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小肖伸手在岑矜面前晃了一下,又叫了一聲矜姐。岑矜緩慢地站直身~子,眼里閃過一瞬的慌亂,“你忙罷?!闭f完,她就進辦公室了。 岑矜僥幸地想會不會是李毓虹騙她回a市,瞎掰扯出來的這個病,可是為了這么個事不至于,真不至于。詛咒自己得癌癥那該是對自己有多狠心。 從岑矜進屋,紀夢就瞟了她好幾眼,因為她剛看見岑矜和小肖湊在一起講悄悄話了。但現在又看見岑矜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猜不出所以然來。 “岑醫生,7號床的刀口要換藥,你去一下吧?!奔o夢說道。7號床是個六歲的小男孩了,前天做了割包~皮手術。 “我手頭上還有病例要寫?!贬娴囊馑妓闶潜磉_清楚了。 “我也要寫呀,明天教授們還要過來大查房,我得做匯報,事更多?!奔o夢絲毫不退讓。 岑矜這回也是鐵了心不去,不接受這差使。兩人正僵持著,旁邊有個男實習生站起來,朗聲插了一句,“紀醫生,這個換藥不復雜,就給我練練手吧?!?/br> 紀夢睨了岑矜一眼,“隨便?!?/br> 紀夢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后就聽見一聲脆響,是筆摔在桌上的聲音。等她抬頭,就看見的是岑矜如風一般走出去的背影。 “什么脾氣!”紀夢冷哼一聲。 岑矜出去后找了個角落,撥通了科主任的電話。那頭接得很慢,響了快一分鐘就要自動掛斷了,才傳來很不耐煩的一聲,“喂?!?/br> “主任,我是岑矜?!?/br> “我知道,什么事?” “主任,我想辭職?!贬嫔钗豢跉?,簡潔干脆地說了六個字。 那頭默了幾秒,沒吭聲。再開口時,語氣里帶著不解,“小岑,同事之間的小摩擦不至于?!?/br> “主任,您誤會了。是我個人的原因,我媽在家里給我介紹了個對象,我覺得挺不錯的,兩人不在一個地也沒法增進感情?!贬嬲f得很順溜,主任這下子倒有點相信了,“我這兩天都在外面開會,你把辭職信放在我辦公室就行?!?/br> 撂了電話,岑矜看了下外面灰蒙蒙的天,大雨將至的前兆。 ** 岑矜回到租的房子里,又給孟方祈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孟方祈心情也很低悶,說是李毓虹最近出現了下腹痛,尿頻等等不適的癥狀,就去醫院檢查了一下,醫生安排了幾個常規檢查,后來拿結果是他去拿的。 岑矜聽完,朝電話里吼道:“為什么不早點去檢查?之前身體出現一點不適就應該去啊。自己的身體為什么一點都不重視?你為什么早先不帶她去?” 岑矜扯著嗓子吼了一長串話,孟方祈都默不作聲地受著,直到最后他才沉著聲說:“能手術?!?/br> “手術就能保證不復發了嗎?!”岑矜吼得聲嘶力竭,但吼完整個人就虛了,嗓子灼疼。 “你回來陪陪虹姨?!泵戏狡硭苿袼瓢参康恼f道。 “我媽知道了嗎?” “知道了?!贬嫘睦镆粋€咯噔,李毓虹是個很要強的人,知道自個得了這個病,肯定轉不過彎來。 “哥,我辭職了,你一定要隨時盯著我媽,我馬上趕回來?!贬婕绷?。 孟方祈在電話這頭,把手上的煙送到嘴邊猛抽了一口,“回來就好?!?/br> 岑矜沒遲疑,第二天就收拾好東西回b市了,依舊是孟方祈來接的。岑矜在車上問了下李毓虹的近況,孟方祈沒答出個明白,說的總是這個癥狀也有,那個也有,問得岑矜很是心慌。但轉念想了一下是婦科病,李毓虹當然不會什么情況都跟孟方祈說了,畢竟不是親兒子。 到家,餐桌上擺著一溜的菜。岑矜一望見熟悉的菜肴眼眶就紅了,轉頭瞪孟方祈,那意思就是我媽都生病,你怎么還可以讓她這么cao勞。 孟方祈給岑矜拉了把椅子,“先吃飯,路途勞累?!毖粤T,直接按著岑矜在了椅子上。 岑靖波坐在輪椅上,臉上有淺淺的笑意,岑矜猜應該是沒告訴他的。 過了片刻,李毓虹才端著最后一盤菜出來,是岑矜最愛的甜酒小湯圓。李毓虹按老習慣擺在了岑矜的面前,收回手時,岑矜伸手抓住了,用力握了一下。抓在手心里的手很干燥,皮也松了,如低頭細瞧,手背上還有幾塊小小的老年斑,可岑矜舍不得放開。 李毓虹用一只手拍了一下岑矜的手腕,“吃飯,又不是三年五載沒看見過媽?!?/br> 許是心里太空,胃里也空,岑矜吃了一大碗飯,又吃了一碗甜酒小湯圓。李毓虹的眼神沒從她身上移開過。岑矜吃完,孟方祈還在給岑靖波喂飯。她擁著李毓虹進了房間。 “檢查單給我看看?!?/br> “你哥收著呢?!崩钬购缋孀诖惭厣?。 “醫生沒說立馬住院?治療方案呢?”岑矜看著李毓虹還在家里忙東忙西如往常一樣,她心里一陣著急,早一天治療,轉移的可能性少一分。 “所有都是和你哥商量的,我都不清楚?!崩钬购鐡u頭。 岑矜聽完這句話,心情陡轉,是有點欣喜還有點憤怒。李毓虹以前是干會計的,不是目不識丁,很會管事,按理說她得了這個病,治療方案她一定會弄清楚的,甚至會花多少錢她都會一筆一筆記著,完全不會是這個態度。 “媽,你跟我說實話?!贬婢o盯著李毓虹的眼睛,讓她不能避閃。 “說什么實話?”李毓虹起身,“我碗還沒收?!?/br> “媽,其實病沒那么嚴重是吧?!贬嬲f的是肯定語氣。 “哎,也就是想讓你回來。但我確實檢查出來了點病,卵巢囊腫,良性的?!崩钬购缈粗娴哪抗?,把守不住了,道出了所有真相。 岑矜拉開房門就沖出去了,“孟方祈,你就是個蠢蛋!我媽老糊涂瞎說,你也陪著瞎演戲。這么喜歡演,你當什么地質工程師呀,你去當演員啊。癌癥是能瞎說的嗎!” 李毓虹攔不住岑矜,只能在后面暗示孟方祈別和她一般計較。孟方祈笑笑意,“這也是好事嘛,知道沒事了生什么氣?!?/br> 這一晚,岑矜把孟方祈滿屋追著打了一頓。鬧騰完,岑矜心里很暢快,一切東西都放下了,那就回來吧。 李毓虹雖然沒那么嚴重,但還是要先吃藥,再看需不需要手術。岑矜作為無業人員就一直在家陪著二老。悠閑自在,暌違多年的感覺。 晃晃悠悠到了年關,岑矜陪著李毓虹去醫院復診。 醫院里到了年關,人滿為患。李毓虹提前讓岑矜聯系喬蹊拿了號,這才省了很多事。到了醫院,才發現喬蹊還全程陪著他們。 岑矜很不好意思,上午忙完,請喬蹊吃了一頓飯。飯間,聊起了岑矜辭職的事,喬蹊問道:“找著下家了嗎?” 李毓虹搶在岑矜前面答道:“你伯父單位的老領導答應幫忙了?!逼鋵嵗钬购邕@么把岑矜騙回來,也是因為找著工作了,找著下家了。 喬蹊噢了一聲,“那以后都在a市,又是同行,有事可以找我?!?/br> “那當然?!贬嬉圆璐凭戳藛条枰槐?。 飯畢,回去拿檢查結果。原想著不能耽誤喬蹊一整天,下午就不用他陪了。喬蹊卻笑著說道他今天休息一整天,不礙事。這下可樂著李毓虹了,醫院遇著個熟人,省很多事。 岑矜只覺得這人情越欠越多了。 三人返回醫院一樓大廳。喬蹊很善談,把李毓虹哄著很開心,而他又不給人壓力,說做這一切都是因為家里父親以前受過岑靖波的幫助,該做的。 岑矜扶著李毓虹,三人走向大廳的手扶電梯。剛上去,那邊二樓下來的電梯上來了幾個穿白大褂的。岑矜原在觀看別處,聽到身旁的喬蹊和其中一人打了一聲招呼,這才扭頭看過去,發現緊挨著上行電梯的一人正俯視著她。 轉瞬間,變成了他下她上,他成了仰視。他的目光很溫藹,如那年。岑矜只看了一眼就回頭了。 所以,她沒看到他眼里的冷。 褚再清身旁的兩人,認識喬蹊。他們討論岑矜是誰,其中一人答道:“可能是女朋友。忙前忙后的?!?/br> 褚再清的眼神驟然變冷,嘴角緊抿,像似怒了??刹皇斓娜藭X得他在思考,在琢磨。 作者有話要說: 算是情敵吧…… ☆、第十三章 這天回來后,岑矜終于向李毓虹問了安排的工作在哪個醫院。 李毓虹笑容滿面地答道:“閨女放心,很適合你,在省中醫院?!?/br> 岑矜腦袋里轉了兩圈,才把省中醫院的位置憶起來。省中醫院離家里不算近,她基本沒去過。 “找的我爸哪個老領導?” “你爸剛進藥監局時的直系領導,后來調到省中醫院當行政副院長去了,過完年就要退休了?!崩钬购缛崧曊f。 岑矜聽完,心里對自己有那么一絲嘲諷,當初她最不恥背后扯關系了,如今也逃不過。 李毓虹又接著說:“馬上就小年了,我打算請人家吃個飯,你那天準備一下?!?/br> “我準備什么?”岑矜有點疑惑,難道會現場考考她。 “總之,你準備一下?!?/br> 到了小年夜前一天,人情飯終于落到實處了。因為岑靖波還沒好利索,是李毓虹帶著岑矜去的。但孟方祈說要同行時,被李毓虹制止了。 約的地點在a市一家豪華酒店,岑矜和李毓虹到時,包間里已經來人了。岑矜看這情形,猜那老領導應該是和岑靖波關系很好的,或者他人很親和,沒有架子。 推門進去,包間里坐著一老一少。老人正對門口,年輕人背對門口,兩人似在爭吵。岑矜推門進去,老人趕忙站起來,臉上笑的很和善,“這是矜矜吧?” 岑矜頷首。李毓虹在旁邊提醒:“叫陳伯伯?!?/br> 三人正寒暄,那少的終于站起來了。他轉過身來,岑矜的那聲陳伯伯卡在了喉嚨里。 世界很小,那人不是別人,是原來總和褚再清廝混在一起的陳傲。 “岑矜,有些年沒見了啊,還是這么漂亮?!标惏磷焐险f著禮貌的話語,面上卻是一番調侃的姿態。 旁邊的兩位長輩這下高興,原來這兩人是認識的,事情簡單多了。 “是有些年沒見了?!贬孑p應。岑矜最后一次見陳傲是和褚再清失去聯系三個月后。那天陳傲突然跑來跟她說,褚再清是有苦衷的,很多事不是她想的那樣,但岑矜已經不想聽了,她只告訴他,“我不陪他玩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标惏烈埠芨纱?,回了她一個字:好。 陳傲睨著岑矜淡淡說道:“不是聽說去b市讀研了嗎?后來還留在那發展,怎么回來了?岑醫生?!?/br> 岑矜拽著手提包的帶子,澀澀地開口:“想回來了?!?/br> “噢——”陳傲意味深長地一聲。 一頓飯吃得很不愉快,一點都不愉快,盡管陳傲的父親陳從善使勁地緩和氣氛,陳傲還是對著岑矜好一番冷嘲熱諷。這也使得李毓虹臉上很不好看,最后草草結束了飯局。 回去的路上李毓虹生悶氣,雖然是自己挑的事,但現在這叫什么事,太沒家教了,整個一紈绔子弟,還好意思說介紹給她閨女。 岑矜坐在李毓虹旁邊,心里也是一陣怒一陣憂,但還是說道:“媽,工作我自己找,就不麻煩人家了?!?/br> 李毓虹拉過岑矜的手,打量了一會她的臉,堅定地說:“行,咱自己找。我閨女這能力自己肯定能找著更好的,不受他那‘好人情’?!?/br> 這廂岑矜剛走,陳傲就撥通了褚再清的電話。未待褚再清出聲,他就說道:“你知道我今兒見著誰了嗎?” “嗯?” “岑矜?!标惏琳f完還回味了一下。 “嗯?!?/br> “褚再清,我再說一遍,我見著岑矜了?!标惏敛粷M褚再清這態度,重復強調道。 “我也見著過了。你在哪看見的?” “相親!”陳傲揶揄,“我要不了解岑矜那又作又煩人的性格,我真可能還會試試。但前面有你探路了,我可不敢了?!?/br> 從聽著相親兩個字褚再清就坐正了,但聽著陳傲后面的幾個形容詞,眉頭皺了皺,“你那狗~屁語文成績,別擱我這總結人物性格?!?/br> “得,您護著?!标惏琳f著把電話撂了。褚再清卻握著手機坐在電腦前很久都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