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上次?上次的事情——“應該是我追著你算賬吧?”簡讓笑著放下筆,“不說我真是忘了。來,別等明日,就今晚?!?/br> ☆、第9章 撩撥(下) 四喜趁機跳到椅子上,再跳到地上,嗷嗷嗷地叫著跑去廳堂。 “小心我們雙福給你一爪子?!辩婋x嫵笑笑地看著四喜肥乎乎的身形消失在門口,這才對簡讓道,“我可沒那閑情。跟我一同去你又不吃虧,不答應就算了,我去找別人?!?/br> “你明日一定要出門?”簡讓轉身取過酒壺酒杯,倒了兩杯酒。 “嗯。怎么了?”鐘離嫵在他對面落座。 簡讓略一思忖,頷首道:“那行,一道去?!闭Z畢,將一杯酒送到她手邊。 四喜在廳堂的叫聲更兇狠了,雙福的叫聲則是低低的,有點兒沒好氣。兩個人不需看也知道,雙福這會兒一定身在窗臺上,一副愛答不理的高傲樣子。 鐘離嫵撫著酒杯,有些無奈地揚了揚眉,“你這兒款待人的只有酒么?” “沒好茶?!焙喿尯攘艘豢诰?,瞇了眸子打量她,“遇到什么喜事了?神采奕奕的?!?/br> 這是實情。燭光影里,她一襲白衣,領口與袖口滾著云紋,說起來,自相識到如今,她日常穿的,只這一種顏色;束在頭頂的秀發如墨,肌膚勝雪,雙眼亮晶晶的,流轉著襲人的光華。 “腳傷好了不就是喜事么?”鐘離嫵端起酒杯,聞了聞味道,啜了一口。 “也是?!焙喿寙柕?,“要是我不借你魚竿,你會去找誰?” “找掌柜的?!辩婋x嫵唇角牽出愉悅的笑容,“他平日無事的時候,也喜歡釣魚。我還沒做好的魚竿,就是他在幫忙做?!?/br> 這倒是巧了。明日他也不會單獨出門,也想拉上掌柜的同行。他一面想著,一面道:“不聲不響的,人緣兒倒不錯?!?/br> 鐘離嫵又啜了一口酒,眼神直接地凝視著他,好奇地道:“你來這里,真的沒有別的目的么?” “我該有別的目的?”簡讓反問。 “有目的最好?!辩婋x嫵環視著室內,“那么,等你目的達到就可以離開,我就可以住在這兒了?!?/br> 簡讓失笑,“為何?” “這里應該有蹊蹺?!辩婋x嫵如實道出想法,“而且,不懼暴風雨——聽說前年暴風雨過后,這兒安然無恙。我住的筱園就不行,全塌了?!?/br> 得知這些,還是因為水蘇發現筱園建成的時間只有一兩年,這里卻是不同,起碼已建成好幾年。為此,掌柜的到房里詢問她可有照顧不周的時候,她細問了幾句。 簡讓身形向后,意態慵懶地倚著座椅靠背,“景先生的生平,你應該知道一些吧?”她雖然說起來只是商賈之女,但是掌握的消息并不少,若非如此,根本無從知道他的底細。 鐘離嫵自是不會否認,“聽說過一些?!?/br> 簡讓繼續道:“早在他初次來到無人島的時候,我就有意前來。是以,請他專門找工匠建造了這所宅院?!?/br> 鐘離嫵聞言不由驚訝,“你早在前幾年就有了功成身退的心思?” “嗯?!焙喿岋嫳M杯中酒,取過酒壺斟滿,“朝堂——尤其是將走至盛世的朝廷,不適合我這種人?!闭f著話,他凝了她一眼,“功成身退是謬贊,我從來就沒想過在廟堂久留?!?/br> “這樣啊?!辩婋x嫵沉吟片刻,笑了,“也好,往后我也有個熟人同在這里?!?/br> “你也不打算離開了?” “嗯,至多像景先生一樣,偶爾出去走走?!辩婋x嫵忽然目光一閃,“你說的話是不少,卻都是在打岔——還是沒告訴我,來這兒有沒有別的目的?!?/br> 簡讓一笑,“你猜?!?/br> 這就是不打算談論的意思。鐘離嫵也不勉強他,將杯里的酒緩緩喝完,放回到桌案上,站起身來,“我回去準備準備,明早卯時來找你?!?/br> 簡讓笑得像個地痞,逗她:“急什么,長夜漫漫,陪我說說話多好?!?/br> “讓我陪你?”鐘離嫵也笑,“我只怕你不敢讓我留下來?!?/br> 就沒有她不能接的話。簡讓笑意更濃,卻沒反駁。換在平日,少不得要用激將法把她留下來,今晚還真不行,他還有事。 鐘離嫵往外走去,背對他一揚手,“記著,別起晚了?!?/br> 簡讓瞧著她裙擺下時隱時現的純白小靴子,提醒她一句,“山路難行?!?/br> “知道?!?/br> ** 翌日早間,簡讓見到鐘離嫵的時候,先是訝然,繼而失笑。 她換了男子裝束,長發用竹冠束在頭頂,上衣樣式與短褐相仿,玄色,長度及膝;腳上登著一雙玄色小靴子,高及膝下;中間現出一截同色的緞面中褲。 這樣看起來,她像是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讓他失笑的并不是她的打扮—— 她左手拎著竹籃,籃子里窩著還在打瞌睡的雙福,右手拎著一個小箱子——比尋常書生的書箱要大一些。 簡讓不由得俯身,摸了摸雙福的頭,“她走到哪兒你跟到哪兒,哪里像貓?!?/br> 雙福的耳朵動了動,繼而翻了個身,變成慵懶的側躺姿勢,前爪碰了碰他的手。 “吃過飯沒有?”鐘離嫵問他。 “吃了?!焙喿層侄毫硕弘p福,站直身形,對杜衡偏一偏頭,“走?!?/br> 杜衡負責帶漁具,另一名小廝凌霄留下看家,照顧四喜,若是有事,騎快馬去通稟。 “跟客棧借了馬車,小虎趕車,到山下之前我跟雙福都不用走路?!辩婋x嫵邊走邊道,“你呢?” 簡讓不解,“我怎么了?你借的馬車我不能坐?” “……”鐘離嫵加快步子往前走,沒好氣地道,“就跟你借根魚竿而已?!庇譀]說請他一起坐馬車。 簡讓聽出她的言下之意,“魚竿不是很容易做成么?”心說誰讓你找的人不對的?換他來,一天就能做好。 “結實的魚線用完了,掌柜的手邊沒有,要在庫房里找?!?/br> “該,誰叫你運氣不好?!?/br> 不管鐘離嫵情愿與否,簡讓還是與她一同坐上了馬車。 凌霄在馬車出門前找到小虎,詳細詢問了幾個人要去何處。 簡讓把竹籃拿到自己身邊,把玩著雙福的小白爪,“它不會亂跑么?” “不會,至多是偷空自己玩一會兒?!辩婋x嫵心里那點兒火氣已經消了,和聲解釋道,“以前就總跟我一起去山里釣魚?!?/br> “那就行?!币轻炓淮昔~把雙福丟掉,他就不答應。 鐘離嫵手肘撐在矮幾上,手托著下巴,問他,“你怎么這么喜歡貓???” “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辩婋x嫵一笑,“要是說得出喜歡的原由,興許就找得出不喜歡的原由?!?/br> 喜歡應該是沒有理由道理可講的。 簡讓頷首以示贊同。 竹籃底部鋪的是一張小小的薄薄的獸皮毯子,鐘離嫵掀開一角,取出一張圖,鋪開在矮幾上,指著一個地方,“我要去這兒,不反對吧?” 簡讓看都不看,無所謂的態度,“哪兒都行?!?/br> 鐘離嫵抿了抿唇,不再理他,湊到車窗前觀望一路的美景。 島嶼被蒼茫海域環繞,但是島上不乏山林,只是居民大多扎堆居住,山林便成了人煙極少的所在。 正因山中居民很少,引人入勝的美景才能一直維持原貌。 鐘離嫵今日要去的山中,是相較而言離歸云客棧較近的地方。 很多人釣魚,選的大多是湖泊或水流緩慢的河邊,在岸邊一坐就是大半日。鐘離嫵則不喜如此,覺得那樣的湖、河里的魚不夠肥美,釣魚之處一向只選擇水勢明顯起伏的河流。 馬車在山腳下停下來,鐘離嫵下車之后,仍舊是一手拎著竹籃,一手拎著箱子,吩咐小虎:“在這兒看著車馬,有事就去找我,順著山路一直往上總能看到我?!?/br> 小虎笑著稱是。 杜衡將漁具交給簡讓,“我也留在這兒吧?萬一凌霄有事找過來,我能及時找您去通稟?!?/br> 簡讓頷首,接過漁具,與鐘離嫵相形順著山路往上走。 他視線有意無意地瞥過她拎著箱子的手,箱子的分量應該不輕,使得她的手骨節分外清晰?!霸趺床欢鄮蓚€下人?”她房里就有幾名小丫鬟,另有幾名小廝同行來到島上。 “多帶人做什么?” “起碼能幫你拎東西?!?/br> “哦?!辩婋x嫵解釋道,“小廝各有各的差事。丫鬟都是身嬌rou貴,到半路就走不動了,麻煩?!?/br> 簡讓看著她的側面輪廓,笑了。與下人分外親近甚至于沒上沒下的女子,他見過,只是不論是身體嬌弱還是自幼習武,平日瑣事只讓下人去做,自己負責發號施令。如她這樣小事上親力親為的女子,他還是頭一遭遇見。 “你倒是不嬌氣?!彼f。 “嬌氣?”鐘離嫵就笑,“那或許是上輩子的事情?!卞\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真的是前世的光景。 “這輩子又不是沒可能?!?/br> “但是沒意思?!本腿玑烎~這件事,在前世的記憶中,或是年少時與年紀相仿的女孩端坐在湖邊的太師椅上,或是及笄后獨自坐在公主府的湖邊,釣魚是假,思忖事情是真。既然有幸重獲新生,她就不會按照記憶中的舊路走。 “的確?!比绻咴谒磉叺牟皇撬?,是個見慣了的大家閨秀,那……不可想象。他從來就沒長能夠與嬌滴滴的大小姐們相處的那根兒筋。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前行的腳步卻始終保持著同樣的速度。途中,他們遇到了三個行人,一個樵夫,兩個獵戶。 山路越來越狹窄難行。 鐘離嫵慢走幾步,讓簡讓走到前面去。 簡讓再看了一眼她拎著的沉甸甸的箱子,對她伸出手。 “快走?!彼活I情。 簡讓勾了勾手指,“不聽話,我就把你踹下去?!?/br> 鐘離嫵又氣又笑,“天生的混賬?!眳s是沒法子,把箱子遞給他,“小心些,別晃動?!?/br> “啰嗦?!焙喿屴D身往前走,咕噥一句,“屬小毛驢的吧?” “你再說一遍試試?”鐘離嫵氣結,很想讓他摔下山路。 “有錯?”簡讓道,“前打著不走,后打著倒退?!?/br> 鐘離嫵氣鼓鼓地威脅他:“再沒句好話,我就讓雙福煩你煩得見你就撓你的臉?!?/br> 簡讓輕笑出聲,但是相信她做得出這種混賬事情,便沒接話。她煩不煩他無所謂,雙福煩他的話,他應該會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