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皇帝的話自然是金科玉律,不容置喙更不容違背,容與默默垂首,提衣跪了下去,“小的知罪,請二爺責罰?!?/br> 想明白了,臉上慍色全消,只剩下刻意裝點出來的乖順和馴服,沈徽看著,卻一點沒有開懷的感覺。 責罰?倘若真罰了他,他心里一定是不服的,何況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個道理放之四海皆準,那樣的場合,他若不顧官場世情一味推辭,才是不明事理不堪重用。 所以自己不過是逗弄兩句,并沒有罰他的意思,難道他一點都感受不到么? 心里一陣氣涌,沈徽冷冷道,“明知故犯,該是罪上加罪!念你是初犯,我暫且不追究。若有下次,一并重處?!闭f罷揮揮手,“得了,你起來吧?!?/br> 容與低低應是,叩首謝了恩,還沒起身,又聽他問,“那匹瘦馬,你打算如何處置?” 容與想了想,認認真真回答,“小的因不便和段洵撕破臉,不得已才收下那女孩子,原打算趁離開前打發人去段府,送上等價之物,一則有示好之意,可以減輕他的防范;二則也算是還了這份人情,日后再要拿這個說嘴,小的也有辯駁之詞。事出緊急,來不及回稟二爺,是小的疏漏,今后再不敢如此。至于那女孩,小的打算帶回京里,先安置在小的家中,待問過她,再行安排去留?!?/br> 前頭說的謙敬,思路透徹清晰,沈徽正暗自滿意,聽見最后一句,眉毛立刻擰緊,“你還打算留著她不成?是不是我不問,過陣子你便有本事偷偷把她弄進家,放在你身邊,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好方便近水樓臺?” 所謂家,自然是指宮里。若論可cao作性,容與一個內廷掌印,只要不怕將來有人借機生事,偽造宮人身份,弄進去一個女人并不是什么難事??蛇@純粹是冤枉人,他不僅半點都沒想過這么做,更何況是所謂的近水樓臺?這話卻又是什么意思! 忍著不快,容與搖頭,“小的從沒那么想,也知道家里規矩,不敢胡來?!鳖D了頓,他抬頭,仍是平靜道,“小的是看她身世堪憐,想給她個活路。若二爺覺得不妥,小的回頭叫人安頓好,往后再不和她有瓜葛就是,只請二爺給小的點時間?!?/br> 沈徽哼笑一聲,言簡意賅,直指核心,“這么說,你是執意要把她帶回京里了?” 容與舔了舔唇,點頭說是。一個字一錘定音,床上的人再沒了話說,屋子里安靜的仿佛掉根針都能聽見。 漸漸地,似乎有運氣的動靜,沈徽冷笑一聲,突然喝道,“出去?!?/br> 容與一凜,對他突然作色直覺匪夷所思,弄不明白堂堂九五至尊,做什么非要和一個小女孩過不去,惻隱可以沒有,但對無關痛癢的人怎么就不能大度點? 無可奈何被掃地出門,心內架不住惶然,次日到了他跟前,更是斂容正色,說話行事愈加的謹慎小心。 沈徽沒再橫挑鼻子豎挑眼,只是依舊陰沉著臉。過了兩日啟程回揚州,不知誰捅到御前,說侍衛里有一個祖籍蘇州的,因和上峰告了假,偷溜出去一天,只為私會家鄉表妹,結果那日沒顧上返回揚州,到了晚上才匆匆趕回驛館。 容與一聽便知不好,卻也不便求情。說到底,這幫御前侍衛和內侍是一樣的,都得伺候主子寸步不離。別說是表妹,就是親娘死了,也須得等皇帝開恩才能回去看一眼,否則就是擅離職守。 是謂在主子跟前,從來都沒有親人可言。 果然沈徽震怒之下,將那侍衛和其上峰處以重責,罰了薪俸不說,還賞了一頓責打。只是礙于出門在外,板杖之類并不方便,于是讓人拿了馬鞭,每人各抽了一百記,害得容與又忙不迭吩咐人去買金創藥,回來給那二人治傷。 甚至連延醫問藥的銀子,他都總攬下來,從自己賬上走了。只為心里隱約覺出,沈徽這一回動怒,多少和自己脫不了干系,那兩人的鞭子,至少有一小半是替自己挨的。 再后頭幾日,即便他加倍恭敬,凡事都趕在沈徽開口前做好、預備下,算是伺候得極妥帖,也仍然沒能讓沈徽心情轉好。 直到恭送這位微服出游的皇帝登船離開,容與還是沒見到他一個笑臉。望著寶船漸行漸遠,想著回宮后前途未卜,不禁又是一陣頭皮發麻。 第41章 結菜戶 過完上元節,揚州的事總算落停,容與啟程返回京師,和來的時候沒什么不同,除卻多出了方玉這一個人。 林升按他吩咐,在臨走前將一記謝安中郎帖送至段洵府上。在此之前,容與已打聽清楚,段洵的長子酷愛書法,那么既然要送,索性就送一個對方無法拒絕的禮物,只不過他自己也算咬牙割舍。 說起來,這帖子還是義父高淳收藏,臨去時留給他的遺物。 林升回來眉花眼笑的講起,初時段洵沒趕上收受書帖那一刻,等到回府,恰好看見自家大公子捧著那書帖愛不釋手,登時臉色便不悅起來。及至送容與一行人登船時,段洵猶帶著幾分尷尬,好在看見方玉仍在隨扈人群里,這才勉強露出一點鎮定從容。 行行復行行,初春時節,容與自通州渡口下船,到了地方,雙腳站在京師地界兒,心里那點子忐忑便蓬勃發作起來。本想著穩穩當當上車回宮,不料派來迎他的內侍已牽過一匹馬,只道奉皇上口諭,命他從速回宮繳旨復命。 有多大的事非要這樣火急火燎,當著一眾人的面,像是離不得他似的——這也算是施恩的一種方式吧,容與無聲嘆了嘆,領命上馬,一路不敢耽擱地趕回了禁中。 晌午時分,他已沐浴盥洗完畢,預備去西暖閣面見沈徽。 芳汀正在偏殿里預備茶點,見他掀簾子露了頭,登時喜笑顏開,“你可回來了,”說著含笑上下打量,“呦,長高了些,也有點子老成勁兒了,像是比走的時候還俊了似的,只是江南那么好的地方也沒把你養胖點,還是那么瘦,看著可憐見兒的?!?/br> 容與一笑,心里存著事,哪里胖得起來,因問起,“皇上這會兒得閑么?” 芳汀朝正殿方向努嘴,“正巧跟前沒人,你快去吧,念叨了有些日子?!焙鋈粔旱土寺晝?,問他,“揚州那邊沒出什么事吧?萬歲爺自打回來,見天兒心情都不大好,今兒可巧,那位主子娘娘來了,說笑半日,總算撥云見霧,你等下回話可仔細著些?!?/br> 容與初時還怔了一下,旋即已明白過來,所謂主子娘娘,當是指秦大小姐秦若臻。 進殿前,容與還是整理了冠帶,斂了斂容色,方才邁步進去。殿內燃著沉水,味道宜人,沈徽半靠在塌上,穿著燕居時的襕袍,頭戴烏紗折角巾,看似閑散,然而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架勢卻是渾然天成,擋都擋不住。 果然回到禁中,他又變作了那個睥睨天下的帝王,容與腦海里倏忽閃過一幕,正是他和蕭征仲、許子畏一起暢談詩畫古籍的場景,臉上洋溢著輕松笑容的沈徽,瀟灑而明媚。那時候的他,倒像是一個尋常的儒雅書生,最多只是帶了點自矜的小小傲然而已。 禁不住讓人有些懷念…… 甩甩頭,摒棄掉雜念,他上前行禮問安,起身后垂手侍立,也恢復了一個御前內臣該有的恭謹做派。 沈徽閑閑看他,半晌笑道,“月余不見越發精神了,看來新年過得不錯。朕說過,你這趟差事辦得不壞,想要什么賞賜,朕都可以滿足你?!?/br> 容與覷了一眼那笑臉,真心實意應道,“臣但求為皇上分憂盡心而已,不敢要賞賜?!?/br> 沈徽早料到了,也不多言,順手抄起一本奏折,邊翻邊問,“你對閻繼評價頗高,不過揚州府上下人等,卻不是個個都對他滿意。你現下還覺得,他適合做這個都轉運鹽使么?” 容與說是,“鹽使之職非同一般,正是需要公正耿直且不貪圖小利之人方能勝任,所以臣以為,閻繼是個合適的人選?!?/br> 沈徽含了一抹輕笑望著他,“你就這么肯定?”他向容與招了招手,“朕給你看個東西?!?/br> 將手里正拿著的折子遞給他,容與看時,正是閻繼在年前上奏的,內容是彈劾他在督鹽期間,大肆結交外臣邀買人心;擅離職守傾竭府庫購置名畫,以致驚擾民心;甚至還有收受賄賂,私行yin穢之舉。 看罷,容與心里已有數,闔上那折子,恭敬放在幾案上,垂首無話。 沈徽饒有興味地問,“你去拜訪他,他便說你刻意結交外臣,你去蘇州原是朕準了的,買畫的錢朕也知道,花的是你自己的俸銀,幸虧這些朕都清楚。只這最后一項,那匹瘦馬,到底還是被你安置在宅子里了?” 舊話重提,容與坦言,“是,臣只能讓她住在那兒?!鳖D了頓,仍是據實稟告,“她贖身統共花費五百兩,臣已還換了個方式還給段洵。請皇上明鑒,其實也算不得收受賄賂了?!?/br> “只能說你不算收受,段洵依舊是行賄?!鄙蚧兆焐线@么說,語氣卻沒有什么責怪的意思,“罷了,看完這折子,你對閻繼其人還是原先的看法么?” 容與點了點頭,“他并不知道您是有意派臣去結交,更加不知道臣外出是您恩準了的,單從他彈劾的內容看沒有不妥,臣覺得,或許這正是他耿介直言的好處?!?/br> 沈徽緩緩點頭,手里把玩著一串蜜蠟佛珠,笑了笑道,“你既不改初衷,朕也就信你。別拘在那兒了,把你重金購買以媚上的名畫名帖,呈上來供朕賞玩吧?!?/br> 容與不由得也笑了,將蕭征仲的書畫奉上,令將許子畏那把扇子一并呈給他,這廂才要說笑兩句,忽聽暖閣外頭一個聲音清越柔媚,“在說什么,這般開懷?” 簾子挑起,秦若甄臉上笑意盈盈,俏生生地站在暖閣門口。 容與原以為她已離宮回府,乍見她還在,忙向她行禮問安。秦若臻不在意的揮揮手,走到榻邊和沈徽一道看畫,路過他時,正眼也沒多瞧他一眼。 看了一刻,秦若臻指著那扇子問,“這上頭畫的是什么典故,怎么我瞧著眼生,看不大明白?” 見她問起,沈徽含笑不答,只用眼神示意容與將那故事講給她聽,待容與說完,她才好似不經意抬眼,目光幽幽在他臉上一轉,“看來容與對這些香艷的掌故,倒記得頗為清楚?!?/br> 容與身子微微一僵,默然保持了微笑,恭謹侍立。余光看得清楚,秦若臻去拿扇子,剛好沈徽也伸手欲取,兩廂里碰在一起,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指尖,接著手掌覆上去,將她的手牢牢攥緊。 秦若臻的臉泛起一抹緋紅,到底沒有忍心掙開來,兩人相視笑著,眼中里除了彼此,一時再無旁的人旁的物。 此刻,似乎也不該再有任何別的聲音。 容與無聲無息的退了出來,走到外頭,三月間的春風依然帶著寒意,清冽干冷。吹久了,臉上都架不住有點發澀,思緒卻越發清明,怕是接下來,闔宮上下都要忙著籌備沈徽大婚的事宜了。 皇帝大婚,內廷忙得不亦樂乎,司禮監更甚。沈徽不知什么時候點了傳喜去內宮監,順帶吩咐他幫著容與打點大婚所需。 再見面,容與一臉淡然,恭喜他升遷。傳喜倒是難得含蓄,語氣里滿是討好的味道,“打今兒起,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吩咐我往東,我絕不會朝西看一眼??傊乙欢ūM心襄助你?!币娙菖c只是薄露笑意,越發拉緊了他,“咱們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我那點心思你還不知道?無非就是盼著俸祿多些,畢竟我和你不一樣,外頭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不是?你明白的,余下的事兒,我可半點都不放在心上?!?/br> 容與聽罷一笑,淡淡道,“往后安分守己,咱們自然是好兄弟,說不準,我還要靠著你多照應?!?/br> 因大婚之期臨近,尚衣監的人連日來捧了禮服要容與驗看,又要皇帝試穿才好正式定下。他送了那些大綬大帶的華服進西暖閣,看著芳汀帶著侍女們一點點為沈徽穿戴起來。 光是冕旒就有十幾斤重,難為他能自如的駕馭,還能回首環顧,看了看站在遠處的容與,“朕試衣裳,你倒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連上來伺候都忘了?” 容與拿不準他是否故意挑刺,忙道不敢,上前為他整著玉帶,一面道,“禮部才送來了大婚流程,等著皇上過目,再做定奪?!?/br> 沈徽唔了聲,“你替朕看過,沒什么疏漏就罷了,那些個繁文縟節,朕看多了頭疼,倒是派幾個穩妥的人,去秦家把規矩說清楚?!?/br> 容與應了是,一時倒也無話。芳汀打發了其余人等,因笑說,“萬歲爺這一身好是好,就是重了點,回頭大婚一天下來怕是要累著了,這幾日得空,好生休息才是正經?!?/br> 她自小入宮服侍沈徽的,話里話外都透著關切,沈徽聽了點頭,嘴上卻嗤笑,“朕是天子,天家禮制繁復方能顯出威儀尊貴。你也別光說嘴,朕大婚之后就要把你嫁出去的,到時候你就知道,穿戴著鳳冠霞帔也不是那么輕松的?!?/br> 芳汀頓時臊紅了臉不言聲,容與微微有些吃驚,沖口問,“皇上已經為芳汀指了婚事么?” “還沒最后定下來,朕有幾個屬意的人選,其中一個是她哥哥的下屬,王玥和朕提過,人品很靠得住。朕心里倒是想把她許給李松陽,那人才華出眾,日后保不齊會是朕的封疆大吏?!?/br> “臣覺得李松陽不合適?!比菖c心道不妥,也顧不上多想,“他雖有才情但性子孤高狷狂,目無下塵,當日連主考的師長尚且不尊敬,臣恐他日后對妻室也未必能尊敬相待。芳汀自幼在皇上身邊長大,沒受過半點委屈,臣以為她不適合嫁給李松陽那般性情的人?!?/br> 芳汀被他說的一陣發愣,沈徽回眸,著意看了容與兩眼,復又笑了笑,對芳汀道,“你瞧這個弟弟多關心你,生怕你嫁的不好受了委屈,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奴婢能懂得什么,全聽萬歲爺吩咐就是了?!狈纪√а劭聪蛉菖c,丟給他一記感激的笑,方才小心翼翼道,“不過奴婢也信容與的話,他說不合適,想來也有他的道理?!?/br> 沈徽頜首不語,半晌看看面前二人,禁不住打趣兒,“我看你們倆倒合適,容與要不是內侍,朕就把他,指給你做配?!?/br> 容與愣了愣,這話聽著讓人尷尬,實在沒法往下接。芳汀蹙眉看他一眼,又覷著沈徽,笑著湊趣兒,“容與這些年也算勤勉,萬歲爺要不也疼疼他,賞他個菜戶,省得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宮里,也怪可憐的?!?/br> 所謂菜戶,也叫對食,是指宮中內侍和宮女結成掛名夫妻,一起搭伙過日子,互慰寂寥生活。起初大胤內廷嚴禁對食,后來隨著風氣漸開,加之內侍地位提升,這樣的行為也得到皇室公開允許,升平帝在位時,還曾多次為宮中內侍擇配宮女結成菜戶。 可惜如此形式完全不適合容與,乍聽這話,他只覺得莫名羞憤,跟著忽然一陣心灰意冷,竟也懶得辯駁,心里只道,隨他去吧。 半晌,才聽沈徽慢悠悠開腔,“眼下宮里,上哪兒找配得上他的人?!?/br> 容與心口倏地一跳,情不自禁想要說兩句感激的話,倒不是為他夸贊了自己,而是聽這意思,他并沒有賜婚的打算,不料剛想好說辭,卻聽他再度開口,“等日后朕瞧見合適的人,自會賜給你,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br> 剎那間如裂雷在耳邊炸響,胸中陣陣氣血翻涌,容與憋不住,負氣般脫口道,“圣恩垂憐,臣感激不盡。只是臣尚有事奏請,請皇上允臣明日休沐,離宮一晚?!?/br> 沈徽聽著他略顯異常的語氣,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勾,轉頭對芳汀笑道,“看見了么,他哪兒用朕賜什么菜戶,自己可全找好了。從來沒見他這么上心,想要出宮過夜去?!?/br> 這又是拿話點他,他府里還藏著一個嬌滴滴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容與聽得出來,更加不想辯解一個字,索性垂下頭,不知為何藏在袖子里的雙手,卻不知不覺地攥緊了。 然而手雖握緊成拳,卻也還是不知該揮向何處,又能往何處去揮。 第42章 暢飲 翌日容與休沐浴,趕在宮門下鑰前,他交代完手頭事宜,步出東華門,卻在翻身上馬的一刻,忽然有了種無處可去之感。 京里那個所謂的“家”,其實和他關系不大,倒是有些不堪回首的故事曾發生在那兒,想起來不免讓人意興闌珊。 思量再三,他決定去王玥府上。突然造訪多少有點唐突,好在王玥不以為意,說笑間,一手熟稔的搭上他的肩,一路將他帶至書房。 “有個把月沒見你,這一趟歷練下來,人更穩重了?!蓖醌h一向爽朗明快,談笑無所避諱,“只是說你閑話的人也不少,督鹽這么大的事兒,落在誰頭上都是眾矢之的,你近來還該處處小心些才是?!?/br> 容與點頭應著,很感激他的關懷。他便又笑說,“今兒芳汀打發人來告訴我,你在皇上跟前替她周全,推了李松陽,她感激得什么似的,一個勁兒教我好生謝謝你。趕巧兒你今天過來,既來了,我可就不放你走了,須得陪我好好喝上一回?!?/br> 聽他說的熱鬧,容與爽性開懷一笑,“小弟正有此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王玥是行伍出身,十足的酒膩子,見容與這樣斯文清俊的人也肯跟著湊趣兒,態度還慷慨豪爽,愈發高興起來,當即命人將飯菜送至書房。 片刻之后,他已擎出一壇酒來,看樣子像是平日悉心珍藏的。 見容與面露好奇,他拍著那酒壇子笑起來,“這可是我從遼東帶來的寶貝,別的地方沒有,今兒特地開封,給你嘗嘗看?!?/br> 說著斟了一杯遞過來,容與低頭看時,見那酒顏色幾近透明,還沒舉到唇邊,業已聞到一股凜冽的芳香。他雖活了兩輩子,卻很少有機會接觸酒,此刻光是聞著已覺得沖鼻子,竟比前世偶爾沾過一點的二鍋頭還要烈性,不由得心里有點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