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另一邊的四喜,比起雙福的情形要好很多。到底是前些日子就跟著簡讓搬來了,而且相較之下,雙福更像是那種極為黏人的犬類的脾性,它倒是沒什么。長時間見不到簡讓的話,發一通火,毀他點兒東西,心情就會緩和很多。 回到房里,鐘離嫵就忙著伺候雙福吃飯、洗澡,直到小家伙恢復成慣有的漂亮、歡喜模樣,才轉去用飯。 四喜早就吃飽了,看到神氣活現的跟在她身邊的雙福,立刻嗷嗷嗷地叫起來。 這一次,雙福徑自跳到了坐在飯桌前看賬冊的簡讓的椅子上。這兩日一夜,對它最好的就是他,而且不難判斷,他是這里的主人,更是讓四喜束手無策的人。 簡讓失笑。 四喜坐到他跟前,沖著他叫起來,仿佛是在質問他到底跟誰親。 鐘離嫵忍俊不禁,悠然落座,對簡讓道:“以為你早就吃完了呢?!?/br> “怎么會。等你呢?!焙喿層芍p福坐在一邊,放下賬冊,舉筷給她夾了幾只水晶蝦餃。 鐘離嫵安之如怡,津津有味的享用,繼而訝然,“這么好吃呢。廚子的手藝不錯啊?!泵褚允碁樘臁蟾攀亲钅茉忈屵@句話的人之一,到何處最關心的都是飯菜如何。吃不好就會鬧情緒。 簡讓因此滿心愉悅,如實道:“兩只小饞貓進門,我怎么敢怠慢,特地給你們找了幾個廚子?!?/br> 鐘離嫵斜睇他一眼,隨后埋頭吃飯。 四喜吵了一陣子,雙福也不理它,專心致志地洗臉,簡讓則一面吃飯一面看賬本,它只能偃旗息鼓,氣哼哼的坐在那兒。 鐘離嫵吃得半飽的時候,見簡讓一心二用,站起身來,探手將他手里的賬冊搶到手里,“專心吃飯,這時候一心二用,對胃不好?!边@是她前世得出的經驗。 簡讓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是她讓他等這么久,他才找點兒事情做,這會兒要不是就快看完理清楚了,他也不會一心二用。 鐘離嫵落座,把賬冊放在手邊,“吃飯?!?/br> 這霸道的脾性,該怎么給她板過來呢?他腹誹著,但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與她一起吃飯,看著她像貓一樣優雅又滿足的樣子,實為莫大的享受。 島上成親的人,并沒認親的風俗,況且他們也實在沒多少關系算得親近的人。是以,從這一日起,他們就要開始正經過日子。 飯后,鐘離嫵與簡讓說起了眼前一些事情:“隨我過來的小廝、丫鬟,平日只歸我管,你可別把他們當成你的下人。他們雖然住在這里,但是平日只負責我交代的差事,你或你的下人看不慣的話,我就在這條街上給他們安置個住處?!?/br> 簡讓凝了她一眼,頷首,“這是自然?!?/br> 鐘離嫵安心一笑。 簡讓起身道:“我去外院,知會管家,再與管事對對賬?!?/br> “嗯?!?/br> 他出門之后,麒麟來見鐘離嫵,將幾封信件、字據交給她,“這是余老板的字跡?!彪S后又取出兩幅圖,“這是賭坊、他家里的地形圖?!蹦┝朔钌弦粡埿?,“這是他平日飲食起居的習慣?!?/br> “嗯?!辩婋x嫵接到手里,滿意的笑了笑,“沒別的事了?!摈梓?、秦良辦事的效率是越來越高了。 麒麟則問道:“您打算何時動手?” “看情形?!边@一次,鐘離嫵從最初就打定主意親力親為,但并不想讓親信擔心,“到時候再告訴你?!?/br> “您一定要告訴我們?!?/br> 鐘離嫵就笑,“知道了。真啰嗦。在這期間,去查下一個人,盡量快一些?!?/br> “是!”麒麟放下心來,笑著離開。他無從知道,他家大小姐,隨時隨地都可能騙人,以前只是從沒騙過他而已。 而與此同時,簡讓正吩咐杜衡:“不著痕跡的監視麒麟、小虎等陪嫁過來的人?!?/br> ☆、第33章 ·· 鐘離嫵喚水蘇到面前,把余老板的信件、字據遞給她,“該你了?!彼K的絕技是模仿筆跡、臨摹字畫,經過她手的東西,真假難辨。 “是嗎?”水蘇雀躍地笑著,“您總算用到我啦?!?/br> 鐘離嫵哈哈地笑出聲來,“真不知我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你們都是這樣,只怕我不給你們找事做?!?/br> “可不就是怕您用不到?!彼K笑道。 鐘離嫵又把一張箋紙拿給她,“有把握之后,照著寫一遍?!?/br> “是!”水蘇腳步輕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鐘離嫵臥在美人榻上,望著映有花樹光影的雪白窗紗,思忖著余老板其人。 余老板本姓佘,曾在五軍都督府行走,任左軍都督。九年前帶著妻兒來到島上,改姓余。 秦良查到的消息是,這個人年輕的時候傾慕她的姑姑,然而郎有情妾無意。家族覆滅的時候,她姑姑都未尋到意中人,不曾出嫁。 在鐘離府化為人間煉獄那一日,余老板趁機強|占了她姑姑。隨后,有人效法為之,凌|辱落難的一眾女眷。 ——季萱也是這樣的說法。 鐘離嫵不能相信的只有余老板鐘情姑姑這一點。真愛慕一個人的話,如何能做出這般落井下石的事情。但是,可悲的是,有些人就是能夠把貪戀美色、打定主意要得到一個女人視為愛慕。這種人,一生都在糟蹋愛慕傾慕之類的字眼,卻不覺是錯。 一個女子將死之際,他強行施加了最深重的打擊、凌|辱。 鐘離嫵以拇指摩挲著食指中指的指腹,回想著季萱信件中的一言一語。 季萱說,你與你姑姑的樣貌相仿,不知余老板先后幾次見到你的時候,可曾有異色。 她看到、想起這一點的時候,心里總會冒火——幸虧是她早就知道,只是不能全然確定,不然呢? 季萱應該在她去賭坊的時候便及時相告,可她不。 她攤上的就是這么混賬的一個人。 斂起不悅,她開始琢磨余老板其人。 先后幾次相見,他都不曾現出丁點異樣。這并不能說明什么——她出現在賭坊的時候,甚至別的時候,他說不定早就暗中窺視多時,若是這樣,見到她的時候,自然神色如常。 但是,余老板有城府是一定的。他有過那般叫人發指的惡行,不可能絲毫悔意、心虛也無。仔細回想這段日子的種種是非,他沒有任何舉動。 正因為如此,她有一度很懷疑自己得到的消息不實。 在她冠著鐘離這姓氏來到島上的時候,在她與季萱反目正名之后,甚至在他見到她的時候,都應該想到她的姑姑,想到自己做過的孽。 沒行動,或許只是因為她之前住在歸云客?!粫峙乱粋€女孩子,他畏懼的是景林。 而如今,她已離開歸云客棧,嫁給了簡讓。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很快就要有所行動。還沒有的話,那大概就是做好了血債血償的準備——只是,這想法未免太樂觀。 你如何能指望一個嗜血成性的畜生忽然有了良知。 這種人,只讓他一死,委實便宜了他。 她要讓他受盡折磨。 這已不是她有沒有擔負著責任的事,每一個有能力的人知情后都會除掉他,不然會膈應一輩子。 雙福無聲無息地進門來,坐到美人榻跟前,仰著頭怯怯的叫了一聲。 鐘離嫵被驚動,忙抬手揉了揉眉心,又閉了閉眼。 她知道,自己這會兒一定是要殺人的樣子,不然雙福不會這樣。 “來?!彼龑﹄p福笑了笑,拍拍美人靠。 雙福這才高興起來,跳到榻上,在她身上走來走去,片刻后找到一個喜歡的位置,坐下來,喜滋滋的看著她。 它是她的小開心果。 水竹進門來通稟:“夫人,院子里當差的人要給您請安?!?/br> “夫人?”鐘離嫵對這稱謂有點兒訝然。 水竹就笑,“公子是景先生和傅四爺的好友,眼下又置辦了諸多產業——人們都說,他手里現有的家當,足以買下半條街了。要什么有什么,誰敢怠慢您?昨日在宴席間,不就有挺多人這樣喚您么?” “……”鐘離嫵汗顏,她不記得了,“準備好封紅?!崩^而抱著雙福起身,坐到廳堂的太師椅上。 簡讓親自挑選的仆婦,都是一看就是淳樸、踏實的性情。請安之后,接過封紅,俱是千恩萬謝。 之后,鐘離嫵讓水竹給她們安排差事,往后各司其職。 ** 簡讓料理完手邊的事情,回到內宅。 鐘離嫵在美人榻上打瞌睡,雙福則窩在她懷里,睡著了。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你倒是老實,這大半晌,連這院門都沒出?!?/br> 鐘離嫵就笑,“第一天,就算做樣子,也得老實點兒,省得你剛成親就鬧著要休妻?!?/br> 簡讓忍俊不禁,湊近她,“帶你出去轉轉?!鳖D了頓,又自覺地糾正,“陪你出去轉轉?!?/br> 鐘離嫵笑意更濃,主動親了他一下,“好啊?!?/br> “再來一下?!彼豢暇痛顺鲩T。 鐘離嫵摟住他,又在他唇上點了點。 他則趁勢捕獲她的唇,百般糾纏,手自然而然地落在她心口。 鐘離嫵捉住他的手,掐了一下,“少來?!?/br> 簡讓低低地笑,“等天黑再說?” “……’鐘離嫵一撇嘴,心說最好是免了,她對那個真沒癮。那些不適、疼就算能忽略,但分明是存在的。 簡讓換了說辭:“那就現在?!?/br> “去你的?!毕肜鬯勒l么?換個身嬌rou貴的,這會兒怕是早散架了——就她這種底子很好的人,現在都打蔫兒了。 “那就晚上?!彼m纏著她的唇舌,“嗯?” “……嗯?!彼怂幌?,發現這廝真是自己的冤家。他最會把她往溝里帶,不是沒法子不跟著走,就是掉溝里才醒覺。 簡讓唇畔逸出由衷的笑,“走?!?/br> 簡宅所在的這條街,與賭坊只隔著一條街,因為是在島中部,街頭很是熱鬧。 這對新婚夫妻閑閑走在街頭,雙福踩著優雅的步調跟在鐘離嫵身側。 簡讓一襲品月色闊袖錦袍,鐘離嫵一襲正紅色衫裙。雙福自是不必說,通體雪白,大眼睛時而瞇起,時而睜得大大的,漂亮至極。 行人、商販紛紛矚目,對這對男女的眼神,都是存著一份欣賞風景的淡然、和善,對雙福則是存著不能掩飾的驚訝、好奇。 跟著主人滿大街轉的貓,他們沒見過——這應該是犬類的習性。 “投錯胎了?!焙喿寕阮^看著雙福,笑微微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