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蘇鴻良身邊的一個長隨,叫何大,何大的職位是“值堂”,是在衙公堂值勤的。他在酒樓吃酒不知怎的和人打了起來,打個架不算新鮮事,關鍵是這個長隨回去召集了人,返回來給對方腿都打折了。 這本來是何大自己的錯失,也不知是誰推波助瀾,城里開始傳出了新任知府大人盛氣凌人,縱容手下的長隨惹是生非,在市井中沒有緣由便打人的傳聞。 傳聞傳到蘇鴻良這里時,他還在寫送到京城的信件,他頓了頓筆,墨汁暈染到了紙上,形成了墨污,蘇鴻良拿著毛筆把污漬劃了幾筆,心煩意亂的去衙門。 這個何大自蘇鴻良來湖南便在衙門做事,勤勤懇懇,從不惹是生非,是個厚道人,待蘇鴻良到了衙門,只見他跪在蘇鴻良面前:“大人,小的給你惹麻煩了,可我真的是事出有因啊?!?/br> 蘇鴻良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要給他分辨的機會,何大伏地道:“啟稟大人,今日發了工錢,我便和我婆娘去酒樓吃菜喝酒,平素是舍不得來酒樓奢侈的,也是趕上高興,我婆娘的繡件生意好,多賣出去一倍,商量好了便去了?!?/br> 按照他這么鋪墊下去,何時才能說完,蘇鴻良蹙蹙眉:“撿要緊的說?!?/br> 何大點點頭,又道:“誰知碰到了惡霸張六,這張六吃喝嫖賭無惡不作,城里說起來沒有不皺眉的,小的和他沒過節,他上來就調戲……調戲小的的婆娘?!?/br> 身邊有人跟蘇鴻良小聲說:“老爺這些都是實情,何大的婆娘十分俊俏,是個美人坯子?!?/br> 何大把話在心里過了一遍,接著說:“張六就是個混蛋,上來便說小娘子如此俊俏,何必吃苦呢,不如跟了小爺,說完還要上手,我生氣之下,就和他打了起來,他帶的人多,我沒占著便宜,帶著婆娘走了,回家叫上了胡同里的兄弟們,折回去見張六還在,就打了他一頓消氣?!?/br> 此事也怪不得何大,沒有誰家的夫君能看到娘子被人調戲而坐視不管的,真相光蘇鴻良明白沒有,得堵住百姓的嘴。官場上爾虞我詐,放冷箭的、看熱鬧的,蘇鴻良囑咐來去,到底是沒躲過這一遭。 這件事往小里說,不過是個人間的恩怨,往大力說,便會誣賴知府大人縱奴行兇了,這條可不是小罪過,人嘴兩張皮,就看你如何說。 蘇鴻良和衙門里的人商議了一番,也沒尋到一個妥善的辦法,天色黑了,他坐著轎子回了家,晚飯也沒心情吃。馮氏差人來請他,說晚上做了他最愛吃的酥皮魚。 太太的面子還是得給的,蘇鴻良收起了愁容,邁著沉重的步伐穿過月亮門,去了后院,正院掌上了燈,屋子里亮堂的很,馮氏坐在正中,秉哥兒和玉姐兒也在,看著一雙兒女,蘇鴻良想起樂早逝的原配,自己頗感慨了一番,還有一月便是趙氏的忌日了,最近忙碌,差點把這事忘了。 席間蘇鴻良叮囑馮氏,把趙氏的忌日cao辦起來,忌日年年都辦,馮氏和這個表姐感情不錯,自是更用心幾分,便說不用老爺提醒,一應的東西已經開始采買了,趙氏去世兩周年,大祥便是馮氏cao持的,這些年早就輕車熟路。 馮氏擬了七樣水果和點心的單子、紙扎是早就預備好的,供桌是現成的,其他物件不急,到眼前再買便可。等到了那日,讓孩子們給趙氏拜拜上上香,追念一下亡母,這話題沉重,馮氏怕勾起孩子們的愁腸,便問道:“老爺近日可真忙,好幾日都沒來后宅了?!?/br> 蘇鴻良迎來送往,需要見的人太多,累的沒時間喘氣,整日吃吃喝喝,他嘆道:“我再啰嗦一句,讓府里的人小心謹慎,別惹出事來?!?/br> 馮氏心思細膩,問道:“老爺又這么說,可是出了什么事?” 蘇鴻良心結郁悶,便把何大之事告訴了太太,馮氏氣的直罵:“登徒浪子!一點臉面都不要,在酒樓公然調戲良家婦女,翻了天了,老爺這樣的惡霸你可得好好懲治?!?/br> 哪有那么容易呦,蘇鴻良是一城的長官,若是平時,有了何大的指認不愁治不了張六,可惜現在正處于風口浪尖處,大家的眼睛都盯著這個知府大人,看他會不會包庇長隨,蘇鴻良若真處置了張六,是把現成的話柄往人家手里塞。 馮氏冷靜下來,不吱聲了。一件小事被火上澆油,引起了百姓的反感,官聲受到影響,即便目前無妨,也影響以后的考核。本朝三年考核期會派欽差去各地調查,這就是一個導 火索,那時被翻出來,蘇鴻良的官運非受累不可。 蘇重秉在一旁道:“爹爹,你有了主意不是?只是心下不忍,可情非得已,也只能這樣辦了,事不宜遲,已經失了先機,還是越快越好?!?/br> 蘇鴻良贊許的看了看長子,蘇重秉年紀不大,可是心思靈敏,辦事果斷,性格如此,將來必成大器,蘇鴻良嘆息了一番:“何大跟我這么久,如今還得讓他頂包,著實不忍?!?/br> 蘇重秉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者此事宣揚出去,名聲多少受損,也怕何大介懷,爹爹想辦法彌補便是?!毖巯乱仓荒苓@么辦了,并不是最好的主意,可最穩妥。 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的,湊出了主意,旁邊吃瓜群眾蘇湘玉同學,待兩個人說完后,擦擦嘴角的甜瓜汁,又抱起了一截甘蔗,馮氏打她的手:“姑娘家家剝甘蔗不雅觀,讓丫鬟給你剝完再嚼著吃?!?/br> 湘玉腦補了一下采茶或者誰留著口水給自己剝甘蔗,再興沖沖的遞給她,幽幽的放下了那根甘蔗,轉而捧起了一碗葡萄,她吃了幾粒,二人還在討論這事,湘玉開口道:“其實爹爹,此事根本不必如此麻煩?!?/br> 蘇鴻良吹胡瞪眼:“大人說話不要插話,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湘玉攤攤手,不被信任的感覺真是……糟糕極了,她從凳子上下來,站立三個人旁邊,又道:“既然傳言是傳出來的,再把真相傳回去好了?!?/br> 蘇鴻良道:“你說的簡單,現今就算把事實擺在眼前,還有誰肯信?都覺得是知府放縱下人罷了?!?/br> 湘玉心想,民眾就是容易被煽動啊,加上內心隱秘的仇富仇權心理的醞釀,更愿意相信散播出來的真相。 湘玉說:“爹爹大可找幾家茶館酒樓,那里面有說書的,按照真實的狀況寫一個故事,讓說書人講出來,開始大家即便不信,可是城里家家說書人都這么說,有鼻子有眼的,在出現幾個當時的證人,衙門的人沒出面,危機也就化解了?!?/br> 湘玉提供的只是一個可能性,方案里還有許多漏洞,可辦法出來了,讓事情圓滿就簡單的多。這就跟現代社會各種丑聞傳聞一樣,你正主解釋有人聽嗎?呵呵,踩得更厲害,找一個吃瓜群眾出個通稿,真的變的更容易被接納,利用了輿論造勢,效果會更好,也是基于此,湘玉想出這個法子,就是不知在古代會不會水土不服。 過了好久,蘇鴻良才道:“玉兒冰雪聰明、大智若愚,倒是為父小看你了?!?/br> 等等……前面那個詞還能聽,后面那個大智若愚,是說她看著很笨?湘玉受了刺激,回頭看看采茶,誰知采茶跟倒了霉似的苦著臉,沖湘玉點頭,仿佛在說老爺說的對,老爺說得妙,我們這群丫鬟跟著小姐更笨了。 蘇鴻良說還得問問何大的意思,畢竟此事宣揚出去怕對夫人名譽有損,待第二日問了何大,何大聽說能解老爺的燃眉之急,忙不迭的說,我們二人不怕,名聲是給別人聽的,自己問心無愧即可,只要這檔子事別牽扯老爺就好。 此后的幾日,城中的酒樓茶肆說書人常說一個故事,惡霸調戲良家女,被夫毒打好報應。 在這之中,酒樓里常出現一些知情人士,大聲討論說這不和前幾日知府大人家的長隨打張六如出一轍嗎,那日張六調戲何大的娘子,何大才忍不住出手打人。 民眾就是如此,你若湊過去說來我給你還原真相,必定會捂著耳朵說我不聽我不聽,我只信我看到的,若是不經意中呈現,民眾才會相信。 人的議論是止不掉的,話頭轉了風向,蘇鴻良趁熱打鐵,張六自身錯處一堆,他尋了由頭重罰,以儆效尤,還被贊了一聲青天大老爺。 為這事已經耽誤了搬家的行程,馮氏早就收拾好了東西,在這住了多年,收拾起來她一人就得兩車,反正不算遠,多拉幾次就是了,物件扔了可惜。第一日先運了東西過去,知府的府邸早就打掃干凈,連房梁上的灰塵都被撣凈,就等著新任大人搬進來。 馮氏搬家搬的頭疼,不僅得管自己院子,其他人她也得盯著,別出什么差池,各個小院都開始收拾起來,只有湘雪和萬姨娘的小院,靜悄悄的,仿佛萬事和他們無關。 ☆、第63章 7.14| 搬家是一件麻煩事,林林總總湊在一起,真是費腦子,萬忠得騰出手料理了,總不能把他從地窖里揪出來再帶進新府邸。 蘇鴻良尋了一個下午,讓護院押著萬忠來了前院,此事他也不準備驚動太太,女人家膽子小,見不得這些。 萬忠嘴里被塞了布條,五花大綁的帶進來,蘇鴻良讓人拿開布條,萬忠哭訴道:“蘇老爺,蘇老爺你饒了我吧?!?/br> 蘇鴻良懶得多看他一眼,可是該問的還是得問清楚:“你出主意給萬氏,讓她陷害太太,偽造信件寄去京城,我還怎么能饒你?” 萬忠早知道事情已經敗露,此刻不住的告饒:“是小人豬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br> 萬忠是萬姨娘的親哥哥,蘇鴻良待萬家不薄,拿出銀子給萬忠開鋪子,他們才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結果呢?都是不知足的白眼狼罷了。他懶得多費唇舌,囑咐下面的人道:“殺了他臟了我的手,城西有個野山林,里面人跡罕至,趁著午夜,你們帶著萬忠扔進山里,死活順應天意吧?!?/br> 萬忠聽了蘇鴻良的話,嚇得差點癱了過去:“小的真的不敢了,山里野獸出沒,我怎么能活啊?!?/br> 蘇鴻良沒再搭理他,揮揮手讓把人帶下去。自己多年的枕邊人蛇蝎心腸,蘇鴻良一陣陣發寒,讓人回馮氏,新宅子劃分院子時,給萬氏一個最遠最偏僻的,省的住在大家身邊礙眼。 小廝來回話,馮氏說知道了,和趙mama道:“老爺倒是沒提湘雪?!?/br> 趙mama說了一聲:“別怪老奴多嘴,三小姐畢竟是老爺的親生女兒,也是小時候抱著捧著喜歡的,此事三小姐就是從犯,聽了萬姨娘的挑唆,在老爺心里,到底還是顧念著,分院子時,和其他小姐一樣吧,可別厚此薄彼了?!?/br> 馮氏頷首:“正是這個理兒,不過是個女兒,還犯過大錯,就算是解了禁足又如何?到了年歲找門相應的親事嫁出去就行了?!?/br> 馮氏炕上擺著做了一半的寢服,每季她都會自己動手,給老爺做上一套,拿最舒服的棉料做,既輕薄又柔軟,針腳細細的,在衣服的內側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每件皆是如此,蘇鴻良見了,還笑過她是小女子情意。放下針線,馮氏讓找mama把衣服收在柜子里,把各院的主子都喚了過來。 雖說馮氏可以自行決定各人的住處,到底叫來人,問上一嘴,安排的貼合各人心意才好。 幾個姨娘忙道不敢選,但憑太太做主。按照長幼,湘蓮先選,其次是湘玉,湘蓮看了又看,選中了一個靠近湖邊的院子。湘玉見湘蓮旁邊還有小院,便指著道:“我選在五jiejie旁邊?!?/br> 馮氏一口氣都做了記號,又道:“湘雪如今不便出門,這有三個院子,便把剩下的給她留著?!碧崞鹣嫜?,眾人皆沒做聲,仿佛提起了一個禁忌一般。 接下來是姨娘們選,韓姨娘資歷最老,便推讓她先選,韓姨娘選了一個小院,其他不說,離著湖邊的三個院子倒是近,韓姨娘戀女心切,馮氏也沒說破,那個院子可算不上好的,位置一般,怕是得冬冷夏熱。 芳姨娘挑了一個離花園近的,平時無聊,姨娘們更是輕易不能出門,人家太太小姐還能參加個宴會,她們最多就是打打牌,刺刺繡,小院后門離著花園近,以后她出去逛也更便宜。 曹姨娘入府最晚,剛一直謙讓讓jiejie們選,新府邸可比如今的大了許多,光是后宅就大上了三分之一,曹姨娘沒多想,選了一個離正院最近的院子,就在內影壁不遠的小院,院門外種了一排梧桐樹,夏天可以坐在下面乘涼。 剩下的馮氏就自己做主了,下人們多住在耳房,等到了新宅子,馮氏打算添一些下人,不說別的,光是平日的打掃,現在的人手過去只怕不夠。除了耳房,她又指了兩處院子給下人住,離主子們住的地方遠。然后她又指著一個偏僻的角落:“這處清靜,萬姨娘清修正合適,便指給萬姨娘住吧?!?/br> 坐著的幾個姨娘皆沒說話,后院里的人近日正伸脖子看風向呢,萬姨娘惹了禍去“清修”,也不知憑著生兒育女的功勞和老爺的寵愛,能不能放出來,搬家是個好借口,若是老爺松個口,沒準就出來了,可眼下看,萬姨娘的苦日子才開始呢。 也是自己蠢,好好的榮華日子不過,胳膊擰上了大腿,偏偏和太太過不去。 選好了院子,湘琪拉著曹姨娘不讓走,說想姨娘了,曹姨娘訕訕的,說小孩子不懂事。馮氏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孩子想念生母很正常,便說讓她們娘倆待一會兒。 曹姨娘已經顯懷了,身子明顯笨重不少,臉上也不敢在涂脂抹粉,看起來氣色一般,馮氏問:“晚上睡的可安穩?!?/br> 曹姨娘摸摸肚子,眼光柔和:“總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肚子里壓得慌?!壁wmama說姨娘也是生育過的,這胎必定安穩。 湘琪喜歡上了湘玉院子里的鸚鵡,就是公主留下的那只小虎。湘玉便把鸚鵡籠子提到了正房,拿給馮氏和湘琪玩。 湘琪看著新鮮,她自己話還說不利索呢,整日站在廊下,踮著腳教鸚鵡學話,新學了一首詩,便不厭其煩的一句句教給鸚鵡聽。 小虎是聰明的鸚鵡,等湘玉再來時,便聽到小虎拍拍翅膀說:“七jiejie好,七jiejie好。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br> 說完這句,又冒出來一句:“百合酥!百合酥!” 趙mama在一旁說道:“琪姐兒最愛吃百合酥,太太隔兩日便會讓廚房做上一碟子,這個精明的小虎,沒成想它都記住了?!?/br> 湘琪抱住湘玉大腿:“我那還有百合酥呢,給七jiejie吃?!?/br> 湘蓮和韓姨娘并排出了正院,湘蓮嘆氣道:“姨娘這倒是何苦,如今我大了,姨娘不必太過cao心?!?/br> 韓姨娘擦擦眼角:“你這話說的讓人寒心了,這些年我容易么,我是先前太太留下的人,那幾年萬姨娘勢大,說句不中聽的,太太也糊涂,沒鎮得住她,我為了避其鋒芒,整日躲在院里,這才沒被牽累,你是姨娘身上掉下來的rou,我怎能不疼你,太太讓咱們選院子,我便選離你近些的,也能常見面,再過幾年你嫁了人,哪還像現在這樣?!?/br> 韓姨娘說的傷感,丫鬟都甩在后面只有母女二人,湘蓮覺得眼睛酸澀,她強撐著道:“姨娘自己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還有重宇呢,以后咱們的日子差不了?!碧崞鹬赜?,韓姨娘撐起一口氣:“沒錯,我有個兒子,你也有親兄弟撐腰,我熬到你們長大成人,也就安心了?!?/br> 韓姨娘順道拐去了湘蓮的院子,府里都在收拾東西,她怕湘蓮不會歸置,打算給她掌掌眼,怎么放,什么該扔,一個沒過幾天日子的女孩,哪懂這些,韓姨娘扒拉了一圈,拾掇出來幾箱子,累的滿頭大汗。 韓姨娘進府十五六年了,如今也三十多歲,她長相并不出挑,頂多一個清秀,這些年整日坐著,身子有些發福,眼角也爬上了細紋,老爺早就不來她房里了,左不過有時間過來坐坐,待一會兒就走了,就剩下這點子情意,還是滿意她的謙卑有禮,養育了兩個孩子。 男人的愛惜頂不了事,瞧瞧萬姨娘便知道了,韓姨娘想的清明,也沒指望攏住老爺,她有了孩子,萬事皆不愁,在太太面前多賣賣乖,盼著子女有出息。 湘蓮舍不得她那些炊具,韓姨娘勸了好幾次,說姑娘家家別整日圍著鍋臺轉,咱們這種人家,以后嫁人丫鬟婆子一堆,別說做飯了,便是衣服都不必自己動手,又不是貧苦的農家,學這些做什么? 她哪里懂得湘蓮的心思呢,用湘玉的話說,這些能給湘蓮帶來成就感,就是十分滿足的意思,韓姨娘聽這話翻了翻白眼:“你做她吃,感情好?!?/br> 湘蓮知道和韓姨娘說不通,她這個姨娘,大事上不糊涂,有聰明勁,可是常在細枝末節處看不開。 韓姨娘趁著沒人,和她說了一個好消息:“你娘家的表哥捐了個九品的小官,就等著兩個月后就上任了?!?/br> 這個表哥湘蓮見過一次,還是三年前,太太找她過去,說韓姨娘的哥哥探親路過湖南,來到府上說想見上meimei一面。 馮氏寬厚,找了屋子讓人候著,去喚了韓姨娘和湘蓮,帶著去見人。同行的還有她表哥,年方16,考中了秀才之后,科舉上便再無進益,看著濃眉大眼,可是眼神里偷著一股不安分,兄妹倆互訴衷腸,表哥和湘蓮搭話,極盡的恭維她,說她有大家閨秀的風范,眼神總在她身上掃。 雖然只見過一次,湘蓮對這個表哥的印象可是不好,她聽到表哥捐官后問道:“姨娘怕是塞了銀子吧?!?/br> 韓姨娘沒成想被湘蓮看破,面紅耳赤的絞帕子小聲道:“我也沒給多少,捐官得銀子打點,就差那么一點,我反正在宅院里銀子使不出去,就當是借你表哥的,來日他發達了再還我,再說了,你表哥混的好了,也能幫襯你們姐弟?!?/br> 湘蓮在心里默默說了一句:按照那個表哥的秉性,若是沒有好處,想幫咱們怕是難,她還納悶,姨娘節省的很,怎的攢了這么久,也沒留下多少銀子,原來是給別人捐官去了。 ☆、第64章 7.14| 十一月初四,壬子煞北,宜移徙。 這一日剛好蘇鴻良休沐,一家子人打包好東西,坐上馬車去了新府邸,主子們進府由人帶著先去了各自的院子,幾日前便有一些下人來這兒了,先熟悉環境。 湘玉和湘蓮的院子就在湖邊,地勢稍稍高一些,院子的大小比之前要大上一半,湘玉先繞著院子轉了兩圈。湘玉讓丫鬟把裝了八分滿的米桶和一包衣裳放進了廚房,寓意衣食不愁,馮氏再三交待,每個人都得照辦。 門窗皆是敞開的,聽馮氏說,開著三四天門窗,可以引來吉氣。湘玉有些餓了,昨晚吃的是焦焦的飯,還讓每個人留了碗底,把飯底和碗碟一起打包,代表著有家底。 趙mama、湯嬤嬤幾人年歲大,風俗知道不少,搬家可是一件大事,陪著馮氏出了不少主意。湘玉去正院時,堂屋的角落散放著花生、糖果、燒rou、銅錢等物,馮氏手上拿著一把香,先是對著正門,再然后繞著屋子走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詞,湘玉沒聽清,隱約聽到一句:“家宅安康?!?/br> 馮氏做完這些,坐在凳子上喘口氣,臉上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她手上拿著一份名單:“咱們搬了新居,總得請親朋好友吃飯聚聚,你爹爹最近升了官,也借由這個機會親近親近,左不過就是咱們相熟的那些人?!?/br> 馮氏又讓丫鬟給曹姨娘送去一把新掃帚,囑咐說要讓曹姨娘拿著掃帚把家具揮灑一遍,免得犯了胎神。主子們雖然是剛搬來,可小廚房那早就安排妥當了,第一日的午飯,各院吃的都很滿意,眾人還以為會缺東少西,可但凡點了的,都能擺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