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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默讀在線閱讀 - 第19節

第19節

    趙浩昌(二級合伙人)。

    地址:燕城市安平區文昌路103號金隆中心三層。

    陶然猛地站起來:“就是他!”

    駱聞舟卻輕輕地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預感此事未必會像想象中那么順利。

    “不忙,”他說,“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何忠義在文昌路口下了車和一個在文昌路工作的律師就是兇手之間沒有邏輯關系——還有沒有其他的?”

    “何忠義剛到燕城的時候,有個神秘人物給了他十萬塊錢,”費渡說,“如果那個人就是趙浩昌,說明他們以前或許有某種聯系,對于一個頭一次離家打工的人來說,趙浩昌有可能去過他的家鄉,拿他的照片給何忠義的mama看看?!?/br>
    駱聞舟拿起手機撥給了郎喬:“大眼,何忠義他媽還在等結果嗎?要是還沒休息,你把她請到辦公室來一趟?!?/br>
    郎喬干脆利落地應了一聲。

    十五分鐘過后,駱聞舟把所有的線索重新理了一遍,郎喬還沒把人帶來,他一抬頭,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

    這時,郎喬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進來:“老大,何忠義他媽不在局里,不知道跑哪去了!”

    第24章 于連 二十三

    “奇怪了,幾個廁所我都找過了,誰也沒看見她是什么時候走……哎,老大,怎么了?”

    “調監控,去找,”駱聞舟的思緒還沒有理清,一股出于直覺的涼意卻已經順著他的后脊梁骨爬了起來,“快點!”

    郎喬愣了一下,扭頭就跑。

    監控很快調出來了,里面能很清楚地看見,費渡站起來走后沒多久,何母就接了個電話。那電話不知說了些什么,三言兩語把她說成了一塊人石,電話持續時間大概兩分鐘左右,然后何母發了一會呆,又站起來原地逡巡片刻,接連往費渡離開的方向張望了好幾眼,沒等到人。

    她有一點失望地低了頭,繼而仿佛下了什么決心,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市局。

    監控一直拍到市局門口,何母的腳步絲毫不遲疑,她飛快地穿過了馬路,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拐了彎,失去了蹤跡。

    不用駱聞舟吩咐,郎喬已經先行帶人順著何母拐彎的路口追了出去,分頭去找。

    “我剛剛去問了肖海洋,”陶然快步走過來說,“分局從火車站接到人之后,立刻就按著王洪亮的指示,直接送到咱們這來了,來了就沒走過,對燕城不可能很熟悉,可是門口的監控顯示,她出了大門之后連往左右看看的動作都沒有,直接過馬路拐彎,我覺得那邊肯定有人在等她?!?/br>
    駱聞舟:“把附近路口的監控都調出來,這段時間經過的車輛和行人挨個排查?!?/br>
    “夠嗆,這幾天單雙號限行,”陶然嘆了口氣,“限號的社會車輛只有零點到三點才能走,好多人因為各種原因迫不得已開夜車,路上不像往常那么消停,恐怕要排查好久,沒事就算了,萬一……”

    駱聞舟一言不發地轉了好幾圈,忽然,他的腳步一頓,記憶終于追上了腿——駱聞舟終于想起了他方才心里那股濃烈的不安來自哪里。

    “……讓他相信你和那些人是沆瀣一氣的?!?/br>
    “他很容易就會充滿絕望,認為這個世界沒有所謂‘公道’?!?/br>
    “這就妥了,實現了對一個人精神和生理上的雙重控制?!?/br>
    打何母電話的人,怎么才能說服一個怯懦膽小的女人深更半夜走出市局?

    她覺得那個人比市局的刑警更值得信任嗎?

    還是……她完全不信任警方?

    她也認為這個世界并沒有所謂“公道”,才失望離去,用自己的方式去尋找她想要的“公道”嗎?

    他驀地扭過頭去看費渡。

    費渡低著頭,長發垂下來擋著臉,黑色的襯衫把他露在外面的皮膚映襯得異常蒼白,像個從沒有見過光的吸血鬼,有一瞬間,駱聞舟想:“他為什么那么了解那些人?”

    當他不和那些四六不著的富二代們攪在一起的時候,當他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他都在想些什么?

    這時,費渡忽然開了口,他仿佛在自言自語地說:“我居然沒聽出來?!?/br>
    駱聞舟:“什么?”

    “我問她‘抓住兇手以后有什么打算’,她沒回答,只是讓我早點回家——”

    她還說:“當媽的,要是自己沒什么別的本事,每天能盼一盼的,就剩下你們這些娃了?!?/br>
    那個女人,幾乎沒有勞動能力,是個病骨支離的廢物,平生是不是也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可以盼一盼?

    現在兒子沒了,她余生怎么辦――還能怎么辦呢?

    費渡自嘲似的順著自己的眉骨從兩邊往中間輕輕一捻,偏頭間,嘴角飛快地往上一扯,是個半酸不苦的假笑,他幾不可聞地又自言自語了一遍:“我居然……我居然連她這是什么意思都沒聽出來?!?/br>
    陶然敏銳地感覺他有點不對勁,忙問:“你沒事吧?”

    費渡看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反問:“沒事啊,怎么這么問?”

    陶然說:“發生一起案子的時候,我們的視線一般集中在死者和嫌疑人身上,確實經常會忽略受害人家屬,尤其忙起來,這都是人之常情,現在關鍵是要找到她人在哪?!?/br>
    費渡鎮定地一點頭:“嗯,對的?!?/br>
    “她是不是還覺得人是張東來殺的,我們徇私局長的侄子才把人放了?”陶然問,“那她會不會去找張東來?需要給張家打電話嗎?”

    “打電話提醒張東來注意一下,但我覺得應該不會,”駱聞舟一手按著太陽xue,按著按著,不知怎么碰到了額角的淤青,他抽了口涼氣,“她去找張東來能有什么用?殺張東來償命嗎?就張東來那個塊頭,站著讓她捅,她都不一定有力氣捅進去,最大的可能性人家報警,再把她重新再送回咱們這。這是無用功,你從兇手的角度想想,他半夜三更不睡覺,不可能就為了帶著何忠義他媽逛一圈大街?!?/br>
    這時,在旁邊寡言少語的費渡抓起一根簽字筆。

    “如果帶走她的人就是兇手,”費渡飛快地在紙上寫了“5.20”的日期,“那么首先,兇手殺何忠義,是臨時起意還是蓄謀已久?”

    他說完,還不等別人回答,就自行回答了:“我傾向于他是‘臨時起意’——因為何忠義遇害當晚,還在向別人打聽‘承光公館’的具體位置?!?/br>
    駱聞舟問:“你怎么知道?”

    “我當時曾經在他送貨的飲料店里見過何忠義一面,正好聽見了,抱歉,我不是有意隱瞞,只是當時還以為這是個可以忽略的細節?!?/br>
    駱聞舟沒追究,點點頭:“有道理,如果兇手早想在這天晚上殺何忠義,他不會連地址都不說清楚?!?/br>
    陶然不知道他們倆為什么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這個,有些莫名其妙,正要開口,就見駱聞舟沖他一擺手:“做一下簡單的嫌疑人分析?!?/br>
    “監控記錄顯示,何忠義接了個電話,然后離開承光公館,趕往文昌路,這像是有人約了他,這個時候,兇手應該已經知道他在公館外了,他們在電話里會說什么?”

    費渡略微閉上眼,輕輕地用筆桿敲了敲桌面:“我沒有被人看見,沒有被監控拍到,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

    “出于某種原因,兇手決定要殺何忠義?!瘪樎勚壅f,“按著方才的推論,既然他是臨時起意,那兇器早準備好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性是,張東來那個二百五摘了領帶后不知隨手扔在了哪,正好被起了殺心的兇手看見,他突然靈光一閃,想出了一個很絕的主意。那么第二個問題,他為什么要把死者約到這里——文昌路?”

    陶然想了想:“如果兇手是趙浩昌,文昌路是他的工作地點,熟悉的環境好下手?!?/br>
    “他熟悉的地方應該不止文昌路一處,如果只是為了安全感,他家附近不是更好?”駱聞舟緩緩抱起雙臂,對上費渡的眼睛,他發現費渡的眼神非常冷,冰冷得像是一對無機質堆砌成的,他沒有移開視線,直視著費渡問,“你的看法呢?”

    “我挖了個坑,放了一只替罪羊在坑里,現在我當然要把自己擇出去——”費渡說,“為了不在場證明?!?/br>
    陶然既不是被人越砍越精神的中國隊長,也不是能晝伏夜出的小青年,到了后半夜,生理上已經很困倦了,被塞了一大堆信息的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慢點慢點,這個不在場證明是怎么算的?我們分明從監控里查到了何忠義去文昌路……”

    駱聞舟點了根煙,先是背過身去深吸了兩口,接著伸長了胳膊,盡可能讓煙往門外飄,聲音有些含糊地說:“陶然,你忘了嗎,咱們查到的監控是‘意外’?!?/br>
    陶然激靈了一下。

    對了,何忠義當晚小心翼翼地避開了監控,卻不料低估了有錢人們怕死的心,除了明處的監控,承光公館外圍的小路上有幾個隱藏的攝像頭。

    拍到了他的那個就是其中一個偽裝成鳥窩樹屋的攝像頭。

    他和兇手都不知道這個永遠被記錄下來的剪影,而警方也正是順著那個意外的鏡頭才摸到了公交車站,乃至于追蹤到了何忠義的去向。

    花市東區的各種監控太多了、公共的、交通的、商鋪的、私人的……不一而足,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一個人在什么時間走了那條路,挨個排查是不現實的。

    “他可以選一個同伴,隨便找個借口,比如‘喝了酒’,搭別人的車回到公司,同時,故意找點事,叫一個或幾個下屬來加班——這在律所是常事,沒人會覺得不對勁。做為二級合伙人,他有獨立辦公室,他可以在別人忙的時候悄悄離開,用替罪羊的領帶殺了何忠義,藏好尸體,再回到辦公室,裝作上了個廁所的樣子?!辟M渡在紙上畫了一個完整的圓圈,“這樣,他就得到了一個完整的證明,‘和某個人一起回公司,然后一直在公司加班’,如果不是你們恰好跟蹤到了何忠義,那么兇手的這個不在場證明幾乎是無懈可擊的?!?/br>
    “何忠義的尸體在花市西區出現,第一嫌疑人張東來當天在花市東區,”駱聞舟立刻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兇手拋出了領帶這個殺手锏,為了他‘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下一步,他應該是想除掉何忠義他媽這個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人,同時繼續給我們強化‘這起兇殺案發生在花市區’的概念——所以這個兇手很可能會把何忠義他媽帶到花市區!”

    他話音剛落,陶然已經開始聯系起在外面搜索何母的警察們:“各部門注意,后續搜索以花市區為主——費渡,西區還是東區?”

    費渡沉吟片刻:“東區?!?/br>
    駱聞舟一抬眼:“為什么?”

    “這樣更有視覺沖擊力,更能逼迫你們重新逮捕張東來,還有……”費渡輕輕地說,“我的直覺?!?/br>
    駱聞舟和陶然同時站起來。

    費渡靜靜抬起眼:“我能一起去嗎?”

    駱聞舟猶豫了一下:“走?!?/br>
    第25章 于連 二十四

    王秀娟,女,漢族,48周歲,小學肄業學歷,是“5?20”案受害人何忠義的母親。

    她的丈夫在十年前死于意外事故,而其本人身患重病,基本無勞動能力,平時靠少量手編筐和兩畝耕地的微末租金生活,到燕城之前,她去過的最遠處就是省城醫院。

    有生以來第一次到燕城來,就是獨子與她生離死別。

    除此以外,有關她的一切,基本也沒什么特別值得一提的。

    至于其有無喜怒哀樂,乏善可陳的生命中是否曾經有什么期盼和渴望,便不可考了。

    “繼續排查市局附近經過的可疑車輛——手機定得出來嗎?”

    “駱隊,她手機在市局門口不遠處的垃圾箱里?!?/br>
    駱聞舟拎起對講機,張了張嘴又放了下去,無言以對——也是,偌大一個燕城,對她來說,除了那個拐走她的神秘人物,也就詐騙的和推銷的會撥打她的號碼了。

    他有些暴躁地加了些油門:“因為什么?兇手的動機呢?臨時起意殺個人就能有這么多后招嗎?說真的,我現在有點懷疑你的推論——另外,如果兇手就是這個趙浩昌,他為什么會把尸體拋尸西區?要是想要嫁禍張東來,直接把尸體扔到承光公館門口不是更好嗎?”

    旁邊人沒有接話,駱聞舟余光一掃,發現費渡正在出神,他目光一眨也不眨地透過前檔盯著路面,除了一直以4/4拍敲著膝蓋的手指,半天沒動過一下了。

    駱聞舟不客氣地伸手扒拉了他一下:“喂,跟你說話呢!”

    費渡:“……”

    費總長到這么大,還從沒有人敢上手摸他金貴的頭——摸就摸了,還是那種“拍一巴掌”的摸法。

    他一時間好似有點不知該作何反應,轉過頭來盯著這個膽大包天的人類,眼神有點瘆人。

    駱一鍋每天都盯著他密謀要謀殺他,因此駱聞舟才不在乎這點“射線”,依然自顧自地問:“把尸體扔在西區的,和殺何忠義那兇手有沒有可能根本不是一個人?”

    費渡的眉尖輕輕動了一下,就在駱聞舟以為他陷入到新一輪的走神里,他惜字如金地開了口:“有?!?/br>
    駱聞舟:“哪種可能性大一些?”

    “要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費渡身上顛倒的生物鐘好像走入正軌——終于有點困倦了似的,他低下頭,用力捏著自己的鼻梁,“僅就我知道的情況來看,兩種可能性都說得通?!?/br>
    “拋尸者和兇手不是一個人的情況,可能性就太多了,”駱聞舟說,“那就先不討論這個,如果拋尸者就是兇手,那么他拋尸西區的邏輯是什么?”

    費渡睜開眼,原本尺寸適中的雙眼皮被他生生扯厚了兩層,沉甸甸地壓在眼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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