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傳喜知他是敷衍,猶是長嘆一聲,“要說這秦家,可真是風光到頂了,兩代和天家聯姻,秦大人又位列首輔。噯,我光看他那宅子,都覺得不是一般的氣派,人說三代為官,方知穿衣吃飯,這話確是不假啊?!?/br> 他伸手,遙遙指著右手一條巷子,“我新買的破院子就在那里頭,這會子正讓人收拾,回頭歸置好了,請掌印大人賞臉去坐坐。新宅喬遷嘛,您看著隨意打賞點,我這頭就是蓬蓽生輝嘍?!?/br> 容與心不在焉的說好,傳喜忽然又曖昧的笑問,“你那宅子多早晚也讓我賞鑒賞鑒?還有里頭的阿嬌,現下如何了?” 提起這個,容與愈發后悔,實在該早些安置那方玉,不過應以閑閑一笑,“又不是金屋,哪兒來的阿嬌?!?/br> “嗐,不就是那么個意思嘛,聽說她是揚州瘦馬,那可是身具十八般武藝的,尤其一對兒金蓮兒,最是別致精巧。怎么著,什么時候露點她的花活兒,讓我也長長見識?” 這話說得極露骨,忍下心中不快,容與沖他挑了挑眉,“你既這么能打聽,何用再聽我說?”言罷催馬向前,不再和他多言。 回宮繳旨,正趕上沈徽也剛從西苑回來,因天氣漸熱出了一頭的汗,看見容與進來也不多問,徑自轉去了內殿。 容與忙跟上去,先伺候他更衣,見他跑馬歸來,身穿朱紅色箭袖曳撒,更顯得身材修長挺拔,腰肢矯健而靈活。 心里沒來由跳了一下,容與匆忙垂下目光,眼觀鼻鼻觀心的不去細看他。等換好衣裳,又服侍他洗手凈面。 對于秦太岳買好自己的事,他兀自猶豫要不要和沈徽說,按理,事無巨細全都應該報他知曉,何況私售鹽引賺得的錢,他原打算上交國庫??赊D念再想,眼下連對方底里全不清楚,還該等查得分明些再說不遲。 沈徽凈過手,將巾帕丟給他,“想什么呢,去了趟秦太岳家,回來就是這一臉的魂不守舍?” 容與低著頭,料想他根本看不清自己臉上表情,這么說多半是嫌自己一聲不吭,便笑了笑,“臣正想著首輔宅院氣派,尤其是庭前那株西府海棠開的極好?!?/br> “他家的東西自然都有講究?!鄙蚧章唤浶牡?,頓了頓,像是想起什么,“長蘆兩浙那幾處鹽使人選都已呈上來了,回頭你留心著些,把那些個人的檔案考評仔細看過,再來回朕?!?/br> 容與應是,想了想問,“皇上是否需要臣,再去那幾大鹽場看看?” “不必?!鄙蚧挣玖缩久?,“朕就要大婚,等禮成,事情也就辦得差不多,連帶甘肅叛軍都已剿滅,現如今外頭還算清平,你只管老實坐鎮內廷就是?!鞭D頭斜睨他,悠悠一笑,“又在宮里待膩歪了?” 察覺到他目光審慎,容與忙說不是,腦子卻閃過一個念頭,“戰事結束,前方要重新整頓的地方不少,臣忖度著,不知李將軍是否需要協助?若有用得著臣的地方,皇上盡管吩咐?!?/br> “朕瞧你就是變著法兒的想出去?!鄙蚧彰佳壑g浮起淡淡笑意,聲調卻極清冷,“怎么,被叫了一聲內相,就覺得大事不妙,想要逃了?” 晴天一道霹靂!他果然聽說了這話,這樣要命的言語,傳到御前時不知又被怎生添油加醋過,且他忽然用冷冰的口吻道出,究竟是為質問,還是已生了芥蒂? 心跳隆隆地,容與一邊想應對的話,一邊咬牙提衣跪下,“那些市井閑話,嘩眾取寵罷了,請皇上切勿聽信,臣絕不敢有非分之想?!?/br> 頓了頓,他咬牙,決定拼上一把,“臣是覺著,不好給皇上招禍,才想著要離開京師一段時間,舉凡用的著臣,臣必是肝腦涂地?!?/br> 沈徽輕笑了兩聲,低低重復他的話,良久卻哼道,“你是忠君報國,可朕卻舍不得讓你肝腦涂地?!?/br> 等了半天,只等來這樣一句,聽著又不像是在為那句內相置氣。與其說借機做筏子,不如說更像是存心逗弄他。 可容與的誠惶誠恐卻是發自肺腑,事到如今他可以不逃避,直面沈徽交辦的任何事體,然則后路,總還是要給自己留好。 “你想出去歷練,等辦好眼下差事再說?!鄙蚧毡鞠虢衅?,垂眼看時,突然覺得這個距離,這個姿勢似乎格外有趣,腳下的人態度卑微順從,然而嘴里呢,卻字字句句都在試圖退避。 難道竟是留不住這個人么?他已經對他這樣好了,旁的不說,換個人敢當著他表達想要離開,只怕他早就先賞一頓杖責了。 沈徽何其敏銳,自然能察覺出容與的改變——那份謹慎里,如今確是夾雜了些許如履薄冰的味道。 果然是有了私心想要好好生活,知道后怕,才更方便自己拿捏??上贻p的內侍,還是沒弄明白,只有陪在自己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天下間也只有他能護得他周周全全。 第44章 遇險 申請外派無果,沈徽對內相的稱謂倒也沒再追究,自放他去了。容與舒一口氣的同時,第一時間吩咐林升,回府取了那枚珠釵。 早前他是有些疑心方玉的,然而林升回稟的結果,卻是方玉早將那珠釵忘得一干二凈,待他要時才慌慌張張一通尋摸,最后發現被她閑置在架子上。倒是對容與忽然索要這枚珠釵,她表現出了驚慌,一個勁兒地追問,是不是自己不該收受首輔三太太的禮。 容與顧不上安撫方玉的情緒,打量那釵不算貴重,不過點綴了一只鳳頭,然而關隘也在那里,旋轉開來,內里赫然藏著那鹽引。 區區十張輕飄飄的紙,掂在手里,卻有千斤重的壓迫感。 容與將鹽引暫交給林升,囑咐他坐等買家上門,一面讓他盯緊了,待接頭的人露面,即刻命人暗中查訪,務必將那長蘆商人的底細摸排清楚。 交代完這些,他不由感慨整個過程有點力不從心。眼下他能依靠的,只是司禮監派駐各地的內臣,說到偵查,這里頭沒有一個是專業人員,要是能有錦衣衛或是東廠番子那類無孔不入者,恐怕還能事半功倍些。 想到這個,愈發覺得自己這個所謂天子近臣,當得委實有幾分捉襟見肘。 到了四月間天氣轉暖,又是一年花繁葉茂的時節,沈徽素來閑不住,因說起自己的騎射功夫被耽擱了一冬,便命人將南苑布置齊整,預備行獵之用。 皇帝駕幸南苑,容與作為隨扈,少不得要亦步亦趨的跟著。南苑本就是皇家獵場,山勢起伏郁郁蔥蔥,更兼有一汪海子,遠遠望上去湖水呈翠綠色,陽光灑在上面,映照出星星點點的金芒。 山麓間有鳥鳴回蕩,舉目望去全是春意,令人心情大好。這一回行獵是皇帝興之所至,沒有邀請宗室勛貴,圍場上除了沈徽就是御前侍衛,倒也顯得不那么嘈雜。 沈徽跑馬跑得極暢快,稍稍慢下來時,不經意回頭看一眼,跟著不咸不淡的贊了句,“騎術進益不少,就不知箭術能不能瞧?!?/br> 這話自然是對容與說的,可嘆他一個自幼進宮的內侍,除了讀過幾年書,剩下時間學的都是伺候人的規矩,哪里有機會學射箭,要不是王玥肯教,他現在還連箭如何搭上弓都弄不明白。 沈徽則是幼學童子功,一招一式都透著凌厲的架勢,在馬背上引弓搭箭,自有種矯健的美感。一行汗水順著鬢邊流淌下來,被日光一照,反射出奪目的光暈。 年輕的帝王充滿活力,俊美生動英氣勃勃,有矯健的身姿,結實緊繃的肌rou,舉手投足都帶著精干的力道。 可容與看著他今日的模樣,恍惚間卻有種直覺,仿佛他是要在大婚前,最后一次淋漓酣暢的揮灑青春——很有那么點后世單身派對的況味。 再聯想起他對秦若臻的態度,不覺更為迷惑。 那一次十指緊扣的含情脈脈,應該是真的;從前命自己代筆,滿心敷衍不屑浪費時間,也確鑿是真的。 那么他究竟愛不愛,那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作為旁觀者猜度不出,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容與默默跟在他身后,抬眼看他的時候,比看前路還要多,純粹下意識發乎自然,等他意識到這點,沈徽已在圍場中獵了一圈,開始不滿足于侍衛驅趕過來的兔子狐貍等物,揮著馬鞭揚聲道,“往山里頭走?!?/br> 春天的山里也許有狼——沒什么來由的,容與莫名地就想到了這一句,但勸說的話還沒出口,沈徽已一夾馬腹去的遠了。 一刻鐘后,容與便明白了何謂一語成讖。陪著沈徽在溪邊飲馬更衣,他們二人果真遭遇了狼群。 因沈徽出了不少汗,山里風又大,容與為防他著涼,催馬上前詢問要不要更衣歇息一下。剛好入耳有潺潺流水聲,沈徽當即頷首同意。一行人馳到水邊,沈徽打發了侍衛,讓他們遠遠候著,只和容與兩個人下馬更衣。 容與取出干凈的曳撒,為他脫去身上沾了汗水的衣衫,才穿戴好,隱約聽到背后傳來奇怪的動靜,像是從胸腔里發出,悶悶的低吼。身側的馬突然長嘶一聲,說時遲那時快,四五匹狼從林間猛地竄出。 沈徽反應快,抽出隨身配劍向狼頭砍去,率先斬殺一匹。怎奈那狼本是沖著馬去的,一見同伴身首異處,登時調轉目標,惡狠狠地朝他二人撲過來。 眼看來不及逃跑,容與立時回身去取馬鞍上的弓箭,倏忽間接連射中兩匹狼的眼睛,那頭狼徹底被惹怒,嗚咽一聲,發足直襲沈徽。 如露如電,不過一閃念,容與沖上去一把推開沈徽,根本顧不上什么畢恭畢敬,低喝道,“快走?!?/br> 再回首,那狼已近在咫尺,后腿用力蹬地向上一竄,利齒像釘子似的,死死嵌進他持弓的左臂。 骨rou在尖利的牙齒下發出被磨碎的聲響,鮮血溢出,瞬間染紅了衣袖,容與咬牙抬起右臂,將手中箭用力插進狼脖子上的動脈里,那畜生的血霎時似泉涌,四散飛濺,不過眨眼間,容與看上去已是渾身浴血。 侍衛們聽到廝殺聲,終于飛馳趕來,頃刻箭如雨下,將余下的幾匹狼立斃當場。 眾人翻身下馬,全都趕著去看沈徽,見皇帝無大礙,忙又伏地叩首不止,一時也沒人顧得及容與。有幾個侍衛眼風掃到他,頓時被那血葫蘆式的模樣驚呆,只以為這人活不成了,半晌卻見他身子晃了晃,雙腿一彎,跌坐在了地下。 容與只是手臂受了重傷,奈何這具身體到底瘦弱了些,素日營養又不大均衡,多半還有貧血的癥狀,這會子失了不少血,整個人都有點發暈。 方才身臨險境來不及恐慌,等到危險過去才知道后怕,胳膊上傳來一陣陣劇痛,他迷朦地想,這里是古代沒有破傷風針,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感染而死掉,視線漸漸被血模糊了,一片猩紅中,他看到一個同樣臉上掛彩的人走過來,一把摟住他,將他攬在了懷里。 身體貼合在一起,觸感很堅實也很硬朗,似乎是個不錯的依靠,他昏沉沉闔上眼,隱約聽到的最后一句,是個低低的,急切的聲音,在喚容與。 無盡的黑暗,只是奇怪的,人墜在里面,神智仿佛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明。 他記起自己在這個平行時空,成為了一個內侍,如果此時死掉,也可以算做一樁幸事。興許還能回歸原來的世界,他的身體會是完整的,心靈大抵也會是自由的。 只可惜,他總會給別人帶來苦難,那個世界里,似乎也并沒有人需要他。 正有些糾結該何去何從,一個念頭突然強烈地涌上心頭,他不想死!往事已矣,過去的追不回來,他想活下去,即便是在這個世界也無所謂。生活并不算太壞,至少還有人對他表示關懷,對他甚至比對其余人都要好……或許他會有自己的產業,有一個家,有個把朋友,他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掙出一片天地…… 在昏迷了兩天之后,他漸漸睜開眼,第一反應是先朝外看,檢驗自己是否有畏光的征兆。 還好他看見明晃晃的殿堂,外頭春光正好,吐出一口氣,聽見熟悉的聲音,用冷硬的口吻問,“朕要知道,他幾時才能醒轉?” 有內侍往床這邊探頭來看,容與認得,那是御前伺侯的吳寶,才要出聲叫他,吳寶卻瞪大了眼睛,像要哭出來似的,顫聲道,“皇上,掌印他醒了?!?/br> 帷幔后面出現了沈徽的臉,一把撩起來半掩著的床帷,眉頭深鎖,凝目看著他,那樣子有些駭人,簡直像是要把他的臉嵌進眼睛里。 半晌見他也愣愣的回視,沈徽的嘴角慢慢溢上一抿笑,也不多說什么,只揚聲命太醫過來診脈。待太醫回稟,燒已退傷勢無大礙,好生將養三五個月便能痊愈,沈徽才揮手,把所有人都打發了下去。 隔著不遠的距離,容與聽到他頓了頓,又叫住吳寶,“把溫好的粥端上來?!?/br> 殿里沒有其他人了,容與看著帳幔上的花紋,認出自己身處乾清宮偏殿,只是不大明白,他怎么就被搬來了這里。 帳子徹底被挑開,沈徽坐在了床邊,深深凝視,也深深沉默。不知是不相信太醫的話,還是出于想打破尷尬,良久,他伸手摸了摸容與的額頭,終于露出點滿意的神色,“果然不發熱了?!?/br> 容與潤了潤嘴唇,“皇上,臣已無礙?!?/br> “朕知道,”沈徽笑了下,對他既沒有惶恐謝恩,也沒有立時感激涕零的反應,并無絲毫慍惱,視線往旁邊移去,落在他綁著夾板的胳膊上,“這會兒覺得怎樣,疼得厲害么?” 看一眼被包扎好的左臂,容與言不由衷的回答,“不怎么疼了,多謝皇上關懷?!?/br> 沈徽點頭,“那好,你兩天沒吃過東西了,身子撐不住,用些清粥吧?!?/br> 說著就要扶他起來,可伸臂攬他的動作生澀得很,容與忙往里避了避,“臣能自己坐起來?!?/br> 沈徽一僵,臉色也沉下來??粗糜冶蹞沃?,一點點費力地往上蹭,兩天兩夜里因高熱出了不少虛汗,又沒吃東西,那清瘦的小身板早沒了氣力,不過一個簡單的動作,做得卻是艱難緩慢。 等好歹坐起來了,容與靠著光禿禿的床頭,只想說把那迎枕拿來多好,可想了想,還是咽下了這句話。 明知道他根本就不會照顧人,還能要求他做什么呢?可出乎意料的,沈徽居然想起了這茬,順手把迎枕給他墊好,又左看右看,打量他這姿勢應該舒服了,才又拉著臉坐下來。 誰知下一個動作,卻驚了容與一跳,沈徽端起碗吹了吹粥,然后舀起一勺,直遞到他嘴邊。 乾清宮里沒人了么?何用得著他親自做這些事,容與想到今日一過,也不知道他再想起曾給自己喂過飯,要找多少機會敲打,落下多少話把兒,自己可沒活膩歪呢。 “皇上放下吧,臣自己來就好?!?/br> 碗沒有放下,眼皮倒是耷拉下來,沈徽本想出言呵斥,可抬眼一看,面前人臉白的幾近透明,雙唇毫無血色,兩頰凹陷,整張臉也就巴掌那么大了,愈發顯出眉眼有種溫柔的韻致。 心里忽然軟下來,沈徽生硬的說,“朕今天想喂你吃飯,看在你救駕有功,方才撿回條命的份上,只此一次?!?/br> 容與這才想起,傷原是替他擋的,盡管如此,也沒有絲毫心安理得的感覺?;叵肽且豢?,電光火石間,好像自己還呵斥過他,心里不由一陣發慌,他垂眸,尖尖的下頜微微有些發顫。 “臣那時,有失尊卑并非故意,事出緊急,還望皇上原諒?!?/br> 沈徽一笑,彼時彼刻那記回眸,和那一聲快走,早已印在腦子里,短短兩天之內,不知回味過多少遭兒。誠然呵斥是真的,然而語氣焦急緊張,夾纏著不容忽視的關切,應該也是真的——恰好在千鈞一發的時候,爆發出來。 明明為了他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卻還總想要離開他去避禍。都說世間事難有兩全,可他就是要讓他知道,留在自己身邊也一樣能得到安穩。 沈徽心緒浮動,神情仍是淡淡的,“這芡實粥是朕特意命人熬的,多用一些,你喜歡吃這個,是不是?” 眼看湯匙都舉到嘴邊了,也只好吃下去,可乍聽見這話,容與訝異了一下,“是,皇上如此關懷,臣感激不盡?!?/br> 沈徽憋住笑,輕描淡寫的問,“當時情況危急,你倒是沒想著自己跑,是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容與說不清,反正跑了也活不成,危難時候棄主君不顧,被抓回來還不是死路一條。但那時候的舉動,更像是下意識的反應,只覺得身后的那個人,似乎比自己還重要。 真是被洗腦了,奴性這樣重。容與低頭,自嘲的笑笑,又或者,是看了半日他英姿颯爽的模樣,被鬼迷住了心竅。 他不吝承認對沈徽有思念,有眷戀,就是方才的夢里也會惦記這個人。不過這都是不足為人道的話,是他自己的事。對一個出色的人產生情愫,是本能,好在還能用理性去克制。他從來不是個沖動不顧一切的人,何況對方是個帝王,即將迎娶他的妻子,就算沈徽不拒絕南風,一個內侍于他而言,也不過是個玩意罷了。 玩意兒,想到這詞,心頭一陣惡寒,他不能讓自己淪落到那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