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荀久懶得理他。 約摸又過了一炷香的時辰,馬車終于停下。 扶笙先下去,轉過來將手遞給荀久。 荀久借機狠狠拍打了他一下,徑自跳了下來,回目一看,頓時怔愣。 眼前是一片蒼青翠綠的竹林,風一過,能隱隱聞到竹香。 半丈寬的小徑上鋪了形狀不一的青石板,小徑旁邊有一條色澤清亮透徹的小溪,流水淙淙,配合著秋日晚風,好不愜意。 竹林間,隱隱能看見里頭的竹屋房舍一角,看起來非常雅致。 扶笙沒說話,走在前面帶路。 車夫就等在外面。 荀久立即跟了上去。 越往里走,視線越開闊,有果子的成熟誘人香味傳出來。 荀久吞了吞口水,暗自猜測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已經到了竹林盡頭,當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方池塘,里頭養著上百條魚兒和龍蝦以及淡水蟹,全都肥美好看,優哉游哉地搖著尾巴在水里嬉戲。 視線一抬,對面是一排樣式精巧的高架竹屋,自地面開始設扶梯,扶梯上爬滿了翠綠藤蔓,更襯得竹屋清逸雅致,門房前垂了素色珠簾,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竹屋左面十丈開外,以籬笆圍成一個很大的草場,里面養了雞鴨鵝各數十只,鳴叫聲不絕于耳。 竹屋右面,同樣以籬笆圍成圍場,只不過里面種的是蔬果,種類繁多,看得荀久眼花繚亂。 心思一動,荀久正想問扶笙這是誰的地盤,余光卻突然瞥見高架竹屋里走出一個人。 荀久一愣,他怎么會在這里?! ☆、第一百零五章 同床共枕 只見竹屋內走出來的人一身寬大的天青色錦袍,站在珠簾外,背對著荀久他們,似乎在與屋內主人說著什么。 荀久回過神來,問扶笙,“角義怎么會在這里?” 扶笙眸中劃過一絲不悅,沉悶道:“這里是專門為秦王府提供新鮮蔬果和鮮活雞鴨魚的小農場,他會來這里也很正常?!?/br> 荀久驚得“呀”了一聲,“原來秦王府的飯菜那么香是有原因的!食物來源于這么環保的地方?!?/br> 扶笙點點頭,算是應了她的話,眸光卻定在高架竹樓角義的身上。 盞茶的功夫,角義從扶梯上走下來,一眼見到扶笙和荀久站在魚塘邊,略微訝異,“殿下怎么會來這里?” 轉瞬將目光投至荀久身上,挑眉笑道:“小妖精今日怎么學人家害羞戴了面紗?” 荀久覺得扶笙的氣息不對,蹙眉過后沖角義擠擠眼,示意他趕緊走。 角義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為在他的印象中,荀久一直都對他沒什么好臉色,像今日這般擠眉弄眼的,著實新鮮。 所以看到荀久沖他擠眼睛,角義有些納悶,眼珠子轉了轉,“你有話同我說?” “有?!狈鲶辖舆^話,“迅速滾蛋!” 荀久為角義這慢半拍的反應默哀三秒。 扶笙一說話,角義才突然察覺到殿下無論是語氣表情還是周身氣息都不對勁。 撇撇嘴,他終是一溜煙出了竹林。 角義走后,扶笙的面色才逐漸緩和下來,拉著荀久的手往高架竹屋上走去。 竹屋里頭坐著一個身穿靛藍衣衫的老伯,正在擇菜,看樣子似乎是準備燒飯。 忽聽見有人叩門的聲音,老伯站起身,當看清門外的扶笙后,面上又驚又喜,“殿下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扶笙拉著荀久進了屋,含笑道:“許久沒嘗過肖老的手藝了,今日路過此地,便進來看看?!?/br> 肖老趕緊給二人遞了板凳,又速速將擇好的菜送去外面廚房,這才重新回屋,目光在荀久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疑惑問道:“這位姑娘是……?” 扶笙笑笑沒答話。 肖老立即明白過來,笑呵呵道:“原來是王妃,小老兒見過王妃?!彼幻嬲f,一面躬身行禮。 荀久一急,正待開口解釋,耳邊卻聽得扶笙幽幽道:“反正總有一天你都會被冠上‘秦王妃’的稱呼,也不在乎早晚,難得肖老這么熱情,你可別一盆冷水澆下去,否則待會兒我們倆就準備空著肚子回去吧!” 荀久一噎,心中直覺這個男人就是故意的,故意帶她來這個地方,故意讓肖老這么稱呼她! 可她現在的確是腹中饑餓。 為了美食,荀久決定忍一忍。 咬咬牙,她勉強笑道:“肖老不必多禮,您是長輩,以后喚我久久就行?!?/br> 肖老聽到荀久回答,面上喜色更甚,忙道:“王妃是貴人,小老兒怎敢直呼您的名諱?” 似乎察覺到荀久不欲再糾纏于這個話題,肖老指了指外面,“王妃想吃什么,您去外面親自挑選,選中哪一個,我和老婆子便給殿下和王妃現做?!?/br> 荀久想著這毫無污染的原生態環境就是好,想吃什么直接去挑活的現做。 扶笙站起來,眉目含笑,“我陪你去挑?!?/br> 荀久點點頭,起身與扶笙一前一后下了竹樓。 魚塘旁邊有套了竹竿的魚網,荀久拿起,看準了一條周身布滿黑白相間條紋,背面長滿小刺的魚,輕輕將竹竿放下去,魚網對準它。 那魚兒極為狡猾,似乎是意識到了危險來臨,立即就膨脹成一個圓滾滾的球狀。 荀久驚喜地看著它,偏頭對扶笙道:“竟然是河豚!這里怎么會有河豚?” 扶笙柔聲道:“大概是前段時日汛期,肖老從河里帶回來的?!?/br> 末了,他微微蹙眉,“這東西有毒,你還是挑別的吧!” “我就要這個?!避骶眯Φ溃骸昂与嗟亩舅卮嬖谟诼殉哺闻K以及腎臟、血液、眼、腮和皮膚中,實際上,它身上的rou是沒有毒的,不僅沒毒,還異常鮮美嫩滑,放著這等極品不吃,豈不是白來一趟?” 扶笙挑挑眉,“看來你挺懂?” 荀久神秘道:“待會兒我給你露一手,今晚咱們就吃河豚刺身?!?/br> 扶笙全然沒想到這個女人手中的刀除了能給病人動手術之外還能下廚,一時覺得新奇。 荀久揮動魚網,不多時便將那條四處逃竄的河豚給撈了上來,它似乎極其不甘心,一直在魚網里掙扎,嘴里“唧唧”叫個不停。 “小樣兒!”荀久隔著魚網捏了捏它軟軟的肚皮,揚眉輕笑,“待會兒就讓你上桌?!?/br> 挑好了河豚,荀久又去籬笆圍場里挑了一只雞拎去廚房。 肖老正在廚房里忙碌,刀工極好,只見菜刀在他手中快如虛影,片刻便將臘腸片切好,切口整齊,片片均勻。 荀久不由得心中大贊,高人??! 肖老身后有個中年婦人,同他一樣衣著樸素,想來定是剛才肖老口中的“老婆子”了。 荀久見她正在砍竹節,好奇地上前問:“大娘,這些竹子是用來做什么的?” 那婦人早就聽老頭子說了殿下帶著未來的王妃來吃飯,此刻聽見聲音,趕緊起身轉過頭,就見眼前的女子雖然蒙著面紗,一雙眸卻明媚澄澈似糅合了漫天星辰,腰肢纖細,身段清瘦卻勻稱,綃紗薄衣將胸前的飽滿完美勾勒出來。 不用想,也知面紗底下定是個容色傾城的美人。 婦人笑道:“王妃可喚我‘齊大娘’?!痹捦?,她又指著案幾上的竹筒,解釋道:“這些呀,是準備給您和王爺做竹筒飯用的?!?/br> “竹筒飯?”荀久想到剛才看見肖老在切臘腸,此刻再聽齊大娘說要做竹筒飯,饞得險些流口水,雙眼一亮,笑道:“那就麻煩肖老和齊大娘了?!?/br> 齊大娘趕緊道,“王妃說的哪里話,您二位能來這邊吃飯,我們求之不得呢!” 荀久雙頰立即染上胭脂色,羞得不敢直視齊大娘,趕緊將目光偏往一邊,余光瞥見小木桶里泡著的顏色青翠的碧粳米,心知這定然是用來做竹筒飯的。 咽了咽口水,荀久更加期待這頓飯了。 見肖老和齊大娘都在忙碌,荀久又要處理河豚,索性將方才捉來的雞扔給扶笙,挑眉道:“這家伙就交給你了,你得負責宰殺了清洗干凈?!?/br> 肖老聞言,頓時大驚失色,忙過來將那只被荀久束縛住雙腳的雞從地上抱起來,嘴里道:“王爺身份尊貴,哪能做這些呀,王妃,您就安心過去客堂里與王爺吃會兒茶,我們夫妻倆很快的,用不了多久,肯定讓你們吃上香噴噴的竹筒飯?!?/br> 荀久沒說話,挑眉望著扶笙,她想知道這個好潔成癖的男人會作何反應。 出乎意料的,扶笙并沒有走開,反而緩步進來,從肖老手里接過那只雞,含笑道:“她喜歡吃我親手做的?!?/br>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肖老也不好再推諉,只能默默去端了熱水,又拿了菜刀等一應殺雞工具給扶笙。 復又轉目望向荀久,當看清她手提魚網,網里面是河豚時,驚了一下,趕緊道:“王妃,這東西可全身是毒,還是讓小老頭兒來宰殺吧,免得待會兒弄臟了您的衣裙?!?/br> “無事?!避骶眯π?,“肖老不知,我便是學醫的,本就知曉這東西全身是毒,那些毒啊,都是寶貝,收集起來大有用處?!?/br> 肖老一臉錯愕:“沒想到王妃還精通醫術哩?!?/br> 荀久笑笑沒說話,虧得今日來了此地見到了河豚,幫她解決了一個大問題,河豚的皮膚提煉出灰來對大出血有作用。 將手洗干凈,向肖老要了一副羊腸手套戴上以后,荀久拿起河豚放在木盆里洗干凈,舉刀沿著胸鰭緊貼魚身,自上向下切除兩側胸鰭,再從后側沿背鰭根緊貼魚體切除背鰭,同樣的方法切去臀鰭。 魚鰭切完以后,將魚體豎直,沿鼻孔和眼睛之間的線條切至能看見舌頭,往側邊將口切下,自腮處將魚皮切開。 刀刃向上,沿背部和腹部分界線從頭至尾將魚皮切割。 此舉的目的是讓魚皮與魚體分離開,整張剝離出來。 找了干凈的絨布吸干魚體上的水分。 這才用刀尖取出兩只眼球放至一早準備好的小碗里。 取腮、割下卵巢、將頭部與軀干分割開、去除心臟、腎臟等有劇毒的部分,荀久動作利落,一氣呵成。 接下來便是清洗。 高架竹樓外面有從后山搭了竹節引來的山泉水,荀久端著切割下來的可食用魚身部分在山泉水下清洗了數十道,確保沒有任何粘膜和血絲后才返回廚房。 將廚房里清理干凈以后,荀久開始切魚片。 肖老的刀工本就一流,可此時看見荀久切割生魚片的動作,他才驚嘆:“王妃果然是個妙人??!” 只見青花格子圓盤內,生魚片薄如蟬翼、晶瑩如玉,比紙張還要薄透,均勻鋪在盤子里,剔透到能清楚看到底部的青花。 另有幾個小碟子,分別裝香醋汁、甜醬油、生姜絲、蘿卜泥,一一擺放在托盤內青花圓盤的周圍,將那一盤生魚片襯得如同美玉熒光。 荀久從解剖魚到成品出,經過了幾十道工序,待生魚片上桌的時候,齊大娘的竹筒飯和扶笙親自下廚做的石鍋雞也好了。 荀久驚奇地看著石鍋內金黃色,上面以蔥花和紅椒碎丁點綴、香氣撲鼻的雞rou塊,眨眨眼,“阿笙,這是你親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