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扶笙揚了揚眉梢,沒答話。 荀久又道:“沒想到你竟然會下廚!” 恰巧肖老端了栗子蓮藕湯進來,聽到荀久的驚嘆,笑道:“王妃有所不知,殿下以前每次過來的時候都會幫忙跟著一起燒菜,漸漸地也就會下廚了,殿下的廚藝啊,甚至比角義那個臭小子還要好,只不過他身份尊華,在王府里斷然不可能屈尊降貴親自下廚,否則王妃要是嘗了他做的菜,肯定會贊不絕口的?!?/br> 看見荀久眼中的疑惑,扶笙含笑解釋,“角義是肖老的徒弟?!?/br> 竟然是這樣! 知曉扶笙的廚藝比角義還要好,荀久驚得半晌回不過神,她究竟是撿到了怎樣一個寶??! 俊美無儔、腹黑無雙、對她暖寵至上、體貼入微、廚藝還高超。 這樣的好男人竟然被她弄到了手? 荀久掐了自己一把,想確認一下是不是在做夢。 “嘶”地痛呼了一聲,荀久尷尬地看了一眼對面正挑眉望著她的扶笙,扯了扯嘴角,“餓了,吃飯?!?/br> 飯是用碧粳米混著臘腸、玉米粒和蘿卜丁在竹筒里燒出來的,淡淡竹香混合著碧粳米香以及臘腸香味,甫一聞到,口水就快滴出來。 瞥見肖老和齊大娘退了出去,荀久拿起筷子的手一頓,忙喚道:“肖老、齊大娘,您二老快過來跟我們一起吃?!?/br> 肖老原本已經出了門,聽到荀久的聲音后又進來,見到已經摘下了面紗的荀久,脖頸上的紅痕一覽無遺。 肖老是個通透的人,一眼便知那代表著什么,笑呵呵道:“王爺王妃你們慢用,我和老婆子啊就在廚房吃,方才的菜,王爺都有讓我們留了一份?!?/br> 荀久錯愕地看了看扶笙,又沖著肖老道:“我是想讓你們來一起嘗嘗生魚片?!?/br> 肖老道:“方才王妃解剖河豚的手法,小老兒全記下了,等改日,我們自己宰殺一條便是,難得今夜王爺親自下廚,王妃可莫要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br> 荀久原本平靜的臉,直接被肖老給說紅了。 嗔了扶笙一眼,她低著頭道:“都怪你,好好的一頓飯弄得這般尷尬?!?/br> “哪里尷尬了?”扶笙不以為然,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晶瑩剔透的超薄生魚片往醬汁碗里蘸了一下送進嘴里慢慢品嘗。 扶笙吃河豚刺身的表情,由開初的微蹙眉頭到眉目漸舒再到最后的眸露驚艷,贊道:“肥滑爽口,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美味?!?/br> 他這一夸,荀久立即忘了剛才的尷尬,挑眉飄飄然道:“那當然,你也不看看出自于誰的手?!?/br> 扶笙又夾了一塊送進嘴里,細嚼慢咽了才問她:“這種吃法,你從哪里學來的?” 荀久垂下頭,目光閃躲。 “別告訴我這也是你們家祖傳的?!狈鲶辖又a充,直接阻斷她的后路。 荀久一噎,隨后笑了出來,“你怎么知道這是我們家祖傳的?” 扶笙淡淡瞥她,“每次別人不懂的,你不都是這個說辭么?” 荀久:“……”這都能被發現,是她偽裝太過還是他心細如織? 見她啞然,他也不打算再追問,拿了白瓷小碗就給她夾菜。 荀久看著被菜堆積成小山的碗,嗔道:“就我們兩個人,又沒人搶,我自己可以來?!?/br> 扶笙將小碗推到她面前,“我還以為我不幫你布菜你就不曉得吃?!?/br> 荀久紅著臉拖過小碗,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開吃。 肖老說得果然沒錯,扶笙的手藝比角義還要好,石鍋雞無論是色澤、香味還是火候全都恰到好處,鮮嫩可口,唇齒留香。 想到自己愛上的男人竟然也是大廚,荀久一面吃,一面無聲笑開。 扶笙似有所察覺,抬起頭來看著她,“你笑什么?” 荀久道:“我笑啊,自己有眼不識大廚,早知道你這么擅長廚藝,在秦王府的時候就該讓你親自下廚做給我吃?!?/br> 扶笙眸光破碎開一抹笑意,“你若是早日嫁過去,就早日能吃到我親手做的菜?!?/br> 荀久翻了個白眼,“所以,不嫁給你就吃不到你親手做的菜咯?” 扶笙低笑,“今天晚上就是給你嘗試一下,當然,以后的話,除非嫁入秦王府,否則,你再也嘗不到我的手藝?!?/br> 荀久咬咬牙,“算你狠!” 一番斗嘴過后,兩人安靜下來吃飯,竹筒飯本就香味一絕,再加上扶笙的石鍋雞,荀久的生魚片,最后盛一碗栗子蓮藕湯。 一向飯量不多的扶笙也經不住誘惑多吃了一碗。 幫助齊大娘收拾了碗筷,荀久還沒走出廚房,就聽到外面豆大的雨珠落下來打在竹葉上,聲音清脆響亮。 荀久一急,連忙加快了腳步回客堂。 扶笙正站在廊檐下,見到她急急忙忙跑過來,忙問,“怎么了?” 荀久看了看越來越大的雨勢,蹙眉道:“怎么辦,雨這么大,待會兒可怎么回去?” 肖老端了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新鮮果子過來,聽到荀久這么說,忙道:“王妃不必擔心,竹林后面還有客房,要是雨一直不停,您和王爺便宿在這里也無妨,等明日雨停了用過早飯再回去也無不可?!?/br> “這……”荀久猶豫地看著扶笙。 扶笙莞爾,“你放心,方才你在廚房的時候,我已經去通知了車夫,讓他先回去了,等明日一早再來接我們?!?/br> 荀久驚得夠嗆,咳了好久才緩和過來,“你說什么?!” 扶笙遞了一個蟠桃給她,挑挑眉,神色無辜,“車夫等了這么久都還沒吃飯,我總不能讓他在外面餓著淋雨?!?/br> “可是……”荀久氣得不輕,卻又反駁不回去,心中直覺今晚這一切一定是這個黑心的男人安排好的,他肯定知曉今晚有雨才會想到要帶她來這個地方,然后趁機遣走車夫,就是為了要她留宿此地! “你明日一早不還得上朝么?”荀久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哦?!狈鲶洗鸬煤艿?,“今早下朝的時候我吩咐了百官之首的太宰監朝半月,這半個月,我得陪你出去找死人練手,盡快熟悉手術工序,否則到時候出了差錯就不好了?!?/br> 荀久狠狠瞪他一眼,“你故意的!” “什么我故意的?”扶笙眨眨眼,一臉茫然。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今夜有雨?”荀久翹著鼻子,扁著嘴巴,磨著牙齒。 扶笙淡淡睨她,“你以為我是神仙,無所不知的么?” 荀久無奈,狠狠跺腳,“那你也不該遣走車夫!” 扶笙低低喟嘆,“車夫還沒吃飯,你想讓他淋著雨在外面等嗎?萬一染了風寒,這里又只有你一個人會醫術,到時候受累的還不是你,我遣走他是在變相關心你,為你減輕負擔,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還這般瞪著我作甚?” “你這是強詞奪理!”荀久不服,氣哼哼道:“分明就是你故意的,偏還要找那么多借口,我們坐的是馬車,又不是走路,即便下雨也能回去?!?/br> 扶笙無奈地揉揉額頭,“你這么慌亂做什么?” “我……我哪有慌亂?”荀久心知方才太過失態,忙垂下頭,狠狠咬了一口桃子。 “不就是在這里宿一晚么,又不是有豺狼虎豹,怕什么?”他垂下手臂,一只搭在扶欄上探出去,白皙的手掌心在雨夜中瑩白得如同泛著一層溫潤輝澤。 清亮雨珠一滴一滴打在他的手掌心,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荀久一時看得呆了。 呆了一會兒又回過神來,對他哼哼兩聲后進了客堂。 秋夜雨寒,水晶簾幕一般籠罩著外面的天地,迷瀅一片。 肖老擔心荀久受冷,特地在客堂內添置了一個火盆。 荀久穿得單薄,門口又不斷有冷風涌入,整個人雙手抱膝蜷縮在火盆邊。 過了許久,扶笙才緩步進來,順便關上了房門。 一眼見到荀久整個人縮在火盆邊,他二話不說脫下外袍給她披上,溫聲問:“是不是感覺冷?” 荀久這個時候最不想看見他,冷哼一聲偏開頭。 “還生氣呢?”扶笙好笑,“車夫都已經走了,你再生氣他也不會重新回來?!?/br> “我明早還有事,反正我不管,你得想辦法送我回去?!避骶脭n了攏肩上他寬厚的外袍,幽幽冷竹香入鼻,竟莫名覺得安心,嘴上卻還在僵持著。 “你脖子上的紅痕還未消散,這個時候回去,若是招桐和柳mama問起,你又該如何說?”扶笙挨著她坐下,手臂輕輕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自己近一點。 荀久啞然。 招桐年歲雖小,心思卻細膩,到時候若是真的看見了她脖子上有紅痕,指不定第一時間就得想到她在外面做了什么事。 “可是,我若一夜未歸,她們倆肯定著急?!避骶闷鋵嵪胝f的是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晚上不歸家,這要是傳出去,名聲得有多難聽?可是一想到扶笙那張毒舌,她還是覺得算了,一觸及到那方面的話題,他這個人就什么都說得出來。 “那好辦?!狈鲶下N了翹唇,“我剛好吩咐了車夫,回去的時候去你宅邸通知一聲,你今晚有事,不回去了?!?/br> 荀久原本被火盆烤出了幾分睡意,聞言后霍然清醒過來,這一次再不客氣,捏緊了拳頭狠狠打在他的胸膛上,“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br> 扶笙沒有閃躲,堪堪承受了她那一拳,的確打得夠重。 他低低咳了幾聲后恢復過來,攬緊她的肩膀,“我是擔心你會過于緊張,所以帶著你出來放松一下,畢竟,從明天開始你就要投入手術的準備中,這半個月,你想要輕松是不可能的了?!?/br> “這還差不多!”聽到這個解釋,荀久心中頓時舒坦了不少。 她的確是很緊張,對方是女帝,更是扶笙的jiejie,再加上她經驗不足,倘若失敗了,她該如何向大燕臣民交代,該如何向扶笙交代? 她根本無法想象,這個手術一旦失敗,她跟扶笙之間還會如何發展。 思及此,荀久便忍不住抬頭問了出來,“阿笙,如果……我是說如果,手術失敗了,你會怎么樣?” 扶笙清澈的眸光凝在她面上片刻,微微啟唇,“我大概……會活成行尸走rou?!?/br> 是了!荀久突然反應過來,手術之前,她和所有的巫醫都要當著百官的面簽下生死狀,一旦女帝在手術過程中出現了任何問題,她和巫醫們都將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到那個時候,扶笙失去的就不僅僅是一個jiejie,他還會失去她。 親情與愛情在一夕之間全部消失,那是怎樣的雙重打擊? 荀久心臟揪痛,聲音帶著些許沙啞,“我會盡力而為的?!?/br> 扶笙點點頭,下巴擱在她的腦袋上,“我期待你的盡力而為?!?/br> 荀久張了張嘴,原想開口在說些什么,外面突然傳來肖老的敲門聲。 他道:“殿下,客房里沐浴的水已經準備好,您是否現在就過去?” “肖老有心了?!狈鲶系溃骸拔疫@就過去?!?/br> 話落,他松開荀久,當先站起來,向她伸出手。 荀久將手遞給扶笙,他輕輕一拉,她便從地上的軟席上站起來,肩頭外袍滑了下去。 扶笙彎下腰撿起來,重新替她披好才輕聲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 荀久瞧了瞧天色,打了個哈欠,“困了,既然有客房,那我先去睡覺,明天還有一堆事兒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