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十天的空期太長,袁園、陳燊和□□都買了回蘇州的機票,暫時回去該上班上班,該工作工作,等到決賽的前夕再飛回來。 魚莜作為無業游民,住著免費的賓館,剛經歷過高強度的比賽,這兩日懶憊地哪兒也不想去。 她的感冒也完全好了,每天抱著一桶爆米花,連門也不出,窩在床上看綜藝節目。 由此過了兩天,魚連??床幌氯チ耍骸凹热粊砹司┒?,且現下是休賽期,你不打算去看看她么?” 盡管師父沒提名字,用得是她指代,魚莜卻瞬間明白師父口中的她是誰。 捏著爆米花正往嘴邊送的手在半空中頓住,魚莜垂下眼睛,小聲說:“我會去的……” 以魚連海對自家孫女的了解,這么沒底氣地說話,只怕是一時的推諉之詞,耽擱幾天,只怕她又把這事拋之腦后了。 他干脆直接把她往外攆了:“雖然說十幾年未見,但血緣關系這東西哪怕過上幾十年也不會改變,你現在就開始收拾收拾,下午就去吧,正好在她那里多呆幾天?!?/br> …… 第76章 久違 復更,大家六一快樂~ 午后, 陽光暖人而充沛,寒潮過后,京都的天氣儼然有所回升, 一派初春的風和景明之象。 魚莜和出租車司機師傅一路兜兜轉轉, 走了不少彎路,才找到紙條上記錄的地址。 這是一片很僻靜的洋房別墅區, 每個別墅都帶有不小的后花園,微風拂過, 花園里種植的藤蘿葉子沙沙作響。 魚莜拖著行李箱下車, 隔著花園的鐵欄桿, 女人溫柔耐心的聲音傳來。 “澆花的時候水不能倒太多, 也不能太少喔,像跟mama這樣……” 說話的女人眉眼姣美, 笑容溫柔,眼角的細紋很淡,看起來充其量三十出頭。 她身穿白紗長裙, 手持花灑,精心澆灌著身旁的一排開得正盛的繡球花, 她身邊還站著一個四五歲、小粉嫩雕琢的男孩睜著一雙懵懂的大眼睛, 專注地望著女人手中的動作。 金色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 斑駁地照在二人身上, 熙熙融融, 唯美似畫。 魚莜靜靜地注視著, 女人的面容和記憶中及照片上的影像漸漸重合。十幾年過去, 女人的面容并未有多大的變化,還是那么漂亮和溫雅,讓她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花灑里裝著沉甸甸的半壺水, 男孩細如嫩藕的胳膊有些舉不動,女人便用掌心包住男孩的手,像教他寫毛筆字一樣教他侍弄這些花草。 澆完了一排,女人轉身,想要去添水,目光落在門前默默站著的魚莜身上。這里是私人住宅區,基本不會有不相干的人在門前逗留,女人有些疑惑,又細細打量了兩眼。 這一打量不要緊,女人仿佛丟了魂似的,整個人僵直怔愣在原地,花灑的噴頭無意間傾斜,淅淅瀝瀝地沾到了裙邊,她也渾然未覺。 很快,她的眼眶紅了,像是見到了遺失多年的珍寶,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患得患失的惶恐,試探性地喊了聲:“……莜莜?” *** 一進房門,客廳有著大大的落地窗,采光很好,明亮通透,地板、窗臺一塵不染。 餐桌上擺放的新鮮百合,書架上擺放的手工編織物,及墻壁上用相框裱起來的精致十字繡,每一處都體現著女主人的心靈手巧,和對于生活的熱愛。 二人對坐在餐桌前,不知不覺一個小時過去,面前杯中的茶水從guntang到泛涼,喬予歆好似有說不完的話,絮絮叨叨地問了魚莜好多生活上的瑣事,這些年來過得如何,在哪里上學,在鄉下的日子苦不苦,爺爺都教導了她些什么…… 喬予歆問起什么,魚莜都實事求是地回答了她,同時包括她此次來京都,是來參加全國廚藝大賽的事,她都一一告知。 思念了十幾年的女兒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不僅長成得亭亭玉立,還學得一身出色的廚藝本事,喬予歆只覺得恍若身在夢境,一時間又是感慨又是欣慰。 方才在庭院里澆花的小男孩,此刻像只陀螺似的在客廳打轉,身后保姆阿姨在追著喂飯,喬予歆伸手一把他抱過來,溫聲說:“陽陽,叫jiejie?!?/br> 男孩打量魚莜的眼神里帶著好奇和警惕,在母親的要求下,只得乖乖叫了一聲:“jiejie……” 魚莜此時也得知母親在離開父親來到了京都后,重組了家庭,并且有了一個四歲的兒子。 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魚莜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發頂:“陽陽真乖?!?/br> 此時玄關傳來開門聲,喬予歆忙放下懷中的孩子,起身走過去,自然地接過來人脫下的外套,笑著說:“回來了?!?/br> “嗯,今天公司事情少,就提前回來了……你們吃飯了嗎?” “陽陽叫陳姨喂過了……”喬予歆含笑望著他,男人轉過身,語氣里滿是關切的責備,伸手輕撫了撫她的小腹,“不是說不用等我了,好在我今天不加班,餓壞了怎么辦?!?/br> 二人的互動自然甜蜜,對視的雙眸里流露的愛意,一點都不像有了四歲孩子的夫妻,倒像是熱戀期的小情侶。 魚莜默默打量著男人,比母親稍長幾歲,身材挺拔,文質彬彬的模樣。 同時越過玄關的陸琛,乍見客廳里多了個年輕女孩,神色也是一愣。 喬予歆滿面笑容地介紹:“……這是莜莜,這是陸叔叔?!?/br> 其實不用妻子多說,陸琛在見到魚莜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陽陽雖然眉眼跟妻子相似,但是嘴巴和臉型都是隨了自己,而面前的這位女孩,從五官臉型到氣質,跟妻子竟有□□分的相似。 尤其是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簡直就是妻子的翻版,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她倆是貨真價實的母女。 陸琛早知道妻子跟前夫曾有個女兒,從小就交給爺爺那邊撫養。這些年,雖然妻子嘴上不常說,但一直擺在床頭最顯眼處的那張女兒的滿歲照片,早將她隱埋在心里的思念展露無遺。 喬予歆總有失眠和半夜起夜的毛病,陸琛每到夜深人靜時醒來,聽到妻子隱忍的抽泣和嘆氣聲,就知道她又想女兒了。 他也曾想著幫妻子把女兒接回來同住,好了了她的心事。早在幾年前,他便借著出差的功夫,親自去了兩趟膠東,然而魚家酒樓早已關閉,沒人知道魚老爺子把孫女帶去了哪里。 “陸叔叔好?!濒~莜禮貌地問了聲好。 妻子尋覓思念了近二十年的女兒,竟然出現在了家中,陸琛難掩驚訝,然而此情此景也無需再細問。驚訝過后,陸琛也為妻子感同身受地高興,對魚莜真誠地說了一句:“歡迎回家?!?/br> 一家人吃完晚飯,陸琛陪著兒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喬予歆收拾出了一間干凈的房間,換上了新床單和被子,對陸琛說:“莜莜剛來京都,光顧著比賽了,都沒來得及好好逛一逛,明天我帶她出門好好轉轉,這個周末你們父子倆就將就著過吧……” 陸琛自然不會有意見,還獻殷勤地問:“需不需要我兼職司機和拎包?” “明天陳姨有事來不了,陽陽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讓老張送我們去就好,你就老實地在家陪兒子吧?!眴逃桁φf。 老張給他們家干了很多年的司機,為人老實穩妥,陸琛也放心,忽然想到什么:“明天你在音樂廳不是有一場試聽會嗎?” “推后就是了,又不是正式的演出……”喬予歆一邊整理著床單,無所謂地說道。 陸琛點點頭,只怕此刻在妻子的眼中沒有什么事情比陪女兒逛街更重要了。 *** 夜幕降臨,月色如水,月光從嚴絲合縫的窗簾里沁透進來。 喬予歆支起身子,將床頭燈的亮度調暗了兩度,復又躺下,手心輕輕覆上身旁人的手背,聲音比月光還要溫柔:“睡吧……” 魚莜設想了很多次和母親見面的情形,想象過她見到自己或驚訝或厭棄或客套疏離的表情,卻從沒想過會是這般溫馨暖心的場景。 撫在手背上的那只手,指腹有著薄薄的繭,看著母親柔和的面龐,平躺在被窩里的魚莜,神情有些怔忪。 母親是一名出色的小提琴演奏家,陸琛也是音樂界內有名的制作人??吹贸鰜?,如今他們家境優渥,生活幸福,衣食住行都有司機和保姆代勞。母親的指腹上的繭顯然不是做家務cao勞出來的,而是練琴練的。 聽說陸琛就是看了一場母親的演奏會,一見傾心,展開了熱烈的追求,絲毫不在乎母親曾經的離異史。 魚莜遙記得,當年父親的職業也充滿浪漫色彩。說來也奇怪,從父親起,魚家祖上三代單傳皆是廚子,父親打從一出生,就被灌輸你這輩子注定要學廚的觀念。 或許正是在爺爺的高壓下,父親自然而然地產生了逆反心理,你要我做什么我偏不做,你不想我做什么我偏要做,高考時偷偷改了志愿,考入了藝術院校,成為了一名畫家。 父親母親在大學時就已相戀,母親是知識分子家庭,家里人很看不上祖上三代全是廚師出身的父親,后來,母親不顧家人的反對,義無反顧地跟隨父親去了京都打拼。 母親因此跟家里斷了聯系,而父親在選擇學藝術這條道路上,也曾跟魚連海撂下狠話,不會接受家里一分一毛的接濟,從此兩個懷揣著夢想的年輕人開始了居無定所的北漂日子。 然而畫家這職業并不是畫得好就能出名,父親常常數月甚至半年都賣不出去一幅畫,剛到北京的這段時間,家里都是靠母親接一些教小孩子拉琴的家教工作來維持生計。 父親骨子里是個大男子主義又極愛面子的人,當初信誓旦旦地保證讓妻子過上好日子,如今全要靠妻子辛苦來養活他,自尊心很是受挫,卻又放不下臉面張口去問家里要錢,日子一長,難免有些自暴自棄,整日借酒消愁。 母親做完家教回到家,看到的就是父親抱著酒瓶子仰趟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樣子,母親勸他兩句,就會引來破口大罵。后來有了魚莜,母親本以為有了孩子,父親會收斂振作些,確實在知道妻子懷孕后,父親高興了好一陣,然而在孩子出世后,面對日益增重的經濟重擔,他再一次選擇了用酒精來麻痹自己。 終于在魚莜三歲那年,母親忍無可忍提出了離婚。 離婚之后,母親選擇留在北京,父親只身帶著魚莜回了膠東老家。 回到老家后,父親直接把魚莜丟給了她爺爺照料,離婚這件事讓他更感挫敗,常常喝酒喝到半夜才歸家。魚老爺子打也打過,卻掰不過來兒子日益養成的惡習,直言已管教不了這個兒子了。 在離婚的第二年,父親因飲酒過量而導致酒精中毒,拉去醫院洗胃,卻因搶救無效徹底離開了人世。 好在這些事發生的時候,魚莜還小,也并未親眼見證父親離開的那幕,只知道舉行喪禮的那天,往日清冷的家中來了好多親戚客人前來吊唁,來來往往比過年還要熱鬧。 當初她也曾怨過母親拋下他們父女不管不問,甚至父親的醉死都和離婚有著一定關系,可如今站在母親的角度想想,如果換做是她自己,她也不會選擇和一個毫無進取心的酒鬼度過一生。 現在的喬予歆,不僅有了疼愛她的丈夫,還有了個可愛的兒子,生活幸福而美滿。離婚,或許是母親做得最正確的選擇吧。 身邊的女孩雖閉著眼,但眉頭微微地蹙起,仿佛還在思慮著什么,喬予歆以為她是乍然換了新環境才睡不著,于是便像哄陽陽一樣,下意識地哼起了童謠。 “小搖床,輕輕晃,小星星,掛天上……mama唱著催眠曲,月亮伴我入夢鄉……” 十幾年不見,母親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稱呼,幾個模糊的記憶片段,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但此刻她依偎在自己床邊,像哄孩子一樣輕聲哄自己睡覺,這種感覺,是從小跟爺爺長大的她從未體會過的。 盡管還有些尚未解開的心結,在久違的母親懷中,伴著溫柔的輕吟低唱,魚莜逐漸眉頭舒展,睡意緩緩襲來,進入了夢鄉。 *** 第二天,喬予歆帶著魚莜來到附近最大的購物商場。 二人手中大包小包拎了一堆,全都是喬予歆給魚莜買的衣服。 從休閑裝到小禮服,各個場合需要穿的衣服一樣不落,光是墨鏡和帽子這樣的配飾,就挑了好幾種不同的款式。喬予歆眼光不錯,所挑選的衣服風格都是明麗大方的,也都在魚莜可接受的范圍內。 一整天逛下來,魚莜腳跟發軟,喬予歆仍戰斗力十足地朝兩側的店鋪左顧右盼,,魚莜叫苦:“媽,這些衣服足夠我穿好久了,咱們回去吧……” “那怎么行,還有連衣裙沒買,女孩子的衣柜里怎么能少得了兩件拿得出手的連衣裙,”喬予歆說著頓下腳步,看向身旁店鋪旁身穿白色連衣裙的模特,眼睛一亮,拉著她走過去,“我看這件就不錯,跟你的氣質很搭?!?/br> 守在門口攬客的服務員是個有眼色的,見她二人手中拎著的袋子皆是名牌,就知是大客戶,忙道:“里面有試衣間,喜歡可以試試,”轉頭殷勤地問魚莜,“小姐您穿什么碼的?我幫您拿過去?!?/br> “她穿l碼的,”喬予歆替她回答了,同時也不放過店里其他款式的裙子,“那件淺黃色的,還有那件藍色的,都各拿一件叫她試試?!?/br> 魚莜在升級為幫廚后,收入可觀,這些大牌衣服也并非消費不起,只是她一周有五天都要穿廚師服呆在后廚,穿這些漂亮衣服的機會很有限。需要花錢的地方,她不會吝嗇,但像名牌衣服包包,都被她歸為不必要消費的一類,平時很少會買。 最近這段時間在崔莉莉的影響下,她已經養成了敷面膜做護膚的習慣,偶爾還會畫一些簡單的淡妝,但在服裝搭配方面,她還沒多花過心思。 幾件連衣裙,魚莜挨個試過,喬予歆都很滿意,爽快地讓服務員都打包了。 從錢包里抽出銀行卡遞給服務員,又是五位數劃走,魚莜看著都覺得rou疼。 喬予歆卻覺得這錢花得很開心,這些年她虧欠女兒的太多了,區區幾件衣服,還不及她想要補償魚莜的百分之一。 從商場出來,喬予歆又帶她來到了一家高檔的美發沙龍店。 “喬小姐您來啦,我去喊總監?!?/br> 剛一進門,就有服務生熱情地招待她們,喬予歆是這里的???,幾乎每周就要來這做一次美發護養套餐,這里沒有員工不認識她。 過了一會,一個胸口上掛著牌子,西裝筆挺,一看就和那些普通理發師地位很不一樣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喬予歆熟稔地同這位發型總監打了招呼,請他幫魚莜設計發型。 魚莜的底子很好,稍微花點淡妝,配上亮眼的衣裙,就足夠驚艷,只是這頗具鄉村氣息的麻花辮造型,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