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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謹然記在線閱讀 - 第96節

第96節

    裴宵衣歪頭想了想,很認真道:“或許是他看見了兇手的臉,所以被滅口了?”

    春謹然扶額:“大裴,你是有多討厭他?”

    裴宵衣聳聳肩,完全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

    眼下并不是重建伙伴關系的好時機,所以春謹然也就將友人們的私人情感暫且擱置,認真分析起來:“迷魂香完全是沖著我們倆來的,根本沒有迷暈杭明哲的意思,說明偷襲者并不忌憚杭明哲。而杭明哲表情錯愕,說明在背后迷暈我們的人他認識。如果他與此人不是一伙,事發在杭家,他完全可以瞬間召喚來山莊人馬,將偷襲者拿下,那樣一來我們就不可能是如今這個狀況。所以這個人只可能是杭明哲認識,卻又不能或者說無力反抗的人,并且,這個人不希望我們活著,起碼,是不能在江湖露面?!?/br>
    話已至此,裴宵衣就是傻子也聽明白了。他瞇起眼睛,緩緩吐出兩個字:“杭匪?!?/br>
    春謹然長嘆一聲,頹喪地坐到地上。

    “你就是把人心想得太好了,”裴宵衣輕嘲地扯扯嘴角,“還當面對質,沒準人家就等著你自投羅網呢?!?/br>
    春謹然依然固執地堅持:“我相信這和杭明哲無關?!?/br>
    裴宵衣嘆口氣,坐下來和他面對面:“那有什么用,我們還在落到這里了?!?/br>
    “是我大意了?!贝褐斎挥行┌脨?,他該想到的,在杭家的地盤上,肯定處處都是杭匪的耳目。杭明哲是朋友,可杭匪不是。都說江湖跑老了膽子跑小了,一個機關算盡的老江湖,怎么可能會眼睜睜看著全盤布局被他這樣的小卒子破壞,哪怕只是一丁點的可能性,都要滅掉。

    “你大意的時候多了,到今天才碰壁,老天待你不薄?!迸嵯聸]好氣地揉了一把他的頭。

    頭頂傳來的溫柔讓春謹然意外:“大裴,你不生氣嗎?”

    “氣什么?”

    “因為我的沖動,連累你也……”

    “我生氣了?!?/br>
    “???”

    突如其來的轉折讓春謹然愣住,然后就見裴宵衣好整以暇地張開雙臂:“所以啊,快來哄我吧?!?/br>
    明明說著曖昧的話,可裴宵衣的表情仍冷清淡然,就像在說,你早上包子吃多了。

    而且,春謹然沒好氣地問:“哄人用嘴,你伸胳膊干嘛?”

    裴宵衣微微皺眉,似不敢茍同:“我覺得用身體更好?!?/br>
    春謹然再忍不了,終于咆哮:“這都什么時候了!”

    裴宵衣莞爾:“精神了?”

    春謹然一頓,這才反應過來,裴宵衣在用自己的方式為他振作精神。

    現在不是懊惱的時候,逃出去才是當務之急!

    既然能把他倆關進此處,必然就要有門,可放眼望去四周墻壁一個樣,根本沒有任何像門的地方。二人不再耽擱,開始分頭搜尋,墻壁,地面,桌案,床榻,幾乎要細致到每一條石頭縫里。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在桌案對面的墻壁上,發現了石門的痕跡。

    那門與石壁根本是一體,rou眼很難分辨,若不是有風從細縫中竄進來,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就是石頭本身的自然裂縫。

    門找到了,可怎么開,成了問題。

    起初兩個人合力推,但門紋絲不動,后來改用手指頭去扒那細縫,但凡胎rou身哪能撼動磐石,沒多久,春謹然便敗下陣來,氣喘吁吁地坐到地上,滿心絕望。

    最可怕的不是一開始就沒有希望,而是明明有了希望,又湮滅。

    裴宵衣卻好像不知疲倦,一直在與門縫較勁,到最后幾乎瘋魔了。春謹然起先沒在意,以為大裴就是體格好力氣大,所以比自己多堅持一會兒也很正常,但到后面,叫了幾聲對方沒應,春謹然便覺出不對,等到他強行把裴宵衣拉開,男人的手指已經鮮血淋漓,有幾個指甲都是翻開的。

    春謹然心被狠狠擰了一下。

    “不開了不開了!”他幾乎是帶著哭腔喊的,“干嘛啊,沒等別人動手呢,你就準備先自絕?”

    裴宵衣面色平靜,聲音卻低沉而堅定:“我不能讓你死在這里?!?/br>
    雖然理智告訴春謹然,他這時候該說一句“能和你死在一起我死而無憾”,但話在喉嚨里打了個轉,再出來,就成了:“誰都沒說過我會死在這里,只有你這么詛咒我!”

    裴宵衣氣結,想發作,又不知從何發起。

    春謹然生怕他又發瘋自殘,遂故作輕松道:“說不定杭匪過幾天一想通,就把咱倆放了呢!”

    裴宵衣瞇起眼睛看他。

    春謹然黑線:“好吧,這個希望確實有點渺?!?/br>
    裴宵衣懶得理他,一轉身準備繼續“奮斗”。

    春謹然連忙先一步跑到石門跟前,然后轉過身擋在他與石門之間,開始循循善誘:“我已經知道你有多喜歡我了,喜歡到不顧自己死活,說真的,我特別感動。但是呢,再喜歡我你也不能讓感情沖昏頭腦,你那一雙手是rou做的,我身后這個門是石頭做的,你用rou去扒石頭,無異于以卵擊石,除了徒增煩惱和暴躁,對于改變我們的現狀毫無益處。我承認,我喜歡你的時候你也并不很聰明,但是在我喜歡你之后,你變得愈發傻了,這可不是一個好……唔……”

    口若懸河可以忍,但口若懸河地人身攻擊,裴少俠就沒法忍了。

    以最快的速度堵上對方的嘴,世界終于清靜了。

    良久,覺得懷里人老實了,裴宵衣才結束熱吻,然后送上兩個字:“閉嘴?!?/br>
    春少俠沒從,反而摟著對方脖子,以掛在人身上的姿勢,柔情萬種道:“再來一次?!?/br>
    “……”裴宵衣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

    本以為自己這不太光明磊落的“對話終結法”會遭來反抗或者至少也是皺眉,可這突然旖旎了的空氣,實在讓他招架不住。

    見大裴不說話,也不動,春謹然索性湊上去,來把主動的。

    左右活不長了,做餓死鬼不如做飽死鬼,做飽死鬼哪比得上風流快活鬼!

    裴宵衣不知道氣氛怎么轉到了奇怪的方向,但嘴唇上柔軟的觸感,他確實難以抗拒。

    手搭上對方的腰,猛一用力,裴宵衣便將人重新帶到自己懷里……

    轟隆隆——

    陡然響起的巨石挪動聲讓親人中的二人渾身一震,齊齊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怎么扒都扒不開如今卻自己動了的石門。

    隨著石門緩緩打開,門外面的人也一臉不可置信。

    “二位……這是個什么姿勢?”

    前來營救友人的杭家三少有點蒙圈,本以為會見到兩個五花大綁的狼狽之人,再不濟也是灰頭土臉,可眼前怎么看都更像花好月圓。

    春謹然反應過來,連忙推裴宵衣,想讓自己和對方分開,可人家裴少俠一動不動,就那么瀟灑地摟著。

    春謹然只得沖杭明哲尷尬笑笑:“呃,這里有點冷,我倆取個暖?!?/br>
    “那就稍后再取吧,”杭三少也沒工夫破這種風花雪月的案,“此地不宜久留,快隨我走?!?/br>
    不用杭明哲說,春謹然和裴宵衣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故而即便滿心疑問,也先忍著,逃出去再說。

    石門外是一處暗道,且中途還有幾處分岔路,二人跟著杭明哲一路狂奔,最終重見天日時,是杭家后院的一處花園。此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杭明哲不敢耽擱,立即低聲指揮:“你倆用輕功逃出杭家,在后山等我?!?/br>
    春謹然不解:“既然要會合,為什么你不跟我們一起離開?”

    杭明哲垂下眼睛:“我要從杭府正門走出去?!?/br>
    春謹然有點懂了:“看來三少爺還有其他安排?!?/br>
    杭明哲抬起頭:“沒有,我就是輕功不太好,估計跟不上你們?!?/br>
    春謹然:“……稍后見!”

    不想再浪費感情的春少俠與裴少俠施展輕功,終在天亮之前,逃出杭家,一路奔至后山。

    待到杭三少抵達,已是天色大亮。

    一同與他抵達的,還有裴宵衣的九節鞭。

    “裴少俠,”杭明哲將九節鞭交到裴宵衣手里,“你的東西,還給你?!?/br>
    裴宵衣意外挑眉,接過鞭子,正色道:“多謝?!?/br>
    春謹然不知道杭明哲的輕功是不是真的不咋地,但以后這人再說話,他絕對要打個折再聽!

    只說了這么兩句,三人便又開始趕路,春謹然不知道杭明哲要將他們帶到哪里,但對方不說,他也不問,只跟著走。

    直到日上三竿,已經翻過兩個山頭的他們眼前出現一條大河,杭明哲才終于在河邊停下。

    “就送你們到這里了?!焙济髡苷0鸵幌卵劬?,唇紅齒白,仍是那張不甚可靠的娃娃臉。

    春謹然抱拳,真心實意感激:“多謝?!?/br>
    杭明哲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恍然:“你猜出來是我爹了,所以你才什么都不問我,對嗎?”

    春謹然沒回答,算是默認。

    杭明哲苦笑,有些無奈:“他啊,這輩子都在刀光劍影里過來的,天天提防別人,還是難免落入被人算計,所以越到老了,越謹小慎微,越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br>
    “其實也不算錯殺,”春謹然還是要給自己的江湖地位正名,“我確實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事關你家存亡?!?/br>
    杭明哲挑眉:“要不我現在再把你抓回去?”

    春謹然知道他在開玩笑,卻仍忍不住揶揄:“你打不過大裴的?!?/br>
    被瞧不起的杭家三少朝春少俠翻個巨大的白眼。

    春謹然這才想起來問:“你把你爹怎么了?”如果杭老爺沒被擺平,他們不可能逃得如此順利,而且直到現在,仍沒有被追擊的跡象。

    杭明哲遲疑半天,才咕噥道:“也沒啥,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你把他迷暈了?!”這年頭敢給自己老爹吹迷魂香的的奇人,也就杭家三少了。

    杭明哲顯然不太想繼續探討這個話題:“好啦好啦,不要在意這些小事情?!?/br>
    好吧,忤逆不孝這種小事先放一放。

    春謹然決定最后問一下真正在他心中盤旋多時的大事:“杭老爺怕我說出真相,你呢,你就不怕嗎?”

    他當杭明哲是朋友,相信杭明哲亦然。但朋友也有遠近親疏,春謹然不覺得他們的交情深到可以讓對方不顧家族安危,不顧與父親翻臉的風險,拼死相救的地步。

    這是他逃跑一路上都在想的問題,然而百思不得其解。

    杭明哲似沒料到這種時候了,還會被問這樣的問題,愣了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道:“還記得霧棲大澤你救我下樹嗎,我當時是真的怕。我這人劍法可以,輕功是真不行,尤其最怕高,稍微高一點,我直接就腿軟,什么身法劍法早跑沒了。我當時喊救命,所有人都笑我,當然你笑得最狠,但笑完,救我下來的也是你。所以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就算你最后把真相說出來,我也認了?!?/br>
    春謹然沒料到曾經一件那么不起眼的事居然換來了今日的深情厚誼,有點不敢當,誠懇道:“那個……真的就是舉手之勞?!?/br>
    杭明哲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難怪你有那么多朋友?!?/br>
    這感慨沒頭沒尾,卻又好像發自肺腑,春謹然正想深入琢磨,卻聽對方又補了一句——

    “不過就算你說了真相,也未必有人信,你又沒證據?!?/br>
    春謹然滿心溫暖,幻化成青煙,滾滾而去。

    不過杭老爺是真的多慮了,他沒打算說出真相??嘀鞫紱]了,與誰去說?寒山派?玄妙派?青門?旗山派?呵,與他們何干呢。說了,不過橫生枝節罷了。這就是江湖,總有愛恨情仇,總有恩怨糾葛,遠遠不是一個“真相”能夠了結的。

    杭明哲將手指放到嘴里,一個吹氣,口哨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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