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奚辭朝管家頷首,面上的微笑恰好到處,讓人看了心里不由得生起幾分親切之感。 然后劉伯卻有點兒頭皮發麻,見大小姐用一雙沒什么情緒的眼睛盯著自己,呵呵地喚了一聲“奚先生”,便躬身請他們進別墅。 郁齡他們進來時,就見一樓的大廳里已經坐滿了人,郁齡他們顯然是回來得最遲的。 當然,其實也不算遲了,現在才下午三點多,晚飯時間在六點左右,郁齡還算是提前了三個小時。但是架不住其他人中午就回來了,倒是顯得她比較大牌。 看到郁齡挽著個男人進來,原本還有些笑聲的大廳一下子安靜下來,十幾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郁齡仿佛沒有看到其他人的眼神一樣,帶著奚辭走過去,然后對坐在沙發正中央的一對六十多的夫妻喊了一聲“爺爺奶奶”,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繼續道:“這是奚辭,我老公,爸爸說不管是香的臭的,總得帶回來給你們見見,所以我今天就帶他回來啦?!?/br> “……” 所有人都呆滯地看著她。 在坐的人除了江老爺子夫妻外,還有郁齡的二叔江禹池夫妻、三姑江禹雅夫妻、四叔江禹河夫妻,及江家的下一輩,年輕人也算不少。 江禹城并不在。 江郁漪是江禹城的女兒,素來得江老夫人喜歡,就坐在老夫人身邊,而江禹雅的兩個女兒也坐在江老爺子身邊,江禹河和江禹池是私生子,不受江老夫人待見,坐到他們對面,幾個年輕人坐到另一邊。 郁齡他們進來時,那幾個年輕人正聚在一起玩牌說話,這會兒手里的牌散了也沒有注意到,只是愣愣地看著那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大小姐,吃驚極了,等明白了她的話,差點沒嗆著。 而這群人中,就數江郁漪最為吃驚。 這一個月,她遇到郁齡兩次,兩次都看到奚辭和她在一起,當時沒太過注意,畢竟她比誰都清楚這個jiejie的性格脾氣,壓根兒沒想過她會有什么戀愛神經,而且人又宅又懶散,不像其他豪門千金一般愛玩,加上爸爸對她愛護非常,又盯得緊,覺得她是不可能隨隨便便談戀愛的。 可誰知她連戀愛都跳過了,直接找個人結婚,這真是…… 江郁漪想著,悄悄地看了一眼樓上的地方,琢磨著爸爸對這事的態度。 半晌,還是江老爺子反應過來,氣得拍了下沙發道:“你渾說什么?” 江老夫人神色有些復雜地看著郁齡,說道:“你這孩子,婚姻是大事,怎么能一聲不吭……”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地閉了嘴,神色委實不太好。 聽到江老夫人的話,在場年紀大的人都明白江老夫人這是想起了當年江禹城干的事情,也是這樣瞞著家人和郁敏敏領了證,方才帶回家里宣布他們結婚的事情,當時差點將兩老氣個半死。 江郁齡不愧是江禹城的女兒,父女倆的性格還真是像了個十足,結婚都是這么出人意表,領了證后,才將人帶回來,就這么簡單粗暴地宣布了。 江老爺子顯然也想到了當年的事情,頓時更氣了,沉著臉道:“你真是胡鬧,學什么不好,偏偏學……你爸就是這么教你的?” “爺爺?!庇酏g打斷他的話,說道:“爸爸說過,只要我喜歡,隨便我選擇,我想和誰結婚就和誰結婚?!?/br> 江老爺子的臉色更難看了,目光銳利地看著奚辭,雖然氣得狠了。他向來注重規矩,這孫女簡直是明晃晃地不敬他,如何不氣?但也是知道這孫女就和長子一樣,都是吃軟不吃硬的,加上長子還在樓上,決定先將火氣壓一壓。 他打量奚辭一番后,心中微動,神色緩和了許多,問道:“這位奚先生是哪里人?” “他是縣城里的人?!庇酏g很老實地回答道,至于奚辭在異聞組的另一個身份,郁齡覺得沒必要說。 聽到這話,江老爺子卻有些狐疑,畢竟今天奚辭來見人時,也是特地打扮過的,應驗了那句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的話,原本就長得頗為出色,這稍稍一打扮,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家世良好的世家子弟,那身氣質可騙不了人。 不僅是江老爺子這么想,其他人也這么認為。如果奚辭真的是個小縣城來的,那只能說他真是得天獨厚了。 不過,該有的表態還是有的,江老爺子道:“你是江家的姑娘,這婚姻是大事,不能如此草率?!眳s不提其他,顯然是要確認了奚辭的身份配不配得上江家的大小姐再作表態。 江老夫人抿了抿嘴,倒是婉轉了一些,說道:“你年紀還小,遲幾年再結婚也沒事,別忘記了,你是江家的大小姐?!?/br> 雖然這話比較婉轉,但是和江老爺子一個意思。 如果奚辭的身份配不上江家大小姐,那他們也是不承認的,就如同當年郁敏敏一樣,壓根兒沒承認過。 郁齡哦了一聲,神色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了?!?/br> 江老爺子和江老夫人臉色還沒緩呢,就聽這熊孩子道:“不管你們承不承認,法律已經承認了,這是不能改變的事情,如果你們不喜歡他,我以后不帶他回來就是了?!?/br> 壓根兒沒給兩老面子。 江老夫人和江老爺子的臉色變了變,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根本不是她帶不帶人回來,而是她的婚事他們自有打算,哪里容得她這么隨便地找個不知哪里來的小子結婚?還學她爸,沒通知家里一聲,就私底下跑去登記領證了。 有時候,就算領了證也不代表什么,要是江家不承認,也就那樣,別想江家會給她什么好處。 第88章 兩老被郁齡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時間大廳里靜悄悄的。 傭人躲在角落里不敢吭聲,管家劉伯站在門口進退兩難,連江禹雅現在處于中二期的兒子——鄭旭陽都有點被嚇到,窩在表哥們身邊,默默地摸著牌。 雖然他現在進入中二期,但是他以前熊的時候,可是被江郁齡修理過,對這個大表姐真是又敬又怕的,只要有這個大魔王的地方,他就自動從中二少年變成萌萌噠的乖孩子,努力不引起她的注意。 相比之下,他的兩個jiejie總是挨打不記數的。 江老爺子是個古板講究的人,江家也算得上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他所受的教育是舊時代的大家族教育,最是講究所謂的規矩,卻維持著大家長的顏面,說一不二。雖然這種規矩到新時代時已經顯得有些可笑,并不是那么開明,但一干小輩很少敢如此忤逆他,對他都是敬著的。 此時被晚輩這么落面子,老爺子哪里能接受,臉色陰沉得厲害。 最后還是江禹雅打破了沉默,她皺著修剪得漂亮好看的眉,不悅地道:“郁齡,你怎么能這樣和長輩說話?你爸就是這樣教你的?” 郁齡看了她一眼,平靜地道:“三姑,我爸教我的可多了,你不懂?!?/br> 江禹雅被她的話弄得有些生氣,什么叫她不懂?她就是太懂了好么?氣道:“難道長輩還說不得你了?你好歹也是咱們江家的大小姐,怎么能輕率地結婚了?而且哪有結婚卻沒通知長輩一聲的?” “我通知了啊?!庇酏g說道:“我阿婆當天就知道了?!比缓罂戳丝丛趫龅娜?,慢吞吞地說:“剛才我不是說了么,我爸以前就說過了,只要我喜歡,我想和誰結婚就和誰結婚?!?/br> 所以,她想結婚就直接結婚,根本不用通知這些人,讓這些人開個研討會討論她能不能和對方結婚。 江禹雅噎了下,心說一個鄉下老婆子,知道有什么用?等最聽到她最的話,然后心里更惱了,覺得大哥這些年依然是這么不靠譜,所以教出這個女兒也不靠譜。 江禹雅被噎著了,其他人同樣不敢開口。 鄭鵬雖然是姑爺,也算是外人,這種事情他不好摻和。 江禹池和河禹河是老爺子的私生子,能被接回江家已經算是不錯了,加上這些年他們那好大哥江禹城把持著江氏,在江氏說一不二,連老爺子都只能放權給他,變相地在家里頤養天年,手段厲害著,壓得他們連野心都不敢起,哪里敢得罪他?連帶的,也不敢得罪江禹城最寵的女兒,要是江郁漪,他們還敢說一聲,江郁齡的話,還是算了。 其他的都是晚輩,而且依附著江家過日子,哪里敢在這種時候不識相地開口? 所以見江禹雅同樣氣得說不出話來后,一時間又安靜了。 江老爺子見除了女兒外,其他都縮起來了,頓時更氣了,拍著沙發道:“總之,這婚事我不承認?!?/br> “就是,郁齡表姐,你這事做得可不地道?!币坏缷汕蔚穆曇舾胶偷?。 眾人轉頭,見是坐在江老爺子身邊的鄭可可開口,她依著江老爺子,撤嬌地道:“姥爺,大表姐結婚都不告訴家里人一聲,這也太任性了,也就是大舅寵她,才讓她這么自在?!?/br> 其他人不敢說什么,她鄭可可卻是不怕的。 江禹雅和鄭鵬一共育有兩兒一女,長女鄭可可今年二十歲,次女鄭麗麗今年十八,小兒子鄭旭陽十二歲。因為江禹雅是家里唯一的女兒,就算出嫁后,也是極得父母寵愛的,她的三個孩子同樣極得江老爺子和老太太喜歡,時?;亟易嬲嫠?,和自己家一樣自在。 鄭可可和鄭麗麗姐妹倆長相都隨了江禹雅,自然是漂亮可人的女孩子,就是被長輩們寵得太過,有點大小姐脾氣。特別是外公外婆都寵愛她們,在江家的地位儼然和江郁漪差不多,可謂是順心如意的。 可偏偏江家還有一個特殊的人,就是江郁齡。 因為郁敏敏的原因,江郁齡在江家并不得寵,但是沒關系,有江禹城寵她就夠了。作為江氏的掌權者,江禹城在江家說一不二,甚至因為他脾氣古怪,沒人敢觸他霉頭,連鄭家三姐弟這種被寵壞了的孩子在他面前都有點發悚。 而江郁齡就是被寵壞了的鄭家三姐弟面前擋著的那座大山,怎么也跨不過去,讓他們非常嫉妒,不明白總是擺著一張死人臉的江郁齡為什么這么得大舅的寵愛,連爺爺奶奶這些年對她的態度也十分微妙。 姐妹倆小時候沒少聯合著江郁漪一起欺負江郁齡這身份尷尬的大小姐,不過最后總被不走尋常路的江大小姐簡單粗暴地直接揍回來,表姐妹幾個的仇就是這么結下來了。甚至有一次姐妹倆和郁齡起沖突時,被郁齡揍得門牙都掉了,沒少被小伙伴們嘲笑,姐妹倆更是恨都恨死郁齡了。 所以從小到大能給江郁齡找麻煩的事情,姐妹倆從來不會放棄,不知道在長輩面前上了多少眼藥。 雖然現在長大了,懂事了不少,也明白江郁齡的親生母親雖然是個鄉下女人,但只要江禹城疼她,就沒人能越得過她,甚至只有巴結她的份兒,不宜交惡??墒敲看我豢吹竭@位大小姐,姐妹倆想起小時候被她揍的心理陰影,心里恨得牙癢癢的,就忍不住給她找點麻煩。 打不過沒關系,咱們來玩陰的。 可惜,上的眼藥再多,也架不住江禹城護著,加上江禹城撐控江氏,不管是鄭家還是江禹雅都不敢得罪他,所以對這種事情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甚至兩個女兒被江郁齡欺負,她也只能口頭上說說,最后不了了之。 這會兒,鄭可可和鄭麗麗見這位大小姐竟然搞出結婚這事情,還瞞著長輩,可開心了,決定這次一定要讓她跌個跟頭。先前她們就暗暗地打量了一遍奚辭,發現這男人外形長相真不錯,可惜卻是個窮小子,江郁齡真是沒眼光,邵家大少那樣的高富帥不要,和她爸一樣沒眼光。 “就是嘛,誰讓大舅一向疼大表姐呢?!编嶜慃惛胶?,然后轉頭看江郁漪,為她打抱不平,“大舅也真是的,明明郁漪表姐也是女兒,怎么能這么偏心呢?” 江郁漪微微皺了下眉,沒有說話。 聽到姐妹倆的話,江老爺子沉著臉,淡淡地道:“和她爸一個樣?!?/br> 江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可不是,也就是你想罵就罵,不用憋著?!?/br> 江老爺子噎了下,惱怒地道:“合著我就不能說她了?她一個晚輩,哪里那么大的臉?” “行了,說這些有什么用?”江老夫人有些煩,看向郁齡和奚辭,說道:“郁齡,你知道的,邵家……” “關我什么事?”郁齡一臉疑惑,“邵夫人以前不是說想要郁漪當兒媳婦么?是吧?郁漪?”她轉頭看向江郁漪江郁漪聽到這話,看了一眼奚辭,心里琢磨著她的意思,開口道:“姐,這是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還提它做什么?” 江老爺子聽到這話,更氣了,明擺著道:“邵家已經同意這樁婚事了,只要你點頭,隨時可以和邵琛訂婚?!?/br> 郁齡冷下臉,面無表情地說道:“爺爺,這是不可能的,我和邵琛沒關系?!闭f著,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奚辭,見他垂下眼瞼,挽著他的手緊了緊,心里也煩了,直接道:“反正,我現在和奚辭結婚了,奚辭就是你們孫女婿,你們不承認就算了,反正我沒損失?!?/br> 江老爺子氣得抄起面前的青花瓷茶杯砸過去,“你這是要氣死我么?和你爸一個樣,給我滾出去?!?/br> 郁齡微微偏首就躲開了,盯著他一會兒,拉著奚辭轉身就走。 奚辭由她拉著,從此至終都沒有開口,看她在自己的親人面前這么維護自己,一顆心真是又甜又軟,突然有點明白金剛鸚鵡以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他確實應該給她撐場面。 “等等!”江老夫人急忙起身,怕她這么走了,等會兒長子知道還不和他們急,忙叫道:“走什么走?都回來,別聽你爺爺亂說?!?/br> 鄭可可忙拉住江老夫人,撅著嘴道:“姥姥,她想走就讓她走吧,姥爺都讓她滾了?!?/br> “就是?!编嶜慃愐舶み^去在另一邊拉住江老夫人,巴不得江郁齡走掉才好,看到她就討厭。 “閉嘴!”鄭鵬終于看不過去,朝兩個女兒喝了一聲,這兩個丫頭真是被寵得沒眼色。 姐妹倆可不怕鄭鵬,就要開口反駁時,突然樓上一道聲音傳來:“爸,你讓誰滾呢?要滾的話,也是某些外姓人滾!誰敢讓我閨女滾?” 江禹雅聽到這話可不依,委屈地朝樓梯口怒叫道:“大哥,我是你妹,他們是你妹夫和外甥外甥女!哪里有什么外姓人?” 眾人抬頭,就見江禹城從樓上走下來,面上的神色冷冷的,每個被他目光掃過的人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特別是江禹池、江禹河等只圍觀不開口的人,恨不得馬上和他表衷心,他們可是什么都沒干啊,也沒有讓他閨女滾的意思。 鄭可可姐妹倆見到他,也有點害怕,不過仗著外公外婆在,又理直氣壯起來。 江禹城沒理會其他人,看了看奚辭,雖然不樂意看到這小子,但是女兒的面子要顧,他走過去攬住女兒的肩膀,硬生生將她和奚辭分開,然后揚著下巴對江老爺子道:“爸,郁齡和這小子結婚了,以后就別提邵家什么的了,邵琛那小子想娶我女兒還嫩了點?!?/br> 江老爺子陰著臉,不悅地道:“邵家哪里不好?女兒早晚要嫁出去的,你也別太寵她。就是你寵壞了她,讓她什么都敢做敢說,想要氣死我這老頭子不成?” “這不是沒氣死么?”江禹城不以為意地道。 聽到這話,江老爺子氣得直咳嗽,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江禹雅急忙給老爺子順氣,其他人紛紛叫“爸爸”或“爺爺”之類的,鄭家姐妹倆也關心地叫著“姥爺”,卻沒人敢指責江禹城什么。 江禹城不理他,扭頭對同樣沉著臉的江老夫人道:“媽,這事你怎么看?” 江老夫人看著他,見長子攬著孫女的肩上,一副輕佻的模樣,雖然看起來很氣人,但她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里嘆了口氣,說道:“算了,隨你們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