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娘子……”山梔明顯一陣驚訝,愣了愣才又福身應“是”。 . 京里,正妃們和淑敏公主走動了之后,一眾兄弟就都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于是定了個各府都得空的日子,眾人都去了謹親王府。 下一步該怎么辦并不難想,那日正妃們去公主府的時候,淑敏公主就已松了口,并不打算護著駙馬和婆婆了。只不過淑敏公主現下心里亂著,想安靜安靜,若要趁熱打鐵地把這事兒了了,就得靠他們這幫兄弟代她寫個折子呈上去。 謹親王是長兄,自然攬了這活。除此之外,淑敏公主的兩個親弟弟——七皇子和十一皇子,也都表示會寫折子遞給父皇。 這事就算定了。眾人也沒再在謹親王府多耽擱,辭別了皇長兄,各自回府辦各自的事去。 只孟君淮被謹親王留下了。 謹親王帶著他到書房后,屏退下人,從抽屜里取了只匣子放在桌上:“喏,這個你拿著?!?/br> “這是……”孟君淮一頭霧水,眼瞧著那匣子雖然用料講究但毫無雕鏤裝飾,更無任何文字注明里面是何物,不懂長兄什么意思。 謹親王踱到他面前,將匣子遞到他手里:“好東西,專門給你留的,收著吧?!?/br> 什么??? 孟君淮還是一臉疑色,謹親王也不便直說,只將蓋子打開給他看了一眼,就又迅速闔上。 孟君淮的臉一下就紅了:“大哥……?” 他窘迫得緩了半天才問出來:“大哥您……您什么意思???這東西我、我用不著??!” “哎,收著吧?!敝斢H王一臉和煦地拍了拍他的肩頭,“早想給你。不過晾曬炮制費了些工夫,前幾日剛制好?;厝ズ煤糜?,別浪費了?!?/br> 孟君淮臉色憋得通紅,聽著大哥語重心長的“勸語”,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然后他就瘋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大哥他什么意思???好端端的送個鹿|鞭……大哥是懷疑他“不行”嗎? 不至于??!他府里三個孩子了,尤氏還懷著一個,他哪兒不行了?! 他就想,是不是大哥知道了他和玉引還沒圓房,然后想偏了? 可是也不會啊。這事他自己沒說過,母妃也不會跟大哥說。玉引就更不可能了啊,她和謹親王府都沒走動……就算有走動,那小尼姑清心寡欲的,不可能跟嫂子抱怨至今沒圓房吧?! 孟君淮一肚子邪火——好端端一個男人,平白無故地被別人送這么個東西,這誰能高興?那要不是他大哥,他就打人了! 他都不知道這東西該擱哪兒!要是讓下人收庫里,就得記檔,那起碼記檔的那個會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太別扭了;擺自己屋里?那更是看見就別扭…… 孟君淮憋著一口氣,進了府門就悶頭往里走。見了誰也不停,匣子就在身后背著,不讓人接也不讓人碰。 正院里,玉引聽說他回來了,便想去問問淑敏公主的事兒。剛走到院門口,就見他進來了。 “殿下?!彼A烁?,看他鐵青著臉色,小心詢問,“公主的事……不順?” “沒有,挺順的,大哥會寫折子遞上去?!泵暇磹烆^答了,心眼又過了一遍,伸手把她拽進了屋里。 他努力讓神色顯得沉肅了些:“你幫我收個東西,行不行?” “……???”玉引怔怔,覺得奇怪,“怎的讓我收著?” 他道:“是要緊的東西,交給下人我不放心。你替我收著,隨便放哪兒都行,但別讓他們收庫里,也別讓旁人經手?!?/br> “哦……”謝玉引點點頭,“好?!?/br> 孟君淮便把背在身后的盒子交給了她,想了想,又嚴肅叮囑:“不許看里面是什么,一眼都不許看?!?/br> “好……”玉引踟躕著應下,起先有些不安,后來覺得他橫豎不能拿給她什么會害人的東西,也就安心了。 接著,一頓午膳用得怪怪的。 玉引坐在他對面,眼看著他的臉色時不時紅上一陣,三兩次后,她便關切了一句:“殿下不舒服?” 孟君淮輕聲一咳:“天熱?!?/br> ……已經這么熱了嗎?這剛四月初,玉引覺得明明正是最舒服的時候,一早一晚還有點偏涼? 但旁邊的和婧高興了,眼睛亮晶晶地問他:“父王,那我們去清苑吧!” 和婧早就想去清苑玩,相較于府里,清苑的地方要大得多!還有山有湖有小船! 不過那是避暑的別苑。何母妃跟她說,“避暑”就是只有夏天才能去,讓她平時不許跟父王說想去玩,不然父王就要不喜歡她了。 可現在是父王先說天熱的! 和婧覺得這事能成,說完之后就一臉期待地望著父親,腦子里已經在飛轉到了清苑是先放風箏還是先劃船了! 孟君淮想想,待得淑敏公主的事料理完就清閑了,早去清苑幾天也不是不可以。 他心念一動,看向玉引:“王妃想去嗎?” ☆、第36章 勸解 玉引其實對避暑這事無所謂,但看和婧滿臉的期待,又想到府里上上下下這么多人,若因她一句“不想”就都得悶在府里過夏天,也不怎么合適。 她就點頭道了句“好”,孟君淮便交待楊恩祿著手辦這事。首先,得往清苑傳句話,讓那邊打理妥當;同時府里也要開始收拾起來,雖然大半東西都是現成的,可衣物之類的東西還是需要從這邊帶。 玉引這邊便也交待了下去,讓趙成瑞和珊瑚負責管這事兒。這樣的出行總要準備上十天半個月才能動身,所幸并不用她親力親為什么,她只要在下人拿不了主意的事上拿個主意就成了。 轉眼間四五日過下來,珊瑚和趙成瑞沒問她什么,倒是和婧跑跑跳跳地過來了。 和婧歪在她身邊眼巴巴地問:“母妃,能帶弟弟一起去不能?” 玉引被她問得一奇,攬過她道:“阿禮么?他當然是去的啊?!?/br> 避暑這回事不可能把闔府下人全都帶著,但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應該是有一個算一個全要跟去的??? 結果和婧搖頭:“不是呀,何母妃說,尤母妃那邊的人都不去??墒俏覇柫税⒍Y,他也想去玩的!” 和婧搖著她的手磨她說:“母妃帶阿禮一起嘛,我幫母妃照顧阿禮,不讓他不聽話!” 她還攬上責任了。玉引想笑,其實阿禮同去也輪不著和婧這個當jiejie的照顧,只不過東院不去的事她沒聽說,不知是什么原因,和就不好直接應和婧的話。 玉引叫來珊瑚:“去東院問問,尤側妃為什么不去?是有什么事么?” 珊瑚怔了怔,就回了話:“不是啊娘子……這是殿下吩咐的,只您這邊和何側妃那兒準備就行,讓尤側妃好好安胎?!?/br> 玉引被這安排弄得一愣,想了想,又問:“那北邊的幾個呢?” “殿下都沒提她們……奴婢瞧著,楊公公也沒去那邊傳話,應該也是不帶的?!鄙汉髡f罷略顯踟躕,又小心道,“奴婢覺得,這事您就不必再問殿下了。其實不帶她們是好事,畢竟人多事就雜?!?/br> “這我知道?!庇褚c了頭。她即便覺得不至于說這是“好事”,但也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雖則清苑更舒服,但在府里過夏天也絕不是過不去的——能去京郊避暑的也就是皇天貴胄那么幾家,京里的萬千百姓沒處避暑不也是照樣過日子? 她只又叫來趙成瑞說:“你去告訴王東旭,咱去清苑,后宅的事交由他管。讓他囑咐膳房,不止東院不能虧了,北邊那幾位也不能受委屈。日常消暑的酸梅湯、綠豆湯要備足,房里降溫的冰塊也要冰窖日日按例送?!?/br> “是,下奴一定交代清楚?!壁w成瑞道。 玉引又說:“你再告訴他,我若聽說誰過得不好了,只拿他問罪?!?/br> 這話發下去不過片刻,王東旭就又驚喜又忐忑地進來磕頭來了。 王妃剛入府時他和趙成瑞爭誰在院子里領頭,后來王妃挑了趙成瑞,他就一直再沒能顯出來?,F下聽說要被留在府里不能隨去清苑,他原也有點不忿,當下人的,畢竟總在主家跟前晃悠才能有好處不是? 但他轉念一想,倒也好——把這差事辦漂亮了,日后在正院的宦官里趙成瑞算老大,他也算實打實的二把手了,怎么也比現在這么默默無聞的強! 王東旭鄭重其事地磕了個頭:“王妃放心,下奴一定把各處都看好了,決不讓東院和北邊的幾位受半點委屈!” 玉引“嗯”了一聲,賞了兩塊碎銀給他,就讓他退下。眼瞧著王東旭走遠了,珊瑚忍不住提醒道:“您忘了當初為什么讓趙成瑞領事,沒用王東旭?這王東旭主意大了些!” “我知道?!庇褚c點頭,沒再說別的。她是想,王東旭主意大,這時候用大概正好吧?趙成瑞聽吩咐辦事,適合帶在身邊辦差,但當她不在的時候,府里留著的人是需要能自己拿主意的,王東旭應該正合適? 玉引覺得這樣該是。她□□歲那會兒在華靈庵時,尼師偶爾出門講經辯經,就會把七八個年紀比她小一點的小比丘尼都交給她,讓她帶著她們念經抄經。那會兒她只是乖乖的,覺得自己要負起責任,就照尼師的話辦。長大了之后才回過味來,其實若論佛法造詣,幾位和她年紀相仿,卻正經剃度修行的師姐妹都比她強多了,尼師只挑她管,多半就是因為她主意比她們大吧! . 京里,一眾皇子都有些悶。 為淑敏公主寫的幾本折子遞進宮都有好幾天了,但半句回應也沒有。幾人從剛開始的義憤填膺逐漸變得冷靜,而后甚至有點“興致缺缺”。一邊覺得奇怪,一邊又再提不起那日的勁頭來。 頭兩日,他們覺得是父皇案頭的奏本太多了,一時沒看到,便央謹親王進宮去當面說一說??裳巯掠秩者^去了,仍不見任何回音。 謹親王府的正廳中,一眾皇子等得長毛。 十一皇子端著個茶盞在屋里踱來踱去,七皇子就皺著眉頭罵他:“老十一你消停會兒行不行?轉來轉去的煩不煩!” “你拿我發什么火!”十一皇子覺得自己挨罵挨得冤,剛想駁回去,一抬眼看見了正往這邊走的人,“大哥!” 眾人瞬時間都看過去,謹親王一身朝服未換,正往這邊來。 幾人就都迎到了門口,謹親王前腳剛邁進來,七皇子就迫不及待地問他:“如何?” 謹親王嘆了口氣,搖頭:“還是沒見著?!?/br> 廳里一陣嘆息。 十一皇子急道:“父皇這是怎么了?大哥您一連三天去乾清宮,都愣沒見著人,他連朝政也不理了嗎?” “十一弟!”謹親王疾喝住他不恭不敬的話,又搖搖頭,悶頭去八仙桌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他沒法告訴這些弟弟,父皇近幾年確實有些疏于朝政。早兩年若趕早去乾清宮,還總能見著,近來則越來越要“碰運氣”了。他出入乾清宮容易,很清楚有時來問安的臣子一等就要等到晚上是怎么回事——其實很少是因父皇案頭奏章太多來不及見人,泰半時候,都是過了晌午、甚至將近晚膳時,才見父皇從二樓的寢殿下來。 以致于上回帶六弟進宮稟倒鈔司的事能那么順利,他反倒有些意外,暗嘆那日運氣挺不錯。但果然,不會次次運氣都那么好。 謹親王喝了口茶,放下茶盞又思量道:“明日我再去一次,若仍見不著,后天咱們就一同入宮覲見,這事不能拖了?!?/br> 事上大多事情都經不起拖,越拖越沒火氣,越沒火氣就處理得越平淡。加上淑敏公主又是那么個綿軟的性子,拖得久了,萬一她自己不想追究了怎么辦?他們這一眾兄弟到時候是逆著她的意思把駙馬砍了,還是看著她回去接著受委屈? . 五日后,乾清宮西南角屋檐下的陰影里,一個年輕的宦官看著殿前廣場上跪著的皇子們,直擦冷汗。 皇子們已連著來了四天了,跪等也已有兩日,皇上一直沒見??苫噬蠟槭裁床灰?,他心里跟明鏡似的。 在他跟前兩步遠的位置,大太監魏玉林也看著那一眾皇子們,臉上卻并無同樣的緊張,反是一抹冷笑始終懸在嘴角,嘲蔑分明。 “督、督公……”那年輕的宦官有些扛不住,顫聲問道,“咱就……就一直這樣晾著各位殿下?這這、這要是落到皇上耳朵里……” “落到皇上耳朵里?落不到皇上耳朵里!”魏玉林壓著音笑著,笑聲好似被屋檐的陰影覆上了一層陰冷。 他說:“我告訴他們皇上歇著,他們能說什么?能去皇上跟前質問他在沒在歇著嗎?再說,皇上現在可不就是歇著呢?真有不長眼的問了,罪名也到不了我頭上?!?/br> “可、可……”那宦官怕得喉嚨里都噎得慌,“可是您何必呢!這一位位都是皇子殿下,您這樣得罪他們……” “得罪?”魏玉林笑聲更分明了些,側過身拍了拍那宦官的肩頭,然后一把將他揪上了前。 他指著殿前眾人道:“瞧清楚咯,這不是得罪,這是教他們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