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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唇槍在線閱讀 - 第31節

第31節

    都是救過命的大恩。攜全家跪在這位男主持身前的場面歷歷在目。一番話說得陶紅彬十分激動,舌頭磕巴,淚盈于睫。

    刑鳴欣慰。微笑。病歪歪了好一陣子,這些話勝似多少良藥。

    以前做《明珠連線》,秉持著新聞人的客觀公正,節目里每個詞語每句話都得仔細掂量,不能煽動,不能挑唆,甚至不能帶上一丁點主持人主觀上的感情傾向。但刑鳴比蘇清華樂觀,愿意相信,一經時間醞釀,真正的好節目播出以后會自行發酵。他曾為《明珠連線》定制了特奧會冠軍這一主題,主人公就是幾位為國爭光的唐氏綜合癥患者,節目播出了小半年,某天走在街上,一個素不相識的唐氏綜合癥女孩突然上前抱住了他的腰,死死不撒手。刑鳴錯愕不已,女孩的母親趕緊跑來解釋,因為那期節目的播出,她的大齡女兒被一家兒童康復中心免費接納,她重新開始接受康復訓練,結識了一批與自己相似的朋友,連唐氏綜合癥患者常見的心臟問題都有了治療的眉目。

    女孩反復對刑鳴說,你是好人。

    直到被母親拽走還一步三回頭。他一直目送她們離去。

    當然,做這樣的節目,很有點“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意思,深刻未必有共鳴,犀利必然有爭議。阮寧就曾反映,《東方視界》第一期播出以后,不少家長給臺里打來電話,紛紛反映,明珠臺這樣的國家級新聞輿論機構,不教人拾金不昧顆粒歸倉,為什么偏要播出這么膈應、這么扭曲的節目?個個痛心疾首,言辭激烈,尤其一位退休老教師,竟給臺長寫了數封長信,直言同性戀問題與傳統道德觀念相悖,洋洋灑灑,一沓信箋總計萬字有余。還是用蠅頭小楷寫的,一筆書法相當漂亮。

    刑鳴當時還在醫院,讀完厚厚信箋上的全部內容,親自提筆回信,一樣用毛筆沾墨以示誠意。

    求同且存異,刑鳴對自己的文筆口才無比自信,唯獨對自己的字不滿意。

    一瞬間,想起曾被虞仲夜手把手地教著寫字,他的心口突然一陣抽緊似的疼。

    陶紅彬離開之后,刑鳴步入花園深處,費力地在夜色中分辨那兩棵胖大海的位置。印象中胖大海樹高多有十幾米,可眼前所見的兩棵樹,矮小佝僂,甚至還沒長出傘壯的樹形。

    刑鳴嘆一口氣,嘆林思泉的癡與傻,胖大海喜陽,種在這么一個夏季潮熱、冬季濕冷的地方,會開花結果才怪。

    久久盯著兩棵貌不驚人的樹,他滿腦子奇思怪想,想虞仲夜會不會也對林思泉輕柔撫摸,粗暴進犯,會不會也在他犯渾時動怒,在他受傷時溫存?

    答案似乎是一定的。只不過,即使最親密時候,林思泉怕也只敢稱呼虞仲夜為“虞總”,不敢逾越雷池一步。他為他感到不值。男人么,有家有國有四方,何必活得那么窩囊。

    想想自己,好像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跨入虞家大門,刑鳴沒進臥室,反把大廳里的電視打開,調出駱優那檔在東亞臺的訪談節目《非常人生》。坐沙發上看了一會兒,留心到菲比不如往常一般端茶遞水地殷勤招呼,反倒愣愣縮在大廳一角,正暗自垂淚。

    刑鳴抬手招她過來,問她怎么了。

    菲比回答,她下午見過了那個即將入職的營養師,臺灣人,高挑貌美氣質典雅,一口嗲哩嗲氣的港臺腔,因為虞臺長向來不喜歡家里人多,她自視輸人一等,擔心自己飯碗不保。

    刑鳴噗嗤笑了。原來人人都有新人換舊人的恐懼,或以愛為名,或以利為利。他自己心里原本硌著一點情緒,結果還反過來安慰了菲比兩句,半開玩笑地給她出了個主意,你就問她認不認同一個中國,倘不認同,立馬去虞老師面前參她一本,就說堂堂明珠臺臺長,絕不能犯政治錯誤。

    菲比沒怎么聽懂刑鳴的話,臉上淚痕未干,一雙眼睛卻瞟向電視畫面,緊緊盯住里頭的駱優,一臉讒涎。刑鳴看見了,指了指屏幕,問她,長得帥?

    菲比直愣愣地點頭,意思顯見,帥,帥慘了。

    刑鳴又問她,這個人,見過真人沒?

    菲比是個不摻假的姑娘,一點沒猶疑,點了點頭。

    刑鳴本來還有問題,已經卡進了嗓子眼里,突然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嘲諷似的翹了翹嘴角,菲比是虞仲夜的身邊人,除了這個家里,她還能在哪里見過他?

    整整一夜,刑鳴既沒回虞仲夜或虞少艾的臥室,也沒去客房里將就,為免再次露怯,他得為自己并不擅長的訪談節目做好萬全的準備。他端端正正坐在廳里的沙發上,認認真真回看駱優的《非常人生》。他學習駱優的提問方式、語言習慣與控場技巧,甚至連他微笑的弧度、停頓的時長都一一留心,模仿。

    天快大亮時才調好手機上的鬧鈴,讓自己蜷在沙發上小睡四十分鐘。然而在鬧鐘響起前,他又睜開了眼睛。

    刑鳴在浴室鏡子前洗漱,抬頭瞬間,猝不及防看見自己。

    眼里血絲密布,眼窩凹陷得厲害,襯著一張過于蒼白瘦削的臉,瞅著不喜興不精神,瞧著陰惻惻冷清清。

    刑鳴擦干雙手,掏出手機,給李夢圓打了個電話。他說這一周都得準備自己的新節目,沒時間去夏師母家里探望。但如果李夢圓中午有空暇,或許他們可以擠出時間,一起在明珠園里吃個午飯。

    李夢圓忙不迭地答應,明珠園與普仁醫院相去不遠,她周一中午就能過來。

    惡狠狠地發泄似的掐斷電話,刑鳴又低下頭,往臉上重重拍了一把冷水。重新審視鏡子里的自己。奇怪,才一會兒工夫,竟已眉明眼亮,煥發一新。他打開虞宅大門,迎著升起不久的太陽跨出去,略略抬著下巴,輕輕吹響了口哨。

    他跟林思泉,到底是不一樣的人。

    還沒打上去明珠臺的車,阮寧就打來電話,告訴他,林思泉昨兒夜里出車禍了。

    第59章

    阮寧告訴刑鳴,林思泉的奧迪與油罐車相撞,他被狠狠拋出車外,雖當場送醫急救,但至今生死未卜。調查人員懷疑這位新聞主播是自駕自殺,而不是交通意外。理由有二,一是眾所周知,林主播最近事業受挫,家庭不睦,打擊接二連三,很容易產生輕生的念頭;二是林思泉撞車時并沒系上安全帶,而且撞擊發生瞬間,他沒踩剎車,反而踩下了油門。按說一個駕齡近十年的男人,不可能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刑鳴接起這個電話時正準備打車去往明珠臺,聽著阮寧言之鑿鑿喋喋不休,一不留神就走向了馬路中央。

    一輛馬自達飛馳而來,緊急剎車。車前的刑鳴巋然不動。

    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利的叫聲,車主也跟著大罵。電話那頭的阮寧聽見這陣嘈雜響聲,發出驚呼:“老大!你沒事吧!”

    險些釀成大禍,刑鳴仍寡著臉一言不發,手指一動就掛了電話。

    方才還暖烘烘的太陽,此刻已被大片烏云遮蔽,令人視線受阻,周身冰冷。

    刑鳴打上車,坐在前排,向司機報出地址。司機一聽明珠臺便來了勁,笑呵呵地扯著刑鳴問東問西,似乎認出了他是薄有名氣的主持人。但刑鳴由始至終表情訥訥,不愿搭理一個字。他久久盯著自己掌心上快閉合了的刀口子,開始回憶那天的林思泉,反復咀嚼他的笑容與眼淚,人還沒死,還沒到緬懷音容笑貌的時候,但他確實從對方當時的神態里咂出兩分訣別的味道,凄婉悲切,慘不忍睹。

    他至今看不上林思泉。為人黏糊,處事婆媽,這世上哪有過不去的坎,何必自困愁城,何苦自尋短見。但他仍然深深感到受挫。瞞一瞞、騙一騙多好,自欺欺人也是仁慈,自己為什么非得逞口舌之快,往人心口扎下一刀。

    一進明珠臺,便意識到今天的氛圍與往常大不相同,如處風眼邊緣,四周都是要將人攪碎的輿論。播新聞的人成了別人口中的新聞,這是多大的笑話,多大的諷刺。臺里目前還封鎖著車禍的消息,估摸著是要等臺長回來再做定奪,但紙包不住火,用不了多久,這個消息就會人盡皆知,一直燒到臺外頭去。這個節骨眼上“國嗓”鬧自殺,對明珠臺是個事兒,倒也未必是多么大的事兒。新聞中心的人都在議論,但議論議論也就完了,該寫的稿還得寫,該錄的節目還得錄。沒人真正在意林思泉的死活,莊蕾反倒成了眾矢之的。

    各類謠言層出不窮,磨牙吮血,分外兇殘,人們說,作風豪放的一姐找了個最老實穩重的男人來接盤,婚后作風依然不檢點,這對外人眼中的金童玉女早就貌合神離,他們的婚姻關系名存實亡。

    下午錄影,中午與李夢圓吃飯。刑鳴帶著李夢圓逛明珠園,自己走在前頭,讓人姑娘跟在后頭,兩人始終相距一米左右,看著不像情侶,倒像刻意保持距離。

    一路上,刑鳴負責面癱與沉默,李夢圓負責嘻嘻哈哈與嘁嘁喳喳。她對于刑鳴的冷漠照單全收,還挺高興地告訴他,自己最近獲得了留院資格,脫穎而出于一眾實習醫生,勞動關系可以從衛生局轉去用人單位了。

    明珠園內,大大小小的演播廳不計其數,其中一間傳出無比嘈雜的音樂,似乎是一直不受觀眾待見的農業頻道力求改革,正在錄制一檔農民工選秀的節目。

    明顯屬于病急亂投醫,節目也不倫不類。一個滄桑嘶啞的男聲正唱著一首早過了時的歌:你要為我再想一想,我決定愛你一萬年……

    兩個人經過明珠園內唯一的湖泊,暫時停下了腳步。六月的天氣就是忽晴忽陰令人捉摸不定,這會兒太陽又出來了,長心湖畔清風徐徐,鮮花簇簇,空氣里有令人心懷遐想的甜香氣息,像是戀愛的味道。刑鳴怔怔望著這片綠水半晌,突然轉身,一把將李夢圓抓來自己身前。他壓低了臉,仔仔細細看著她。

    李夢圓經這目光鼓勵,突然一踮腳尖,吻上去。

    刑鳴先是一愣,繼而主動回應,他的舌頭東突西撞,吻得兇殘又青澀,攻擊性十足卻毫無章法。大概是久未占據主導的一方,不習慣了。

    吻過以后李夢圓看似已經傻了,咧著一嘴圓潤精致的牙,癡癡樂著。

    刑鳴反倒露出疑惑的表情,抿了抿嘴唇,又抬手摸了摸胸口。

    女孩的臉還算漂亮,有那么點籠煙眉、含情目的韻味,女孩的唇也馨香,柔軟,微微發甜。但他氣不急喘,心不狂跳,絲毫沒有動情的跡象。

    吻過以后,刑鳴照舊冷著臉,解釋自己馬上得去錄節目,不由分說地將李夢圓又攆回去。

    訪談節目換了一個較小的演播廳,錄制排場依然不小,在場觀眾依然熱情。但不得要領地模仿駱優之后,刑鳴還沒跟胡石銀聊上幾句,自己就亂了陣腳。一宿的準備完全付諸東流,若說以前過招,他與駱優還算互有勝負,但這回錄影便毫不客氣地將他打回原形。他明顯不如駱優,甚至不如莊蕾。莊蕾也曾主持過訪談節目,她將那種她擅長的、綿里藏針的風格發揮至極,盡揀嘉賓最柔軟薄弱的地方下刀子,所有受訪者都是笑著來哭著回去,以前的觀眾似乎特別容易被眼淚所打動,她的收視率一直居高不下。

    節目錄了超過四個小時,按說一般主持人都該越錄越熟練,刑鳴反倒越錄越不在狀態。他的犀利不見了、老練喪失了,機靈的包袱一個沒抖出來,整個訪談過程死氣沉沉。甚至訪談還沒結束,他就公然叫停,起身對著一眾工作人員與現場觀眾說,我出去冷靜一下。

    刑鳴再踏進演播室的時候,胡石銀帶來的一伙人早就怒沖沖地走了。

    一個本該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男人,能來接受采訪已經給足了面子,時間不能任由別人這么浪費。

    為了這次訪談順利,蘇清華特地拉下老臉,請來臺里一個牛人。這人擔任過多檔金牌訪談節目的制片人,更是主持人們的形象顧問,常常一眼便知問題所在,三言兩語便能化腐朽為神奇。他望著刑鳴搖了搖頭,拍著刑鳴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勸,小伙子談戀愛了,也得勻點心思出來,放在工作上。

    外頭的天一下子暗得厲害,厚重的云層如墨般潑過來,迅速將天邊余光蠶食殆盡。在演播廳折騰了大半天,刑鳴體力瀕臨透支,一雙眼皮困得直磕架,沒趕得及出門,又被蘇清華堵在演播室里教育,說他非是能力不夠,而是明明白白心不在焉,犯了藐視觀眾的大忌。

    蘇清華罵得很兇,全然不顧還有工作人員在場,一點不給徒弟留面子。刑鳴知道自己的表現糟糕透頂,望著師父那張怒己不爭的臉,不爭不辯,虛心接受批評。

    受完教育離開演播室,已經將近夜里十一點。老林來接刑鳴回虞仲夜的別墅,人上車以后多嘴問了句,要不要去看看林主播。

    到了醫院,老林也很意外,身為妻子的莊蕾沒露面,病房里卻已經有了兩個人,一個是駱優,一個是虞仲夜。應該也是得到消息以后,匆忙從美國趕回來的。虞仲夜蹙著眉,抿著唇,瞧著面容冷淡疲倦,但隱隱又有兩三分情深款款的意思。駱優安靜地陪在他的身邊。

    明明才兩天不見,倒像是故友久別重逢。刑鳴完全視駱優如無物,只直著眼睛盯著虞仲夜,他手心微汗,呼吸急促,他的心跳開始加速,砰砰地撞上胸腔。

    虞仲夜看了刑鳴一眼,對跟在他身后的老林說,你送小刑回去。

    “我……就來看看……”刑鳴強行解釋,脖子一低,就往病房里鉆。確實就想看看林思泉。他這一整天都有那么點難以自圓其說的恍惚,就怕這人已經死了——前兩天還活蹦亂跳、生猛新鮮的一個人,怎么能說死就死呢。

    刑鳴還沒跨進病房,便結結實實地一頭撞進虞仲夜的懷里。他仰起臉,一雙眼迷瞪瞪、霧蒙蒙地望著對方。

    虞仲夜面無表情地說,出去。

    第60章

    刑鳴本想回自己租住的地方,但老林勸他,說虞叔肯定是要他在家里等著。刑鳴略一計量思忖,“嗯”了一聲。他扭頭,把臉面向車窗。

    老林正在聽調頻,廣播頻道也隸屬于明珠臺,刑鳴在一年前明珠臺慶的時候曾經見過一些電臺主播,有些確實其貌不揚,只能聞其聲,不能見其人,但有些只是欠缺登上熒幕的運氣。臺慶合影時電臺主播們排在最后或者最邊上,個矮的那些非得拼命踮著腳尖才能避免自己被人頭淹沒,眾星拱月的莊蕾站在舞臺中央,她的新婚丈夫林思泉站在她的身后。一對璧人,羨煞旁人。

    每個人都在笑。有些人春風得意,喜上眉梢,有些人強顏歡笑,以盼領導垂青,以求十億觀眾能夠驚鴻一瞥。

    刑鳴不在他們之中。

    當時他還是一個自己放棄娛樂主播地位的出鏡記者,只有資格坐在臺下。他胸中燃著一把不甘服輸的火,一邊暗暗向自己許諾,明年,明年萬眾矚目的就會是我;一邊提醒自己,無聊的時候只要鼓掌,那就對了。

    駕駛座上的老林說,是金子總會發光,這話就是唬人的。干你們這行的,光有好嗓子好皮囊遠遠不夠,還得有人慧眼識珠。這點上,你和林主播比他們幸運多了。

    刑鳴心里不服氣,哼了一聲,仍別著臉看窗外。這一帶是果兒與漂們最?;燠E的地方。后者是刑鳴最不能理解的一類人。北漂也好,橫漂也罷,一百個里頭能扎根下一個就不容易了,多數人漂著漂著就忘了初衷,失了方向。

    不夜城有不夜城的好處,子夜時分,街邊依然霓虹閃爍,如同隔岸花影,一群懷揣夢想而來的青年又哭又鬧,已經喝得東倒西歪。

    夢想?做春秋大夢去吧。

    刑鳴站在臥室那扇落地玻璃前,窗上倒映著一張年輕卻特別厭倦的臉。任屋里人哭哭笑笑,出丑丟臉,這面“鏡子”都冷眼旁觀。他對它有意見不是一天兩天了。

    林思泉是不是也這樣想?

    正琢磨著,身后傳來有人推門進屋的聲音。

    “你前腳離開,媒體就蜂擁來了?!庇葜僖归_口,還真是聲如其人,華美得不帶人氣,冰冷得不近人情,“小林的事情跟你沒一點關系。別把自己扯進去,也別自找不痛快?!?/br>
    刑鳴轉過臉,靜靜望著眼前的男人。

    虞仲夜朝刑鳴走近。他的眼神慢慢松懈,臉色也緩和一些,他將襯衣扣子一粒粒解開,唇邊浮現出曖昧而模糊的笑容,好了。寶貝,過來。

    但刑鳴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半晌對視之后,忽地沖對方莞爾一笑,他說,我帶了一個女孩子來臺里,我想回歸正常的生活。

    “你想試就試試吧?!庇葜僖咕雇耆珶o動于衷。他的臉上倦意明顯,嘴角不屑地翹了翹,像打發小孩子過家家一樣輕描淡寫,“是不是那個小李醫生?她現在應該已經留院了吧?!?/br>
    刑鳴突然懂了。孫猴子一個十萬八千里的筋斗云,到底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李夢圓留院了,莊蕾穩坐明珠一姐多年,歸根結底,他與林思泉在這個男人眼里并沒有什么不同,都是以色侍人的賤胚,都是任憑擺布的玩物。萬歲爺被伺候滿意了就大行封賞,捎雞帶犬,連你身邊人都能一并沾上好處。

    無非喜新厭舊是人之天性,自己這會兒獨得圣寵罷了。

    刑鳴感到好笑,也感到惡心。

    “我不是試試,我不干了?!痹捯怀隹?,才覺胸中巨石落地,惡氣盡吐,竟是無比的松快愜意。原來魚死網破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刑鳴盯著虞仲夜的眼睛,也沒外露多少慷慨激昂的情緒,只是面帶笑容地重復,“是的,我不干了?!?/br>
    虞仲夜微微瞇了眼睛??瓷先ト圆粸樗鶆?。

    “從小到大我都只喜歡女人。我跟你睡覺只是想留在明珠臺。如果不是為了我爸、為了我師父,我才不會跟你睡覺,”刑鳴聳肩,鼻子可愛地皺了皺,又笑了,“這種惡心的關系我一天也受不了——”

    虞仲夜突然伸手捏住刑鳴的喉嚨,手下用力極狠,動作快得不及眨眼。他擠壓他脖子上的動脈,用極寒冷的目光逼迫:“把這話收回去?!?/br>
    虞臺長真的動怒了。刑鳴根本無法喘氣,喉骨咔咔地發出斷裂似的響聲,引發耳膜一并嗡鳴震動。仿佛下一秒他整個人就將被捏碎。

    求生的本能令他不管不顧地反擊,摸瞎一通,手邊似乎抓著了什么花瓶之類的硬物,毫不猶豫地就朝對方頭上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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