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小麒麟瞧瞧爹爹,扭頭再瞧瞧小娘親,蕭繹的臉真有點掛不住了,黯沉了下去,若是以前沈婳瞧見他沉了面色定會立即補救軟語哄上一二,可現在依然是默不作聲。 其實沈婳心中也百轉千回,明明想好的要收住情緒,以前她女扮男裝時無論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會這般任性,今日怎么就像小兒一般和蕭繹耍脾氣。 蕭繹細細琢磨是哪里惹了她的不痛快,不過他似乎很快就想明白了,忽而哈哈一笑,歪頭就在沈婳的臉頰上毫不避諱的親了一下,“我的婳兒如何都是美的?!?/br> “煜哥兒還在呢……”沈婳再次斜睨蕭繹一眼,眸光卻不似剛才那般涼了,隨即低下頭逗弄小兒,希望煜哥兒可別跟他爹爹亂學。 蕭繹雖然剛被小表妹冷落下,不過心里確是舒坦極了,一直覺得她婳兒不愿在自個兒面前表露心中情緒,將他推開,既陌生又疏遠,而沈婳剛才那般,反而讓蕭繹心潮澎拜,不比昨日的少。 從沈婳被接到侯府的那日起,蕭繹心中就下了決定,婳兒人定是跑不掉了,他也十分貪心,既想要扣住人,還想得到她的心。 馬車緩緩的啟程,朝著宣王府行去。 到了的時候,賓客滿門,宣王府門前極為熱鬧,氣派的朱漆金鎖大門敞開,門口停了不少馬車,蕭繹和沈婳來的已經算是早了,門口有穿著得體灰布麻衣的小廝站著,看過請帖后恭恭敬敬的請人進去。 沈婳一下來就帶上了帷帽,抱著煜哥跟在蕭繹身后,蕭繹將送個郡主的禮盒交給小廝,順便遞過去請帖。 那小廝看過之后卻攔住三人的去路。 ☆、第75章 別人送給蓁蓁郡主的生辰賀禮,不是瑪瑙鐲子玉墜,就是金簪銀簪,這個小老虎風箏是什么?小廝上下打量只怕讓不相干的人混進來,更是心內腹誹,哪家寒酸門第,也好意思拿出手送給宣王府,不由的面上就顯了幾分鄙夷怠慢,只嗆著聲要帶他們到一邊好好詢問清楚后,方能入了門檻。 旁的進進出出的皆是客人,聽說這一家人送的是一只破風箏,瞬間就像見了瘟疫一般拉著自家孩兒的手就繞著走。 “真寒酸,羞羞羞?!币粋€個rou墩墩的白凈小兒突然朝著煜哥兒羞辱的說道,還嬉皮笑臉的做鬼臉。 小麒麟身子扭動了下,要從小娘親懷里下來,牙齒咯咯作響,“你再說一遍?我湊你?!?/br> “我說你一家子寒酸?!毙喊侵旖峭律囝^說。 沈婳被這話說的極是不爽,可她現在不易露面引起他人注意,扭頭瞧蕭繹,卻見他只冷冷的盯著,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來,既不理會那攔路的小廝,也不替煜哥兒出頭,沈婳不樂意了,有人欺負煜哥兒,她用手肘碰碰蕭將軍小聲道,“你就這么看著?” 蕭將軍倒是平靜,“婳兒,放他下來,讓他自個兒解決?!?/br> 沈婳有時候真是無奈,可蕭繹都說了,她便只好松開,小麒麟在京城侯府也是混世魔王級別橫著走的,來了這兒豈會怕那小兒,這剛挺起胸膛往前走了兩步,rou墩墩的小兒就怕的后退了,一直退到臺階,險些摔倒之際便被一個疾步趕來的婦人護在懷里,“你們要做什么,竟然推我孫兒?” 小麒麟不服,“是他自個兒害怕,要摔的?!?/br> “我孫子能自個兒摔自個兒,哪家的野孩子?” 這尖利的嗓音聽的太熟悉了,沈婳挑眉細細一瞧,果然是趙知縣原配夫人趙袁氏,那這個囂張的小兒便是趙家長孫,趙澤思了,怪不得小兒這般沒有禮教,他那一家都是何等鼠輩,上梁不正下梁歪。 趙知縣是個好色虛偽之徒,這趙袁氏也是出了名的毒婦,沈婳有次也差點著了她的算計。 那小廝一瞧是趙知縣家的孫子,趙家跟王妃娘家還有些姻親關系,立刻就站出來賣乖,推了推煜哥兒,“快點給小公子賠罪?!彼€挨近蕭繹小聲威脅若是不賠罪休想進去王府云云,這些話卻讓蕭將軍愈發嘴角翹起,一抬腳就踹飛出去,當著眾人的面,蕭繹陰冷著話語緩緩出口,“我蕭繹的兒子豈容你們這些人欺負?!?/br> 蕭繹的名號在大梁是十分響亮的,冷面閻王一般的存在,現如今能與蕭繹齊名的怕只有北疆的那位已到了知天命年歲的大將軍,他轉了眸子,幽幽的盯著趙袁氏,目光卻是極致的冷冽。 那趙袁氏目瞪口呆,萬萬也沒想到遠在京城,位高權重的大將軍會來江南,眾人同樣唏噓后怕,幸而剛才沒說什么不遜之言。 趙袁氏和趙知縣皆是攀炎附勢變臉快的,立刻就訓斥自個孫兒沖撞了小公子,推嚷著讓其過去道歉。 沈婳此刻再望向一身冷氣的蕭繹,才兀的恍然,他這是在伺機鋪墊今日的計劃,現在恐怕蕭大將軍來王府參加宴會的事要傳的盡人皆知了,這一出戲才剛剛開始。 于此同時,“啪”得一聲鞭響即刻引了他人的注意,只見從大門里跨出一抹穿著紅衣勁裝的漂亮女娃,肌膚勝雪,臉蛋精致,站定在王府門口,別看只有四五歲的個頭,卻氣勢嬌兇。 “趙澤思,你過來?!陛栎杩ぶ餍χ辛苏惺?。 趙袁氏最喜歡自個兒孫兒跟郡主能接觸了,趙澤思也喜歡這個漂亮的郡主,同齡人里沒有人能比蓁蓁郡主更漂亮了,他屁顛屁顛的過去,小孩子哪里懂什么眼色,覺得被郡主叫過去特別有臉,還偷偷的在煜哥兒面前得意,只剛走過去,蓁蓁郡主就抬手揮了一鞭子,鞭子只是抽在了腳邊,卻嚇的小兒哇的一聲就嚎啕哭起來。 緊接著眾人就看到小兒瑟瑟發抖的褲襠下落了一灘水,趙袁氏大驚失色,又丟人又氣憤,只是不敢表現出來,話語還說的畢恭畢敬,“小郡主為何跟澤思置氣?” 蓁蓁郡主不答話,反而咯咯一笑,不由分說的就向前兩步,眾人還以為她要再抽一遍趙澤思,卻不想抬起胳膊竟然是沒有任何緣由的朝著著蕭將軍家的兒子抽去。 別說眾人瞧著心驚,只暗暗道宣王府的郡主果然是個小魔女,沈婳心口當下狠狠一緊,三兩步要過去抱走煜哥兒,卻被蕭繹拉住,“我的兒子沒有理由膽怯的?!?/br> 煜哥兒迎著那突來的鞭子,確是沒有膽怯,連躲都不躲,別說像剛才趙澤思那般害怕的尿褲子了,瞧那樣子還打算去接住鞭子呢,可就在鞭子要落下的最后一刻,蓁蓁郡主手腕一轉,靈巧的收了鞭子,負手而立,像是一朵小牡丹,渾身的靈氣。 蓁蓁郡主瞧著眾人嬌嬌的道:“你們看到了么?” 他們看到了蕭將軍家的兒子果然有骨氣,夸贊聲頓時絡繹不絕,反觀趙澤思,真是夠窩囊的,話說三歲看老,這小兒都五歲吧,再過個七八年的都能娶親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比一比倒是瞧出不同了,京城將門家養出來的公子果然不同。 蓁蓁郡主滿意的昂著下巴,斜睨著趙袁氏,“蕭煜這樣的才算是我蓁蓁的朋友,趙澤思膽小如鼠,還敢欺負挑釁人,蓁蓁自然要為朋友出氣?!?/br> 趙澤思一聽蓁蓁郡主不愿意和他做朋友,還說他膽小如鼠嚎啕的更是厲害了,趙袁氏被一個黃丫頭說的無話反駁,漲紅了一張臉,趕緊領著孫子就告辭回去。 蓁蓁高興的上前拉住煜哥兒的手,煜哥兒愣了一愣,還真讓她拉了,總之不知為什么他就是不討厭這個郡主,抽他多少鞭他都不討厭,蓁蓁努努嘴,小聲嘻嘻對著他耳朵笑著道:“雖然你是哥哥,可我比較厲害,私底下我是你jiejie,知道么?我罩著你?!?/br> 煜哥兒一聽這話,立刻搖搖頭,“不行,我是哥哥,以后我罩你?!?/br> 兩個小兒爭論著已然入了府,其他小廝再不敢怠慢大將軍,連忙上前,“王爺在廳堂會客,將軍請隨小人這邊行?!?/br> 郡主的宴會設在花園,主要是讓小孩子玩耍,至于陪同來的父母,男客便在廳堂喝酒閑談,女眷則是去暖閣,由宣王妃設宴招待。 沈婳一入府,和蕭繹分開,有丫鬟領著她去暖閣,她倒尋了一個合適的由頭,打發走那丫鬟,瞧著無人便急急脫去了身上一直穿著的斗篷,按照心中熟記的路線圖去了花園的假山,那里小孩子嘰嘰喳喳的在玩投壺游戲,蓁蓁郡主大獲全勝。 卻無人注意,宣王妃身邊的楊嬤嬤躲在這里等候多時,探著腦袋一副焦急的神色,直到有人借著樹木掩映轉入假山后,楊嬤嬤才松下一口氣,那女子抬臉,皮膚黝黑,臉頰有黃斑,但那雙眸子卻燦亮的如皎月。 …… 男客這里,宣元海與蕭繹觥籌交錯,不過是客套寒暄,蕭繹喝了兩三盞酒,鳳眸一瞇,當著眾人的面舉杯笑道:“聽聞王爺劍術精湛,不知可否請教一二?!?/br> 男人之間這種較量本就稀松平常,宣遠海自然要迎戰,二人來到院外互執寶劍,兩人身形都十分高大結實,打了幾個來回渾身冒汗,卻一直是平手,宣元海覺得難得遇見對手,索性脫了外衫,露出上身結實的肌rou。 蕭繹也不甘示弱,同樣脫去上衣裸著,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肌rou紋理一路向下收緊在束帶中,陽剛之氣勃發而英挺,蕭繹出劍雖然又猛又快,可不知怎么漸漸的就落了下風,宣元海正是得意之時,卻見楊嬤嬤領著一個背著藥箱的黝黑女子入了院子。 那女子似乎盯著蕭將軍一身的肌rou,還紅了臉,宣遠??刹幌敕艞壼A了蕭繹的機會,不耐煩的道:“跑來前庭為何事?” 楊嬤嬤在劍花摩擦聲中大聲道:“王爺,王妃突然胸痛難忍,老奴請了女大夫過給王妃瞧瞧,王爺您也去一塊看看王妃吧?”宣元海曾經有令,若是有陌生人來王府,尤其是去□□女眷居住的地方,必須先讓他過目,因為□□女眷有芳菲閣,謝婉的事情宣元海十分謹慎。 宣元海隨意瞥了一眼楊嬤嬤身邊的女子,并沒有半分停頓,一邊揮著劍一邊吩咐,“帶她去給王妃看吧,本王一會兒便去?!?/br> 楊嬤嬤應聲,可誰知此時另一個不常露面的方臉嬤嬤也急急的跑過來,認識的下人皆知那是芳菲閣的人,宣元海劍眉緊蹙,這才有了反應,方臉嬤嬤慌慌張張的也不等王爺詢問,只扯著聲道:“王爺,您快去看看萬姨娘,她剛才突然吐血暈死了?!?/br> 那方臉嬤嬤的袖子上還沾些許殷紅,應是主子吐血弄上的。 宣元海臉色大變,哪還有剛才的戀戰,立即吼著命令,“讓大夫先去芳菲閣給萬姨娘診治?!?/br> 方臉嬤嬤趕緊拉著人就走,楊嬤嬤暗暗替王妃嘆息。 此刻的宣元海心情煩躁,牽掛佳人,待要抽劍認輸趕去芳菲閣,蕭繹卻一改剛才的頹勢,劍鋒比之之前更猛更快,逼的他腳步節節后退,若是宣遠海此時強硬抽離,極有可能讓蕭繹傷著,可宣元似乎也是不管不顧了。 蕭繹眸光一縮,卻是一轉腕子自傷,又與他纏斗上去,兩劍相交出火花,四目相對,宣遠海怒道:“蕭將軍不曾聽到內人有疾么,何必纏著本王?!?/br> “王爺不顧結發正妻,寵幸姨娘,乃是作為大丈夫令人不恥之為,蕭繹看不過去?!?/br> 一旁男客剛才還在唏噓宣王寵妾滅妻的行為,自然也有支持宣王的,讓蕭將軍這等有膽識的說出了心聲,不由的心中起敬。 宣元海最后被蕭繹斬斷劍的時候已經有一盞茶的功夫了,他怒氣達到頂峰,扔了斷劍朝蕭繹怒哼一聲,就朝芳菲閣跨步行去,路上他越想越兒是哪里覺得不對勁,太巧合了,宣元海心里陡然升騰起不祥的念頭,不等趕到芳菲閣他連忙下令封鎖王府。 若是他到了瞧不見自個的萬姨娘,今個誰也出不了王府。 ☆、第76章 沈婳隨方臉嬤嬤疾步入了芳菲閣,她忍不住抬眼打量,園子布置的很是雅致,亭臺樓閣,水榭青蔓應有盡有,雖叫閣樓卻占地極大。 可這四周特意加高的圍墻和入園處看守的侍衛,與這精致園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壓抑,沈婳心中泛起一絲冷笑,都說宣王寵愛萬姨娘,看似深情,卻極是自私,這就是一個金絲籠,將金絲雀豢養在里面,只為了他逗弄時能隨心所欲,可這金絲雀總有一日會郁郁寡歡而亡。 一入臥房熟悉的幽香縈繞,沈婳心砰砰直跳,說不清楚是為接下來要進行的計劃太過緊張,還是因為要見到一直期待的親人。 沈婳在耳室頓了腳步,態度強硬的以看診不喜歡有人為由遣退了屋內所有伺候的,方臉嬤嬤雖有不悅,可也是萬般無奈,姨娘的命她不敢耗,萬姨娘要是歿了,這園子所有的人都要跟著陪葬去,加之是個女大夫,總歸不會鬧出什么齷齪之事,嬤嬤趕緊領著人都出去。 沈婳又仔細查看了一番,確定人都遠離了,才急忙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往桌上的茶杯倒出少許粉末,走到床邊,萬姨娘臉色慘白如紙,可依然美極了,沈婳看到那容貌饒是做了心理準備,還是有太多的震驚浮在臉上。 這個時候哪里容的她去細細看自個兒未曾謀面的胞姐,扶起身子,喂她喝下去茶水,不過片刻懷中的萬姨娘就嗆醒了,朝著地面一陣干嘔。 沈婳心里一松,扶她躺回去,一邊脫衣服,一邊怕她驚慌并細細囑咐:“婉jiejie,我是蕭將軍的人,你緩口氣,趕緊起來換上我的衣服,扮作大夫出去,外面有人接應,他會送你出城到安全的地方?!?/br> 萬姨娘坐起身子,神情溫柔沉靜,望著層層脫掉衣服的黑臉姑娘,如水盈盈的目光微微閃動了下什么不明的芒光,沈婳正好與之對上視線,見她直直的盯著自個兒瞧,她局促的笑了笑,沈婳心嘆見到jiejie竟然是說不出的緊張。 “若你把我換出去,姑娘怎么辦?”萬姨娘話中不無擔憂,而且宣元海也不會這么輕易讓進過芳菲閣的大夫出府,她對蕭繹的計劃更是一知半解,只知按著蕭繹的安排吃下那藥粉等待有人來救她便可。 沈婳寬慰,眸光不由自主的盯著人臉看,“jiejie放心,蕭將軍會救我出去!而且宣王爺一時半會兒不會發現你離開的?!彼季w飄飛了一瞬,心神才又抽回來,望著萬姨娘的神色一凝轉為肅然。 不管多危險,她是心甘情愿的救人的。 萬姨娘也不再多言,身上漸漸有了力氣,就拾起衣服一件件的往身上套,不知為何這衣服上有一種熟悉的香味,她不由的瞥了一眼那黝黑的姑娘。 沈婳脫完衣裳,就拿起了放在桌子上藥箱,里面并沒有什么藥物,卻是胭脂水粉一類,沈婳將還在系帶子的萬姨娘拉過來坐下,握著粉墊兒將一層豬油般黑乎乎膏油往她臉上涂抹,萬姨娘心中也甚是緊張,任由面前的人給自己換妝,待弄完,卻只差將眼皮的褶子黏住,沈婳拉著萬姨娘到銅鏡前看。 昏黃霧化的鏡面里兩人竟然十分相似,萬姨娘不曾得見沈婳原本的容貌,幽禁在芳菲閣的四年里,她也不知自個兒失散多年的meimei就身邊,她驚詫他們的相似,卻想不到其中緣由。 猛然外面響起急促的有力腳步聲,伴隨著一眾下人驚呼王爺,兩人同時一驚,宣元海來的太快了…… 宣元海急忙推門而入,腳下生風,沒有半刻停頓,他面色陰沉中夾著的灼燒火山般的怒氣,她的婉兒若是不在了,若是不在了,只要一想到這種惡劣的結果,宣元海就渾身煞氣涌出。 但當看到床上靜靜斜倚著靠背的人兒時,他的陰沉才漸漸化為柔情,“婉兒怎么樣?” “王爺莫要挨近我,怕要有染的?!贝采系牡募讶藥е婕喺趽踔诒?,聲音嘶啞,宣元海不禁蹙了蹙眉頭,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可這熟悉的潔白額頭,誘人的眉目露在外面的分明是他的姨娘。 他瞇著眼,腳步不停,“本王不怕,讓本王看看你!” “王爺?!贝采系募讶艘宦暣蠛?,“莫要讓婉兒為難,別過來?!彼诖娇人粤藘陕?,半掀開面紗拿帕子掩唇咳嗽,宣元海目光如炬,看的極為仔細,那嘴唇雖然蒼白,卻是婉兒的唇,她有唇珠,微閉微張時弓弧圓潤,就如一顆珍珠嵌在上好的美玉上。 宣元海頓住腳步,放心不少,“好好,本王不過去?!彼黄^盯著那黝黑的女大夫,她一直低垂著腦袋,若是宣王再仔細一些,這二人 不過是皮膚一黑一白,額頭的飽滿極為相似,而大約不像的地方就是正中的鼻子,謝婉較為端潤,沈婳的卻極是秀挺。 不錯,躺在床上的已然是洗凈妝容的沈婳,而現在立在旁的女大夫正是萬姨娘,感受到宣王的目光掠過她時,萬姨娘將頭垂的更低了,像是一介草民的卑賤謙恭,宣元海哪里用正眼瞧她,只沉著聲音問:“可有何大礙?” “夫人的是肺癆!恕民婦無能,還是另請高明?!彼揪鸵驗槭捓[送來的藥物吐血,嗓子壞了,倒不似原本的聲音。 肺癆?宣元海睜大了眸子,又看向床上的佳人,一聲低吼,“廢物?!备锹裨剐钍险埖氖呛螣o能大夫,正好也不必活著回去了,那眸中漸起的殺機讓沈婳看的一清二楚,她咬了咬唇再次開口。 “王爺莫動氣,婉兒已然這樣,為我積累點福吧?!币馑急闶亲屝醴胚^她。 萬姨娘同時連忙作驚恐狀,立刻跪在地上,伏低身子。 宣元海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想什么,沈婳心里忐忑異常,半響才聽宣元海又道,“下去吧,去庫房領賞?!苯袢罩x婉病了,又是蓁蓁的生辰,確實不易見血,日后再處理也好,不過他已經封了王府,沒有令牌誰能出去? 沈婳暗暗松氣,故意用發絲擋著些許面容詢問,“今個兒郡主和世子的生辰宴如何?” 萬姨娘知道沈婳這般與宣元海閑聊是在分他的心,她慢慢起身,眸光先是望向宣元海的背影,神色復雜而沉靜,可沉靜之下卻是一抹厭惡的犀利。 她再是溫柔的望著沈婳,這個和她容貌極為相似的女子,她終于明白心中隱動的是什么了,眸中淚水剎那間氤氳而出,后者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回望過去亦是有晶瑩閃動,很快因為要遮掩情緒,她又掩唇低低咳嗽起來。 萬姨娘一路出去,踏出芳菲閣,外面是久違的新鮮空氣,可心情卻依然沉重,未走多遠,就有一侍衛過來接替了引路的人,那人只低聲張了張嘴,萬姨娘聽的最清楚的就是蕭將軍三字,侍衛拿著王府腰牌暢通無阻,領她從后門出去,不遠處的拐角就是一輛低調的馬車,侍衛請她上車,萬姨娘扶著裙角登上去,回眸,最后一眼望向這座牢籠一般的王府,從此她再也不是萬姨娘了,而是重新活過來的謝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