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謝遠臣的大氅是青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絲毫看不出接縫的痕跡,一看就華貴非常,何況又不臟,姚淺浸濕大氅,取了皂莢清洗了幾回,就和聽雪兩人一起搭了個架子,把大氅掛著,挪到炭盆邊,這才松了口氣。 外面的天漸漸黑了,平時這個時候謝韶做了一天的活,早早的就上床睡了,等到第二天早晨醒來,又是一個輪回,姚淺卻不想這樣,她一點也不喜歡整天悶在院子里,既然臨潁郡主并沒有限制她的活動,那她在自家的府邸里逛逛,也沒人能指摘什么。 謝韶和謝筱兩姐妹的院子叫芍藥苑,不見得里面種了多少芍藥,就是個名頭,還是臨潁郡主給起的,牡丹是花中之王,芍藥是花中丞相,原本寓意挺好,可牡丹從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又成了正室才能用的花樣,芍藥本就低牡丹一頭,久而久之,原本的花中丞相就被用來指代妾室,讓兩個未出閣的姑娘住在芍藥院,臨潁郡主確實心眼不大。 姚淺出了院子,頓時覺得空氣都清新了不少,這會兒天冷,仆役們就算有活干也都盡量在白天干完,一到晚上很少有人在外面逗留。 因為白天的事情,聽雪再也不敢放她一個人出來,打了盞燈籠跟在她身邊。 穿越了也有不少世界了,身邊的侍女也有過很多,但是姚淺很少被這么貼心的照顧,聽雪看著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比謝韶也大不了多少,怎么就跟照顧女兒似的放不下她呢? 姚淺翻了翻謝韶的記憶,聽雪甚至不是伺候謝韶她娘的出身,而是她剛剛記事的時候,謝平淵從外面買來伺候她的。 謝平淵這個人在原本的軌跡里就是個最終大boss,生活不是懸疑小說,姚淺就算知道了一些資料,也沒找到他對謝遠臣下手的理由,只能猜測他不是戴了綠帽子就是寵妾滅妻,謝遠臣的身世是否真實一直到他功成名就,做了幾十年相國壽終正寢之后也沒有被揭開,但是系統既然給她這個身份,就說明謝韶和謝遠臣之間沒有血緣關系,本來看聽雪的反應,她以為是謝韶的身世有問題,但是謝平淵的反應又不對勁,他管不來后宅的事情,居然還特意找了個心思剔透的丫鬟來照顧她,對一個庶女,這是不是太過了? 姚淺想的頭疼,不知不覺走了遠了些,又來到了白天落水的湖邊,湖上有亭子,遠遠的有燈火,看上去有人在,姚淺調頭就走,她并不覺得謝遠臣有這個興致,大冷的天在外面浪。 不想一個轉身,卻撞進了一個結實溫暖的懷抱里,她抬起頭,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早就聽松陽說他家里三位jiejie生的好,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不知姑娘是哪一位?”來人頓了頓,后退一步,桃花眼微微彎了彎,看上去十分溫柔。 姚淺卻注意到,在她撞進他懷里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后退,嘴上調戲,但是身體卻很君子的不越雷池一步。 當然,也可能是被碰瓷碰多了。 對于任務對象之外的人,姚淺并沒有上手撩的意思,她也后退了一步,卻沒有告知他名字,只道:“公子既然是二哥的客人,那就不打擾了,告退?!?/br> 說完轉身就走,聽雪行了一禮,趕緊打著燈籠跟上。 “嘖,又一個,怎么連相國府的小姐都是這樣啊?!笔虖膿u搖頭。 周章一抬手,那把大冬天帶在身上只是用來裝逼的扇子狠狠的敲了一下侍從的從,“巧合還是故意,你們家公子瞎了,看不出來嗎?” 第117章 那年公子白衣 侍從有點委屈,平時遇到這種事,自家公子躲的要多快有多快,即使嘴上不說,心里也是厭煩的,這回反護上了,真不是因為看人家姑娘長得美嗎? 周章敲完侍從的頭,回過神,佳人已去,空氣里卻似乎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芳香,他桃花眼瞇了瞇,原本想要展開的扇子頓了頓,丟給侍從。 “周郎君,您在這兒呢?我們公子擔心您迷路,讓奴給您引路?!毕乃蛑鵁艋\,身后跟著四五個小丫鬟,笑容溫婉得體。 周章菱唇微彎,聞言道:“夏霜姑娘客氣了,這就帶路吧,對了,我方才在水榭遇到一位姑娘,大約這么高,眉上一顆美人痣,不知是府上哪位小姐?” 夏霜遲疑了一下,顯然也是聽說過周章的浪♂蕩名聲,但是畢竟是自家公子請來的客人,她頓了頓,道:“大約是府上的二小姐?!?nbsp;其余沒有多說。 周章彎了彎眸子,沒再為難夏霜,跟在她身后來到了謝遠臣的院子里。 國子監地位劃分嚴格,世家子弟一向不與寒門交好,謝遠臣平素又厭惡那些世家子弟,所以知心的朋友沒幾個,誰也沒想到他會和世家子弟中最出格的那個成為好友。 周章進來的時候,謝遠臣正對著副下到一半的棋局坐著,屋里沒點炭盆,地龍燒的暖暖的。 “這怎么燒上地龍了,不嫌悶???”周章坐到謝遠臣對面,端了白子,也不打招呼,看了看棋局,抬手落下一子。 謝遠臣道:“不嫌?!?/br> 周章不理他了,看著他落子,捻了顆白子沉吟一下,接著走了一步。 倒是謝遠臣先開口了,“又得佳人,恭喜心銘兄了,前幾日忙著歸家事宜,沒有赴約,不怠慢吧?” 周章渾不在意道:“連妾都不是,扯什么怠慢不怠慢的,不過等我娶妻你要是不來,咱兩絕交?!?/br> 謝遠臣眉頭皺起,復下一子,“你府上的侍妾加起來比后宮妃嬪還要多,縱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給你,只怕也是父母之命,莫非日后就打算這么過了?” 周章聞言桃花眼中一抹涼薄閃過,淡淡道:“我若喜歡,遣散后院又何妨,我若不喜歡,那妻子和府里的那些侍妾有什么區別?難道只因為她出身好一點,就理所應當占據別人得不到的東西?” 純粹的歪理邪說,謝遠臣不是個干涉朋友生活的人,聞言嘆了口氣,隨他去,又說起另外一件事來。 “心銘,這次我請你來,其實是有件事情要求你,”謝遠臣道。 周章眉頭挑了挑,不相信的說道:“你謝郎君還有要求我的事?這我可得好好聽聽,下半輩子就指著這個跟人吹了?!?/br> 謝遠臣道:“你知道我在國子監人脈不廣,認識的人不多,所以我想請你幫忙,替我留意幾個出眾的寒門子弟,算我欠你一個人情?!?/br> 周章沉吟道:“可以,你要什么樣的?若是想尋幾個好苗子培養,我這里倒有些好人選,只是寒門出身,沒得見識,怕你瞧不上?!?/br> 謝遠臣見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只道:“不是要學業有多出眾,我看的是人品,若是一朝富貴就失了本心,這樣的人再有才學,不看也罷,” 兩人談話間棋局過半,周章見他實在不是平日的水準,顯然心里有事,頓了頓,道:“你不會是在給府上的meimei們挑夫婿吧?” 謝遠臣頓住,見實在瞞不過,只好承認道:“本來我并沒想攬下此事,但是二妹還好,她有個姨娘護持,婚事不算糟??扇米孕」驴?,母親不上心,要把她嫁給禮部王尚書的小舅子做續弦,我見這樁婚事實在不堪,便向父親攬了過來?!?/br> 周章聽了搖搖頭,不好對謝遠臣的母親發表什么意見,心里卻是一頓臥槽。 和謝遠臣不同,他爹是吏部尚書,主管天下官員,那王尚書的小舅子最近上京述職,他也見過幾回。四四方方一個大胖子,見了他娘眼睛都色瞇瞇的亂瞟,有道是你看我夫人,我斷你前程,他爹已經把這死胖子的述職折子扣了,就準備找個機會把人收拾掉,沒成想他最關鍵的事情還沒辦成,倒有閑心思謀劃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周章想了想,忽然道:“那些寒門子弟里倒是有幾個好的,可人也沒有前后眼不是,誰知道他日后發達了,會不會始終如一的對你meimei好呢?” 謝遠臣瞇了瞇眼睛,“真心不真心隨他,只是若娶了我meimei,就是裝,也得在她面前裝一輩子?!?/br> 周章被這謙謙君子突如其來的霸氣震的半天沒回神,良久,他反應過來,才把接著的話給說完了。 “不是,你剛剛沒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說那些寒門子弟出身差,人品好與壞我們也不清楚,這還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天天眼皮子底下看著,你也放心不是?” 謝遠臣抬眼看了看周章,皺眉道:“你的意思是……” 周章彎了彎桃花眼,菱唇微勾,扇子開合間流露出一股自然風流之態,他道:“謝兄,看我如何?” 謝遠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見他一臉冷漠,周章訕訕的放下扇子,只是還是有些不死心道:“我不是開玩笑啊,你看,三娘子遲早是要嫁人的,與其去給那些寒門子弟洗衣做飯,不如跟了我,謝兄,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我保證對三娘子好,就算日后娶妻,也絕不會讓人苛待了她?!?/br> 謝遠臣冷哼,“收起你的這些心思,我不是孔和清,三娘子從小孤苦無依,我應了父親要給她找一門好親事,你要是還有一分良心,少去招惹她!” 周章出身尊貴,很少有人敢這么當面呵斥他,但是確實是自己理虧,他張嘴半天,也只得訕訕道:“我真沒有折辱你meimei的心思……” 只是這年頭,庶出就是罪,誰家會把庶姐妹當成人看的?他這樣,其實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謝遠臣冷著臉送客,周章有心想要彌補,腆著臉扒著棋桌笑道:“說正經的,說正經的,要是伯父也跟你一樣看重三娘子,我倒是能給她說一門極好的婚事!” 謝遠臣看他一眼,手里的茶杯好算是放了下來,周章松了口氣,連忙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就是那張邯,前些日子補了禮部左侍郎的,他是我父親的門生,最近他家里在給他物色妻子人選,張邯那人你也知道,父母雙亡,家里只得一個祖父。我父親是他恩師,如同再生父母啊,就算三娘子出身差了些,只要我父親肯開口,他必定是應的,若是之后相國肯給他開些方便,你還愁三娘子以后日子過的不好嗎?” 謝遠臣聽了,確實有些動心,不過還是有些將信將疑,張邯這人幾乎是個寒門子弟的傳奇,他少時家中貧寒,就靠在書塾給學子們跑腿順道聽課,后來竟然一連中舉,三元及第,陛下憐惜他才華,放他為官,這不過四五年時間,就從一個微末小官混到了禮部二把手,其人不可小覷,他會這么容易妥協? 周章卻沒發覺有什么不對,時下等級觀念深入人心,張邯再怎么說也是寒門出身,貴女們就算心中屬意,家里也不會同意,其實三娘子的身份配他剛剛好。 事情就這么說定了,謝遠臣有些不放心,他讓周章先別和周尚書說這事,他想親自探一探張邯的口風,若是他不在意這些自然千好萬好,若是他在意,天下好男兒多的是,沒了這個張邯,還有下一個。 周章應下,他的效率很快,第二天傍晚張邯就自己上門來了。 謝遠臣和張邯在國子監相處過一段時間,只是那時張邯是上京趕考的學子,和大部分的寒門子弟一樣暫借國子監學舍住下,他是國子監正經的學子,兩人就算住一個學舍,也沒有太多交集,頂多是給彼此的印象都還不錯。 事實上張邯過來之前是存了一份厭惡的,他不是看不起庶出,若是正正經經保媒拉纖,或許他還會仔細詢問一下姑娘的訊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出身也不怎么樣,夫人娶回來是過日子的,他沒想用自己的親事高攀,可是周章話里什么意思?讓他去看一眼,要是樂意就稟告恩師,上門提親?這哪是正經閨閣小姐會做的事情! 憋著一口氣,張邯見到了謝家大公子謝遠臣,寒暄幾句,心頭的火氣還沒消,就聽謝遠臣道:“大約周章已經和張大人提過,這次的事情實在有些唐突……” 張邯皮笑rou不笑道:“不唐突,恩師的公子有命,邯豈敢不來?” 謝遠臣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第118章 那年公子白衣 謝遠臣抬眼看向張邯,張邯生的倒是一副好相貌,不然有才華的人千千萬,也不會只得他一個寒門子弟得了陛下青眼,他和張邯相處過,知道他平日并非是這么沒眼色的人,只道:“張兄對在下是否有什么誤會?” 張邯一句話出口其實也有些后悔,他是被周章幾句話給刺激大了,本朝十分看重出身,他是寒門子弟,想要往上爬就只能借助大勢力,可是年輕人誰沒有傲氣?他和周章按理是同輩論交,可周章一句話,他還是得乖乖聽命。 張邯這人倒也果斷,知道自己剛剛得罪了人,當即折身一禮,對謝遠臣道:“方才失態了,還請謝公子包涵,這次的事情我都聽周兄說了,只是終身之事不好就這么隨意答應,不知是否能讓我見三娘子一面,再做打算?” 謝遠臣蹙眉,看著張邯良久,道:“張兄此言有理,但是這事我并未曾向三meimei提起過,為人兄長,也不好就這么引見,還請張兄包涵?!?/br> 張邯原本已經調整好了心態,被這么一拒絕,頓時又有些不是滋味了,合著他堂堂侍郎,娶個妻子連事先見上一面都不行?相國府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 謝遠臣其實已經看出來了,張邯這幾年在官場升的太快,心思已經浮躁,外界吹的再天花亂墜,謝遠臣卻知道,張邯這個侍郎只是多方博弈的結果,面子上好看罷了,如果張邯的腦子足夠,在禮部混上十幾年,大概才能真正坐穩二把手的位置,可是,對著他都這個態度,不難想象這人在官場上是怎么混的了。 謝遠臣瞧不上張邯,但是選妹夫又不是選下屬,他想了想,說道:“雖然不能相見,不過讓張兄遠遠瞧上一眼倒是可以的,若是張兄見了人,心中有意,我再問過三meimei,替張兄引見?!?/br> 在謝遠臣的原則里,這其實已經有些出格了,但是張邯確實是在他認識的人范圍里最好的人選了。 能見到人已經很不錯了,張邯還是同意了謝遠臣的提議,這事要做的隱蔽,謝遠臣也沒讓太多人知道,花廳隔了架屏風,讓張邯躲在屏風后,然后派人去叫三娘子。 姚淺這邊正絞盡腦汁想要見謝遠臣一面,想了無數偶遇的辦法,還沒實施下去,那邊夏霜就來通報了,說謝遠臣要見她,話里話外還暗示她打扮的漂亮一點。 姚淺也算千帆歷盡,還有謝韶的婚事擺在眼前,幾乎是立刻她就想到了一個可能:別是!那個!老頭兒!上門!了吧! 她頓時一點也不想打扮了,同時心里默默滴血,她還以為謝遠臣是個好人!結果他居然賣她!還打扮的漂亮一點,這是要給那個老頭兒拉皮條??! 不怪姚淺沒有想到別的可能,因為她前天剛落水第三天就來人上門看她,任誰也想不到謝遠臣的效率這么高。 聽雪似乎也覺得姚淺的腦洞是對的,在她臉上描畫半天,姚淺還是不得不承認,謝韶長的太美了,即使聽雪下手再不留情,仍然美的惑人,胭脂重了顯嫵媚,水粉多了顯清純,真正的淡妝濃抹總相宜。 眼見著聽雪拍了一手的水粉要糊她臉,姚淺無奈的止住了,都說男人在面對女人的化妝時眼睛都是瞎的,但不是傻好吧?糊的臉都看不見了這是故意還是故意??! 來到花廳,姚淺沒看到那個傳說中的王尚書他小舅子,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上首謝遠臣道:“坐吧,只是說說話,不用拘謹?!?/br> 姚淺按照謝韶的人設揪著衣角,聞言輕輕點頭,乖巧的坐了下去。 謝遠臣看著這個靦腆的meimei,頓時又有些頭疼了,道:“上次沒受涼吧?看你臉色不好?!?/br> 姚淺心里默默的說道,睜開眼就要干活,吃的都是冷飯,臉色好就奇怪了,不過面上還是溫柔靦腆的說道:“謝兄長體恤,韶兒沒事,對了,上次兄……” 一句話沒說完,她臉色頓時一白,似乎才發覺自己的稱呼逾越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謝遠臣。 謝遠臣頓時心頭一軟,道:“就叫兄長吧,免得生份了?!?/br> 姚淺面上流露出感激之色,心里的小人卻在轉圈圈撒花,這不是一個稱呼的事情!在這個沒人性的朝代,能允許她叫一聲兄長,這已經意味著她和謝遠臣的關系已經不同于一般的嫡兄庶妹了! 果然,謝遠臣話音剛落,系統提示音機械的響起:【滴,謝遠臣好感度增加10點,當前好感度為40點,請宿主再接再厲】姚淺把話繼續說了下去,“上次兄長的衣服韶兒已經洗干凈了,正想找機會給兄長送來呢?!?/br> 謝遠臣露出溫柔的笑容,他溫聲道:“韶兒有心了,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姚淺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謝遠臣這是什么意思,按照謝韶的記憶來看,她是從小就開始做事的,七八歲就能繡一手好繡活,到現在已經能算資深繡娘,別說琴棋書畫,謝韶長這么大,都還不識字。 想了想,她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頓時就有些不好了,臨潁郡主做的是很過分沒錯,謝韶一直認為謝平淵是知道的,但是看著謝遠臣的表現,有沒有可能她經歷的這些事情,謝平淵根本就不知道? 姚淺頓了頓,垂下頭,聲音顯得的有些低落,“韶兒最近都在刺繡……” 謝遠臣不明所以,屏風后的張邯卻是心中一動,出身寒門,沒人比更清楚貧賤的悲哀,在來之前,他原以為會見到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見到那三娘子第一眼,不得不說美色迷人眼,他恍惚了一瞬,然后才注意到那雙手。 潔,細,指甲長度恰到好處,卻不顯得嬌嫩,反而有種上了蠟皮的粗糙感,他對這樣的手很熟悉,他的娘親是江南一個大戶人家的繡娘,從早繡到晚,沒有半刻懈怠,幾十年勞累才練出的那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