犯,都被他搶了先,并不知道自己挨了他很多記冷眼。 黃昏時分,回到家中,鐘離嫵問道:“晚間我們去哪兒消遣?” “你說?!?/br> “嗯……去賭坊吧?”鐘離嫵笑道,“都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我們試試到底是不是真的?!?/br> “行啊?!焙喿屨遄闷?,“那條街上的酒樓新換了兩個廚子,我們去看看飯菜有沒有好一點兒,吃完飯去賭坊,正是最熱鬧的時候?!?/br> “嗯!”鐘離嫵欣然點頭,隨后轉到妝臺前,拉開一格抽屜,“我今晚照著一百兩輸?!?/br> “……”簡讓快對她忍無可忍了,一把將她帶進懷里,“小混賬,你嫁人了——還不清楚這一點?” “我怎么不清楚了?”鐘離嫵覺得莫名其妙的,她比誰都清楚這一點,用得著他說? “嫁給我,就要花我的銀子,讓我管你的衣食住行吃喝玩樂?!焙喿尩拖骂^去,不輕不重地咬了她一口,“你給我記住?!?/br> 鐘離嫵先是一愣,隨即笑起來,“是么?嫁人還有這個好處呢?”繼而用力點頭,“好,我記住了?!?/br> “……”簡讓啼笑皆非。 鐘離嫵則開始擔心別的事情,“剛成親就跟著你去賭坊,別人不會議論吧?說我倒是沒事,說你可就不好了?!?/br> “管那些做什么,只要你高興?!彼牧俗乃拇?,“我想要的,是你每一日沒心沒肺的吃喝玩樂就好,別的事都讓我來?!?/br> “別的事……”鐘離嫵心念一轉,自己先笑起來,“包括生孩子么?” “……”簡讓抵著她的額頭,先是嘴角一抽,繼而沒轍地笑開來,用力揉了揉她的臉,“這一類的事情,不行?!?/br> 鐘離嫵笑不可支,“還有我們簡公子做不到的事情呢?” 簡讓跟她徹底沒脾氣了,低低地笑出聲來,“你也不看看我娶的是個什么樣的妖孽?!?/br> “唉,誰叫你眼神兒不好看上我了呢?!辩婋x嫵似同情又似自嘲,繼而笑著掙脫他懷抱,“我去換身衣服,一會兒就好?!?/br> 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他們進到賭坊。 杜衡、小虎隨行。 他們最先見到的是傅四夫人。 傅四夫人跟鐘離嫵差不多,只會押大小,今日是跟著夫君過來的——這會兒傅清暉在雅間豪賭,她百無聊賴,不想坐在一旁跟著提心吊膽,索性來大堂消磨時間??吹界婋x嫵,她先是意外,繼而驚喜,當即交待隨行的小廝兩句,快步走到鐘離嫵跟前,“你也來了,真好?!?/br> “這話也是我要說的?!辩婋x嫵笑著欠一欠身。 “真是沒想到?!备邓姆蛉随倘灰恍?,繼而才與簡讓見禮,又蹙眉,“今日你少贏他點兒?!?/br> 簡讓牽了牽唇,“是朋友了,怎么可能還贏他的銀子?!?/br> 傅四夫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這就太好了,我放心了?!?/br> 鐘離嫵對簡讓道:“你去找傅四爺吧,我跟四夫人在大堂就好?!?/br> 簡讓頷首,“有事就讓小虎上去喚我?!?/br> “嗯!” 他負手走上樓梯,杜衡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 “很好的一個人呢,特別仗義?!备邓姆蛉饲穆晫︾婋x嫵道,“他要是那種只認錢財的人,我家四爺早就輸得乞討去了?!?/br> 鐘離嫵忍俊不禁,“怎么會?!?/br> “真的,四爺親口跟我說的?!备邓姆蛉说?,“你家夫君真是那種很大氣的人,不在意銀錢?!?/br> 他富裕得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銀子,能在意銀錢才怪。鐘離嫵心里這樣說著,嘴里則道:“我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你是蘭綺的好友?!?/br> “嗯!”傅四夫人用力點頭,“他們歸他們,我們來往是我們的事,不摻和。日后我給你下帖子,你可不準不理啊?!?/br> “怎么會呢?!?/br> 語聲剛落地,賭坊一名伙計笑呵呵跑過來,指著樓梯道:“四夫人,簡夫人,我家老板來了?!?/br> 兩女子及小虎轉頭望過去。 余老板笑呵呵地走過來,仍然是那樣富態的樣貌、和善的笑容。 鐘離嫵不動聲色,與傅四夫人相形過去見禮。 余老板拱手還禮,繼而開門見山,“四夫人,我想與簡夫人商量商量能否做成一樁生意?!?/br> 傅四夫人聞音知雅,笑道:“我也正要回賭桌呢,不耽擱你們說話?!弊咧拔樟宋甄婋x嫵的手,“等會兒去找我?!?/br> “好啊?!?/br> 傅四夫人走回先前的賭桌之后,余老板看著鐘離嫵,目光深沉,“你很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br> “……?”鐘離嫵的不解、意外在于,他竟在這時候有意挑明那些事。是試探么?不知緣故,她便不予正面應對。 “你若真是鐘離家幸存的幺女,那么,我與你有很多話要說,很多賬要算?!?/br> “……?”鐘離嫵挑了挑眉,“我倒是不知道,余老板是來自南楚。話,從哪說起?賬,誰欠誰的?” “你不知道么?”余老板凝視著她。 鐘離嫵一笑,“我該知道么?” 余老板定定地審視著、探究著,隨即一笑,“你很像你姑姑。還記得她么?” 鐘離嫵沒說話。 “在歸云客棧大堂,你一出手就毀了姚興的半張臉。那時姚興已經身心俱疲,你是勝之不武?!庇嗬习搴吐暤?,“你姑姑不像你,她是最端莊的大家閨秀,絕不會如你一般莽撞,動輒似個武夫一般與人出手——你該問問你的姨母,跟你姑姑好好兒學學?!?/br> 鐘離嫵緩緩地吸進一口氣。她覺得惡心,眼前這個人,讓她反胃。 “你到底知不知道哪筆賬要算,不重要。今晚,我只想看看你的身手到底如何?!庇嗬习逄种赶蛞惶?,“那個人,是我找到的身手最好的人,你要不要為你二妹的好友解圍?——你都不出手,我也只當什么都沒看到?!?/br> 鐘離嫵并沒循著他手勢望過去,身形絲毫不動,只是問身后的小虎,“怎么回事?” 小虎如實道:“有人調|戲傅四夫人。不知怎么回事,傅四夫人說不出話?!?/br> “嗯。你看住余老板?!辩婋x嫵對余老板揚眉,“你這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目的只是要看看我身手如何,那我就讓你看看?!彪S即,她牽唇微笑,含著滿滿的挑釁。 看清楚她身手如何又怎樣? 沒用的。 這是最無關緊要的事情。 可惜,他以為,只要讓人們得知她身懷絕技,就能保一段時間的平安——他若是出了意外,島上身手絕佳的人都會被人們懷疑,她也在其中,為此,他不惜開罪傅家的人——這是她可以看出的意圖。 但是,這些真是無用功。 她根本不會照著尋常人以為的章程去行事。 眼前這一步,她可以確定他走錯了。 她一定會給傅四夫人解圍,便是身手不濟,只需高喊一聲,便能阻止惡劣的事態——眾目睽睽之下,誰能坐視傅家的人被欺辱? 鐘離嫵迅速轉身之際,將一個錦囊遞到小虎手里。 小虎不動聲色的接到手里。 經過賭場一名打手的時候,鐘離嫵輕而易舉的奪過了他手里的鐵管,步調迅捷地走向傅四夫人所在的位置。 此刻,那名被余老板收買或挾持的男子的手,正伸向傅四夫人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