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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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鳴被她戳了也沒動,只哼了兩聲,又繼續道:“我看到了?!?/br> 伶俜愈發一頭霧水,歪頭問:“看到什么?” 沈鳴眼睛慢慢闔上,嘴里嘟噥道:“在夢里看到的?!?/br> 伶俜還想問,他卻軟軟地往窗子下滑落去,噗通一聲倒在地上。伶俜探出頭一看,原來是四仰八叉地又睡了去。 而沈鳴的動靜,也喚來了本來守著他的長路。伶俜關上窗子,只聽長路從屋子里跑出來,看到地上的人,哎呦了一聲:“世子爺,我才打了個盹兒,你怎么就跑出來了?” 沈鳴想來已經人事不知,沒有任何反應。 伶俜鉆進錦被復又躺下,聽到外頭的腳步漸漸消失,腦子里卻回蕩著沈鳴剛剛的那幾句話。聽著沒頭沒尾,但又好像是在說她。 她忽然靈光一現。難道是說她在魏王府那些日子? 可光是這樣想著,伶俜就覺得荒謬好笑,她自己重活一世已經是跟見了鬼一般,難不成沈鳴還能未卜先知? 她好笑著搖搖頭,終于在外頭還未結束的夠籌交錯中沉沉睡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著沈鳴的那句話,這夜她竟然夢見了自己仍舊身在牢籠般的魏王府后宅,宋玥的惡劣,裴如意的欺凌。等醒來時,發覺自己渾身都是冷汗,那樣的日子只是做夢,也讓她覺得痛苦至極。 伶俜再次打定主意,這輩子不論如何都不要重蹈覆轍。而仔細想來,不重蹈覆轍的關鍵,竟然是沈鳴。要么是和沈鳴之間無婚約,要么是沈鳴不死,自己順利做了世子夫人,總歸只有這樣,才能不和宋玥那混蛋扯上半絲關系。 可是嫁給沈鳴么?隔壁那個傳聞身患怪疾性子暴虐的侯世子?伶俜又有些不確定了。雖然她覺得沈鳴跟上輩子那些傳聞有所出入,但她不會忘記前日夜晚,夜色中他渾身是血的場景,還有那么多被他徒手殺死的畜生。她這輩子還想著活得長長久久些,可不想哪天被發狂的他撕成兩半。 伶俜兀自憂愁著,丫鬟翠濃進來喚她起床:“十一小姐,世子他們要回蘇家山莊了,太太讓您一起送送人家?!?/br> 伶俜抹了把臉,把剛剛的胡思亂想抹走,從炕上豎起來。草草漱洗完畢,她跟著翠濃出門,祖母和張管事眾人,正在院門口為蘇家莊子上的人送行。 見到伶俜出來,老太太笑著朝沈鳴道:“過幾日是九月九,鎮子上的廟會很是熱鬧,十一每年都會湊熱鬧,世子爺要是有興趣,可以同十一一塊去看看?!?/br> 沈鳴臉上已經沒有了昨日醉酒后的嫣紅,又恢復平常略顯蒼白的神色,眉目仍舊如畫,尤其是在這清晨的鄉野間,更有一派清風霽月的風華。他目光落在伶俜俏麗的小臉上,點點頭:“好,我那日早上來接十一?!?/br> 伶俜愣了愣,也朝他笑笑:“我等世子?!?/br> 待蘇家一行人走過,謝老太太牽著伶俜進屋,笑著嘆道:“這濟寧侯府的世子爺可真是一表人才?!闭f著,又點了點伶俜的鼻子,“我看往后咱家十一嫁給他做世子夫人得了?!?/br> 雖然自己默默想過這事兒,但被祖母說出來,伶俜還有些羞赧,嬌嗔道:“我不嫁人,我要陪祖母一直在田莊上?!?/br> 謝老太太大笑:“盡說昏話,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不過……”她轉頭看了眼自家猶懵懵懂懂的孫女,笑道,“都說侯門深似海,世子爺背靠沈蘇兩家,可不是普通的勛貴子弟,我看我家十一還是嫁個普通的世家子弟就好?!?/br> 伶俜心道祖母說得還真是有道理,他們謝家也算京中勛貴,只是同濟寧侯和衛國公府比起來,就有些不夠看。之所以謝家和濟寧侯府有交情,也是因為自己姨母是侯爺側室,不知當年怎么就稀里糊涂訂下了那門親事。 上輩子沈鳴和宋玥之間的恩怨糾葛,她直到現在也不清楚??倸w沈鳴被自己爹大義滅親,宋玥沒過兩年自己也作死造反,都沒個好下場。這一世她要想活得安安穩穩,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這些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大人物都遠一些,畢竟風浪太大,他們自己最后也都翻了船,還不如普通布衣百姓過得踏實安穩。 九月初九那日清晨,伶俜正半夢半醒間,翠濃咋咋呼呼跑進來:“十一小姐,世子爺來了,等你一起去廟會呢!” 伶俜看看外頭的天色,天空才剛剛露了魚肚白,這廝也來得太早了些罷,不過廟會上戲班子表演,得早些去占個位子才行。 她頂著惺忪的臉爬起來,翠濃給她漱洗一番,又梳了個嬌俏的雙平髻,穿上一套謝老太太親手給她新縫制的粉色荷葉邊杭綢襖裙。銅鏡里的小人兒,俏麗地不像話。 伶俜出門時,謝老太太正在院中同沈鳴說話,今日沈鳴穿了一身白色繭綢直裰,頭上戴著白色方巾,看過去身長玉立,雖然年歲尚小,仍舊溫文爾雅,氣度不凡。 見到孫女穿戴齊整出來,笑著招招手:“我聽說今年廟會開市得早,你們早些去早些回來。廟會上人多,世子爺對鎮子不熟悉,十一你跟大牛他們好生帶著世子爺?!?/br> ☆、第九章 從田莊到鎮子上坐馬車約莫小半個時辰。沈鳴帶了長安長路,伶俜這邊帶著大丫鬟翠濃,還跟著大牛和幾個莊子上的孩子。 因著廟會上各路小吃琳瑯滿目,伶俜也不用早膳,空著肚子就上了馬車。出來一趟不容易,又是一年一次的九月九廟會,到時想吃的東西肚子裝不下就不劃算了。 抵達廟會時,已經是摩肩擦踵。沈鳴大約是從未見過這么多人,下了馬車后,舉目一望,眉頭便不由自主微微蹙起,腳步滯了滯,轉頭將跟著下車后,東張西望的伶俜牽起,叮囑道:“別走丟了!” 他說話的語氣像是一個溫和的兄長。其實伶俜一直挺疑惑的,自從第一天看到沈鳴開始,這廝就好像把她當成一個老熟人一般,明明是個冷清淡漠的人,偏偏對她的行為舉止,又讓她錯覺這人其實是個自來熟吧! 到了這個時候,伶俜也是真餓了,跟著大牛他們一塊,在一個春餅攤兒坐下來,準備先祭了五臟廟再說。 沈鳴也坐在旁邊,兩小框子春餅上來,并著兩盤小菜,和一盤烤熟的豬rou,再加一碗熱氣騰騰的鹵煮。伶俜頓時食欲大開,拿了張春餅,卷了菜和rou,大口開吃。 但咬了一口,卻發覺沈鳴沒動,而是默默地看著他們幾個孩子。伶俜轉頭看他,發覺他眼神不似平日老僧坐定般的沉靜,而是有些好奇和疑惑。 難不成這廝在寺廟里這么多年,沒吃過春餅?還是沒吃過夾rou的春餅? 果不其然,他旁邊的長安,拿了一張春餅,卷起菜rou遞給他:“世子,你沒吃過吧,很好吃的?!?/br> 沈鳴沒接過他手里的餅,而是自己拿了一張,照著伶俜和大牛他們的動作,卷著開始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手舉在半空的長安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把手里的春餅送到嘴里,用力咬了一大口,呵呵笑道:“好吃?!?/br> 伶俜和大牛幾個孩子,噗嗤笑出來。 見沈鳴吃下兩口春餅,她睜大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問:“好吃嗎?” 沈鳴點頭:“好吃?!?/br> 聽他這樣說,長安可是高興壞了:“世子,你要喜歡吃,就多吃點?!?/br> 伶俜趕緊道:“千萬別,廟會上吃的東西多得很,吃得太飽,待會怎么吃其他的東西?” 大牛也笑嘻嘻附和:“就是?!?/br> 沈鳴淺淺笑著點頭,吃了兩張春餅就停下,那黑乎乎的鹵煮,他似乎沒興趣,沒有動一口。 一行人離開小攤,又繼續前行,途遇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沈鳴停下腳步,好奇地抬頭去看那紅艷艷的糖葫蘆。 伶俜道指著最上面那串:“世子,你幫我拿下來?!?/br> 沈鳴從善如流地拿下那串糖葫蘆,又給其他幾個孩子一人拿了一串,拿完了之后就從錢袋里掏出銀子,遞給老板。 長安本想著自家世子知道買東西要錢了,正有些欣慰,卻發覺他給的是一錠五兩的銀子,給完了就準備轉身離開。 他趕緊將那銀子從老板手中拿回來,又掏了幾個銅錢遞過去,笑著同沈鳴解釋:“世子,一根糖葫蘆只要一文錢,五兩銀子能買一屋子了?!?/br> 沈鳴有點奇怪地看他。 長安笑著繼續道:“上回你在蘇州城買的是玉簪子,那個是要五兩,不同的東西,價錢不同,不是什么都是五兩?!?/br> 伶俜忽然有些明白過來,這濟寧侯府的世子爺,養在寺廟里這么多年,大約是過得與世隔絕的日子,雖然文武雙全,卻連最簡單的人事都不通,那他之前一切的行為都有了合理解釋,比如說不太說話,比如說讓長安將她擄走,完全不顧男女大防抱她牽她。 照理說,世子是要襲爵的,越早懂得人情世故越好,可為何濟寧侯卻把沈鳴養成這樣子,這不明擺著是坑自己兒子么?就算是他有怪疾,有所謂邪祟纏身,要寄養在寺廟中,但也不該是這種養法,寺里的小沙彌也不會不知買東西要錢。 難怪沈侯爺后來大義滅親,十有八,九是對自己這親生兒子根本不在乎。想著眼前這少年在寺廟里與世隔絕近十年,連買個糖葫蘆還以為要五兩銀子,伶俜就忽然生出了一點憐憫的心思。 于是自己手中那根糖葫蘆都變得有點食之無味。她默默抬頭看他,倒是沈鳴自己吃得津津有味,那張冷清的臉終于露出一點符合他這個年齡的滿足笑意。 廟會的人越來越多,沈鳴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緊緊牽著伶俜,生怕被人撞散了。 前方忽然一陣鑼鼓聲響起,人群憤憤涌過去。大牛兩口吞掉手中的糖葫蘆,隨手將嘴巴一抹,伸手一指:“戲臺子搭好要開演了,快去占位子?!?/br> 說完拔腿就跑。 伶俜從剛剛的胡思亂想回神,拉著沈鳴興奮道:“世子,我們也快去?!?/br> 兩人跑過去,其實已經擠滿了人,幸好有長安長路的幫忙,順利擠到了前面。若是說這鄉間的草臺班子演得有多好看,那倒也不盡然,只是圖個熱鬧,下里巴人的玩意兒,庸俗粗鄙,討得是布衣百姓的歡心,但這就是人間煙火味兒。重活一世的伶俜,最稀罕的就是這種味道。 戲臺子上演的是《思凡》,說的是雙十年華的小尼姑色空在仙桃庵內度日如年不忍寂寞,她思戀凡間生活逃下山來,路遇從碧桃寺下山的小和尚本無,兩人一見如故,產生了愛戀之情。臺子上裝扮夸張的生旦角兒,演到小尼姑和小和尚私通的那一幕,躲在幕布后面呈交頸狀晃動,臺子下的男人哄笑,婦人們紅著臉嗔罵,小孩子們則一臉懵懂。 伶俜上輩子到底是經過人事,看到這一幕,自是知道是作何,不免紅了臉,別開了目光。又悄悄去看沈鳴,只見他微微歪頭,看得入神,但表情平靜中帶著些迷茫,顯然是不知道那戲臺子演得是哪一出。 ☆、第十章 原來沈鳴在四歲入寺廟,雖然削發做沙彌,但因大師算命其邪祟纏身,所以并不跟寺中其他弟子在一處,而是由長老單獨撫養。從小習武練功,寫字作畫,熟讀四書五經,但從未接觸過人事,這些戲臺子上演的七情六欲,對他來說全然陌生,所以興趣盎然。 這幕戲結束后,幾個孩子就產生了爭歧,沈鳴立在原地昂頭看著戲臺子正準備下幕戲的草班子伶人,顯然是還想繼續看下去。大牛和伶俜想去看雜耍,剩下幾個孩子則要去看斗雞。 商量一番后,一行人分頭行動,伶俜說打一圈就回來找他。 可這一圈她打得實在有些久,看完雜耍,又看了會兒高蹺戲蚌殼戲,再買了些燒餅糖栗子,不知不覺快過了兩個時辰,頭頂秋陽爬得老高。她尋找到了其他幾個孩子,一同回去跟沈鳴會和。 到了戲臺子處,那戲班子已經暫歇多時,周圍的看客早就散去,只有沈鳴和長安長路還在原處。 長安見到伶俜回來,喜上眉梢:“十一小姐,您可總算回來了?這戲班子才唱了兩處就散了,我讓世子去別處逛逛,可他說怕你們回來找不到人,就一直等著?!?/br> 伶俜默默抹了一頭并不存在的冷汗,這還真是個一根筋的傻小子。她咧嘴笑瞇瞇開口:“世子還要去別處看看嗎?” 沈鳴搖搖頭,面無表情道:“不用了?!?/br> 于是一行人打道回府。在馬車上,沈鳴跟來時似乎有些不太一樣,神色依舊是有些老僧入定的沉靜,但是卻又好像一直若有所思。 伶俜忍不住好奇:“世子,您在想什么?” 沈鳴從神思中回神,目光淡淡落在對面的小人兒臉上,但是半響沒有開口說話。直到伶俜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他忽然冷不丁開口:“在想人世間?!?/br> “咦?”伶俜沒聽懂他的話。 沈鳴又接著道:“想人世中我不知道的事?!?/br> 伶俜有些愕然地眨了眨眼睛,他這話的意思,難道是因為看了兩場粗鄙的草臺子戲,就忽然通人事了? 她有些訕訕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該接什么話。 這次廟會之后,沈鳴便每日來到謝家的莊子來找伶俜,踏著晨光到來,踩著晚霞離去。正是秋收的季節,伶俜和大牛一伙人帶著他看莊子上的人們收割,或是領著他去垂釣,又或是帶著去掏鳥蛋,總歸都是鄉野孩子樂此不疲的游戲。 沈鳴雖然話不多,但是對一切都充滿著好奇,雖然年歲跟大牛幾個孩子差不多,但卻因為長得高大,總有些兄長風范,對謝家莊子這些孩子很是照顧。伶俜實在無法將他與上世那個傳聞暴虐的侯世子合二為一。 就這般到了九月底,沈鳴的頭發又已經長出了一些,從方巾里面冒出黑油油的一截,整個人顯得柔和了許多。 而此時,也到了沈鳴回京城的日子。 因著成日一起玩耍,莊子上的孩子都跟這清風霽月般的世子,有了深厚的感情,聽他要離開,個個都有些舍不得。 離別那日,一排孩子站在莊子入口處,給他送行,每個人都準備了禮物送給他。吃的有小魚干地瓜干,玩的有草編螞蚱竹蜻蜓,沈鳴悉數收下。 輪到伶俜,他站在她面前,微微笑著,目光有些期待地看著她。伶俜想了想,好像也沒什么送的,便從頭上取了一枚珠花送給他。 沈鳴將那小小的珠花攤在手中笑了笑,從自己腰間解下那塊白玉佩,掛在伶俜的腰上。伶俜眨了眨眼睛,低頭摩挲著那玉佩:“世子,這玉很貴吧?” “五兩?!?/br> 伶俜一頭霧水抬頭看他,見他眉眼之間都是淺淺笑意,方才知道他竟然是在說笑。因著先前他曾鬧過以為任何東西都是五兩的笑話。 伶俜反應過來,抿嘴笑開。不過一個月,這個好像脫離塵世的少年,好像變得跟他們這些俗人越來越相似,她知道這是好事,說明他漸漸在通人事,也許再過不了多久,他就會什么都懂的侯世子。她卻不知道那算不算好事,萬丈紅塵紛繁復雜,懂太多也就成了一個復雜的人。 沈鳴走了,莊子又跟往常沒有任何不同,或者恢復了伶俜上一世經歷過的日子。不過她知道這一世一定已經有了不同,因為上輩子未曾出現的沈鳴真真切切在這里待過一個多月,她腰間還掛著他送給自己的玉佩。 莊子中的日子里風輕云淡,她偶爾會響起沈鳴,他的怪疾好些了嗎?還會不會一到朔日就跑出來手撕牲畜。他那將他丟在寺廟里九年的侯爺爹,對他好嗎? 日子就這樣不知不覺過去,伶俜在莊子一天一天長大。離婚約的事還遙遠著,上輩子冒出那致命婚約已經是十四歲,所以她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