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徐景昌回來時,見到庭芳都快掉到箱子里去了。笑問:“什么好東西?吃的么?” 庭芳從箱子里冒出頭來:“你怎么知道有吃的?” 徐景昌道:“因為你吃貨?!?/br> 庭芳切了一聲,拖出個大包袱遞給徐景昌:“你的!” 徐景昌愣了下:“我的?” 庭芳點頭:“上頭寫著字條兒呢。說是給你做的大毛衣裳,底下折了點進去,倘或短了就拿給我,我給你改改?!?/br> 徐景昌驚悚了:“你真的會針線?。??” 庭芳呵呵:“平兒,給你徐公子來包耗子藥。藥死他個沒良心的!” 平兒忍者笑,搬出個盒子道:“太太特給你預備的乳扇,說是云南來的。叫你記得吃?!?/br> 庭芳點頭,又問徐景昌:“你要吃么?” 徐景昌笑道:“福王殿下成親了?!?/br> “噯?” “所以我還會缺東西嗎?”徐景昌笑道,“福王妃是個妥當人?!?/br> 庭芳才想起福王那個大齡未婚男青年終于脫離單身狗序列,又笑看徐景昌:“羨慕嫉妒恨了吧!” 徐景昌簡直不知如何答話,只道:“你沒想過賀禮?” 庭芳道:“你送什么呀?” 徐景昌非常沒誠意的道:“跟你生日那個一樣?!?/br> 庭芳目瞪口呆:“他結婚你送他武器!” 徐景昌道:“難道我能送個擰發條的蝸牛?我窮,邊疆還沒好東西。殿下不告訴我們,自是有道理?!?/br> 庭芳撇嘴:“那你還不是知道了!” 徐景昌笑了笑:“我告訴你了,你不送東西,殿下不會放過你的?!?/br> 庭芳指著徐景昌跳腳:“叛徒!” 趙總兵在屋里揉著太陽xue,他有點不習慣家里吵吵鬧鬧。但庭芳顯然吵慣了,他又不好意思拘著人家。小孩子誰不吵呢?想著他好容易脫離了皇宮,不用帶小孩,偏偏還多事的主動帶一個。最后實在忍不住了,在房里怒吼一聲:“你們兩個很有空?” 庭芳一凜。就聽趙總兵道:“全都去給我站樁練字!” 庭芳:“……”帥舅舅你怎么喜怒無常???更年期到了么? 臨近過年時,福王妃果然送了一大車東西來。就像徐景昌沒料到陳氏會給他預備衣裳一樣,庭芳也沒料到福王妃給她準備了好幾套漂亮騎裝?;鸺t的輕甲,極其亮眼。庭芳抱著騎裝大喊:“王妃真好人!給殿下虧了!” 趙總兵作為舅舅,收到的更多。又有京中各公侯府邸的禮,還有圣上的賞賜,并太子的賞賜等等。因有庭芳一層關系,葉家也送了年禮。理國公府自有大管家,趙總兵只管收不管送,回禮都是京城府里cao心。年貨里有匣金銀錁子,趙總兵隨手抓了兩把給徐景昌與庭芳做壓歲錢。這鬼地方有錢沒處花去,庭芳只得扔回箱子里。想了想,又拿出錢來,替葉俊文買了些酒菜,又抽空親手做了個荷包當做年禮。既然說開了,就不用僵著。做做表面功夫又不費事。又想,給葉俊文做了,趙總兵對她是真當閨女疼,總也要表示點謝意。便也做了個,倒比給葉俊文的還用心。順手再給了徐景昌一個,當做新年禮物。 大同的冬天很冷。庭芳這輩子頭一回在外頭過年,感覺有些新奇。她不是戀家的孩子,若不是掛著京城風云,她能更輕松愜意。冷天四處結冰,長城內外堅壁清野,不是作戰的好時機。蒙古人消停了,城內的人慢慢重新蓋起了房子,一片喜氣洋洋??赡苌谶吘?,大家都看慣了生死吧。當日跟庭芳一起從地道里逃出來的名喚雷聰的孩子,樂呵呵的探頭進來,想問平兒討點心吃。平兒憐他沒了父母,庭芳在這上頭又不小氣,便常常給他。他走慣了腳,時不時的來竄門。 雷聰拿了點心,一溜煙的跑沒影了。庭芳卻是想起了安兒與唐池瀚。死的人再多,留在心底的始終只有親近的人。庭芳回屋翻出幾根蠟燭,疊了幾個荷花燈,寫了小箋并帶了好些點心,往河邊走去。不知唐池瀚愛吃什么,就跟著饞嘴的安兒一塊兒吃點心吧。荷花燈搖曳著隨波而去,庭芳能祈求的唯有來生再見。 身后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庭芳頭也不回的道:“師兄跟著我作甚?” 徐景昌陪著蹲下,沒說話。 庭芳從紙包里再拿紙疊了個荷花燈,在燈籠里借火點燃蠟燭,滴了兩滴蠟油在荷花中間,再穩穩的把蠟燭粘好。而后遞給徐景昌。 徐景昌愣了一下,接過,放入水中飄蕩。 “我有個meimei,”徐景昌道,“活著的話,比你還大些?!?/br> 庭芳又快速的疊了個荷花燈,遞給徐景昌。 徐景昌把燈放走,才道:“我倒希望她們趕緊轉世,省的看著家里亂七八糟添堵?!?/br> “如果真的有魂魄,看著你挺高興的?!蓖シ及参康?。 “或許吧?!毙炀安恢f什么,也不知為何跟著庭芳。目送荷花燈消失在視野后,站起來道,“天冷,回去吧?!?/br> 庭芳點點頭,再回望一眼荷花燈。安兒,下輩子咱們做鄰居吧。一塊兒堵早高峰去,好么? 第226章 喵喵喵 “砰!”箭頭直入紅心! 劉達吹了個口哨:“四爺好準頭!” 庭芳收了弩,有些小得意。三丈遠的距離,命中率七成,非常不錯的成績。倒座只有這么大,再想練遠點,就得到外頭練了。 平兒在一旁擺弄了半天,死活射不中。無奈的放下弓弩:“也不知道四爺你怎么瞄的?!?/br> 劉達笑道:“別跟你們四爺比,他是怪物。姑娘家好好繡花就行了,別擺弄爺們的玩意兒,看傷著!” 平兒:“……”哀怨的看著庭芳,姑娘,您真的好有兩個月沒摸過針了!您那一手的繭子,拿起綢子能掛線了吧? 庭芳似沒收到平兒的怨念,嘻嘻哈哈的跟劉達說:“再過一陣兒,我也要胡服騎射啦?!?/br> 劉達道:“先甭胡服騎射,來我這里過幾招?!?/br> 庭芳立刻就蹦了過來,與劉達對練。平兒忙退了幾步,看庭芳與劉達在屋中你來我往。突然庭芳瞅了個空兒,腰身一轉,利用旋轉力啪的一下把手肘送了出去,正中劉達的胸口。 劉達夸張的呲牙咧嘴:“剛才那一記好,就是力氣太小?!?/br> 趙總兵路過,淡淡的說了一句:“腿力沒用上,腰才多大的力?重來?!?/br> 劉達嘖嘖稱奇:“要求真高!這是把你當入室弟子使??!” 庭芳立刻陷入了沉思,她方才有用到大腿的力量,但是為什么趙總兵卻說她沒用到腿力呢?試著動了動腿,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上來?;仡^想問趙總兵,他人早走了。也是,趙總兵忙的腳打后腦勺,哪里有空盯著她。能偶爾提點兩句就不錯了?;剡^神,繼續跟劉達交手。 作為趙總兵的親兵,劉達因身手好,帶過無數新兵蛋子。庭芳是他見過最有天賦的一個。不過兩個月,打是打,踢是踢,全都有模有樣。當然現在實戰能力還不行,但一口不能吃成胖子不是?趙總兵剛來大同時,也不是打遍大同無敵手的。他看庭芳與徐景昌二人,可以接趙總兵的班了。 但習武無疑是枯燥的,盡管庭芳很耐的住性子,劉達還是放了點水,讓她有點樂趣。不然老是被壓著打,起了逆反心理倒不好,畢竟還是個孩子呢!劉達愉快的喂著招,時不時露個破綻引誘庭芳攻擊,一大一小玩的不亦樂乎,一天唰的就過去了。 葉俊文已經決定對庭芳放棄治療,任由庭芳騎著馬在眼前跑來跑去都無動于衷。那份淡定的勁兒,愣是沒讓人覺得漂亮可愛的庭芳是個女孩子——誰家女兒這么瘋,當爹的早上吊了,還能跟葉俊文似的全當做沒看見,自顧自的修他的酸書。必須是兒子! 大同作為邊陲,自是尚武。劉達不單自己教,還偶爾把庭芳帶出去跟新兵過過招。尤其是庭芳聰明,而每個人都有套路,庭芳習慣性的去摸套路鉆空子,可敵人不會讓你鉆,故與多人對戰是個改正壞習慣的好法子。新兵沒幾個受過訓練的,力氣是比庭芳大,但也不是個個能從庭芳手里討得便宜。開啟學霸模式的庭芳,爽的都差點忘了是邊疆。 農歷二月,正是“淺草才能沒馬蹄”的時節。庭芳騎在馬背上,手持弓弩,凝神射向不遠處的靶子。騎在馬背上與站在平地上射箭的感覺全然不同。馬的跑動并不是勻速,而射箭得預估時間。扳動弓弩的那一瞬間,與瞄準時有個小誤差。如果馬是勻速,大概能算出到底是那一瞬間,但馬并不是。而且馬還上下顛簸,更加有干擾。庭芳沒有秒表,只得放棄此題解法,老老實實的憑身體去感覺。 練了一下午,十不中一。庭芳死心的下馬,看天色不早,預備明天繼續練?;氐娇偙?,徐景昌竟比她先到家,開著窗子不知在研究什么。庭芳走進一瞧,堆了一炕的金屬零件,笑問:“師兄做什么呢?” 徐景昌擺弄著手中的東西,頭也不抬的道:“不是你說要做移動靶么?” 庭芳眼睛一亮,工科生大牛!說做就做!立刻繞進正門,跑到徐景昌跟前道:“是做外頭用的,還是屋里用的?” 徐景昌笑道:“別鬧我,我正想不清怎么弄?!?/br> 庭芳吐吐舌頭:“要不要我幫你算呀?” “好啊?!毙炀安p手沒空,只能朝最邊上的桌子抬抬下巴,“銅管筆和紙都在上頭?!?/br> 庭芳踢掉鞋子上炕,在角落里替徐景昌做人形計算機。到了飯點,平兒在屋里找不到庭芳,就走到西廂,果然逮著了兩個,安靜而默契的合作著。平兒搖搖頭,悄悄退出去,順手把徐景昌的臥室并趙總兵的房間都收拾了一遍,看天黑了才喊師兄妹兩個吃飯。 忙了一天的庭芳稍微有些疲倦,泡在浴桶里,叫平兒幫忙洗頭。古代洗個頭老大動靜了,洗發水也沒有,她用的是木槿花干不停揉搓出的汁水洗。皂角更快,但平兒覺得那個不如木槿花養頭發,庭芳只得把頭發交給平兒打理。洗完還得用蛋清護發,庭芳很想說,姑娘現在渾身皮糙rou厚的模樣,就是用精華素都白搭。 從浴桶里出來,平兒拿著大毛巾替庭芳擦干頭發,又松松的挽了兩個雙丫髻。潔白柔順的絲衣,豎著金色的細腰帶。平兒吁了口氣:“每日也就這個點兒,能有點姑娘樣子?!?/br> 庭芳笑道:“那是姑娘長的好,倘或長的五大三粗,便是穿這一身也是漢子?!?/br> 平兒沒好氣的道:“還好意思說,改明兒回京,我竟是沒法子跟太太交代了?!闭f著拿出一盒不知道什么的香油,抓著庭芳的手好一陣揉。弄完手又開始弄腳,平兒每天晚上對著庭芳的腳都很崩潰:“你這一腳的繭子!我都快成修腳師傅了?!?/br> 庭芳被煩的嗷嗷叫:“你怎么比大jiejie還嘮叨!” 平兒懶的理庭芳,依舊絮絮叨叨:“白日里出門就那么曬著不帶帷帽也就罷了,那么大風連面脂都不擦!” 庭芳道:“我就忘了一回!一回!你要記到下輩子不成?” 好死不死的,徐景昌在窗戶外頭聽見,敲了敲窗子。庭芳推開窗子問:“師兄找我?” 徐景昌笑的不行,遞了一疊紙進來:“幫我算算??梢缘脑?,替我寫下詳細的步驟。我也不能總煩你,多少要學學?!?/br> 庭芳趴在窗戶上笑問:“熬夜學?” 徐景昌道:“不然呢?” 庭芳拍著自己的炕桌:“進來吧,我教你比你自學快?!?/br> 平兒臉都綠了,姑娘你不單夜里邀請男人進門,你還沒穿鞋!連襪子都沒穿! 徐景昌笑著拒絕:“你早點睡,明兒早起呢?!闭f完替庭芳關上窗戶,飄然而去。 庭芳扭頭見平兒瞪著自己,才發現她光著腳丫子。頓時無語,禮法啊,你對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如此嚴苛,真的好嗎? 平兒知道自家姑娘什么德性,懶的再說,繼續抓著她的腳按摩。而庭芳飛快的在紙上寫著數學作業。徐景昌跟她混了小一年,數學水平突飛猛進,已是踩進高數門檻了,只是基礎依舊不大好,所以???。替他理順思路就好。庭芳也常有力不從心之感,畢竟多年沒接觸,入門級的沒問題,再高深的就得不停的想不停的回憶。不過也沒什么,難得的樂趣。 解了幾道題,又提筆給京中的陳氏寫信。不過是撒嬌賣萌,絕口不提習武之事。她寫信同寫日記一樣,每日一張,說說今天又欺負師兄了,明天又逗弄某個小孩兒了,總之報喜不報憂。實在沒什么可寫的,就回憶或原創個段子什么的。到了能寄信的日子,一總裝個包袱寄到京中。陳氏與老太太在京中直接拿庭芳的信件當戲本子看。最后發展到追問庭芳某段子后續。庭芳只能接著往下編,想起當初她蹲在晉江評論區催更的日子,深深覺得世界上是真的有報應二字存在的。 趙總兵回來時,庭芳與徐景昌都睡了。習慣性的問劉達:“兩個孩子今日練的怎樣?” 劉達一一答復。 趙總兵又道:“我近來都在長城那處訓兵,你盯著他們兩個,別盡想著擺弄小玩意兒。尤其是徐景昌,習武要緊?!?/br> 劉達笑道:“不過晚間玩一會子,還小呢,大人別迫的太緊。四爺更小,難得樣樣都好?!?/br> 趙總兵好些日子沒怎么仔細管庭芳了,就問:“怎么個好法?” 劉達道:“學的好快,一整套動作都學好了?!?/br> 趙總兵想了想:“那是你教的太簡單了?!?/br> 劉達愣了一下:“比新兵快一倍不止?!?/br> 趙總兵也愣了下:“這么快?” 劉達點頭:“還是騎射一起上的,晚間他還看書。練字倒不算什么,橫豎站著樁練。我都疑心他往日學過的,不然哪能那么快??赡终f他是文官家的少爺,叫仔細些。大人別怪小的說話直,我瞧著比世子爺還強些?!?/br> 趙總兵笑道:“不錯啊。那你加大難度吧?!?/br> “多難???” “有多難給多難?!壁w總兵生起了愛才之心,“看她極限在哪里?!?/br> 劉達抖了抖:“哭了怎么辦?我我我可不會哄孩子?!?/br> 趙總兵淡定的道:“扔給徐景昌去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