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垣鈞這才明白,沖口道:“原來你說的孩兒是阿迪亞!” 他正要替嘉楠解釋,不想廷鶴神色大變:“果然殿下已經隨了蠻君么?” 垣鈞聽廷鶴語帶輕蔑,不禁心中勃然大怒,一面惱他言語間侮辱了殿下,又隱隱為他對阿日斯蘭的貶低感到不值。阿日斯蘭為嘉楠所做的犧牲只有他與額爾德穆圖知道,兩年多以來一直埋藏在心里的敬佩與感激與日俱增,又怎能容忍廷鶴輕飄飄“蠻君”二字。 垣鈞心中有氣,心道,你也不知道被那奕賊灌了什么迷藥,又或者被許諾了什么,如今花言巧語過來哄騙陛下。就是這個小皇帝,他想起當日玉瓊所說那個極像殿下的替身,只怕也未必是什么真貨。所以才會一副視皇位如浮云的模樣,只怕要哄了殿下回去,又不知道要生什么事端。 忽而他心念一轉,以前一直隱約隔了一層的迷霧似被廷鶴撥開,殿下過去兩年多賴與北汗一直清清白白。但北汗肯做出如此犧牲,后宮又如此清凈,難道不是因為......他隱約有點興奮,以前怎么就沒想到呢!殿下大安之后,天下之大,又該往何處去,倒不如...... 那些以后再說,此刻倒是斷了這逆賊的念想才好。故而垣鈞話風一轉道:“殿下當年忍痛離別以性命生下來的孩兒,何等傷心。如今阿迪亞就是她的命根子,廷大人難道又要她母子分離?” 廷鶴怎會知道阿迪亞只是養子,聽這么一說,自然是嘉楠新生下的孩兒了。算起來,應該是離了天南一年多就懷上了胎。想到這里,不禁為奕楨不值,但嘉楠到底也是他小主子,表面上又是奕楨叛逆在先,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喟嘆了一聲。垣鈞冷聲道:“廷老還有什么見教,再過半個時辰就該垣某當值了,恕不能久陪?!?/br> 廷鶴看出來垣鈞對奕楨成見頗深,多說無益,只得道:“請統領轉告殿下,老朽陪小公子在此等候,還望殿下務必賜見?!?/br> 垣鈞心中暗道:見你個鬼呢! 口中卻說:“垣某自然轉達殿下,見與不見,殿下自有定奪?!?/br> 這下出去自然無需蒙面了,他出了房門,眼中精光一閃,廊下三三兩兩或勞作或聽差的幾個從人,分明是從前奕楨親衛中的心腹,有兩個還和他切磋過,都是有數的好手。哼,這廷鶴的目的不問也知了,自然是做了那奕賊的走狗。他也不理那兩人放下手中的活計要過來寒暄的樣子,恍若未見般走了。 待出了院子,他狀若無意地回頭看了看,把院子和周遭的模樣記清,施施然走了。 阿日斯蘭下朝剛回到寢宮中,有內侍來報:“垣統領求見大汗,已經等候多時了?” 阿日斯蘭不知道是否嘉楠那邊出了什么狀況,趕緊道:“快傳!” 垣鈞剛剛入內要見禮,阿日斯蘭急道:“免禮,可是惠和meimei有什么事?” 垣鈞抬眼見阿日斯蘭焦急上火的樣子,心中更是篤定了幾分,于是開口道:“殿下無事,小的有一言要面奏陛下一人?!?/br> 阿日斯蘭一聽嘉楠無事,先安心下來,隨后遣出了室內的侍從道:“垣統領請講?!?/br> 垣鈞見他對自己毫無提防,心中更是不免感動,于是也不再有什么保留,開口道:“垣鈞今日前來,原是自己的主意,殿下并不知情,陛下盡可放心?!?/br> 阿日斯蘭點點頭道:“朕知你對惠和meimei忠心,無論什么事,但說無妨!” 垣鈞面露異色:“說來慚愧,垣某學藝不精,今日......” 作者有話要說: 自我放飛了兩周多,有些公事私事繁雜的緣故,也有卡文的緣故。以前每天都要點開看看點擊啊收藏啊留言啊,最近兩周有點不敢點開,怕收藏跳水,怕留言挨罵。想不到看到愛卿的鼓勵還有澆灌的營養液,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的話不多說,會好好寫文來回報大家的。 ☆、燕王 北人性子粗獷,翰兒朵再怎樣華美,到底比不得木石之筑,修建燕宮之時,便極盡宏大。問政之處不必說,就是阿日斯蘭的寢殿也甚為闊大。垣鈞在奏報之前心中一片熱切,奏報完畢之后,見上首阿日斯蘭凝神無言,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這屋宇空闊,近侍都被遣出,越發顯得空落落的。他偷眼看去,阿日斯蘭為君日久,心思少有寫在臉上,如今雖然沉默,眉宇間卻頗有幾分動容。 阿日斯蘭也沒讓垣鈞久跪,只沉默了一會兒便說到:“垣統領請起,你是好意,朕甚是感激。此事關系重大,不可輕舉妄動?!?/br> 垣鈞聽得他不允,不由有些泄氣,正要再勸,阿日斯蘭擺擺手示意,接著說到:“朕無意瞞你,你家殿下,朕心悅神往之。只是......”他語氣誠懇,又帶了幾分悵然“......強求不來,更無意欺瞞。端看長生天之意吧?!?/br> 說到最后,他聲音了又不由自主帶出一點點傲氣:“朕既然是長生天眷顧垂青之人,征服得了這大漠草原,又何愁不能贏得惠和的芳心?!?/br> 這么一番話吐露出來,垣鈞先時還想再勸的心思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氣勢壓了下去。阿日斯蘭長相上融合了父母所長,身量高大健碩,五官雖然有高鼻深目的影子,但仍舊隨母親帶了南朝的精致細膩,久經沙場又常年身居上位,果敢堅毅之外也有矜貴成熟的氣質。他家公主自然是千好萬好,但眼前這個自信大方的男人也確實配得上他的殿下,又何須搞那些莫名堂的小動作呢。 垣鈞正要退下,阿日斯蘭注意到外間侍從已經在門口晃了第三次,揚聲道:“進來回話吧!” 那侍從心急火燎地進了寢殿回稟道:“稟大汗,瑪莉卡公主不知道哪兒聽來了阿爾捷金馬的閑話,帶了人去盛樂宮尋貴人的不是了!” 此言一出,阿日斯蘭和垣鈞都穩不住了,盛樂宮正是嘉楠的居處。嘉楠身份敏感,一向深居淺出,身邊服侍的除了玉瓊與惠和衛隨行之人,只有阿日斯蘭親自調撥的親信宮人。宮中他人不知她的來歷,只知道大汗看重非常,但又沒有個名分,平日里言談間若要提起只說盛樂宮貴人含混著。 阿日斯蘭身邊本沒有其他女眷,向來宮中這么含混著也沒甚么大事。這瑪莉卡公主是隨大宛國的嫡公主,隨大宛王子出使而來。大宛從前本是北漠屬國,后來北漠各部分裂,大宛也樂得把納貢之事糊弄過去。如今阿日斯蘭一統各部,北漠日漸強盛,大宛王審時度勢,又與北漠親熱起來。打聽得阿日斯蘭如今不僅尚未立有可敦,連夫人、側妃也一概全無,不禁破天荒的在使團里丟了自己年方二八的小女兒瑪莉卡。 有流浪的吟游詩人曾夸贊美麗的瑪莉卡公主膚白如雪,眼眸如同藍寶石,嘴唇如同玫瑰花瓣那樣嬌艷,正是大宛國最耀眼的明珠。大宛國王才不信那些坊間的怪話,說這個未娶親的北漠大汗遲遲不娶,是因為在男女之事上有什么不對勁。這新上任的汗王立足未穩,后宮的空虛無非是要用來鏈接最有力的姻親罷了。小小的大宛自然比不上北漠驍勇的部落王公更值得籠絡,想想那汗王的母親,可敦之位只怕將來說不定又是一位南朝的宗女,以換取那源源不斷的鹽鐵瓷茶。 那北漠把持著天南與西域的商路,西域所向往的南朝好物,樣樣都要經過北漠之手。過去北漠四分五裂,西域各國各顯神通,如今這新的拓跋汗年輕不大,處事卻老道,大燕城這么一修,所有的行商漸漸都匯聚在了燕城的周圍,下一步恐怕就是要重啟當年他母親北嫁之時開啟,又被他兄長作亂所中斷的南北互市了。 大宛國王歲數有些老了,老人見得自然多些,聽的也多些。南朝這些年的亂子也由探馬和行商傳到了大宛宮中,聽說南朝如今當政的是老皇帝的女婿,掌軍的大司馬,當年射殺了這位拓跋汗的兄長一舉成名的。按說兩國是血仇,但從不聽這位拓跋汗有為兄報仇的打算,那邊南軍聽說趁雪災殺入王庭一回,到底也沒見動了拓跋汗王的根本元氣,倒是聽說把北漠留守王庭的兩個大部損傷慘重,兩個部落的王公一死一重傷,如今已經編入拓跋家直屬大帳的麾下了。 南朝老皇帝還剩下一個小公主,聽說jiejie姐夫都不待見,年紀諾大,也沒有個婚配,這豈不是比當年的寧國公主更加名正言順。不親香的姐妹嫁到北漠吃沙子喝馬奶也沒什么可舍不得的。這可敦之位,只怕就是給這位南朝小公主留的。 大宛國王自詡把情勢算得清楚明白,這拓跋汗如此忍得,稱得上心機深沉,老謀深算,實在不容小覷,北漠有了這樣的君王,來日國力強盛指日可待,故而他巴巴得將女兒送過來。若是那拓跋汗自己看上了,留下了瑪莉卡,自然不算大宛國壞了他的好事,反而要對大宛國以禮相待;若是他美色當前,仍舊能忍住了不提,也必能感受到大宛國的示好,待將來南朝的可敦嫁入了燕城,后宮中仍有瑪莉卡的一席之地。至于說阿日斯蘭不為所動這種事,大宛國王倒是從未想過,他對自己的女兒的美貌甚有信心,天底下還有不愛美人的男子嗎! 瑪莉卡年紀尚幼,哪里知道自己父親的那么些花花腸子,高高興興隨了兄長來北漠出使,見了這英俊偉岸的汗王,心中倒是頗有幾分羞意的。大宛國捧著她的男子不知凡幾,只是那些毛頭小子,哪一個比得上拓跋汗這樣的上國君王呢。哥哥從旁閑閑吹了幾句風,阿日斯蘭為著阿爾捷金馬對她們一行也頗有照顧。在瑪莉卡看來,這大汗別人說起來威嚴莊重,對自己倒是十分的和顏悅色,這還有什么別的緣故呢,自然和其他男子一樣,深深愛上自己罷了。 若是阿日斯蘭后宮佳麗眾多,瑪莉卡到底是宮里長大的女子,也說不上有什么特別的醋意。偏偏她打聽到這偌大的后宮,竟然不是傳言中那樣沒有女眷,不僅有一位寵姬,甚至還有一個孩子!不僅如此,因為阿爾捷金馬飼養不易,馬夫也是大宛送來了。因為聽說這兩年阿爾捷金馬接連死了三匹,實在罕見,瑪莉卡擔心是馬夫飼養不利,召來一問,更是氣昏了頭。那寵姬不知道中了什么妖術,隔幾個月就要給天馬放血醫治,那三匹馬竟都是活生生失血而死的! 各國只知道汗血寶馬是至寶,哪兒知道這阿爾捷金馬天生產仔不易,繁衍極難。就是大宛國內,也不過區區百十來匹,不是為了交好北漠,這馬是絕不會外流的。就是大宛國的王室成員,也未必人人都有,她瑪莉卡也只有一匹,愛如珍寶。這無名無分的妖姬,不知道得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怪病,竟然活生生害死了三匹寶馬,也不知道給拓跋汗下了什么迷藥,實在是罪不可??! 瑪莉卡怒火中燒,又自詡已經得了拓跋汗的傾心,那妖姬聽說剛生了孩兒不久,正是不能邀寵的時候。何況生了孩兒也沒有個名分,想來比起一個女奴也好不了多少的身份,正好把她打殺了,也好絕了一患。 阿日斯蘭帶了垣鈞趕到盛樂宮的時候,恰正看見瑪莉卡持了她鑲金嵌寶的馬鞭在抽打盛樂宮的大門出氣。盛樂宮宮門緊閉,門外空無一人,想來是嘉楠不欲生事,叫人避了。 垣鈞心頭火起,他的殿下是何等身份,瑪莉卡這樣所謂的番邦公主,若是在天南朝中,母國勢微,連到嘉楠面前請安的資格都未必能有。如今這樣一個蠻族丫頭竟然敢到嘉楠居處之外滋事,所謂主辱仆死,他哪里還有臉站著,不過因為是客居,主人又在旁邊,才極力忍耐,端看北漠大汗如何行事了。 瑪莉卡帶人來滋事,滿心以為這妖姬必要跪在自己面前苦苦求饒,不想盛樂宮中的人竟然見了自己阿日斯蘭帶人前來,竟然敢叫她吃閉門羹,氣得她只好抽打宮門出氣。 其時晴光瀲滟,盛樂宮正是大燕宮中景致最美之處,宮門外花木扶疏,瑪莉卡一身火紅的衣裙,頭戴著大宛國女子喜愛的珠玉寶冠,長長的金流蘇隨著黑黑的發辮垂在臉側。她生的極好,就是發起脾氣也別有一番嬌俏動人。見阿日斯蘭帶人趕到,她一跺腳沖上前行了一禮,眼珠轉了轉,用北漠話說到:“可汗,瑪莉卡在這里一個女伴都沒有,好生無聊。聽說這里住了一個極美麗的jiejie,特地來找她結識玩耍,不想這位jiejie好生無理,連門也不讓瑪莉卡進哩!” 見嘉楠閉門不出,未受什么沖撞,阿日斯蘭先放下了半顆心,垂了眼到:“她愛靜,不慣結交,燕城住了好些王爺的家眷,改日辦個賽馬會,公主可認識些朋友?!?/br> 瑪莉卡一聽,知道這茬兒是找不成了,見阿日斯蘭雖然沒有責怪,但也并沒有向著自己,見好就收,甜甜一笑道:“那是瑪莉卡冒昧了,就不多打擾了,大汗不許誑我,賽馬會可要早點辦起來哦!” 阿日斯蘭掃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側了側身道:“公主先回吧?!?/br> 瑪莉卡眨了眨眼,帶了人行了禮告退。阿日斯蘭向身邊一個小圓臉的近侍使了個眼色,那名叫曼塔格日的近侍上前道:“奴與公主帶路?!币斃蚩ㄒ恍腥俗吡?。 垣鈞這才上前叫門,里頭人聽了聲音忙不迭打開,又向阿日斯蘭行禮。阿日斯蘭急切問到:“未曾驚擾了惠和meimei罷?” 塔娜上前回話說:“這位公主說話好生無禮,不知道哪里聽來的渾話,辱了小公子,殿下惱了 ,只不好說,故而沒讓這位公主進門?!?/br> 阿日斯蘭皺了眉道:“什么渾話,你們聽到了就該立時回了,又怎么敢傳到她跟前去!” 塔娜囁嚅著不好說,玉瓊上前替她解圍:“殿下本帶著小公子正在院子里曬太陽,這不知道哪里來的公主站在宮門外,張口就問‘這就是那女奴并那個連個封號也無的野孩兒?’。公主雖然聽不見,看她模樣就知道不是好話,故而連個正眼也沒給,直接吩咐人關了宮門。這話并沒敢傳到殿下眼前去?!?/br> 阿日斯蘭楞了一楞,剛要說什么,曼塔格日回來了,臉上頗有躊躇之色,阿日斯蘭見狀吩咐玉瓊道:“替朕向你們殿下告罪,日后絕不會再有這起沒眼色的蠢貨來生事了?!?/br> 回到寢宮中,曼塔格日上前稟道:“大宛公主對貴人多有好奇,一路都在打聽。遵大汗早先的吩咐,奴只回了那些話,果然公主言語之間也不甚恭敬,且并沒有避著人,宮人們都聽到了?!?/br> 阿日斯蘭閉目沉默了片刻后道:“人都處理干凈了” 曼塔格日腰彎的更低了:“馬奴和他老婆都處置了,其他知情的.......”他瑟縮了一下“......就只有奴和塔娜幾個了?!?/br> 阿日斯蘭見他眼中的畏懼神情,笑了一笑:“你不用怕,且有你這幾個奴才的好處,日后就算刀架在你脖子上,你們幾個也不會亂說一個字的?!?/br> 曼塔格日恨不能把心挖出來表白:“奴才絕不敢妄言,要不大汗賞奴才一碗啞藥!” 阿日斯蘭笑道:“啞巴怎么伺候你的新主子?!?/br> 新主子?曼塔格日迷惑不解,阿日斯蘭慢條斯理道:“從今日起,你就是燕王身邊的大總管,塔娜她們幾個過些時日也撥給給你轄制。宮中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替你主子打理干凈,他母親身體不好,不要叫他母親cao心?!?/br> 曼塔格日腦子更糊涂了,這哪里來的燕王? 沒等他想明白,阿日斯蘭就吩咐道:“傳旨,拓跋阿迪亞為朕之第一子,封燕王!” 燕王!帝都為封邑! 曼塔格日先是狂喜,然后細思,這孩兒分明是馬奴撿來的身世不詳的野種,可不是什么正經的鳳子龍孫。他眼見得未來滔天的富貴建在這樣的根基上,又禁不住發抖,趴在地上謝完恩就不敢起來。 阿日斯蘭眼中神色變幻不定,升起一絲絲無人可見的邪氣:“去吧,朕心里有數,這是朕御口親封的皇子,無須有任何存疑!” ☆、留書 有意推波助瀾之下,宮中新封了燕王的消息不多時就傳遍了燕城的每一個角落?,斃蚩ǖ膶毷R鞭當時就把房內陳設抽了個稀爛。侍女再三的苦苦相勸也沒能澆熄她的怒火,反而是大宛的皇子哈吉一句話讓她手中的鞭子停了下來。 “瑪莉卡,你看,即使皇子封了王,那個女人仍然沒有任何封號,你還不明白嗎?” “哥哥?” “說明那個女人的身份實在太過卑賤,所以大汗連一個側妃、夫人之位都不肯給啊?!?/br> “唔~”瑪莉卡隨著哈吉的話語陷入沉思,半晌之后又問到“可是,那個孩子!那可是以為帝都之名為封號!” “那又怎樣,大汗可并沒有封為太子??!”哈吉對她娓娓道來,“或許這是北漠對天南的一種催促,也許某種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南北之間并沒有談好聯姻的條件。那么帝王的長子,也該有一個相匹配的身份。如果天南嫁入一個公主,將來若生下身居天南北漠二朝血脈的皇子,太子之位不是還空著嗎?若是天南遲遲不肯決策,那么以帝都為封號的皇長子漸漸長大,變數可就多得多了?!?/br> 瑪莉卡的眉頭不禁輕輕地挑了一挑,想起那天把自己關在盛樂宮門外的無禮女人,有些快意地笑了:“那這個孩子將來豈不是身份尷尬?!?/br> 哈吉嗤笑一聲:“身為帝王的兒女,meimei難道不是應該早有覺悟嗎?要不然千里迢迢來這北漠做什么?!?/br> 瑪莉卡羞惱地瞪了親哥哥一眼:“父王最疼我了,拓跋汗也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英雄好漢!” 哈吉不尷不尬干笑了兩聲,打了個哈哈走了。 消息不僅傳入了禮賓苑,也飛入了廷鶴一行人暫居的小院之中。幾個護衛之中年齡最小的一人乃是跟著奕楨征戰多年的親兵韓驥,他自來性子急,一拍桌子怒道:“大司馬何等不易,這....還有良心沒有了!”到底嘉楠公主之尊,主政多年,不管朝中軍中皆有人望,他把那大不敬的賤婦兩字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蕭嵩在旁聽得火起,與他來說,最惡之人乃是奕楨。jiejie若是嫁了北汗,倒是出了他心頭一口惡氣??催@韓驥不免格外不順眼,禁不住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 廷鶴心中苦澀,當日觀那垣鈞的神情,只怕拓跋汗終究還是欺哄得了手。莫說嘉楠極可能是在受誆之下,以為是夫君背叛,只當是拓跋汗救命之恩,彼此身份相當,如此行事也無可厚非。就是她果真行事不檢,也是他廷鶴與這諸人之主,天南鎮國長公主之尊,又豈是他這等人可以非議的。 故而他臉上神色一凜,正色道:“連你的大司馬也是公主之臣下,如此臧否尊上,可是你大司馬教導爾等的規矩?” 韓驥忿忿不平,正要還嘴,護衛中領頭的萬磊出聲道:“廷大人言之有理,大司馬與長公主的事情,哪里容得你我多嘴。就剛才你這一句,落到大司馬耳朵里,少說二十軍棍。如今大司馬不在,這也不是軍中,軍棍先記著,等見了大司馬再自己去請罪吧!” 韓驥的眼睛充滿了血絲,嘶聲道:“我可有說錯了什么!大司馬這幾年是怎么熬過來的,你們眼睛都瞎了嗎!” “朝中那起子小人背后怎么說的!吃軟飯的小白臉兒!亂臣賊子!” 萬磊喝道:“住嘴!” 韓驥不服,脖子一梗:“兄弟們當年想著既然已經背名惡世的,不如干脆反他娘的!大司馬怎么說的!這是蕭家的天下,他蕭家公主的天下!連兒子都改作姓蕭!” 萬磊招呼其他人把韓驥拖走,卻沒有人動彈。 韓驥冷笑道:“滿朝背地里哪個不嘲笑咱們大司馬,沙場上的閻羅,女人肚皮上的慫貨!造反把自己搞成入贅......” 萬磊額頭青筋暴突,直勾勾一拳揮到了韓驥臉上。韓驥猝不及防,當時臉上就掛了彩。他覺得鼻頭一濕,下意識伸手一抹,抹到臉上血痕斑駁,紅紅白白,甚是滑稽。 蕭嵩見狀,心下大快,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嘲諷之色。 韓驥被萬磊一拳打醒,想起先前失言,心中也是懊惱。但冷不防扭頭看見蕭嵩幸災樂禍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暗自生恨。 韓驥氣哼哼回了屋生氣,萬磊拿了金瘡藥來與他。萬磊上藥手上也沒個輕重,碰到傷口,韓驥疼得“嘶~”一聲。 萬磊沒好氣道:“現在知道喊疼了,先頭嘴里怎么一個把門兒的都沒有!大司馬的事情,是你我有資格多嘴的?” “萬大哥!大司馬太不值當了!” “那也沒你說話的份!”萬磊氣得又戳了他傷口一下,把藥扔給一邊的何經不管了。 何經原是奕楨麾下探馬營的好手,一向最是會說話交際的,每到一處,最先與當地人混熟的就是他。此次宮中封燕王的消息,就是他打聽了傳回來的。如今一邊接了手給韓驥涂藥,一邊說到:“你小子也是欠揍,白長這么大個腦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