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當天晚上,陳辰親自下廚做了一頓飯,用來慶祝家里又多了兩個人。 孫恒成親時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的下廚,在那之后再也未下過廚,而是把自己的“手藝”悉數教給了小妹。不過那些廚藝對于小妹完全是新鮮事物,現在雖然會做了,但還不是那么地道,火候上有些欠缺。 下午閑著無事,便進了廚房,一來是給兩個小姑娘接風洗塵慶賀一下,二來也是給大伙兒飽飽口福。 因為劉小滿對于東坡rou簡直是到了癡迷的地步,一直嚷嚷著要吃,可惜東坡rou燒制太費時間,一直未能得著功夫。 今晚終于有得吃了,不過劉小滿此時還并不知此事,因為他現在并不在家中,而是被陳辰派出去打聽消息去了。 陳辰始終對東鳴街上百芳樓旁的那幢三層小樓念念不忘,總得先把房東的身份給打聽出來,然后再通盤考慮。 到了晚上,華燈初上時,菜已擺上桌子,但并未動筷,因為劉小滿還未回來。 陳辰在無聊的等著劉小滿,小妹則是一直在輕言笑語的“勸說”著小梅和小蘭,因為這兩個丫頭怎么也想不到,這一家人竟然不分主下和男女、都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這怎生了得?沒吃過豬rou總也見豬跑過,兩個丫頭雖然沒過過大戶人家的日子,但總聽人說起過,下人哪能和主家坐在一張桌上吃飯?而且還是兩個丫頭? 可在小妹的“勸說教導”下,兩個丫頭終于明白,這個主家與別的人家確實不一樣,隨和的不像話,根本不介意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而且你若不按著他說的做,他反而會不高興。 所以最終還是扭扭捏捏的坐上去了,只是那雙手總感覺無處可放。 這是……是來伺候人的、還是被人伺候的? 連燒菜都會自己下廚的當家人,還真是沒有見過! 等了好一會,劉小滿終于風風火火的回來了,一回來便聞著rou香,于是喜笑顏開,先塞上滿滿一嘴巴的rou,然后才與陳辰說了起來。 “搞定了,總算得勝歸來!現在你該告訴我,為啥那個姓劉的會看見你一言不發便跑了吧?” 陳辰手托著腮,哦了一聲后笑瞇瞇的道:“你不是知道我在陸家揍過一個人的么?就是因為揍的那個人,當時那姓劉的也在場?!?/br> “我揍的那人是他都不敢惹的人,可我今天好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你說他會怎么想?” 揍一個人反而把另一個人嚇怕了?這事兒也太玄乎了些吧?劉小滿不解的搖了搖頭。 “你交代我那事兒跑了好幾家,終于被我撬開了嘴巴?!?/br> “你猜怎么著……我估摸著你怎么也猜不到,原來那三層小樓的東家……姓陸!” “姓陸?”陳辰陡然來了精神,眼睛也微微瞪了起來。 劉小滿既然這么說,那么這個陸家顯然就是那個陸家。 陸淑穎家! 這么巧? 劉小滿肯定的點了點頭。 這算什么?陳辰想了想,然后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先吃飯?!?/br> …… 陳辰雖然一直以來看似不緊不慢,但其實心里很是焦急,畢竟總不能一直吃喝閑逛等下去,時間上等不起??墒卿伱娴氖乱恢笨ㄔ谶@里,又不能將就,只能干著急。 其實就現在來說,還打那三層小樓的主意并非上策,本來就擔心周圍三教九流太多、太亂太復雜,便一直在猶豫,今天還又得罪了僅一墻之隔的百芳樓東家,若是旁人怕是直接就放棄了。 畢竟那個劉家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在那等地方經營著百芳樓,可不是等閑人惹得起的。偏偏他早上因為小梅和小蘭把劉家給得罪死死的,雖然最后讓劉家吃了個啞巴虧,但他很清楚當時不過是靠著誤會以及信息不對稱,劉家少爺才不敢輕舉妄動,最終飲恨而歸。 劉家不僅在東鳴街經營著百芳樓,還敢在人市街明目張膽的做出那等舉動,身后的勢力不可謂不強大,以此時的自己去與人硬碰,無疑于以卵擊石。 因為今日不僅是從劉家手上截胡了兩個人這么簡單,更重要的是這一幕落在了很多人的眼里,這會讓一些人人覺得劉家是個紙老虎,會受到很多反抗和挑戰。若是劉家真惹不起他也就罷了,但一旦發現他其實可欺,立刻便會兇神惡煞原形畢露。 總有一天劉家那位藍袍少爺會知道,當初這個痛揍李顯年的人其實并沒有什么后臺、與許仲也沒什么關系,甚至還有些躲著許仲、揍了李顯年并未遭到報復不過是因為各種因素造成的,那些掣肘讓李家不得不暫時放棄。 當劉家知道這一切后,一墻之隔的酒樓會遭受到怎樣的打擊? 報復是一定的! 一定會用他這個始作俑者來警告敢于反抗的人! 另外還有個李顯年不得不防。 可是他仍舊想著那幢三層小樓,尤其是在知道那幢小樓的房東是“故人”陸家之后,更是生出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的想法。 因為他與陸家算是故人,其中還有唐家這個紐帶,把這幢小樓弄過來應該并非難事。 而且那幢小樓的位置太適合了,越想越覺得適合。 他當然不會是只想開個酒樓這么簡單。 想要與許清菡以及沈淼對抗,一個酒樓遠遠不夠。 想要賺很多錢、為將來金人入侵謀局,這個酒樓更是遠遠不夠。 他要將酒樓當作切入點,然后把周圍一片區域帶動起來,之后把這片區域打造成文州城的商業中心、經濟中心以及各種中心,不僅自己賺錢,還要通過利益將更多人綁在自己的戰車上。 否則哪有那么多的機會等著你?別人又不傻,能賺錢的早被人占了,而且壁壘更厚更高。 搞發明造東西倒是好辦法,可他不會啊,而且從發明到制造再到打開市場,需要的資金、人力物力以及時間可不是一點半點。 當初他曾跟李浩說過關于房地產、關于物流、關于資本運作等等很多,這個東城不正是最適合的么? 因為人多、因為交通好、還因為拆遷的成本很低。 拆遷在后世就是一個老大難,在這個時代更會如此,因為大都是人家住了多年的祖宅,你得花多少錢、心思和時間才能拆掉?而且有些人家你給再多錢都未必愿意拆,難道要在這個世界搞強拆嗎? 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這個東城與其它地方可不一樣,因為廂軍與碼頭的存在,讓這個地方人嫌狗棄,只要有人愿意以文州城的市價接手,絕大部分人家都會很樂意把地皮交出來。 所以如果將來一切順利,只要最開始能扛過危難,那么之后這么大一片地盤將會是寸土寸金! 當然,這些都得是李浩來之后的事了。 此時他得認真盤算那些三教九流與劉家的威脅。 然后他覺得,其實自己進了一個誤區,那便是如果劉家一直摸不清他的底細,那么酒樓即使開在百芳樓的隔壁,劉家也不敢造次。 反之只要劉家一弄明白,那么無論他把酒樓開在哪里,劉家都會來找麻煩。 你躲便能躲得了的嗎? 除非他愿意離開文州。 可他怎么可能離開文州?不等李浩的官位塵埃落定,他哪兒也不會去。 所以……三教九流可以不用考慮,因為與劉家相比,那些雜碎可以忽略不計。換句話說,只要能把劉家搞定,那些人根本不敢造次!沒見劉家的百芳樓一直紅紅火火呢么? 劉家……每當想到劉家,陳辰便會恨得牙癢癢,今兒小梅和小蘭是被他撞到了,那么那些沒被撞到的絕大多數呢? 這種罪惡真可謂是傷天害理、罄竹難書! 退一萬步講,即使將來劉家不找他麻煩,他也會主動把劉家懟的死去活來,只要自己羽翼一豐,便是劉家的末日。 因為他看不下去! 他要替天行道,替那些可憐的女人申張正義。 他要讓劉家人抬頭看看蒼天,看看王昌那杜鵑啼血般嘶吼中的蒼天,然后再問問劉家人,蒼天可曾饒過誰? 所以……其實沒什么可以選擇的啰? 這個文州城跑遍了,確實沒有什么合適的地方,確實沒什么選擇的余地。 果真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那便……來吧! 陳辰一邊吃一邊想著,想到此處時,許是太過激動用力過猛,把一條魚給硬生生夾成了兩段,讓大伙兒有些驚訝。 許是他一直在思考,且面色凝重的緣故,所以今晚很安靜,就連劉小滿這個話嘮也不再開口。 接著他便想到要去陸家了,這不比相親那次,這一次是專程拜訪,而且還是有求于人,空著手去肯定不行,總得帶些禮物上門。 畢竟禮多人不怪嘛,不僅指的是禮貌,也指的是禮物。 可送些什么好呢? 陸家有錢的很,尋常上門禮拿不出手,拿得出手的又太貴,如今那些錢可是用一文少一文。而且人家那么有錢,什么貴重的東西沒見過? 想著想著,他看到小梅怯生生的夾起一塊東坡rou往嘴巴里送,一邊吃還一邊心虛的用余光打量著他,頓時生出柳暗花明之感。 一陣哈哈大笑。 笑的小梅一哆嗦,送到口中的rou又掉到了地上,頓時便是緊張且哭喪著臉。 陳辰放下碗筷,揚長而去,繼續哈哈大笑。 就它了。 還有什么比這東坡rou更適合的禮物么? …… …… 去陸家是一次非常正式的拜會,這等大戶人家規矩多可馬虎不得。所以陳辰很認真的搞了張拜帖,第二天一大清早便親自送到了陸府的門房。 陸家倒還算給面子,還記得這個一個月前由姑家介紹來的、在陸家花園中大打出手的“混賬”小子,并且約定了見面的時間。 晚上見。 就是不知道晚上見會不會碰到陸淑穎?帶著這個小小的疑惑,陳辰將陸家大門口當成了起點,撒開腿跑了起來。 這一段時間的晨跑都是斷斷續續的,接下來得要恢復起來了。 如今據他所知,陸淑穎的親事仍是八字沒有一撇,想來經那一事之后,短期內陸家應該沒有什么心思也沒什么臉再選什么婿了。 若是晚上碰到陸淑穎,怕是得會遭幾個冷眼。 之前無論是唐寧還是唐父,在與他提到那晚之事以及陸家對自己的態度時,都會說到陸家反而有些過意不去,這還讓他對陸家生出了些好感。 但提的只是陸家,從頭到尾都未提到陸淑穎如何,再結合那晚打完李顯年、陸淑穎出現之后的情形,顯然陸淑穎對自己的怨氣還是挺大的。 這也難怪,一個嬌生慣養頤指氣使的大小姐,被你攪和了終身大事,憑啥還要對你和顏悅色? 冷眼便冷眼吧,誰叫自己有求于人呢? 他一邊跑一邊有一著沒一著的想著,然后又想到,可別在大馬路上撞到李顯年,那可不太好,畢竟被其知曉后的陰手黑招還是很煩人的。 一路跑著。 好消息是并未碰到李顯年,壞消息是今天的天氣并不好,一大早便陰沉沉的,天也有些不合時宜的悶,看起來似乎要下雨的樣子。 抬天看了看天,然后想到出來的匆忙,連個雨傘都沒帶,若真下起雨來,說不得會被淋成個落湯雞。 不過還好,周圍都有人家,雖然都關著門,但屋檐下總可以躲躲雨。 正想著時,一滴雨水落到了他的額頭上,然后便是嘩的一聲,青石板上的灰塵跳了起來。 片刻之后,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 這烏鴉嘴! 陳辰一邊懊惱的責怪自己、一邊跑向最近的一幢宅子。 這幢宅子很普通,不大也不華貴,普通的青磚圍墻加上紅漆木門。 門未如其他人家那般關著,而是開著。 他站在門前,借著頭頂的橫梁避著雨。 百無聊賴或者說是不經意間,他抬頭看向門里。 門里是院子,幾乎空無一物的院子。院子中擺著一張石桌,桌子前有兩人相對而坐。 兩名年歲頗大的老者。 非常怪的老者,因為這會雨下得很大,可那二人卻坐在無遮無擋的院子里紋絲不動。你說若有事也就罷了,但這二人什么破事都沒有,就這么像兩個老小孩似的相互板著臉瞪著眼,似乎在嘔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