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四殿下先撩起這次的風波,倘若父親問起,容華也不過如實回答。姜家雖不是什么名門之戶,卻也不是什么貪生怕死的鼠輩。四殿下大可安心,姜家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招數四殿下盡管折騰,到時候丟臉面的人是誰……還不清楚呢?!彼言捊o撂下了,冷笑一聲,從剛進來時忍耐的面孔此刻一個大轉變,眉目輕狂,竟有一種肆意的傲氣渾然勾繪。 或許是和無賴樣的沈鑒處久了,慢慢的,把那隱默的性子漸漸消除,恢復了小時候那個帶點野性的,會耍點小聰明十分狡黠的脾氣…… 殷延禾和她沖,她一股勁連著心火也是卯足了勁頭,完全不甘示弱,直接硬對硬。 他倒是想要把眼前的人給逮住,按在手心里肆意揉捏,偏偏這蝕骨的毒折騰的殷延禾逐漸神志不清,他惡狠狠地瞪著眼前格外放肆的人,虛弱的招了招手,讓人把解藥取出來交給了容華。 容華將解藥收好,冷然的目光里帶著些不屑的懷疑:“你不會給假藥吧?” 殷延禾眉頭一擰,恨不得此刻就把她給拆了骨頭,低吼道:“你拿回去一試便知!你們的解藥呢?” 容華自知殷延禾是不敢拿假藥來騙她的,誰讓他先前故意拿沈鑒來脅迫她,女人的報復心可比男人要強烈得多,可別說她曾經受過欺騙,越發覺得這些品德敗壞又心思齷齪男人不受點教訓,是沒法長記性的! 她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良褚,不必說,良褚便心領神會,將一顆藥丸拿出來殷延禾,殷延禾快速伸出手將藥丸一下給吞噬下去,藥性還沒展開,腹腔里仍是劇痛難忍,不過他倒是忍得住,抬起蒼白的臉來,惡聲惡氣地道:“就這么一顆,之后的呢?” 良褚淡淡道:“什么時候我制住了解藥,什么藥就給你?!彼娨笱雍痰难凵裥┪⒆兓?,又緩慢補充道:“你的毒是靠我制造的香氣催發,不過不是吸入體內,而是皮膚接觸就會催發毒性。因此你不用擔心,這顆解藥足以你好好活著。不過若是我這頭沒有制出解藥,哪一日四殿下的解藥又無故斷了,即便四殿下躲得再好,良褚仍能夠尋到四殿下的住處,催發你身體里的毒性。對了,這毒是良褚親自所制,這世間上除了良褚誰都解不開。當然……四殿下也不要派人過來打攪,畢竟良褚是醫者,不想制造太多的殺孽?!?/br> 最后一句話,顯然是在提醒殷延禾不要妄想能除掉他。 這句句言辭,簡直是把殷延禾所有的計謀都給按死在搖籃里,一絲可循的細縫都沒有。 殷延禾逞兇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此刻他虛弱無比,疼痛仍繼續煎熬折騰著他,不過藥性倒是慢慢起了令痛意不再如此劇烈,他一向張狂不羈,何時竟被人緊緊束縛,連反招都使不出來。 他眼睜睜看著姜容華和她身邊所帶來的那個可惡醫師轉頭離開,一口氣最后還是沒能忍住,在身后大喝,像用盡所有的力氣:“此事……沒完!” 容華聽得,身形一頓,嘴角冷冷一扯,帶著十足的輕蔑不屑,沒完是嗎?她還想沒完呢!殷延禾忍不了這一口氣,當她忍得住嗎?他只要敢繼續沒事找事,上門犯賤,不論是她,還是沈鑒,恐怕都會讓殷延禾好好喝上一壺! 從殷延禾的山莊里離開,她兜里揣著解藥,馬不停蹄的飛奔回客棧,她剛一入客棧就往沈鑒熟睡的房間里趕去,連身邊的良褚都不顧了。到了房間后,她完全不顧形象撞開門,就看到床榻上本是服了藥躺下的人此刻竟是坐了起來,整個人像是用盡了氣力挨著床柱子,手臂虛弱地垂落下來,就好像了無生機耷拉著一動不動的柳條。 她心下一緊,當即往前飛跑著沖了過去,沖到床邊將歪倒在床柱上的人給攙扶起來,果然,如良褚所說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他居然提前醒了過來,也不曉得醒了多久,遭了多少罪…… 容華一邊想著一邊觀察著他的臉色,看他緊抿雙唇,臉色慘白一片,半個字都說不出口的模樣。 心仿佛都要碎了,裂成一片一片,她強忍著心痛,慌忙把解藥給茶水給融開,隨后端著坐到沈鑒身旁,扶起他沉重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解藥往他嘴里灌。 沈鑒是個好強的人,他一醒來曉得容華獨自前去,本想要跟著一起,誰曉得這毒又再度發作,叫他一下跌回床榻,他立即便曉得以自己這番境地……便是強行去了也是無用,他一直都是站在容華身邊替她遮風擋雨的人,而今卻…… 他忍著痛,終于是等到容華回來,看她忙里忙外,沈鑒何曾看見過他這般關切自己,這痛意立時緩解不少,努力的張嘴將那藥茶喝下,干澀的喉口被清熱的藥茶溫潤淌過,他艱難地睜開眼,眼簾之中他的心上人臉上滿是焦躁急迫,聽到她問:“這是解藥,我給你要過來了……以后咱們也不用擔心四殿下再來找麻煩了,你覺得此刻好些了沒……還痛不痛了?要不要我給你揉揉身子?” 她飛快說著,絮絮叨叨,一邊還要忙著給沈鑒喂藥,沈鑒默然無聲,一句話都沒說,默默喝完了藥茶,才啞著嗓子輕聲道:“你受苦了?!?/br> 輕柔的幾個字,簡簡單單,卻每個字都說到了容華的心坎上,原先和殷延禾爭執的怨與恨此刻盡消,她低頭看了兩眼,眼眶微微發紅,聲音里稍稍帶了些許忍不住的哽咽聲,低柔輕語:“你當我受什么苦了,良大夫幫著我呢,我沒受苦,倒是你個傻瓜……居然真的信了殷延禾那一套,白受這苦!” 口氣里半含埋怨,半含嬌嗔,更多的卻是發自內心的真切關懷。 沈鑒服了藥茶,胃不再那么寒了,逐漸一點點的暖和過來,就像她此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穿過他的身軀,輕觸在臉頰上,暖意從她柔膩的掌心里揮散,令那細汗淋漓的冰冷臉龐也在慢慢恢復了人的溫度。 他這樣心疼,這樣愛著的人,這樣得溫柔體貼,關懷備至,沈鑒突然覺得……這劇毒的折騰就算來得再狠一些,他都甘愿承受。 當然,這種話沈鑒自然是不會說與容華聽的,他可怕他這個小丫頭生脾氣,回頭又不好哄。 他微微笑著,頭一次以虛軟示弱的姿態展現在她面前。 容華低著頭瞧他這動彈不得的樣子,忽地像想到些什么,忍不住抿唇低笑了一聲,柔軟的笑意在眼底里星星點點綴滿了。 “之前你總欺負我,這回你是遭報應了?!?/br> 她故意挖苦他,卻滿臉都是笑。 沈鑒也跟著她一道笑,淺淺的,淡淡的,在深邃英俊的眸光里宛若水花一般波紋鱗鱗,漣漪四起。 他的手小心的,細致的,從容華的掌心指縫間穿過去,在她不經意時,緊而牢地握住她的手,看她眼中閃過一絲訝色,神情逐而軟化,他的聲音在此刻響起:“好不容易回來了,你陪我一起躺著吧?!彼f著另一只空余的手就想要環住容華的腰肢。 她突然道:“等你好些了,擦個身子,再好好睡一覺?!?/br> 沈鑒渾身乏勁,用了解藥后越發沒氣力,不過他是個男人,在女人面前怎么都要逞點作為男人的面子,因而也不說不,就微笑著默默地點頭。 容華看著他,看了好會兒,忽道:“有沒有覺得舒服些了?” “好些了,能起來?!?/br> 容華考慮了一會兒,見他面色仍一片白,便道:“再過會兒,我叫人來給你擦身換件新衣裳?!?/br> 沈鑒的眼睛像星子一樣盯著她:“你來給我換……好不好?”竟是不要臉的帶了一絲耍賴撒嬌的意味。 容華愣了一下,她給他換衣服?羞臊的緋紅立馬飛上臉頰,她眼神嗔怪地瞪了一眼沈鑒,卻礙著他病人的身份,到底不好像之前那樣反嘴就懟他,便發出蚊子似的甕聲:“都這樣了還想著那些呢,也沒誰比得上你了?!彼曇舻偷偷睾吆吡藘陕?,便不再說什么,從床邊起身來。 衣袖忽地被人用說捻住了一角,容華轉頭,看沈鑒那雙蒼白的,幾乎透明,而纖細瑩潤宛若羊脂玉一般指骨分明的手掌,他平素里表面上,確也是如玉一般文雅儒氣。 心里輕微一動,下顎輕抬,就聽床榻上的沈鑒柔聲軟語:“再多陪我些?!?/br> 不知哪一處瞬間軟塌下去,好似一瞬間猛然傾倒,她的人慢慢坐回去,靜默地瞧著榻上的人,突然覺著……就這么,天荒地老,也好。 第三十五章:日常甜蜜 顧念到沈鑒是病人,便不能像平素那般肆意待他,甩臉子給他瞧,而這樣的好機會沈鑒如何能放得過?自是利用這次纏綿病榻的理由,好好纏著容華親昵一番,抓一抓小手,摟一摟小腰,便宜占得是理所應當,順其自然。 沒哪個人似他這般還會見縫插針的了,容華心道,卻又是分感無奈,誰叫他偏生是為她中的毒,毒未徹底清除前,不說沈鑒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這恩意她是不能忘的。 她一向不是恃寵而驕之人,有恩就要還恩,不想欠人情下來,到時說起話來都有些沒什么底氣。但這無奈的忍耐中,卻夾雜著一絲她不愿承認的些許甜蜜,好似沾了蜜糖的甜汁涂在了心上,瞧著他一個大男人這般惡意的撒嬌耍賴,她竟是……有些習慣了。 他慣會胡鬧,格外擅長這些感情的把戲,容華曉得,若是來真的她絕對不是沈鑒的對手,分秒間就要被他的溫柔給溺斃了。 容華是在矛盾和糾結中離開的,她喚來人給沈鑒沐浴梳洗,雖說他適才一直纏著他,可心里也曉得容華做不到給他更衣洗浴的地步,最后挽著手臂磨蹭了些許時辰,等身體里的痛意去的差不多幾,便也放開容華讓她走了。 沈鑒躺在浴桶里,想著他這嬌羞的娘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忍俊不禁,噙著一絲柔笑。 浸泡在溫熱的水中,身子的疲乏仿佛在慢慢褪卻,力氣逐漸重新回到他的身體,從四肢百骸一直順著血液暢通無阻地潺潺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