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會場的座位順序是按醫院分的,岑矜正好坐在了過道處。旁邊的兩位醫生是同一個科室的,剛坐下時,他們象征性地詢問了一下岑矜是哪個科室的,得知答案后,看向岑矜的眼神意味不明。岑矜倒是淡然置之,她如果到現在還不能面對這些目光和看法,當初就不會那么堅決的選擇這個專業。 旁邊兩位醫生沒有和岑矜多搭話,算是正常的打過招呼后,兩人又在一旁開始討論自己最近發了幾篇核心期刊的論文,科研進展如何。岑矜倒像是樂得自在,翻開了剛進門時發的小冊子。她是倒著翻的,先看了后幾頁,都是介紹和仁醫院的。覺得沒什么意思,岑矜把冊子整個換了個面,這下子一打開看到的就是這兩天的日程安排。 一行行看下來,岑矜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在上午十點過五分至十點二十分的十五分鐘內,作報告的人是褚再清。岑矜掃了一眼報告的題目,很長,甚至她念起來都得先醞釀一分鐘,她只抓住了兩個關鍵詞:射線、神經學。 岑矜盯著看了一會,江北地區這么大,她怎么忘記他了。 岑矜正走神時,報告廳的門口又傳來一陣嘈雜聲,一大隊人涌進來了。岑矜打算抬頭看看,就聽見旁邊一名醫生感嘆道:“延濟醫院果然是人才濟濟,你瞧前面那家醫院才來了兩個人,人延濟醫院來了二十個?!?/br> “整個江北地區能與和仁醫院一決高下的就是延濟醫院,兩家醫院齊頭并驅,他們這才是一起探討,我們不過是來聽聽,取取經罷了?!?/br> 岑矜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剛進來的一群人坐在了正中間的位置,一行人占了三排的位置,褚再清坐在了中間那一排靠過道的座位上。 報告廳的空調溫度調得很高,剛進來時覺得暖烘烘地很舒服,這會呆久,渾身燥熱得不行。岑矜舔了舔下嘴唇,早上因為著急,就擦了點爽膚水,潤唇膏都沒來得及抹,此時覺得又干又疼。岑矜往包里摸索了一會,就只有一只口紅,而且還是一只顏色接近姨媽紅的,現在這場合不怎么方便。 褚再清是在找位置的時候看見岑矜的。 岑矜穿著一件深紅色的大衣,坐在一群男人之間很顯眼。她今天把頭發放下來了,長卷發,兩邊各取了兩縷別在了腦后,這樣看著溫婉了許多。褚再清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岑矜,他們還在一起時,岑矜的頭發不長,總是齊肩,留過幾天劉海,后來嫌麻煩,還是留長了。 褚再清閉上眼,揉了揉眉心。倏地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掏出來接通,電話那頭是溫柔的女聲。 “再清,今天論壇你來了嗎?” “來了?!?/br> “明天一起吃個飯吧?!?/br> “好?!?/br> 掛斷電話。褚再清摩挲手機屏幕,看著它突然變暗,他忍住了不回頭。 岑矜坐得很端正,她坐在那聽一個又一人發言,直到坐在自己前面兩排的那個身影起身。彼時他脫了大衣,穿著一件白色襯衣,打了深灰色領帶。岑矜盯著襯衣的領子,雪白得晃眼。那時她問他說:“校草的標配是白襯衣,你為什么總是穿牛仔襯衣?” 他說:“又不想當大眾情人穿什么白襯衣?!彼秊樗@句話樂了幾天,她覺得自己于他是唯一的。 因為演示ppt,把前面幾排的燈光關了,臺上只能瞧見一個黑影。岑矜感覺嘴唇越來越干疼了,甚至像腫了,疼得眼睛有點酸。他配合著演示稿有條不紊地進行報告,她一條也沒有聽進去。 他下臺時,岑矜低下了頭,黑暗中她好像真的疼哭了。那么嬌氣,一點都不像她。 ** 一天報告結束后,晚六點和仁醫院在住宿的酒店安排了晚宴。岑矜和帶隊的說了句不舒服,借口沒去。帶隊的人看她也確實臉色不好,囑咐了句好好休息就去吃飯了。 岑矜回房間把醫院發的一堆東西放下了。臨出門前,她照了照鏡子,嘴唇果然紅腫了。掏出包里那只口紅,岑矜還是涂上了?,F在就當是出去玩,涂什么樣的口紅大概都不礙事了。 出門后,岑矜先去買了一只潤唇膏和兩張唇膜,又找了個地吃了一碗熱乎乎地湯面。返回酒店的路上,岑矜雙手插兜,把臉埋在圍巾里,一邊走一邊張望路邊各式各樣的店鋪。 在什么樣的情況下人會沒有歸屬感呢?應該就是現在。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干完了所有的事,然后無所事事的在熱鬧的街上游蕩,想碰到一個熟人,又不想碰到一個熟人,因為不想讓他看見狼狽的自己。 進酒店大門,岑矜還是看到了一個熟人,他正在和大堂服務臺那的人說話。她走進電梯,他也走過來了。岑矜綻出一個完美的露八齒笑,“褚醫生,好久不見?!?/br> 褚再清略頷首,“去幾樓?” “十二樓?!?/br> 褚再清只按了一個樓層。岑矜低頭看鞋,醫院安排的住宿應該都在同一樓。 “晚宴怎么沒去?” 岑矜在心里輕呵,難為他還知道自己沒去。她不答反問:“褚醫生怎么這么早就出來了?” “下來拿個東西?!贬孢@才發現他手上拿著一個文件袋。 “今天的報告作得很精彩,受益匪淺?!贬婵粗娞萆系膹V告不甚在意地說道。 褚再清偏頭看向岑矜的臉,然后就聽見他說道:“口紅顏色深了,下回擦個淡色兒的?!?/br> “褚醫生,你聽過小明爺爺的故事嗎?就算我當初沒毒死你,你也活不長壽?!贬嬲f完,微掀嘴角笑了。 褚再清還沒說話,電梯門已經開了。岑矜率先邁了出去,剛向左轉,一只手臂猛地把她拉了回來。她整個人被壓在電梯旁的墻壁上,他覆身把她禁錮在墻壁和他之間。 “我早死了對你有什么好處?”他的聲線一如既往的低,此刻像是怒火中燒,聲音更添冷意。 “我心里暢快呀?!贬嫱犷^笑答。 頃刻間他的唇就吻上來了,毫無章法,純粹的啃咬,他吃掉了她所有的口紅。他放開她時,她嘴角和下臉頰上都有暈染的紅色,而她的嘴唇此時更像是血紅,腫得也更厲害了。 “口紅里全是化學成分,大概也有毒?!贬骝嚨貦M生出一股打趣他的心思。 “我吃得心甘情愿?!瘪以偾逄裘?,輕飄飄地說道。 岑矜使力,推開了擋在面前的某人,丟下一句,“神經病?!狈祷亓朔块g。這回褚再清沒有再攔住她。 岑矜用蘸了卸妝油的化妝棉來回磨蹭兩瓣唇,直到掉了一層皮她才放過。敷上唇膜,岑矜窩在窗邊的小沙發上看d市的萬家燈火。貌似從去了b市,她就喜歡上了夜景,喜歡上看夜幕里的萬家燈火。每一個燈火,都代表著一個人的歸屬。 敷上唇膜后,嘴唇處傳來微微的刺痛感,岑矜忍不住伸手去碰觸。都這么久了,他還是學不會用浪漫而溫柔的方式去吻一個人。 岑矜仰躺在沙發上,憶起了她和褚再清的那個啼笑皆非的初吻。那是在她的大一下學期。 因為和褚再清在一起的過程太快,甚至是莫名其妙,剛在一起的那一學期,岑矜很少主動找褚再清。又因為岑矜還是對什么都新鮮的大一新生,有什么活動都會去圍觀,周末也常和室友出去玩,兩人頗有點貌合神離的意思。因而也引得陳傲總是不相信他們在一起了。 過了寒假再開學,岑矜退出了院學習部,時間空閑了很多,褚再清開始經常約她出去了。岑矜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斗膽問了褚再清為什么轉變這么大。 褚再清捏了捏岑矜的臉頰,溫聲問道:“外面的世界都看了嗎?” “看了?!贬纥c頭。 “那現在想后悔嗎,后悔看上我,跟我在一起?” 岑矜眼睛骨碌轉了兩圈,懂了,“有點后悔?!鼻埔婑以偾迥樕⒆?,她趕忙補道:“后悔在一起太隨便?!?/br> 褚再清又掐了一下她的臉頰。岑矜懂了,他在給她反悔的機會,他怕她是鬧著玩的。 “既然擔心我鬧著的玩的,為什么還要跟我在一起?”岑矜又還是有點不解。 “先綁在身邊,后悔有后悔的法子?!瘪以偾宓恍?,輕描淡寫地答。 岑矜氣結,甩手往前走去。褚再清在她身后喊:“別忘了,下課后一起去吃火鍋?!?/br> 岑矜恰好下午最后一節課是生理學,課程任務重,根本不會提前下課,往往都是拖堂。她跑到約定的地點,已經遲了幾分鐘了。褚再清看見她過來,往前走了幾步去迎。 “又不急,跑什么?” 岑矜橫了他一眼,這還不是擔心你等急了。 “我樂意跑?!?/br> 褚再清手撫上她的背,給她上下順氣,卻發現她還是喘得厲害,不由得臉色不太好看了。 岑矜揮開他的手,走到一旁靠在樹上,“我今天怎么感覺格外不對勁,不就因為聽了一整節課的心臟的電生理特性,難道我還會出現相應的病理反應了?我會不會突然心臟驟停呀?” 說完,身旁的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伸過來一只手猛地蒙住了她的眼,語氣生硬的說:“閉眼?!?/br> 岑矜完全狀況外,還想說一句,感受心跳用不著閉眼。褚再清僵硬的唇瓣已經悄然落下,他用舌尖輕輕抵進,舔了一下就縮回了。 待這時,岑矜終于反應過來,她不干示弱的用上牙碰了一下他的嘴唇,沒狠下心去咬。 褚再清捂住眼睛的手還沒有挪開,岑矜想伸手去掰,手沒揚起,他卻放開了她。溫熱的唇瓣離開前,他往她口里吹了一口氣。 岑矜瞬間就炸了,“干什么呀?” 褚再清手上拎著她的包,邁開步往前走去,“心臟驟停要人工呼吸你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更晚了,很抱歉很抱歉,實在是有那么一些微忙。 你們應該沒有這么晚睡的人了,看到都應該是早上了,早安么么噠(づ ̄ 3 ̄)づ 看完記得留評喲~ 這個初吻的小劇場我曾經發過,但是因為有時間安排的沖突,有的細節我改了。 ☆、第十章 第二天的行程是參觀和仁醫院。浩浩蕩蕩一群人進醫院內部就不方便了,只是在院區里走走。 岑矜跟著人群慢慢悠悠移動,看著院區內來來往往的人群,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醫院是個最能看清世態炎涼的地方,也是一個你逛了一圈知道活著有多好的地兒。幾乎是下意識地岑矜就抬頭想尋覓那個熟悉的身影,很可惜,她沒有看見。 醫院轉了一圈下來,一行人返回了酒店。住在岑矜對門的趙姐是兒科的,比岑矜大兩三歲,也是自個來的,在上午逛院區時和岑矜搭了個伴。這會聽說岑矜要去吃醫院提供的自助午餐,一萬個不樂意,“好不容易來回d市,我們去吃點特色菜吧?!?/br> “醫院安排的酒店伙食不好?”和仁醫院安排的是星級酒店,按理說伙食是相當不錯的,雖然她昨晚并沒有吃到。 “也不是不好,就是沒特色,星級酒店的套路,看上去華麗,入口不下飯?!壁w姐挑剔道??粗孢€是不太想出去,她鼓動道:“我之前在網上搜羅了好幾家具有d市特色的私房菜館,都是五星好評,來d市必吃?!?/br> 要是熟人,岑矜真可能就拒絕到底了,但都是往往不熟的人又還得客氣一下,不然容易得罪人,“行,你選好餐廳,我們直接過去?!?/br> 趙姐帶岑矜去的是d市的月西樓。岑矜坐下后打量了一下,環視四周,的確很有d市的特色,文雅的民國風??闯鲠嫜劾锏馁澷p,趙姐忙不迭給自己邀功,“聽我的沒錯吧,既然人都出來了,就該多體驗嘛?!?/br> 岑矜勾唇點了點頭。這么說來她昨晚上還算是浪費了一個機會,只找了個小館子吃了碗熱湯面,味道寡淡無奇,但勝在熱乎,適合冬夜。 服務員隨后拿來菜單,岑矜翻了兩頁,看名字根本猜不出是什么菜,她遞給了趙姐,“趙姐,你來點罷,你不是也做功課了嗎?” 趙姐接過菜單看了幾秒,也有點懵,抬頭對服務員說道:“帥哥,你們這有什么客人必點的菜嗎?給我們推薦一下?!?/br> 服務員像是早料到這局面了,拉過菜單翻到一頁,就開始推薦,甚至連每道菜的由來都解釋得一清二楚。 正三人圍著菜單點單時,門口進來一男一女,服務員湊上前不知說了幾句什么,直接把他們往樓上帶了。 一男一女并排走著,聊得很開心??焐蠘翘輹r,男人落后了點,停下來望著一個方向看了幾秒,這才移步上樓。 “怎么了?”秦知絡對后追上來的褚再清問道。 “沒事,看見了個熟人?!?/br> “那下去打個招呼嗎?”秦知絡扭頭問道。 “不用,先吃飯?!瘪以偾迓氏壬蠘?,走在了前面。 進包廂后,秦知絡接過菜單,直接點菜了。遞還給服務員,她柔聲對褚再清說道:“你口味短時間應該沒變吧?我還是按著先前的慣例點了?!?/br> 褚再清喝了一口剛上的普洱茶,“地道的d市人點的菜我怎么不放心?!?/br> “那可不一定,我能點出d市最好吃的菜,但是猜不出你的口味呀?!鼻刂j盯著褚再清淡笑,眸子里閃爍著調侃。 “叔叔阿姨最近都還好吧?”褚再清淡淡地換了話題。 “都挺好的?,F在快退休了,閑下來就折騰我嫁人的事?!?/br> “是要嫁人了,想找的人還沒找到?”褚再清端詳了秦知絡一眼,問道。 這一問,秦知絡卻突然低下了頭,把玩手里的茶杯,“大概找不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