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商陸?是你嗎……商陸……是你對吧?你果然來了??!” 陳永明這個前幾天還給他臉色看的老東西這會兒就和見了親人見了黨似的了,晚飯都沒吃就過來,背上還有重傷的蔣商陸心里其實很不想搭理他,但是還是提高聲音略有些懶散地回了句是的陳老,您別著急。 而像個喪心病狂的綁匪一樣把手上一把年紀的蕭驁掐的話都說不出話來了,瞇起眼睛如同提線木偶一般cao控著行動科在場所有人的蔣商陸隨手就將一朵開在他手指上的罌粟花把玩了一下,接著才抬起頭往夜色之中的一個方向吹了個口哨笑了笑道, “親愛的,來幫我個忙,我進去一下?!?/br> 聽到他這么說,宗明苑和蕭驁的臉色都有點古怪,但當他們親眼看到那個面容出塵俊美的青年從夜色中走出來緩步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又居高臨下地站定到蕭驁面前的時候,包括蕭驁在內的所有人頓時都有些不敢喘氣了。 “好久不見?!?/br> 聞楹的臉色看上去很淡漠疏離,俯瞰著蕭驁的眼神也相當冰冷,呆呆地坐在地上蕭驁表情茫然地張了張嘴,被蔣商陸剛剛刺激的神經還在隱約作痛著,但是沒等他開口,聞楹就忽然用沒比蔣商陸剛剛輕到哪里去的力氣狠狠地掐住了蕭驁的脖子,又把他一下子提到自己面前瞇著眼睛冷冷道, “您還記得……您有個死不瞑目的女兒叫蕭紅嗎?” “我當然記得阿紅……我可憐的女兒……你是阿楹……阿楹……我是你外公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蕭驁如今倒像個xiele氣的皮球了,衰老枯萎的臉上又是茫然又是哀求,但聞楹卻知道偽裝自己本來也是這個人最擅長的東西,至少現在想想,他可歌可泣的一生里真的很少有人能看穿他的真面目,無論是成為英雄前的蕭驁還是成為英雄后的蕭驁。 而想到自己從聞天明嘴里聽來離奇的身世,原本身體還算健康卻被透支了生命力的蕭紅,蕭山上的茭白對自己哭泣著說的那些話,還有他十幾歲時那莫名其妙好像要斷了他生路的那場山火,蔣商陸剛剛一點點被自己逼問出來的他所受過的羞辱,聞楹的臉上便沒有一絲溫情,只充斥著他從未在人前占線,卻真真實實存在的狠與恨。 “我當然認識你,正是因為我認出了你,我才格外想親手殺了你,你對我mama做的,你對蔣商陸做的,我殺你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不過我知道你最需要的不是死,所以不用我送你親自下地獄,你自己很快也不會想活下去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聞楹的話讓人聽上去不寒而栗,蕭驁心里有點忌憚他的身份,不敢隨意沖他發火,但是被這么對待,還是讓他心里憋著火有點沒處發,而看他這面容扭曲地瞪著自己的樣子,聞楹只俯下身眼神平靜地看著這個年邁的,可憐的,還瘸著腿的老人淡淡地開口道, “你認識姚東林嗎?!?/br> 完全沒注意過這種小人物蕭驁茫然地搖搖頭。 “恩,只是個小人物,沒有劉常卿的膽識,也沒有陳永明的遠見,更沒有蕭驁老先生的步步為營和比誰都要狠辣的野心,不過卻是個很難得的好人,他是最底層的戶籍登記員起家的,之前做這個工作的都是一些蔬菜水果,在你們三個所謂的時代領袖忙著勾心斗角的時候,他這個真正的老好人拼著命去救過蝗災,和你一樣斷了腿還沒有得到總部的嘉獎,氣的差點辭了職,但同年他妻子下崗他沒辦法就硬著頭皮干了下去,可是他沒有因為權勢依附過劉常卿,也沒有聽從過陳永明的命令,更沒有成為你蕭驁的同謀,所以我現在打算給他一點他應得的東西?!?/br> 聽到這兒,已經開始臉色大變了,歇斯底里的蕭驁大吼大叫著我有聞天明的支持,我有行動科,誰也奈何不了我,是我親手抓住的陳永明,我是紅棉樹蕭驁,誰能奈何得了我。 說了一半又開始抓著聞楹的手一聲聲地質問著,你為什么不幫我,我是你外公啊阿楹,你看看我啊,你現在這是要干什么,你瘋了嗎,可聞楹從頭到尾只是眼神冷漠地看著他的表演,半響才淡淡地回答道, “我唯一該感謝你的,就是你果然無比了解你研究了一輩子的阿姆莎神樹的生長習性,真的用你人為創造的一生苦難造就了現在這個我,可是你算錯了一步,我從某種意義上說根本不是聞楹,我只是那顆無比艱難長大了的種子,所以別再用這些你自己都不信了的傻話來試圖感動我了,再惹我生氣我就真的要送你上路了,蕭老?!?/br> 說完這話,聞楹也沒去管地上坐著發抖的蕭驁,將已經完全綻開的一樹火紅色的鳳凰樹的枝干散布開來,又把麻醉快失效的所有行動科的人都給好好地控制了起來,只是聞榕的電話不知道為什么怎么也打不通,無奈之下他只能聯系了自己的前大嫂過來收拾殘局。 做完這一切他走進了蔣商陸剛剛走進的屋子,當看到心口已經被掏空,身上完整的皮rou都沒剩下多少的陳永明倒在血泊里一動不動。 而雙手沾滿血跡的蔣商陸則一動不動地一個人坐在那里之后,停頓了一會兒聞楹先是慢慢走到他邊上蹲了下來,又平靜地看著他不再呈漂亮的鴉黑色而是顯現出紅瑪瑙色的眼睛淡淡地問了一句。 “感覺怎么樣,還能堅持住嗎?!?/br> “……雖然我很想把我現在的這種感覺,理解我為你今天故意不給我吃晚飯造成的,但是我真的迫不及待地有點想進食了?!?/br> 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神情萎靡的蔣商陸說完主動湊上來輕輕地吻了吻聞楹,可這一次身為完全天敵關系,甚至是絕對對立面的他們卻不再會感覺到對彼此有任何排斥反應。 而想到這兒,眼神平靜的聞楹只用手掌撫摸了一下蔣商陸已經被自己縫合好的背脊,又回吻著他的嘴唇輕輕地抱住了他的腰,可他們的腦海里卻不自覺地想起了幾小時前他們在六條胡同發生的事情。 …… “我已經是人了,雖然我本來也早就死了,但你馬上就會知道我為什么要著急躲開你了,鳳凰尊,等時間一到,在面前的這個人會變成你這輩子最大的敵人,如果你還不愿意相信,那么我可以告訴你,我現在的名字……叫第二歲?!?/br> 蔣商陸脫口而出的話和他手臂上的那些黑色苔蘚宛若一把鋒利的刀子,扎得聞楹的臉色都弄得難看地沉了下來。 但是被逼得這份上的蔣商陸今天似乎打定主意要把所有的事情說清楚了,所以他只是神情黯淡地扯了扯嘴角,又把自己的袖子放下才慢慢開口道, “我以前一直沒搞明白歲這種東西是什么,所謂的十修羅又到底指的是十種特定的植物種類還是有什么別的意思,可是過去半年來我通過蕭驁接觸到了一些你母親曾經的手稿,自己粗糙地往后翻譯了一些之后,就發現了一點讓我覺得比較意外的東西?!?/br> “你可能已經知道微生物也是有進化成人的可能性的了,因為在阿姆莎后一百二十三頁的內容中也提到了這點,而里面還提到了一個很重要的詞匯,叫高等生物性,地球上的任何一個物種體內基因都含有這種高等生物性,高等生物的外部特征就是人,內部特征就是智慧生命的思考方式,但是根據各物種之間習性的不同,其實又有相應變化,而動物,植物和微生物也是完全不一樣的?!?/br> “造物給了動物,植物和微生物一模一樣的起步點,動物著重選擇了大腦進化,植物著重選擇了物種基因保留,微生物兩個都沒有選擇,把第一次進化的火種完全放到了繁殖力和寄生上,再通過掠奪動物和植物的軀殼來達到自己的二次進化?!?/br> “所以歲就如同你在植物鏈中的地位一樣,他是一種具有微生物多樣物種特性的高等微生物,只是因為微生物的第一次進化方向異常,他不具備主觀性智慧,只能采取力量守恒定律選擇植物體熱量最高,最強大的修羅,也就是他培養的天然培養基寄生……” “但陳永明這樣的歲其實還很弱小,因為他病變的還不夠徹底,身上的歲也不夠多,你有注意到他總是在生病了嗎?他根本沒有所謂的免疫力,一點傷口就能引起敗血癥,肺部還有嚴重感染,身上到處都是爛瘡,而且他從來不吃藥,也不去醫治自己,因為他就是想讓自己得得病越多越好,這樣他才能變得強大……” 說到這兒蔣商陸的臉色微有些無可奈何,但看向抱著的聞楹時他還是努力地笑了笑,接著才揉揉自己的眉心緩緩開口道, “所以如果蕭驁這次不出來阻止他,很快他就要放棄首都這個放射中心地帶,把自己的眼光往更遠的地方放了,可蕭驁也清楚歲的傳承性問題,那么他今晚殺了陳永明之后,勢必要輪到我身上了,小桃現在人在十三號疫苗的身邊,我給他們寄了一封信,大概會在一個月后達到,信里完整地說明了這一切,所以我死之后就不會再有新的,會產生災難的培養基出現,小桃會和十三號在得知真相后幫助政府和你繼續對抗微生物的進化,到那時沒有了歲這個首領,微生物的進化也就失去了指揮者……” 蔣商陸的計劃一聽就知道已經想了很久,充滿了他一貫把什么事情都想到最壞,永遠用自己來墊后的壞習慣,把聞楹搞得更想和他發火了。 可是他自己也清楚,無論陳永明今天晚上死或是不死,一切都會向著他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情況發生,身為第二歲的蔣商陸會成為歲似乎是一個已經不可挽回的死命題。 這讓他又一次陷入了為什么不早點發現蔣商陸異常的悔恨中來,更甚至當他此刻抱著懷中瘦得見骨的男人的時候,一貫喜怒不形于色的聞楹都有點難受地說不出話來了。 “……我永遠不可能殺了你,你別做夢了?!甭勯嚎粗?。 “恩,我相信你?!笔Y商陸照例是輕輕地笑著回了一句。 而聽到他這么說,嘴唇抿著的聞楹沒有立刻回答,但想到蔣商陸待會兒肯定還要去做的事和自己必須要對他做的事,他還是在松開自己的手后把蔣商陸整個人推倒在床上,接著就將床帳上的一根紅色細繩隨便扯下來,又把躺在床上的蔣商陸的手腳給分開強行地捆住了。 而被他這種舉動弄的一愣,急紅了眼睛的蔣商陸剛要坐起來厲聲問他你這是想干什么,他就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襯衫被粗暴地撕了開來,臉也被聞楹給蒙了起來。 接著伴著一陣濃烈芬芳的,屬于鳳凰花的醉人香氣,臉色蒼白的蔣商陸只猛地聽到自己的上方傳來了某種像是樹干被硬生生折斷的可怖聲音,接著籠罩住他的這棵樹也用低沉顫抖卻意外很溫柔的聲音對他緩緩開口道, “有點疼,稍微忍一忍?!?/br> 要是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蔣商陸也是白和他在一塊那么久,但他的手腳被捆著完全動彈不得,所以半響他只能在壓抑地一聲嗚咽聲中用手抓緊了暗紅色的床帳,卻掙脫不開聞楹對他的這種禁錮般的控制。 而當鮮紅色的血液開始順著蔣商陸膚色慘白的后腰往下淌,當初發生在鄂倫春的那一幕再次重演在他身上。 痛的只能無助地嘶喊了幾聲聞楹,不要,眼前卻什么東西都看不見的蔣商陸逐漸感覺到他身體里早就被蛀得不像樣的樺木背脊骨被一點點掏了出來,接著一種全新的,充滿生命力的東西被放了進去。 而抱著他赤裸的身體安撫地輕輕吻了吻已經猜到一切男人的蒼白嘴唇和他已經控制不住流下淚來的眼睛,剛剛生生折斷自己樹身上最具有生命力,幾乎可以稱為命骨的一段鳳凰花枝的聞楹只死死地抱著懷里的這朵正在逐漸凋零的花,接著才紅著眼睛一字一句地對他開口道, “……我把鳳凰木唯一的一根命骨折斷給你,從此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只要你還寄生在我的命骨上,我們的命就永永遠遠地因為彼此的關系連在一起,我知道陳永明這次必須死,但是蕭驁那邊也不能讓他得逞,我不管你是不是已經變成歲了,但這次我陪你一起去……” “如果事情解決之后我們都還僥幸活著,我就帶你一起離開這里,這個世上再沒有聞楹和蔣商陸這兩個人的存在,就只有一棵沒有名字的樹和他的花……如果我們沒辦法一起走出那個地方,就一起死在那里,這輩子也別再分開了,好不好,小陸?” …… 首都時間十一點半,陳永明的死訊傳來,在這場發生在深夜的全城范圍的瘋狂搜索和撤退中,幾乎已經成為眾矢之的的蔣商陸和聞楹一起秘密來到了陳永明之前轉移那些試驗品的備用基地之中。 這個地方相比起附近還有大量居民和工廠的小湯山顯得要更隱蔽一些,至少從目前看來,在五公里安全區內是沒有任何活人和健康植被存在的。 但據蔣商陸自己也和聞楹坦白,其實這里之前也是有幾十戶人家住著的,其中有一對眼盲的老夫妻,一輩子就這么點可憐的房產,所以壓根就不愿離開。 而實在沒辦法的蔣商陸只能連續幾天親自上門,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勸了一個禮拜,又花了很多功夫把山上的很多植物都給慢慢移走了,這才讓也有點意識到危險性的幾十戶人家徹底自愿搬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這些前期布置就花了蔣商陸很長的時間,這也是他為什么一直拖著不想讓聞楹提前回來的原因,而只要按照蔣商陸原先的計劃,他假裝救出陳永明之后把他引到這里,再趁他受傷殺死他,用自己的轉化來解決這里的一切就是最好的。 這個計劃就是蔣商陸能想到的犧牲最小的突破基地計劃,完全不用讓年輕的人類軍人們闖到這里來白丟了自己的性命,因為憑大多數免疫力低下的普通人類根本無法進入這里,還有很大的幾率徹底毀掉這些危險性極大的微生物。 可是蕭驁根本就是在利用他,所以陷入兩難的蔣商陸也沒有辦法,只能一邊被迫修改著自己原先的計劃一邊一點點地把他自己往絕路上設計。 但現在聞楹和他的命既然都已經綁在一塊了,就算蔣商陸再一心求死,他也要為自己和聞楹贏得一線共同的生機了。 而此刻,蔣商陸自從進入這個足足有三層的基地就開始和聞楹一起不斷地殺死那些因為陳天明死亡而發瘋亂跑的霉菌類人體。 兩個人渾身上下都已經是猙獰的傷口和血污,卻還是沒有再離開對方半步,他們沒有任何后援,只有彼此。 而或許對他們而言,他們也只需要彼此。 但在這悶熱而潮濕的充斥著如雨后的菌類一樣瘋狂竄出來的巨大空間里,哪怕如今的二人一個是剛剛徹底覺醒的頂端微生物類人——歲,一個是頂端生物鳳凰木,卻還是被這樣恐怖而絕望的環境互相分擔著這種情況的他們還是被逼得情況越來越艱難。 而直到已經失去自己的命骨,所以難免顯得有些虛弱的聞楹幾乎脫力地被蔣商陸一把扶住時,他們倆才算草草結束了這第二層的清理工作。 “先找個地方休息兩分鐘吧,加濕設備基本已經被毀了,應該不會再變多……” 看著一地惡心的斷手斷腳,蔣商陸表情很疲憊地抬手摸了下臉上的血,他們倆已經把這里的加濕設備損壞的情況下也不會出現細菌增多的情況,只是沒有心智,一聞到聞楹身上的天敵味道就會主動攻擊的霉菌類人體還在循著味道到處找他們。 而臉色同樣很不好的聞楹聽他這么說,也只是扶著他的手就進了旁邊一個空著的養殖房,在用自己的樹枝隨手鎖死了門之后,他讓蔣商陸把身上的衣服解開檢查了一下他后背的傷口,又抱著同樣臉色很白的蔣商陸輕輕地問了一句道, “沒有選擇立刻進食,你現在感覺怎么樣?!?/br> “還可以,只是實際進化的感覺其實不太明顯,像是一個并沒有得到滿足的空井……你還有力氣嗎?讓我一個人去吧,我待會兒回來找你……” “……不行?!?/br> 一聽到蔣商陸要離開自己就一副要和他生氣的樣子,聞楹的反應把蔣商陸搞得有點無奈也有點內疚,看了下手上的表確定還能稍微喘口氣,蔣商陸就趁著這個時間緊湊的機會又親了親聞楹,而聞楹見狀只抬手攬著他加深了這個吻,想了想還是閉上眼睛靠著蔣商陸輕輕道, “能想起你來真好,感覺現在滿腦子都是你?!?/br> “……恩?都是關于我的什么?”蔣商陸聽了忽然有點高興,沒忍住就問了一句。 “想起你是我的小陸,最喜歡吃橘子,還有春天的繡球花……小時候在家里最喜歡的是mama,然后是舒華,還有比較嚴厲的大哥和爸爸……” “……還有呢?!?/br> “……想起你偷偷喜歡上一無是處的我,還會因為放不下面子不愿意告訴我,會為了我想要自己變得年輕一點,也愿意主動為我改變自己的壞脾氣,我還想起你給我讀的那首詩,現在仔細想想感覺和你就像已經走過了彼此的一輩子一樣,很滿足又很不滿足,想一直繼續下去……” 聞楹的話很溫柔,像春風或是細雨,至少蔣商陸聽了真的很高興,他甚至覺得就算待會兒出去他們還是面對這無止境的黑暗和怪物,可是兩個人這樣手握著手就好像一切都有了希望一樣。 這一次他們誰也沒離開誰,是懷著一起要活下去的堅定決心來到這里的。 而想到這兒,眼睛有點紅的蔣商陸便神情堅定地慢慢靠在聞楹的肩膀上,又笑了笑沖他鄭重其事地開口承諾道, “謝謝你,聞楹,我想我真的該為我之前的自作主張向你好好道歉了……相信我吧,我會堅持活下去的,等走出這里,我們就去任何我們想去的地方,多數時間在走,偶爾一起停下來歇一歇,等哪一天老的走不動路了,我們就和真正的花和樹一樣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停下來,然后一起牽著手重新回到泥土里去,等來年春天到了,你重新發芽,我再次開花,好不好? “……恩,好?!?/br> …… 首都時間十一點五十五分,結束了小湯山撤離工作的聞天明上將親自驅車前往了目前已經被封鎖住的三級危險菌類生存基地外。 在這里安靜地駐扎,隨時準備等待空投噬菌體藥劑的士兵們都沒想到自己頂頭上司居然會來,可是聞天明只從車上匆忙下來又通紅著眼睛看著面前的這些士兵,又有點可憐而心酸地問了一句道, “……里頭現在怎么樣了?真的到現在還沒有人出來過嗎?” “……報告首長,沒有,已經快半個小時了?!?/br> 小兵們個個表情很緊張,但還是努力地回答了首長的問題,聞言的聞天明慢慢地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忽然把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舉起來給他們看了一下道, “還有一點時間,可不可以破例給我一點時間,我知道總部有具體指令,可是我還是想進去再看看,我的小兒子和他的愛人可能還在里面……我不會進入到最里面去,我就怕……怕他們其實已經走出來了,但沒力氣再走到五公里之外的地方了……讓我進去再看一下好不好?” 夜色下的聞天明看上去很衰老也很疲憊,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情況的小兵們頓時有些傻眼了,過了一會兒一個忍不住紅起眼睛的小兵把自己的防毒面具給摘了又大聲地說了句首長您拿去吧。 而雙手合十,低下頭慢吞吞感謝了一句的聞天明過了一會兒便開著車越過邊界線往里面走,只是眼前除了無盡的夜色,就只有狼藉的斷墻,哪里都找不到還有活著的人的蹤跡。 “聞楹……聞楹……阿楹……阿楹……” 想了想還是停下車用手電筒掃了下前方,滿眼已是淚水的聞天明這輩子都沒叫過聞楹的小名,也從來沒有這么心心念念地喊著自己親生孩子的名字。 可是當他此刻喊出口的時候,他才依稀感覺到自己作為一個父親的失職和做人的卑鄙,所以他只是不斷地喊著,喊著,一直到他快要覺得絕望時,他忽然聞到了兩股有點奇妙卻很合適地融合在一起的花香味。 而就在猛地抬起頭的聞天明看向遠處的黑暗里時,他先是看到了一個背上背著個人所以顯得腳步略有些蹣跚的影子,接著也看清了那仿佛已經完整生長在一起,不再會分開的兩個人。 那不正是蔣商陸……和他的小兒子聞楹嗎。 …… 首都時間清晨六點,已經在自己的家中通宵一晚上沒睡覺的姚東林老先生終于是動了動自己僵硬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