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打定注意,梅莊毅開口道:“那我先跟你交交底兒,我一直沒有想娶妻生子的打算,也就是說你若是嫁給我,咱們只能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假夫妻?!?/br> 聽到這話,王瑤幾不可查地愣了一下,但隨即她就道:“剛好,我也有這種想法?!?/br> 她的態度很坦然,也實在是相貌沒給人一種娘們兮兮的樣子,所以梅莊毅并沒有懷疑她。 “那咱們就算是合作了?” 王瑤點點頭。 梅莊毅露出笑容,眼光掃到一旁屋門后,道:“聽夠了沒,聽夠了就出來?!?/br> 只見那緊閉的屋門被打開,露出周進兩口子略有些尷尬地臉。 “小舅舅我不是故意想偷聽你們說話的,都是進哥……” “都是進子這貨硬拉著你聽的,是不是?” 盧嬌月沒聽出她小舅舅腔調中的怪異,老實點點頭。 梅莊毅頓時笑了,和周進兩人交換了一個忍俊不住的眼神。 見媳婦被取笑的有些尷尬,周進出面打圓場,他對王瑤點了點頭:“沒想窺探你們的隱私,只是莊毅來后顯得有些異常,所以有些擔心罷了?!?/br> 王瑤清楚這兩人的關系,倒也沒有多想,只是毫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這番大方不做作甚至是豪爽的做派,惹得盧嬌月忍不住看過來,早先她還有些不敢看王瑤的,現在知道對方是個女人,卻是越看越好奇。 王瑤的膚色本就黑,是那種比小麥色更深一號的顏色。對男人來說,這種膚色算不得黑,可對女人來說,就是黑煤炭了。不過這黑也不是沒有作用的,至少遮掩住了她的窘迫。 盧嬌月是個善解人意的性子,也知道自己行為有些過格,忙收回自己好奇的眼神。 正好晌午飯做好了,四個人便坐下吃飯。在飯桌上,梅莊毅說了說自己的打算。既然打算成親,肯定方方面面都要布置,首先王瑤的身份得處理,他家里那邊可是見過王瑤本人。 梅莊毅的意思是讓王瑤暫住周家,而他家里那邊就跟他們說王堯有事回家去了。等過陣子王瑤以王堯meimei的身份出現,有王堯的這層關系在內,想必急著讓兒子成親的柳氏應該不會拒絕。 等兩人成親后,自然是夫妻二人一同前往南方,到時候身邊沒有家人,是王堯還是王瑤似乎并不重要。反正一年之中兩口子在家呆不了多長時間,這應該不是為難。 對于梅莊毅的胡鬧,盧嬌月和周進簡直都不知該說什么好??蛇@事是梅莊毅的人生大事,他素來又是個有主見的,兩人自然也不好說什么。 方方面面都計劃到,現如今就只有一個問題待解決,那就是王瑤裝成王堯的妹子,以她這副樣子能過關嗎? 梅莊毅發愁地直皺眉頭,他怎么就沒想到最重要的這件事?王瑤難得有些女兒家的姿態低垂著頭,坐在對面的盧嬌月看得直想揉眼睛,到底她是個心善的性子,便主動出面解圍說先換身衣裳看看再說。 兩個女人進了里屋,王瑤明眼可見有些手足無措。 “你喜歡什么顏色?我日里喜歡比較鮮艷的顏色,我娘說女兒家穿得嬌嬌艷艷的才漂亮,所以我衣裳的顏色都比較鮮艷?!狈讲旁诶锩嫱德?,盧嬌月也知曉王瑤的身世,知道她是個命苦的,遂主動找話與她說,想打消她的緊張感。 “我、我喜歡黑色吧?!?/br> 不是太確定的口氣,可在過去的二十多年的生命里,王瑤確實穿黑色比較多。一是黑色耐臟,做山匪的哪有那么講究,尋常一個月不洗澡也不罕見。另外則是黑色受傷了看不顯血跡。 可在王瑤遙遠的記憶里,她似乎也曾像那些普通的小女娃一樣,穿過那種粉粉嫩嫩的顏色,那時候她娘還在世。對于娘,王瑤只有一個很模糊的影子,有著溫柔的聲音和一雙溫暖的手。 就在王瑤陷入回憶之中,盧嬌月已經翻箱倒柜翻出許多衣裳來。 紅的鮮艷,綠的嬌嫩,黃的嬌俏,藍的水靈,還有那種很純凈的月白。這么多顏色夾雜在一起,姹紫嫣紅的,讓看過來王瑤頓時花了眼。 “你看看這件行不行,還有這件……” 盧嬌月拿起衣裳放在她面前比劃著,王瑤手足無措。盧嬌月見她也拿出來個什么主意,遂主動道:“這樣吧,咱們一件件的試,看你穿哪件好看咱們就穿哪件?!?/br> 然后她便拿著衣裳看著王瑤,等她自己脫衣裳。王瑤起先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盧嬌月露出一個疑惑地眼神,她才頓時明白了。 明白后連耳根子都燃了起來,到底因為人不白,所以看不出來,只是讓人覺得人有些發愣。 她猶豫了一下,便開始緩緩解著自己的衣裳。 脫去棉袍,里面是一件外衫,外衫脫下后,露出的不是中衣,還是一件外衫。直到王瑤連著脫了幾件,才露出纏在胸前厚厚的白布。 白布是從鎖骨下胸口的位置,一直到腰臀上方處。大抵是看出盧嬌月詫異地態度,她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道:“我雖因練了多年的外家功夫,顯得與尋常女子不大相同,可多多少少還是……” 盧嬌月連忙點頭,“我明白,我能明白?!?/br> 隨著王瑤將身上最后一層布解下,有什么東西跳了出來,她似乎非常窘迫,趕忙一把抱緊了胳膊。盧嬌月輕晃了下頭,才從那一恍入眼的東西中恍過來神兒。她已經成親,甚至還生了孩子,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所以能明白其中的重量。 她當姑娘的那時候,本就不小,生了點點后,更是豐滿??筛矍斑@人比起,卻是自嘆不如。盧嬌月現在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需要用盡所有力量,才能掩蓋掉眼中的荒誕之色。 明明長了一副男人臉,卻是有一副女人的身子,而那結實而收緊的線條,甚至讓她有一種幾欲噴血的沖動。 “你把這個先穿上吧?!彼龥]敢抬眼再看,遞過了一個肚兜過去。見王瑤露出不解之色,她解釋道:“這個女兒家都是要穿的,穿在最里頭?!?/br> 王瑤點頭,默默接過去穿,可搗騰了半天,那件大紅色的肚兜差點沒讓她扯爛,她都沒能穿上。 盧嬌月只能上前給她幫忙。 靠近了,她更能感受到對方肌理中蘊含的那種力量和彈性,手指碰觸之間之間,她忍不住捏了一捏,嘆道:“你好結實,進哥成日笑我身上的rou軟趴趴的?!?/br> 這家伙一點兒情趣都不懂,人家周進明明是很稀罕好嗎。 “女兒家好像都是軟軟的?!?/br> 這話似乎是安慰的口氣?反正盧嬌月是聽出這個意思。想笑的同時不禁更是覺得這王瑤可愛,甚至她有些異于常人的外表,讓此時的她看來也不再那么扎眼了。 她能看得出王瑤心中的忐忑,為了讓她有自信些,遂安慰道:“可是我沒勁兒啊,尋常從井里打水,我只能打起小半桶來,還累得氣喘吁吁的。你肯定很有力氣,想必打一桶水起來一點兒問題都沒有?!?/br> 王瑤老老實實點頭道:“一桶水沒問題,以前我練功的時候,我師傅讓我從山腳往山上挑水,每天要挑夠讓整個山寨夠用的水,要不然晚上不給吃飯?!?/br> “這么辛苦?那要挑多少???” “也不多,就是二十大缸?!?/br> “我的天!” “剛開始的三個月,我根本完成不了,所以天天晚上餓肚子,還是范叔偷偷背著人偶爾給我送點兒東西吃,我才能不天天挨餓?!贝蟮质且驗楸R嬌月給她的感覺很輕松,所以王瑤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你師傅真是太嚴苛了?!?/br> “后來不讓我挑水了,改劈材,從早劈到晚,先是用斧子劈,后來就讓我用手……” 就著這個力氣大不大的問題,兩個女人進行了一番詭異的討論,而外屋兩個男人,眼見一等不來,再等還是不出來,周進倒還好,梅莊毅卻是有些焦慮了起來。 “怎么還不見出來,婦人就是麻煩?!?/br> “你口中的婦人,其中有一個是你外甥女,是我媳婦?!弊o短的周進道。 “行行行,知道你寶貝媳婦兒行了吧……” 正說著,從屋里走出來兩人。 其中一個正是盧嬌月,而另外一個卻是讓人著實大跌眼鏡。 克服了心理障礙,王瑤也就任盧嬌月打扮自己,可令兩人萬萬沒想到的是,盧嬌月的衣裳王瑤竟然穿不了。其實想想也是,王瑤比盧嬌月高了一頭半,怎么可能塞進她那嬌小的衣裳當中。 無奈,盧嬌月急中生智讓王瑤還是穿自己本來的衣裳,卻是在臉上以及發式上做了一些改變。 眼前這個女人很高,身形碩長,也不知是衣裳里面做了什么處理,竟不像以前那樣讓人感覺壯碩,反而因為腰間的腰帶收緊,顯出一副胸高臀翹的好身段。劍眉長目,鼻梁高挺,不薄不厚的嘴唇,大抵是因為臉上少了那道橫貫整個臉的刀疤,竟顯得異常干凈光滑。微微有些黑的皮膚,明明看相貌有些偏男性化,卻因為披散在身后的長發,而顯得又有一絲女子應有的柔美。 尤其是那面前的高聳,因為實在太醒目,所以梅莊毅一眼就看到了。 莫名的,他感覺腦門一熱,就有一道熱流從鼻孔中噴涌而出。 “哎呀小舅舅,你咋流鼻血了?”盧嬌月慌忙道,拿了塊帕子上前遞給他:“你是不是這陣子在家鍋子吃多了?鍋子吃多了上火,應該配些下火的茶來喝才是?!?/br> 周進臉色怪怪的,倒也沒點醒萌憨的媳婦,梅莊毅才不是吃多了鍋子上火,才會流鼻血的,這種事只有男人彼此才懂。他眼神不含邪念地掃了那王瑤一眼,臉色更加怪異,原來好友竟好這口,虧他以前擔心他是不行,才會一直對女色不怎么感興趣的。 自此,因為好友戲耍似的打算要成親,而產生的不敢茍同的心思,才稍微淡了些去。 梅莊毅心里慌亂,窘得連頭都不敢抬,接過外甥女手里的帕子按在鼻子上,才仰著頭嘴里支支吾吾道:“天冷,不吃鍋子吃什么,我以后會注意的?!?/br> 而王瑤也覺得十分奇怪,不免擔心對方身子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她好不容易找了個男人愿意娶自己,可千萬別讓她還沒嫁過去,就成了寡婦啊。不禁走上前關心道:“你沒事吧?” 見那高聳離自己越來越近,梅莊毅感覺似乎又有鼻血流出來了。 “沒事,我沒事?!?/br> 梅莊毅匆匆離去,留下了王瑤。 至于王瑤放在梅家的行李,梅莊毅說了,過兩日就幫她送過來。 自此,王瑤就在周家住下了。 也幸好如今梅氏忙著哄孫子,尋常極少上周家這邊來,大多都是周家兩口子上那邊去,所以周家多了一個人的事,二房那邊并不知道。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在周家住的這些日子,王瑤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宜。大抵也是之前在梅家住過一陣子,看她的樣子似乎挺習慣這種平靜的日子。 她是個話少的人,平時經常躲在東廂不出來。盧嬌月想著以后這人就是自己的小舅母了,又憐憫她的身世,每每有了空閑,就會抱著點點過去與她說話。 這么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 熟了以后,王瑤也會幫著家里干些活兒。例如幫程婆子打水,例如幫著劈材,一點兒都不辜負她之前對盧嬌月的說辭。那劈出來的柴火,一段段仿若精準計量過似的,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對于王瑤的事,盧嬌月和程婆子也說過兩句。不過并沒有說得太具體,只是說她礙于一些原因,所以女扮男裝在外行走討生活。 程婆子活了一把歲數,見的事情多,僅憑她有限的認知便能拼湊出一個悲慘的故事來。都是苦命人,又想著這孩子男不男女不女的過了這么多年,如今眼看就要嫁人了,不免就開始教她一些女人應該會做的家務。 王瑤并不能勘透程婆子的這種心思,不過她是個懂事的,程婆子讓她幫忙,她就老老實實給人幫忙。打水、劈材、燒火她都能行,唯獨上了灶臺,她就不行了。讓她和面,能把白面弄自己一頭一臉,都沒辦法和成團。讓她做飯,經常做糊了還是夾生的。更不用說擇菜切菜了,讓她擇菜,扔掉的比留下的多,切菜她切到手比切到菜的時候還多。 一次又一次,程婆子實在沒辦法了,只能打消自己這種心思。 這一切盧嬌月盡數看在眼中,她是挺贊同程婆子這種做法的,婦人嫁人之后,難免會cao持家務,洗衣做飯縫衣裳做鞋,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眼見王瑤做不了灶上的活兒,她就改教她針線活兒,也不拘要做出個什么花樣來,只要能簡單地縫個衣裳,能做鞋就行。 男人在外行走都費鞋,盧嬌月閑來無事就給周進做鞋,一年到頭也就剛好夠他穿而已,可以想見費鞋的程度。 到了這會兒,王瑤也能明白這兩個善良婦人的心思,見盧嬌月要教她針黹,她并沒有拒絕,所以之后總能看見她用自己一雙并不靈活小巧的大手,拈著一枚繡花針,磕磕絆絆地拿著一塊兒布頭縫著。 這場景著實讓人忍俊不住,周進每每看見都是搖頭笑嘆。 學了幾日,盧嬌月發現王瑤縫衣裳不成,做鞋倒是還算有悟性。其實這跟悟性沒啥關系,都是眼見的活兒,而做鞋因為要釘鞋底,所以十分費力氣。王瑤別的沒有,就是力氣多。 梅莊毅消失多日再次上門,一進屋就看見一身靛青色長袍,長發挽了個墮髻,松松垂在腦后的王瑤,正拿著一張鞋底子縫著。 這種場景梅莊毅并不少見,因為在鄉下經常能看見婦人坐在自家院子里或是門口,給家里的男人做鞋。正在努力和那雙鞋底子做斗爭的她,與以往那個刀疤王截然不同,似乎一瞬間就從一個令人膽寒的水匪變成了一個小女人。 給家里男人做鞋。想著這個,梅莊毅不禁感覺心里怪怪的…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