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看了看天色,他又道:“如今還早,您先用茶,二位有沒有用過飯了?” “不必了?!避骶脭[擺手,“你去幫我請角義過來?!?/br> 小廝應聲,迅速出了前廳。 秦王府占地面積廣,角義他們幾個護衛的院子又都靠近后院,從后院到前廳有很長一段距離,走路的話大概需要半柱香的時間,所以,角義是乘了軟輦過來的。 見到荀久,角義眉開眼笑,“小妖精今日是特地來找我的?” 荀久沒心思與他開玩笑,抬眸問:“那天晚上在‘美人債’我看見你和燕老伯站在一起,你是不是認識他?” 角義眼眸晃了晃,反問:“你關心這個做什么?” “對我很重要?!避骶妹虼?。 “有多重要?”角義一挑眉,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荀久默然。 良久,又問:“你也在調查他是不是?” 角義接過啞仆奉上的茶親抿一口,不置可否。 對于這個油鹽不進的家伙,荀久很無奈,想了想,她只能如實道:“燕老伯死了?!?/br> 角義臉色有瞬間變化,但也不過片刻就恢復正常,“如何死的?” 荀久垂下眼睫,“我今天去找過他,他重傷躺在杏林醫館,我問了他一些事情后就出來了,等我發現端倪再折回去的時候,他早就已經被人謀殺了?!?/br> 咬了咬唇,角義修長的手指在案幾上敲了敲。 荀久看得出來,對于燕老伯突然遭到謀殺這件事,角義也很震驚,只不過他們這些人淡然慣了,不喜歡體現在面上而已。 廳內一時陷入沉寂。 “我記得殿下似乎并不贊同你去調查這件事?!苯橇x忽然開口,面上散漫斂去,微有沉色。 荀久并不懼怕他這樣的眼神,淡淡道:“事關荀府,事關我自己,我有權利知道一切真相?!?/br> “所以,你是查出了什么?”角義眸色深了一些。 “我們交換?!避骶谜J真看著他,“你先說你查出了什么,我再告訴你我知道了什么?!?/br> 角義輕笑,“我完全有理由懷疑你是想趁機套我的話?!?/br> 荀久瞪他一眼,“你不說就算了,反正我總有辦法查出最后的真相?!?/br> “果然是只狡猾的妖精?!苯橇x撇撇嘴,“難怪殿下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br> “那看來我魅力還不夠?!避骶脹_他眨眨眼,“否則,你為什么沒有神魂顛倒然后把所有的真相對我和盤托出?” 對上荀久那雙嫵媚瀲滟的眸,角義眼皮狠狠一跳,迅速移開眼,耳根處似被火燒過,暗中運功將躁動的情緒壓下去,角義重新抬起頭,眸中一片清明。 兩人陷入僵持狀態。 不多時,有啞仆進來打手勢說秦王回來了。 角義緩緩站起身去外面迎接。 荀久沒動,她在想著待會兒如何向扶笙開口。 扶笙自早上去了朝中,如今才回來,一聽聞荀久來了,他沒來得及換衣服就直奔前廳。 商義跟在他身后,手里捧著一個緞帶打了蝴蝶結的深紫色夔紋錦盒。 “今日怎么有空過來了?”扶笙直接在她身旁坐下,聲音清潤如明泉擊石。 荀久掃了一眼四周,“你讓他們退下,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br> 扶笙微一抬手,角義和招桐以及商義全都退了出去。 “什么話,你說?!彼D過身來,認真凝視著她。 “我問你,我是不是真的有個兄長?”荀久明眸里滿是疑問。 扶笙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不著痕跡地蹙眉過后,聲音淡了一些,“為何突然想到問這個?” 荀久輕咬下唇,伸手輕輕扣住他的手指,神情極其認真,“你就告訴我是不是?” 扶笙還在猶豫。 荀久接著道:“不管所謂的真相如何,我都能承受,你不要瞞我,否則半遮半掩的,比我知道真相還難受?!?/br> “對,你的確有個兄長,可是……”扶笙深吸一口氣。 “可是已經死了是嗎?”荀久扣住他的手指緊了緊,“前些日子才死的?!?/br> 扶笙微垂眼睫,薄唇繃成一條直線,反手將她的小手掌緊緊包裹在手心。 “而且還是我爹親手殺死的,是嗎?”荀久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扶笙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這一切的,可轉念一想,這個女人從來都不笨,很多線索一旦有了眉目,憑借她的聰慧,肯定能迅速將所有事情串聯起來。 如此一來,她能這么快得知真相,也不足為奇了。 “是?!狈鲶相嵵攸c頭,“白三郎的確是你兄長,也是荀謙親手殺死的?!?/br> 雖然早就知道了這個真相,但此刻聽到扶笙親口說出來,荀久的心臟還是猶如被千斤重錘狠狠敲砸了一下。 意識到她很可能承受不住這一切,扶笙迅速將她從座椅上拉起來攬在懷里,寬厚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腦袋,“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br> 早就震驚過了,荀久也沒有露出多大的意外表情,身子依偎在他懷里,感受著他身上幽涼的冷竹香,半晌后,抬起頭來問,“為什么我有個兄長,我會不知道,爹娘也從來沒說?” 扶笙吻了吻她的額頭,“你是不是去天水大街找過燕老伯?” “嗯?!避骶幂p輕頷首,“他告訴我,十八年前,前任大祭司預言了一個人的降生會給大燕帶來災禍?!?/br> 扶笙溫柔地問:“庚寅年中秋,兇煞之星攜淚痣而降,誕生之際天地變色,紅光如練,是為大兇之兆,唯有將此兒誅殺以祭天方能避劫。是這樣嗎?” 點點頭,荀久面上頗為訝異,“你竟然也知道?” “后來聽說的?!狈鲶系溃骸爱吘鼓莻€時候我還在魏國,況且只有三歲?!?/br> “那你如何得知白三郎就是我兄長?”荀久暗自想著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她喜歡的人是扶笙,她的兄長成了女帝的男人。 “一眼就能看出?!钡靡娷骶媚芙邮苓@一切,扶笙索性再不避諱,如實道:“他長得,跟你很像,只不過他在宮里的時候,基本不會走出鴻臺殿,所以除了近身伺候他的那幾個小太監,極少有人見過他?!?/br> 荀久想起了季博然早上的話,蹙眉道:“季老爺子告訴我,白三郎的眼角根本就沒有淚痣,那他……” 扶笙低低一笑,“倘若換做是你,你敢頂著那顆淚痣回來嗎?” 荀久被扶笙反握住的那只手心沁出了汗液,咬唇過后小心翼翼問:“他當初是不是心甘情愿進宮的?” “是?!狈鲶蠠o奈一笑,“當初女皇陛下微服出游,他尋了個契機與女皇陛下相遇,大概是拿捏準了我們姐弟倆自小在魏國受盡欺辱而長大,疾惡如仇,所以他很大膽,直接把身份爆出來,并表明他是回來復仇的,希望女皇陛下能幫他?!?/br> “然后呢?”荀久眨眨眼,因為一個該死的預言,她的兄長自出生就被秘密送去了泉林村,十八年后歸來復仇,他想要對付誰? 扶笙失笑,“相對來說,他很聰明,知曉我們姐弟對先帝那一輩的很多人恨之入骨,尤其是前任大祭司……所以,女皇陛下是被他隱忍了十八年的堅毅精神給感動的,讓我幫忙暗中調查核實了身份以后,女皇陛下就讓他跟著進宮了?!?/br> 荀久驚訝地張大嘴巴,“外面傳言女帝荒yin,不顧禮法將男妓帶入宮,丟盡祖宗臉面,卻原來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看來她的判斷沒錯,天下人全都錯看了女帝,認為她只會廣納美男入后宮,除此之外一無是處。 有了這么一層荒yin的外衣,女帝暗地里的那些努力便沒有人看得到,而剛好,她似乎也不想讓人看見。 扶笙攬緊荀久的腰肢,將她往懷里帶,安撫道:“他為了這一天,等待十八年,對他來說,復仇的那一瞬,就已經完成了心愿,想必此生再無眷戀?!?/br> “已經……復仇了嗎?”荀久突然感傷起來,“那我爹,為什么要親手殺了他?” 扶笙喟嘆一聲,“我正在查?!?/br> 荀久還想說些什么,就聽見商義在外面低聲稟報,“殿下,宮里來人傳旨說女皇陛下讓您晚上帶著久姑娘出席宮宴?!?/br> 荀久看了看天色,見已經暮色時分,她趕緊從扶笙懷里掙脫出來,驚道:“不知不覺竟然都這個時辰了,我還沒梳洗更衣呢,這就得回去了,否則一會兒耽誤了時辰?!?/br> 她轉身正想走,手腕卻被扶笙輕輕扣住,一個回旋將她轉過來。 荀久猝不及防,腦袋狠狠撞在他胸膛上。 “嘶——”荀久痛呼,“你干嘛呢?” 扶笙抬手指了指外面站著的商義,以及他手里的深紫色華麗錦盒,莞爾一笑,“出席宮宴的衣服,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br> 荀久驚訝地“啊”一聲后抬眼朝外面望去。 只見商義已經走了進來,將手里的錦盒遞給她,笑嘻嘻道:“久姑娘,您快去沐浴更衣,人家也想看看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是個什么……”感受到旁邊扶笙微冷的眸色,商義吞了吞口水,沖荀久擺擺手,“您還是穿上自個兒銅鏡前面欣賞去吧,我就不奉陪了,拜拜?!?/br> 話完,商義一溜煙出了前廳。 荀久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扶笙干的好事,抱著錦盒,她偏頭嗔他一眼,“你這么嚴肅做什么?” 扶笙很無所謂,幽幽一句“防家賊”險些讓荀久一個踉蹌。 外面還沒走遠的角義的確是腳下一滑沒站穩……直接跌進了荷塘。 荀久一驚,“外面有人落水……” “你聽錯了?!狈鲶鲜栈啬抗?,涼涼道:“可能是宮義的狗閑著沒事瞎折騰?!?/br> 一只腳已經上了岸的角義聞言一嗆過后又跌了進去。 “妖妖靈回來了?”荀久面露喜色。 “劉權來的那天,是宮義親自去驗的貨?!狈鲶辖忉尩溃骸叭サ臅r候就順便把雪獒帶了回來?!?/br> 荀久“噢”了一聲,“沒事就好,我一直擔心它是被楚國人給帶走了,對了,它腳上的傷好了沒?” “應該是好了?!狈鲶陷p輕頷首,“我沒見到有受傷的痕跡?!?/br> 荀久低嗤一句,“還算劉權那小子有良心幫我照看妖妖靈,否則下次再見到,我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好了?!狈鲶陷p攬荀久的肩膀,“沐浴的溫水應該給你準備好了,你快去浴房沐浴更衣,待會兒與我一起入宮?!?/br> 荀久站在原地躊躇,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在秦王府沐浴,可如今兩人的關系不一樣,這樣直接在他的府邸沐浴,似乎……有些尷尬。 扶笙何其了解她,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在無人島的時候,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都敢沐浴,怎么,如今秦王府里這么多人,我又不會把你怎么樣,你卻不敢了?” 荀久望天。 為什么這個男人每次都能看穿她的那點小心思? 吐吐舌頭,荀久撅嘴,“才不是你說的那樣,本姑娘膽子大著呢,只是擔心你們家浴桶太小?!?/br> 扶笙忍著笑意,“嗯,的確是太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