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冤家路窄
這家酒樓是陳辰第一次來,這個酒樓的少東家、也即是今晚做東的人姓柳,名叫柳琛,這人陳辰并沒有見過。 他去過這等詩會的次數不多,算上這一次才是第三次。前兩次這位柳琛一直都因有事不在文州而沒有參加。如今終于回來了,便急吼吼的把大伙兒召集起來聚一聚。 所謂的詩會在頂樓三樓,今晚三樓被包了場,營業的只是一樓和二樓,三樓等閑人是進不去的。 陳辰與馬蘇爬著樓梯上了三樓,進了大廳,此時天色已黑,人基本上已經到齊,大廳中很是熱鬧。 大概有四十個人左右吧,比前兩次的人多了一些,正談笑著什么。 這些人中他有些見過,有些沒見過,畢竟不是所有人每一次都會來,每一次都會有人參加也有人不參加。 即使見過的那些他也不算熟,也就說過話混個臉熟、點頭之交罷了。因為他既不寫詩也不評詩,不怎么摻合到“風雅”之事中,向來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某個角落里默默看著并且吃些東西,就連交流都很少。 他本是想交流的,可發現與這些人的交流實在提不起興致。因為在這些人的話題中,無非就是詩詞歌賦讀書,還有城中的家長里短,當然女人是必不可少的。 詩詞讀書這些就不說了,他顯然無法去跟人討論些什么,畢竟他那些見解算是憤世嫉俗的。家長里短也不說了,他連哪戶人家對號哪個人都分不清,只有聽的份兒,而且也實在不喜談這些。 關于女人大都是青樓中的事,像是哪家小姐的曲兒唱得好、舞兒跳得妙、琴彈得出色,過分一些的還會談到某個小姐的床上功夫讓他如何銷魂,簡直令他流連忘返。 只是每當談到青樓中事時,陳辰總會聽到一個名字。 “倩兒”。 在陸家相親時,他在花園中也曾聽到這個名字,沒想到過了這么久,竟然還有人惦記著她,看來這個已經很長時間未露過面的女子確實是有些厲害的。 另外一些就是某些女人的風流韻事了。 散散落落的都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若是無事時前來純當消遣還罷,若將來有事以及不帶目的,怕是這等場合實在提不起興致。 在他的內心最深處,還是喜歡靜的。 與往常一樣,他找了個最偏僻的角落里坐了下來,馬蘇也與往常一樣,先坐在他身旁陪著他說些話,然后便插到聚在一起的人群中與人嬉笑。 馬蘇倒是很熱衷于這等場合,不過這些人似乎也不是怎么太過待見馬蘇。畢竟不是一類人,家世地位相差懸殊,而且還沒什么才學,自然不會怎么得人親熱。 好在馬蘇這人有些自來熟,與誰都能談得上來,而且還很細心,換句話說便是情商還不錯。比如剛才是怕他感覺太孤單,特地與他說笑了幾句才離開。 所以馬蘇雖然與這些人相差懸殊,但還算是得到了基本認可。 在陳辰看來,馬蘇熱衷于此,大概也是想要巴結這些人,以及……來蹭吃蹭喝吧? 想到蹭吃蹭喝,他看著面前桌子上擺的糕點,于是夾了一塊送入嘴中。 很好吃,糯米做的,軟軟黏黏甜甜的。 在這等聚會中,吃喝都是不愁的,像是自助餐,想吃就吃,吃完再取便是,沒人管你。 他在吃著,那邊一個長相一般身材中等、穿著白綢子的年輕人探出了頭向他點了點,不過沒有什么表情。 想來這便是那柳琛了?估計是馬蘇介紹的,柳琛也就是作為今日地主、禮節性的向他點頭示個意,神色淡淡,未見有什么歡迎之意。 他也隨之點頭示意。 此時其他人已都聚到了一起,只留他一人形單影只,若光看表面倒確實是凄涼。 可他心里卻一點這種感覺都沒有,吃糕點喝果酒,吃喝的不亦樂乎,像是沒心沒肺一般。 可這會為啥要有心有肺呢?他如此覺得,此時的場景于他而言,不正是應該出現的局面嗎? 只是……馬蘇口中那個神秘人呢?怎么沒見著? 是還沒到還是不來了呢?不可能是已經到了,因為若是到了,馬蘇一定會屁顛屁顛的跑過來跟他介紹的。 正想著時,只聽到身后門口腳步聲響,然后一個陌生的哈哈大笑聲傳了過來。 他抬頭看去,發現是一個二十多歲,衣著華貴的男子,看容貌頗為俊秀,不過略顯輕浮。 雖然大笑,但是陌生男只是站在門口,并未走進廳里。 那先前與他點頭的柳琛領著頭,笑著迎了過來。 “陸兄果然來了,小弟還以為今晚請不來陸兄呢?” “哪里哪里,柳兄相請,豈有不來之理?” “額……陸兄……一個人?” 這位站在門口的陸帥哥嘿嘿笑著,先是賣了個關子,然后才道:“大功告成,舍妹馬上就到?!?/br> 廳內頓時傳來一片歡呼聲。 陳辰仍坐在桌旁,再次看了一眼陸帥哥,然后回過了頭不再關心。 但心里仍是會思量的。 這個相貌,似乎有幾分陸淑穎的影子? 姓陸? 舍妹? 難不成陸淑穎要來? 難道陸淑穎便是馬蘇口中能讓他大飽眼福的神秘人物? 想到此處他開始苦笑,若真是如此,今晚的樂子怕是大了。以陸淑穎對他的怨念,見著他還不知會怎樣的反應! 陸澤的那一巴掌雖然讓他拿到了酒樓的鑰匙,但這個怨恨怕是再也無法調和了。 正想著時,廳中忽然陷入了安靜,幾乎在同一時刻集體噤聲,然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淑穎見過諸位公子?!?/br> 果然是她…… 這算什么,冤家路窄嗎?陳辰拍了拍腦袋,然后決定,若事有不虞便走吧,免得留下給人添不自在。 陸淑穎不趁著這個難得一見的機會讓他難堪才怪呢。 好在陸淑穎并未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因為她正被一群人眾星捧月般的迎進了廳,然后向著廳前走去,哪能看到角落里的他? 陳辰想著就這會偷偷溜走吧,一會被發現就不太好說了,可一抬頭便發現一個人在好奇盯著自己。 那位meimei被人迎走便被人冷落了然后落在后面的陸大帥哥。 額……你好生生的盯著我干嗎?陳辰投以疑惑的眼神。 隨后才想起來,難道被認出來了?可似乎不應該???因為他似乎并未在陸家見過這個人。 可為什么用這種眼光打量著我? 第二次去是肯定未見到的,至于第一次……可以肯定的是那晚被帶到陸家廳里去相親時,這位陸帥哥是不在的。 那么在花園中見過我?這確實記不得,時間太久了,倒也并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那晚他是焦點,劉軒能認出他,別人也能認出啊。 事實上這場中有好些人那晚都去過陸府,第一次參加聚會時還曾有人提起過,當然,被他矢口否認了。好在那天是晚上,時間過得久了,加上衣著膚色神態什么的都有變化,別人也不確定,他否認別人也就相信了。 片刻后,陸帥哥終于開了口。 “我meimei不漂亮嗎?” 陳辰眨了眨眼,對這位陸帥哥的腦回路有些想不明白,不明白便不太好回答啊。 這是什么意思呢? 他順著陸帥哥的話回道:“漂亮啊,貌若天仙沉魚落雁?!?/br> “那你為什么不跟著她呢?” 陳辰終于恍然大悟,然后松了口氣。 這位陸帥哥的腦回路果然清奇,原來并不是認出了他,而是奇怪為什么……為什么蒼蠅看到了一陀翔而不盯上去! 這人將這種事看成了理所當然,以為自己如此別人也自然是如此,這不正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么?怎么陸澤那等人竟然生出了這么號人? 他打了個哈哈?!澳巧?,小弟內急,打算出去方便完再去追捧?!?/br> 陸帥哥哦了一聲,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 陳辰站了起來,低著頭向門口走著,正走到陸帥哥的身旁,只聽到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 “哥,你在那干啥呢……你……你……你給我站??!” 這聲音自然是陸淑穎的。 前一句是發現她哥沒跟過來,于是發聲詢問,既然詢問自然會看過來,恰巧看到低頭打算逃離的陳辰。 雖然低著頭,但有句話咋說來著?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以陸大小姐對陳辰的怨氣,莫說他低著頭,怕燒成灰聞著味兒也能認得出來。 陳辰心道不妙,被發現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可陸帥哥的腦回落雖然清奇,但反應一點都不慢,自家妹子這話明顯是有所指,而且是指身邊這個小子。 哼,本來就覺得不對勁,哪有見著我妹子的男人不上去獻殷勤的?說是內急,但一臉鬼鬼祟祟的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還好被妹子及時發現了,如何能讓你走得? 于是陸帥哥挺著胸,“秀氣”的一甩頭,退后一步滿臉警惕的擋住門。 走不了了……陳辰無奈看了一眼門口,心道自己跟這家伙廢話個啥?這下可好,走不了了吧。 長出了一口氣,帶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心態轉過身,向著已經快步走了過來的陸淑穎行了個禮。 “淑穎娘子好久不見啊?!?/br> 此話一出,本還竊竊私語的讀書人們頓時不再言語,轉而開始打量著這個一直坐在角落里、幾乎快被人遺忘的熟悉的陌生人。 陸淑穎氣匆匆的來到陳辰面前,抿著唇惡狠狠的看著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即將爆發的母暴龍。 陳辰繼續微笑著,輕聲道:“若不嫌丟人,盡管鬧?!?/br> 對于陸淑穎,其實他沒有什么招可使,畢竟他雖跟陸淑穎不和,但對于陸澤還是很敬重,也欠家人家的情。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怎么著也不能讓陸淑穎丟了顏面,否則他與陸家的關系早晚會出事。 所以只能抓住陸淑穎愛面子這一點,逼她不敢聲張。 果然,這招很好使,陸淑穎受了羞辱和看輕的事連她爹都不愿透露,更何況要廣而告之呢? 陸淑穎仍是氣鼓鼓的,自從喊出那句不要走之后,一直未曾說過什么,只是始終惡狠狠的看著他。 當然,她背對著那群人,所以無人看到她的神情,在旁人的眼中,只看到陸家小娘子俏生生的站在陳辰面前,身子似乎還在一抖一抖的。 那位陸大帥哥倒是能見到,可見到之后更是堅定了要守住門不讓這個鬼鬼祟祟的家伙逃出門的決心。 陸淑穎自是在思考著應對之策,兩人就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著。 看得陳辰尷尬之及,因為他不僅面對陸淑穎,還得面對那群眼珠子快要掉下來的豬哥。 這二人……有曖昧??! 這大概便是那些人的想法。 終于,陸淑穎的神情變了,從惡狠狠變成笑靨如花。 “果然是久違了,淑穎未曾想今晚能得見陳公子,可怎么公子一見淑穎便想要離開呢?” “那啥……內急而已……不過現在憋回去了,所以又不想去了?!?/br> 陳辰邊說著邊坐回到原先坐著的那張椅子上。 就算以內急為借口也遁不了的,陸淑穎不可能就此放了他,到時反而更難堪。 那便不走了,有什么招盡管使出來便是,總之就是一個忍字。 誰叫自己多少算有些不對之處呢?誰叫她生得好看呢?誰叫欠她父親人情呢? 果然如他所料,他才坐了回去,陸淑穎便也緊跟著坐到了他的對面。 “柳公子你們先忙,淑穎見著故人了,先跟他寒暄幾句?!边@是陸淑穎扭身對著柳琛等人打招呼。 招呼打了,柳琛那群人終于繼續開始喝酒談笑,只是這會又哪有心思談笑?好不容易把小娘子約出來,沒想到卻被一個沒什么來往的人給搶了,這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尤其是柳琛,那酸意怕是對面河中畫舫上的人都能聞到,可那又能怎么辦?陸家娘子自己選擇的,他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啊,只能一杯一杯的喝著悶酒,沒過一會便面紅耳赤。 陳辰發現柳琛一直在一邊喝著悶酒一邊裝做無意瞥著他,然后覺得這不是一個好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