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二老一少三瘋子與小樓背后的秘事
這是在比看誰先眨眼的游戲么? 陳辰對二位老者的興趣大了起來,因為似乎很有意思的樣子。 這二位很特別,特別到自他從大山里走出來后,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景。 于是他仔細打量了一番。 二人的共同點是年歲都頗大,看上去總有將近七十歲的樣子。還有衣著都很樸素,普通的青袍灰袍而已。 不同點在于其中一人即使坐著都能感覺到很魁梧、氣勢很足,頗有些威風凜凜的樣子。其有胡子但并不長,已幾乎全白,但那些白胡子卻總給人一種根根似鋼針的感覺。 他坐得很直,真如一口鐘一般紋絲不動。 他的臉龐方方正正,雙目炯炯有神,你若看他看得久了,便會生出那根根白色鋼針似乎要扎到你心里的錯覺,但卻不是讓你感到疼的扎,而是讓你生不出抵抗的勇氣、想要低頭臣服的扎。 這是什么氣勢? 陳辰想了想,然后用了幾個詞歸納。 鐵血、剛強、一往無前! 可這是一個年近古稀的老者啊…… 另一人則沒有這么剛強,看上去隨和很多,頗有些冬日里鄰家老爺爺墻角曬太陽的風范。不過這只是第一眼而已,若你再多看一眼,頓時便會發現不一樣,然后會被其吸引,最后折服。 清瘦的面容,沒有胡須,花白的頭發束了一個發髻,用一支銀釵插著。 與其樸素的打扮相對應的,是他的氣度。 即使他坐在那里、即使他從未注視到你,但你看著他時,仍會很清晰的感覺到那股虛懷若谷、風清云淡的氣度。 似乎與天地融入在一起的氣度,盡管遭著雨,盡管大雨滂沱,但他坐在那里沒有絲毫的突兀,反而有渾然天成之感。 返璞歸真、大智若愚! 這便是陳辰對此人的評價。 這二位老者……不簡單??! 是一文一武嗎? 看起來是的。 可這二人是在做什么呢?為什么要淋著雨做此無謂之舉? 是沽名釣譽嗎?不不不,將這個詞用在這二位老者身上是對其的污辱,而且人家坐在自家院子里,旁人根本看不到。自己若不是為了避雨,也不會得見此情此景,能沽什么名釣什么譽? 那么,是二人為了某事爭執不下、這才誰也不讓著誰?哪怕是淋成落湯雞也不肯向對方屈服? 院子里還有一個通往里面的門,但那扇門關著,此時的院子里僅有二位老者,以及站在門口的陳辰。 雨仍在下著。 挺有意思的,陳辰想了想后,信步走進了院子。 他本是來避雨的,此時卻任由雨水揮灑在自己身上。 雨水很清新,微甜。 走進了門,余光瞥見身旁的這扇門用一塊小石頭擋著,看起來是怕風兒將門吹起來。 走近石桌,發現桌旁還有一張石凳,于是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了上去。 這時他才發現,原來二位老者的手邊都擺著一個小小的木盒。 文士老者手邊擺著的木盒乃是黑白之色,而武勇老者手邊擺著的木盒上則刻著楚河漢界。 陳辰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然后啞然失笑。 這是……在為下什么棋相互不妥協? 一個要下圍棋、一個要下象棋? 呵呵,可真有意思! 陳辰將雙手支在石桌上,然后托著腮,笑瞇瞇的看著二位老者。 對于他的到來,二位老者視若未見,一直在倔強瞪著眼。 很奇妙的場景,此時若有第四個人在場,必然會暗罵這乃二老一少三瘋子,這么大的雨不知道挪挪尊臀避雨,反而甘愿被淋成落湯雞,這不是瘋是什么? 可石桌前三人卻都有著各自微妙的心態。 忽然,一陣風兒攜著雨水撲了過來。 陳辰迎著風雨抬起了手,取過二位老者手邊的棋盒,然后將兩個盒子都打開,取圍棋棋子及刻著線條的象棋之盒。 “二老請看?!标惓叫Σ[瞇的將一枚黑子落在中卒的位置上。 二位老者同時低下頭,將目光投向那落下的棋子上。 黑子與白子交替落下,片刻后,黑子已連成四顆,白子已擋不住。 五子棋…… 二位老者同時皺起了眉頭。 可陳辰握著黑子的手始終懸在半空,一直未曾落下去。 未過多久,那文士老者的眉頭舒解開來,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陳辰,然后狀似自言自語道:“很簡單,但卻又有些不簡單?!?/br> 很簡單自然是說這下棋之法很簡單,無非是誰先連到五個誰贏,這太小兒科了。 可那句“有些不簡單”……是說他陳辰有些不簡單么? 陳辰并未探究,因為此時雨已經小了,而且他已全身濕透,已不在乎再不再淋雨。 該走了! 他站了起來,向著二位老者一揖及地。 “雖未能避到雨,但仍多謝二老以石抵門任人避雨之恩,小子謝過,有緣將來再會?!?/br> 說完便向前走去,在行至門口時,只聽到身后那武勇老者扯著喉嚨喊了起來。 “那小娃娃,這怪老頭兒說你不簡單,你倒是說說,就這五子連成一線……你有何不簡單之處?” 聲音很洪亮,讓陳辰想起了已陰陽永隔的劉大鐘。 停步轉身后,他看著那武勇老者呵呵一笑。 “老先生,求同存異??!” 說完之后不再停留,在已經小了很多的風雨中奔跑了起來,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求同……存異?武勇老者看著他消失的背影,皺著眉喃喃自語著。 “你這老貨,笨腦瓜子一輩子都不知道拐彎的!”文士老者不滿嘟囔著。 “人家小娃娃說的很明白了,你我在為下誰的棋僵持不下,連這場雨也阻止不了僵持。既然如此,何不相互妥協,誰的棋也不下,而是換個彼此都能接受的另一種棋?” “以你棋盤,以我棋子,下這……下這……是不是該叫……五子棋?”文士老者抿著唇面露沉思。 “五子棋?貼切倒是貼切,不過這是小娃娃帶來的,可不能亂改名號?!?/br> 文士老者露出深以為然的神情?!澳菚呵蚁确Q做……娃娃棋?” “好,你這老貨終于說出一句深得我意的話了,就叫娃娃棋!” 文士老者苦笑著搖搖頭:“來來來,今日這場雨淋的值了,這個門也開的值了,就讓你我用這娃娃棋戰個痛快?” “來就來,誰還怕你不成!” “喲,倔老頭還敢叫板?你不怕?那換我的棋?” “激我沒用,用我的棋盤,你敢不敢?” “合著你激我有用?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是不敢,殺你還不是手到擒來?不過是覺得殺來殺去的好生無趣罷了?!?/br> “難道你那圍來圍去的不無趣?急死個人!” …… 最終,二人相視而笑。 仍是五子棋。 …… 雨越來越小,陳辰已在回家的路上,因為身上已經濕透,得要回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裳,否則時間長了容易著涼感冒。 不過雖然淋了雨,但仍是很值得,因為那二位老者太有趣,就連下個棋還能弄出如此讓人忍俊不禁的趣事。 盡管此時彼此連名姓都不知道,但仍是會對那二人心生敬意以及羨慕。 那二人一見便知是大人物,應該是退休老干部式的人物,否則不會有那等氣度,一般人即使模仿也模仿不來。 原來即使是此等人物也會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也會有如此隨性的一面。 為了下誰的棋淋著著雨僵持…… 很隨性、很瀟灑,卻又很固執,是以下棋為因,另有深意么? 哎……啥時候自己也能活的如此隨性如此自然呢? 一場有意思的偶遇,可若有下次偶遇,又會是什么局面呢? 陳辰一邊想著一邊往家里跑去。 雨停了,太陽也漸漸露出了笑臉。 …… …… 為了準備帶到陸家的禮物,陳辰在廚房里忙活了一個下午。然后又找了個漂亮的禮盒將做好的東坡rou裝了起來,好一番折騰后仔細端詳了一番,最終覺得甚合己意,這才罷手。 等到夜幕降臨,他拎著禮盒晃悠晃悠的出了家門,向著陸家行去。 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在門房的客氣引領后,他跟著門房走進了陸府。 一月之后故地重游,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尤其是經過那花園中的草地時,他還特地瞅了瞅那晚痛揍李顯年的地方。 那晚若不是在懷念父母,怕是也不會有那么大的火氣吧?他如此想著。 然后站在那個角落里踩了踩。 月兒又圓了,可花園中不再有那么多燈籠,也不再是人聲鼎沸,而是靜悄悄的。 …… 與陸澤的會面仍是在那晚拜見的廳里,那晚的廳里燈火通明熱鬧非凡,今日的廳里仍是燈火通明,但卻極為冷清,連個下人都沒有。 是陸澤把下人給遣開了? 難怪要自己晚上來呢,看來是還惦記著那晚他痛揍李顯年之事,怕下人把自己今日拜訪之事給泄漏出去。 不過陸淑穎還在。 這算是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中呢?陳辰帶著這個想法向陸澤恭敬行了個禮。 “小侄陳辰見過陸伯父?!?/br> “也見過淑穎娘子?!?/br> 陸澤客氣虛扶著他,接著便是一番客套。 至于陸淑穎則是一直在默默打量著他,即使在他行禮、在他親昵的稱著“淑穎娘子”時也不過是微微頜首,自始到現在未發一言。 很高傲嘛,這是想干嗎?陳辰一邊應付著陸澤,一邊悄悄打量著陸淑穎。 今晚的陸淑穎穿著一件純白的衣裳,看起來沒有當日一身紅裝時的艷麗,卻多了幾分出塵清麗之感。 只是臉上的神情與出塵清麗占不上邊,面無表情的陸淑穎看起來很冷,眼神中似也有幾分不耐,看起來對那晚之事一直記恨于心。 估計留在這里是想看看他來干嗎的?陳辰不再管她,繼續與陸澤寒暄著。 很快,話題便被陳辰扯到東鳴街的那幢三層小樓上,畢竟一老一少其實很不熟,根本沒多少共同話題可供寒暄。 “什么?賢侄你想要賃下那幢房產?”陸澤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意外。 “正是?!标惓焦Ь椿氐溃骸靶≈逗芟矚g那塊地方,覺得非常適合小侄的要求,打聽后才知道原來是陸伯父家的產業,又想著之前確實給陸家惹下了麻煩,所以兩事并一事,斗膽拜訪?!?/br> “一為致歉,二為談一談那小樓之事?!?/br> 陸澤笑了笑,然后靠回到椅背上,雙手則是放在太師椅的椅柄上,意味深長的看著陳辰。 “其實陸家對賢侄也有些愧疚,算是扯平,所以就不提了。就說這小樓之事,賢侄可知那小樓為何一直荒廢?” “想來是周圍環境太過復雜,經營上多有不便?” 陸澤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笆?,但也不是?!?/br> “你與唐寧乃生死至交,既然來到文州城,便也算得上是陸家的子侄。所以老夫不會對你有絲毫隱瞞,所有原委都會告訴你,到時你若還如此決定,那咱們再談?!?/br> “小侄愿洗耳恭聽?!标惓铰犼憹烧f的慎重,于是也認真起來,一絲不茍的坐著。 陸澤點了點頭,似乎對陳辰的表現很是滿意。 “那幢小樓很早以前便被我購入手中,初始經營還算馬馬虎虎,但近兩年來形勢急轉直下,我不得不關了鋪面,隨后轉租出去。然而租客過不了多久便會退房,原因自然跟周圍人群復雜有關,但還可能有其它原因?!?/br> 其它原因?陳辰不解看著陸澤。 “這也是我自家的猜測,并沒有確鑿證據?!标憹衫^續說道。 “那小樓與百芳樓相鄰,位置算是不錯的,若僅是三教九流敲詐,總也能勉強維持下去,斷不至于到無以無斷的地步。畢竟陸家雖說根基不深,在旁人眼中是個暴發戶的角色,但若動起真格來,在這文州城里對付一些小毛賊還是沒有問題,所以他們不敢太過明目張膽?!?/br> “只是后來我發現,事態與我想的有些不一樣,似乎是有人在故意對付商家,專門下陰手,即使花了錢也消不了災。權衡再三后,我不得不關了鋪面,后來的租客也與我反應有這種感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