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岑矜去的廟在郊區,她坐家門口的210路公交到終點站,又轉了一趟車,依舊是坐到終點,這才遙遙看見寺廟的影子。寺廟在a市算得上是一個旅游景點,周圍綠樹成蔭。 現在這個點不早了,然來來往往的人還挺多,但多數是中老年人,如岑矜這般的年輕人幾乎沒有。岑矜順著臺階一路往上走,額頭上就一直冒汗,甚至順著臉頰流下來了。剛開始她還拿衛生紙擦,后來擦不過來就放棄了。 寺廟門口有賣香火的,岑矜順手買了一把。走進去后,一個臺階前設了一個香火爐,她都點上了。進去廟堂內,各面墻都擺滿了各尊大佛,岑矜湊近看,瞧見了名字,卻也不認識是誰,寺廟里不能拍照,她也沒法照下來。 在里面每一尊大佛前都叩拜后,岑矜這才出來,偶爾遇到幾個師傅,但都是年輕的,沒尋著年老一些的。岑矜圍著寺廟晃悠了一圈,這才發現廟很大,一直沒找著求平安符的地。她癱軟地靠在一棵樹上休息時,看著了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和尚提拎著水桶在路上走。她快走了幾步,追上他們:“師傅,麻煩問一下,您知道求平安符的地嗎?” “即空大師昨兒染暑氣了,今天怕是接待不了您?!毙煾涤U了岑矜一眼,溫和地說道。 “這樣啊?!贬嬉凰查g變得失落不已,“謝謝您了?!?/br> 岑矜尋著寺廟的后門,踱步出去了。沒來時那樣心思堅定了,現在覺得很不順暢,總認為這一趟來的無功而返。正走得眼前有些發昏時,岑矜又接到了褚再清的電話。 褚再清揉捏著后脖頸,詢問道:“要回來了嗎?” 岑矜原準備脫口而出說平安符沒有求到,但怕他更受影響,還是把這一句話咽下去了,清了清嗓,說:“寺廟里不管哪路神仙我都拜了,跟他們說了好一會話?!?/br> 褚再清無聲地笑了笑,“信佛嗎?” “我信?!毕萑虢^望和焦慮里的人,總是想著尋一個精神寄托,岑矜從來不自命清高,她與平常人無異。 “所以趕快回來罷,你說的話各路神仙都記著了?!瘪以偾迓曇艉苋岷?,似在哄她。 岑矜嗯了一聲,“你別一直想著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精神飽滿地上手術臺?!?/br> ** 從寺廟回來,李毓虹看著岑矜曬得通紅的臉和雙臂,去陽臺摘了一片蘆薈葉,直接給她敷上了。 “好生生地去寺廟干什么?究竟出什么事了?連帶著你爸今兒上午都悶悶不樂,望著外面眼都不眨?!?/br> “媽,您就當年輕人的心血來潮?!贬孀约簲[弄著蘆薈葉,讓李毓虹去趕快去做午飯。 李毓虹嘴上咕噥個不停地去了廚房。岑矜讓蘆薈汁鎮定了一會后,回房去洗了個澡。出來看飯還沒好,她轉而去了岑靖波的書房。 岑靖波正在聽廣播,看著岑矜,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話,這句話是他說的頻率很高的一句,岑矜聽清了,“矜寶,你回來了?!?/br> “爸,我回來了?!?/br> 岑矜坐在木椅上,兩人靜了一會,她忽然開口:“爸,其實只要去廟里誠心誠意地拜了,有沒有平安符都沒有關系,對吧?” 岑矜握住岑靖波的手,就像小時候每一次害怕的時候。話音落了幾秒后,岑靖波回握住了岑矜的手,點了點頭。 “您看我現在活的這么健康順遂?!贬嬗X的她現在在誰面前哭都可以,就是褚再清和岑靖波面前不行。她把眼里的濕潤忍住了。 ** 歇了一天,雖然唐歷安跟她說撐不住就請假,但岑矜也不好意思就這么休息著,再說她該做的都做了,也幫不上什么忙了。岑矜又回去上班了。 到醫院,有相熟的醫生問她怎么樣了,身體有沒有好一些,岑矜反應過來是唐歷安替她找的請假借口,敷衍地應付過去了。唐歷安看著她,也問道:“是不是要過來去手術室那邊陪著?” “我不能去里面,陪在外面沒任何作用,我就老老實實上班罷?!贬嬉幻嬲聿v一面說道。 唐歷安點頭表示同意,架勢弄得小點,褚再清更能平常心一點。 上午九點二十八分,岑矜收到了褚再清的短信—— “準備進手術室?!?/br> 岑矜驀地心跳得特別厲害,她用手捂著才能平緩一些。坐在椅子上,看病歷上寫的一個個字,她有點不認識了。辦公室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呼喊,“岑醫生,我找一下岑醫生?!?/br> 岑矜抬頭望過去,眼神茫然而畏懼。一個女人進來說道:“岑醫生,我丈夫的刀口要換藥,麻煩您去一趟?!?/br> 岑矜深吸了一口氣,“好,我馬上就來?!?/br> 岑矜現在就如驚弓之鳥,稍有動靜,她就全身神經緊繃,任何一根都隨時可能被她給崩斷了。 中午時分,岑矜去了一趟住院部的另一棟樓,手術室在那邊。手術室外的等候區坐滿了人,她走過去,看顯示屏上手術狀態。神經外科的手術里面有兩臺,一臺已經是手術后狀態了,另一臺還在手術中,是褚再清主刀的那一臺,手術已經進行了兩小時五十六分鐘了。 岑矜在手術室門口站了十五分鐘,里面的動靜她一點底都沒有。正準備離開時,手術室門開了。她聽到心口砰地跳了一聲。出來了一名手術室的護士,岑矜望向他身后,沒有其他人。 岑矜沒有穿白大卦,護士把她當作家屬,勸道:“家屬不要守在手術室門口,就呆在等候區,我們沒有叫你們就說明一切順利。擋在門口,我們運藥進去都不方便?!?/br> 岑矜對著他說一聲對不起,轉身就走了,坐電梯下去了。 手術室里,褚再清已經進入手術后期了,以往他做完手術,縫合的工作都是助手干,今天他從頭做到了尾。打完最后一個器械結,他額頭終于乍乍有了汗意。擦汗的護士愣了一下,好忙替他擦了。 褚再清和周揚去刷手間,脫手術衣和手套時,周揚在一旁調整呼吸,“褚醫生,我手套沒破?!?/br> “都沒破?!瘪以偾逍α艘幌?。 “我這算是在生死邊緣走一趟的人了?!敝軗P感慨。 “艾滋病人傷口會持久不愈合,隨時發高燒,暫時不要呆在我們科室,送到icu那邊去罷?!?/br> “您真的最近不來科里了?”周揚想起一件事,心情變得沮喪。 “我呆在科里也是閑著的?!睕]有一個病人想要一位在艾滋病窗口期的醫生替自己看病。 窺著周揚,褚再清又補了一句,“上回給我看的論文,我已經看了。打不打算考博?打算考,就重新寫一篇,用sci 的標準寫,再交給我?!?/br> “褚醫生,我還覺得挺幸運選擇跟您一組?!敝軗P許是剛經歷了那樣的事,心中感慨萬千。 褚再清嗯了一聲,刷了手,消完毒,又去準備間換回自己的衣物,就出去了?;氐睫k公室,他拿出擱在抽屜里的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在即將發送前刻,他又全刪了。退出短信,他點開了電話。 岑矜看著屏幕上的名字,覺得自己心臟已經不是跳動了,是顫動。 “喂——” “手術結束了?!彼穆暰€低沉且平穩。 兩人都沉默著,靜靜地聽著彼此的呼吸聲。岑矜能感知到,她的呼吸節律亂了,隨時隨地都要窒息了。 “很順利?!?/br> “那就好。我就說你技術一定很好,又細心,怎么可能會出現手套破了的情況?!贬娑似鹈媲暗牟韬攘艘豢?,guntang,她這才想起是她剛去配餐間倒的。 她在這頭呸呸往外吐,還輕呼了一聲,他著急問怎么了。她說了緣由,他輕笑出聲。 “褚再清,這有什么好笑的?誰都干過?!贬嫔嗉鈺簳r失了知覺。 “沒笑你,覺得我的矜寶真可愛。你放心,我命大,當年那片烏頭可都沒毒死我?!瘪以偾鍦芈曊f道。 “我當時真的不是要毒你,就是好奇?!贬嬉娝崞疬@件事,語氣不自覺地輕快了些。 “你在天臺上可不是這么說的?!?/br> “當時不說狠話不足以泄憤?!?/br> 兩個人伴著嘴,短暫地遺忘眼前的煩惱,各自的思緒都飄到了那一年。 作者有話要說: 替換晚了,抱歉。 最近可能要出去見習,略忙。 在寫作者有話,我們外科老師就在說,現在醫生不單單有優良的技術,還要強健體魄,挨打能挨住,更重要是強大的背景,黑白兩道都混的那種_# ☆、第五十八章(已替換) 第五十八章 岑矜剛上大二開了一門課程叫中藥學。課程剛開始,她翻書的目錄,看上面每一味藥的名字,心底僅有的那么一點文藝細胞開始蕩漾,覺得好聽極了。一個星期兩節中藥課,她一次都沒有逃過。 一個月后,老師開始進行課前提問。提問內容主要是重點中藥的功效和臨床應用,偶爾會加上目錄背誦,因為目錄給每一味中藥分類了。岑矜又焉巴了,早已沒了欣賞中藥名的興致,每天都在背功效與主治。 褚再清那時也早就上專業課了,需要背誦的東西也多,那時兩人就會經常早起在cao場上背書。岑矜對背書倒是沒什么怨言,畢竟多背確實對以后也有用處,卻對早起很不習慣,大一懶散慣了。她多次和褚再清求情,以后就別早起背了,她上課早去一會,也能背下來。 褚再清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那就早起運動一會,最近臉圓了?!?/br> 岑矜故意鼓起臉頰,“馬上冬天嘛,胖一點不礙事,我還可以用圍巾遮住?!?/br> 褚再清看著她這副樣子,定眸看了幾秒她柔軟的發頂,說道:“每堅持早起一個月,答應一個你的愿望或者要求?!?/br> 岑矜用兩個指尖頂著中藥書,在手上轉悠,眼珠轉動,俏聲問道:“愿望和要求有沒有底線呀?” “月初說愿望,十月份已經過了幾天了,那就現在說,我再酌情考慮?!瘪以偾逡槐菊浀恼f道。 “酌情考慮…那我不干,要一定答應?!贬媸掌饡?,就打算回去睡回籠覺了。 “你先說出來?!瘪以偾迳焓职阉綉牙?。 “我們這個星期開始上中藥飲片課了?!?/br> 褚再清眼皮跳了好幾下,不祥的預感,但他還是嗯哼了一聲,示意岑矜繼續說下去。 “我們中藥老師前段時間去山里采藥,挖到了幾個烏頭,他說想要嘗一嘗的可以去他辦公室拿一丁點?!贬嬲f得也有點心虛,一直打量著褚再清的面部表情。 褚再清眉峰緊鎖,“烏頭有毒,你嘗它干什么?” “一種科學鉆研精神,我就想知道我們老師說的口唇發麻,發暈等癥狀會不會出現。再說生姜可以制約它的毒性,嘗一點,立馬吃點生姜就沒事了。我們老師也一定會控制量只給零點幾克的?!?/br> 隔天,兩個對著傳統中藥好奇心滿滿的年輕人敲響了中藥老師的辦公室門,說明了來意,中藥老師切下了幾乎快看不見的一塊給他們了,且要求他們必須就在他辦公室嘗。 褚再清拿到那一小塊就舉到嘴邊了,岑矜卻叫停了,扭頭對著老師問道:“老師,你自己真嘗了吧?” “我嘗了?!崩蠋熜χc了點頭,“待會請你男朋友吃完跟我描述一下感受,看看咱倆是不是一樣?!?/br> 褚再清淡定地放入口中了,三秒后,麻木感從舌尖開始蔓延,至舌根,又到雙唇,他張了張唇,老師就趕忙給他喂了一片生姜,囑咐他嚼碎。褚再清嘗烏頭的感受就至此,沒有毒性還沒有傳到其它地,就已經吃生姜制約住了??梢慌缘尼孢€是嚇的不輕,拉著他的手,一個勁說對不起,臨走前還在問老師會不會有后遺癥。 “有膽子來嘗就不要擔心這么多事?!崩蠋焻s輕描淡寫地答道。 等褚再清緩過來后,岑矜沒忘這一嘗的目的,還是讓他描述了口感。褚再清就說了一個字:麻。 十月份后,岑矜十一月份的要求是褚再清以后不要直呼她的姓名,改為矜寶,褚再清答應了;岑矜十二月份的愿望是褚再清以后吵架都是她對,先道歉的都是他,褚再清猶豫了一下,說看實際情況,于是岑矜賴了兩天床;岑矜一月份的愿望是褚再清寒假陪她玩幾天,褚再清說學校放假了,可以不用早起了,所以他也沒實現她的任何愿望和要求,而且人還不見了。 年少輕狂莽撞,幸福美好。 電話里傳來一陣嘈雜,喚醒了兩個人,喧鬧聲是從岑矜這邊傳來的。辦公室里有位醫生前段時間在早晨外出爬山時,救了一位心梗的老人,老人的家屬今天送錦旗來了。 岑矜望著那位醫生臉上的笑意,對著電話說道:“褚醫生,如果你這一回安然度過,我答應你一個愿望或要求?!?/br> “既然婚我已經求成功了,那我的愿望可以更近一步了?!瘪以偾鍦芈曊f。 ** 晚上,岑矜□□點鐘才回家。孟方祈早就到家了,且洗完澡,準備歇下了。 岑矜沒讓李毓虹再給她做飯,自己把剩菜在微波爐里轉了一下,就準備吃了。 孟方祈出來看著她如此不講究,嘖了一聲,“不是一直宣揚寧愿餓死不吃剩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