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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絲蘿賦在線閱讀 - 第2節

第2節

    盧縉推開他,對阿寶道:“此處人多,你隨我來?!闭f罷當先走了。應生呆住,叫道:“怎可帶著她!”阿寶恨恨地看他一眼,快步追上去,應生忙跟上。圍觀眾人見三人都走了,無熱鬧可看,也就散開了。

    三人一直行到鎮外,盧縉舉目望望,走到一棵樹下,轉身看著阿寶。應生氣哼哼地道:“公子,你理她做甚!”盧縉對阿寶道:“你為何要跟著我?”

    阿寶咬咬唇,低聲道:“我沒飯吃……”盧縉嘆口氣,從懷中拿出兩個金稞子遞給她,阿寶看了一眼,卻是不接。應生叫道:“你還嫌少不成!”阿寶搖頭道:“不是嫌少?!彼R縉道:“銀錢總有用盡的一天,那時我要怎么辦?”

    盧縉皺眉看著她,問道:“你想怎樣?”阿寶用她那水盈盈的大眼睛看著他道:“求公子收留我!”

    應生大怒道:“你做夢!”阿寶斜睨他一眼道:“我是問你嗎?你是公子嗎?”應生被她噎得說不出話,盧縉道:“我為何要收留你?”阿寶忙道:“我會端茶倒水,會幫公子穿衣疊被,還會……”她努力想著自己還有哪些技能,便聽應生嗤笑道:“這些我也會,還用得著你?!”

    阿寶只覺這人萬分討厭,轉身看著他道:“你怎能跟我比!”應生氣極反笑道:“我如何就不能跟你比?你有什么了不起?”阿寶哼了一聲道:“我自然比你了不起!我……”

    盧縉應生主仆正準備聽她有多了不起,她卻又突然停下,眼珠轉了幾轉,暗道一聲好險,轉眼得意地對應生笑道:“我生的比你美!”

    作者有話要說:  按盧縉的出身是不能稱呼他公子滴,八過我是架空,不用計較那么多。

    ☆、三、欺之以方

    應生愣了片刻,忽而大笑道:“在我家公子面前你也敢自詡美貌?”盧縉見他二人越說越不像話,搖搖頭對阿寶道:“你到底是何人?我看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兒,為何落到這般田地?”

    阿寶聞言低下了頭,似極傷心,半晌后才道:“我已經無家可歸了……”盧縉一驚,聽她繼續說道:“我娘生我時死了,我爹爹因此不喜歡我,不要我了,自小就把我送到了外婆家,從此不聞不問……”她說著說著落下淚來。

    盧縉見她哭過許多次,這次卻讓他覺得不同,似是發自內心的傷心。盧縉輕咳一聲道:“你又是為何流落在外的?”阿寶止住哭道:“外婆對我很好,可是舅舅家的表哥總是欺負我。前幾天我無意中聽說,我爹爹不日便要來接我回去,說我大了,要把我嫁到一個大豪門,給一個老頭兒做妾!”她想到表哥說這話時那可惡的表情,不由咬了咬牙。

    應生此時只覺她十分可憐,對她的厭惡之情也沒有那么強烈了,盧縉卻在仔細觀察她。她雖穿著粗布衣裳,但皮膚白嫩,一雙小手瑩白細膩,應是生活優渥,嬌生慣養之人。她說她父親要將她嫁到大豪門做妾,想來她也是世家出身,若是寒門,只怕連大豪門的妾都做不上。他的大jiejie當年號稱吳郡第一美人,多少富家子上門求娶,他父親卻一心要攀附豪門,最后將女兒嫁給了陽羨長為妾,那陽羨長也只不過是江都許氏的一個旁支而已。

    阿寶哪里知道他僅憑這幾句話就分析出了她的出身,接著說道:“我嚇壞了,就去求外婆,誰知道……”她想到一向疼愛她的外婆說的話,才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應生急道:“你外婆不會也逼你嫁吧?”阿寶點點頭,擦干眼淚道:“外婆說原就是我爹爹欠了人家的……”應生道:“你爹爹借了別人錢要拿你抵債嗎?怕是還欠了不少吧?”

    阿寶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不知道!我求了外婆三天,她都不理我……若是我娘還在,定不會讓他們這么欺負我……嗚……”

    應生是孤兒,無父無母,自幼被盧家收留,見阿寶哭的傷心,竟也有幾分感懷身世,他自知嘴笨不會安慰人,忙看向盧縉,卻見他正皺眉看著阿寶。

    盧縉待阿寶哭聲稍歇,問道:“如此你便跑出來了?”阿寶點點頭。盧縉伸手自懷中拿出一個荷包,袋口打開向下,倒出了十來個金稞子,他拿過兩顆交給應生,仍將其它的放回去,扎好袋口,遞給阿寶道:“這些給你,快回家去吧!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因為不滿父母的安排私自離家?!?/br>
    阿寶一呆,忙道:“可是……可是他們要把我嫁給一個老頭兒!”盧縉正色道:“我見你也是讀過些書的,幼時啟蒙難道沒有學過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嗎?他們這么做總有他們的考量,為人子女者遵從便可,怎能忤逆!此乃大不孝!”

    阿寶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她本想博得盧縉主仆的同情,同意帶她一起走,誰知竟被他訓斥了一頓,還套上了不孝的帽子。她自小接觸的都是隨性風流之人,見盧縉生的如此俊俏,原本以為也是恣情之人,哪里會想到他竟然有這等迂不可及的想法,一時傻傻的拿著金稞子,不知如何是好。

    應生卻是知道自家公子的性子,當下嘆了口氣,說道:“阿寶姑娘,你跑也不是辦法,還是回去好好求求你的父親吧?!卑毣剡^神來,啜泣道:“我爹爹本來就不喜歡我,怎會聽我的?回去少不得先毒打一頓,再把我嫁了?!?/br>
    應生見她眼睛鼻尖哭得紅彤彤的,配上圓圓的小臉,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可愛,心中大為不忍,看著盧縉道:“公子……”盧縉不為所動,阿寶哭道:“我本來是帶了銀子的,我……我沒有一個人……出過門,不知道在外不能讓人看到錢財……我本來準備渡江的,誰知竟被人搶走了荷包,還差點被賣了……我裝暈才伺機逃了出來?!?/br>
    盧縉緊抿著唇聽她說完,料她所言應該非虛,她一個小姑娘孤身一人,確實引人注意,想必是吃了虧,才打扮成乞兒模樣。若就此讓她離去,看她這樣是絕不會回家的,萬一路上再遇危險,豈不是他的罪過。

    他兀自沉思,阿寶已將金稞子還給應生,對盧縉行了一禮道:“多謝公子,一飯之恩阿寶日后定當報答?!闭f罷轉身就要走。應生急忙叫道:“你……你要去哪里?”阿寶回過頭,扁著嘴道:“不知道,真要無路可去,就……就去找我娘吧……她總不會嫌棄我的……”

    應生一愣,道:“你娘不是死了嗎?你……你……”他轉頭看向盧縉道:“公子,她要尋死??!”盧縉知道阿寶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也知道讓她獨自離去確實不妥,他嘆了口氣想道:“圣人有云,君子當扶危濟困,她離家是不對,可我若就此撒手,豈不是棄她于危難之時,有違君子之道?!?/br>
    他想了想,對阿寶道:“我本來應該將你送回家才是,只是我要趕著上京城,你若不著急,便隨我一同去,待我事辦完了,再將你送回去,如何?”

    阿寶大喜,忙道:“多謝公子!您真是大好人!”心道:“我先隨他到京城,然后再甩了他,他能奈我何!”越想越開心,不禁又對盧縉作起揖來。盧縉見她不倫不類的怪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阿寶擦干眼淚,牽過馬對盧縉道:“公子,您上馬!”盧縉失笑道:“我不是要你做這些的?!卑毿Φ溃骸拔铱偛荒馨壮园鬃⊙?,這些小事兒我都會干?!睉姳R縉同意收留阿寶,也頗為高興,此時又忍不住與她斗起嘴來:“這是我的活兒,你搶什么!”

    盧縉笑著正要上馬,突然想到什么,說道:“你要怎么走?”阿寶和應生俱是一愣,盧縉道:“我們只有兩匹馬……”阿寶恍然大悟,笑道:“我當什么事呢,公子放心,我會騎馬,與他一騎便可?!闭f著指著應生。

    應生臉色一變,果然便聽盧縉道:“不可!男女授受不清!”阿寶一愣,她在家中常與表哥共乘一騎,從未想過男女之別。她已有些了解盧縉,知道若反駁他,定然又要招來一番說教,當下道:“那么公子你二人共騎一匹?”說完自己先搖搖頭道:“也不可,旁人怕是會說你們是斷袖?!?/br>
    應生撲哧一笑,盧縉板著臉斥道:“口無遮攔!”阿寶吐吐舌頭,指著應生道:“那便這樣,把他的馬給我騎?!睉Φ溃骸澳俏夷??”阿寶睨了他一眼道:“你自然是跟著公子后面跑啊?!睉笈?,對她的好感蕩然無存。

    阿寶見他不愿,無奈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只好你們騎馬,我跟在后面跑了?!北R縉嘆口氣,對應生道:“你將馬給她騎?!睉粷M地叫道:“公子!”盧縉道:“她是女子,原就該照顧些,我陪你一同走,到前面再買匹馬就是?!闭f罷牽著馬舉步向前走去。

    應生忙追上他,自他手中接過韁繩,盧縉回頭看去,阿寶已縱身上了馬,姿態優美大方,一看便知頗有些功底。他幾不可察地皺皺眉,對她的出身越發好奇。他的幾個姐妹均是閨閣淑女,莫說騎馬,走路都是斯文碎步,難道如今豪門世家已不是這般教養女兒了?

    阿寶哪里管他怎么想,歡歡喜喜地騎在馬上,心中想道:“難怪書上說君子可欺之以方,這公子雖然年紀輕輕便迂腐不堪,卻不是假正經,比起那種自詡風流的浪蕩子,也不知要好多少倍?!?/br>
    好在江東富庶,人口稠密,三人走了半日便又來到了一處集鎮。盧縉找了間還算干凈的客棧,令應生去買馬匹,自行帶著阿寶回到房中。

    阿寶見他要了兩間客房,知是給她留了一間,待行到房門口,正要與他道別,卻聽他說道:“且慢,你隨我來?!碑斚韧崎_門進入房中。阿寶忙跟著他進去,順手關上房門,盧縉一怔,看了她片刻,嘆口氣,又去將門打開,說道:“你是女子,與外男相處要多留幾個心眼兒,此時不可關門?!?/br>
    阿寶只覺他甚是麻煩,嘟囔道:“不是你叫我進來的么?!闭l知盧縉耳力甚好,竟然聽見了,正色道:“我正要說你,我叫你進來,你應當先問問我有何事,怎能想都不想便隨我進了房……”

    阿寶忍不住打斷他道:“難道你會對我做什么?你又不是壞人!”盧縉一滯,他本想告訴她世間險惡,身為女子應有防范之心,被她噎得不知說什么好,心中暗暗奇怪,難道她家中長輩從未教過她這些?

    他搖搖頭,打開行李取出紙筆,放在阿寶面前道:“你給家中寫封信,說明你現在身在何處,要去哪里,何時回去,以免他們擔心。也許他們會來接你也不一定?!卑氂质且淮?,半晌說道:“公……公子,我……我是逃家??!”盧縉看著她道:“我迫不得已才帶你同行,你若不寫,便不要隨我一起!”

    ☆、四、自取其殃

    阿寶無法,只得接過筆坐在桌邊寫了起來,不到半刻便將信寫好,遞給盧縉。盧縉見她行文流暢,言簡意賅,一手簪花小楷寫得極其漂亮,不由點點頭,暗道:“不愧是世家千金?!碑斚聠柕溃骸澳慵以诤翁??”阿寶不答反問道:“你要如何送這信?”盧縉道:“多給些錢財,請驛站代為送達?!卑毜溃骸绑A站不是只為官家送信嗎?”盧縉笑道:“所以要多給些錢財。你家在哪里?”

    阿寶撇撇嘴,報了一個地址,盧縉一愣道:“你家在蜀中?”阿寶道是,盧縉將信將疑,益州離此何止千里,她一個小姑娘如何能走到這里。

    阿寶見他不再說話,打聲招呼便回到自己房中,關上門后竊笑。又過了一會兒,應生前來喚她吃飯,遞給她一套男子衣裳道:“公子說讓你明天換上?!卑毧戳艘谎?,嫌棄地接過,應生見到她的表情,只覺火氣“騰”得一下便上來了,忍不住說道:“這是我最好的一套衣服,你莫給我穿壞了!”阿寶大驚道:“竟然還是你的舊衣服???”她在家中莫說旁人的衣服,便是自己的衣裙也不會穿過兩季,正要扔還給應生,轉念一想,她連骯臟的乞丐衣裳都穿過了,還有什么不能忍受的,何苦為了一件衣服得罪盧縉主仆,當下擠出一絲笑容接過。

    第二日,盧縉主仆剛出房門,便見阿寶站在門口等著,應生的衣服對她來說還是大,袖口褲腳均挽了起來,應生撲哧一笑,對盧縉小聲道:“她起的倒是早?!北R縉心知阿寶定是怕他們丟下她,是以早早等著,微微一笑并不點破。

    三人吃過早飯離開客棧,向西北行去。應生問道:“公子,日子尚早,咱們要不要去廬江看看熱鬧?”盧縉搖頭道:“不必!”阿寶忙道:“沒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幫人虛情假意窮客套!”應生沒好氣道:“你又知道?”阿寶不服氣,正要說話,見盧縉也看著她,心中一緊,忙改口道:“想也知道啊,非親非故的,為何都要巴巴得趕去為老夫人賀壽?難道真是為了老太太么?!”

    盧縉看著她道:“你如何知道到廬江是為了看老夫人作壽?我們并未曾提及?!卑氁汇?,忙道:“那……那個我一路過來,看到好多人帶著東西,都說去廬江給什么老夫人賀壽……”說著怯怯地望著盧縉,盧縉點點頭,不再逼問。

    三人一路向北行去,這日到了山??h,阿寶騎了一天的馬,渾身無力,遠遠望見路邊有青旗,高興地說道:“公子!有酒家!”也不待盧縉反應,當先打馬飛奔而去。

    來到近前,只見一座青磚二層小樓矗立在面前,阿寶下了馬來,還未開口,內里迎出一個四十余歲的女子,快步走到阿寶馬前笑道:“這位……公子,是住店嗎?”阿寶點頭道:“要兩間上房?!迸用Φ溃骸坝?!小店客房最是干凈。公子請!”阿寶下馬隨她進了店中。

    阿寶看過房間下得樓來,盧縉主仆已坐在堂中,應生快步迎上道:“都看好了?”阿寶點點頭,走到盧縉身邊道:“公子,房雖然小了點,還算干凈?!北R縉看著她,心里只覺好笑,暗暗搖搖頭,口中卻說好。

    老板娘端著茶水走過來,笑道:“三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小店有……”阿寶見她忽然停下,抬頭一看,她正盯著盧縉猛看。阿寶心里一陣不悅,說道:“有什么?”老板娘忙道:“有酒菜……”

    阿寶哼了一聲,正要點菜,盧縉微微笑道:“店家,我吃不慣外面的東西,可否借灶房一用,讓我這家仆自己做?”說著對應生使了個眼色,老板娘一愣,似是沒聽明白,半晌才道:“好……”忙讓小二帶著應生去了廚間。

    阿寶張著嘴看著他,心道:“前幾天不是吃的好好的,今兒又犯了什么毛???”耳邊聽盧縉道:“店家,此處可有旁的客棧酒樓?”老板娘笑道:“咱這山??h啊,地廣人稀,方圓十里就我這一家店。公子您運氣好,不然可要露宿野外了!”

    阿寶頗為得意地看著盧縉,盧縉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笑道:“運氣是不錯!”老板娘陪他們又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盧縉拿起茶碗聞了聞,輕啜了一口,點點頭對阿寶道:“喝吧?!卑毮涿?,端著碗一飲而盡,盧縉搖頭道:“你這般吃相,家中長輩不說你嗎?”阿寶奇道:“為何要說我?”盧縉皺眉道:“你家中都有何人?”

    阿寶想了想道:“有外婆、舅舅、舅母、大表哥、大表嫂、二表哥、二表嫂、三表哥……”盧縉嘆口氣道:“沒有姐妹?”阿寶搖搖頭,盧縉道:“平日里沒有人教導你女子的禮儀嗎?”阿寶忙道:“琴棋書畫我都會的!”盧縉看著她,長嘆一口氣,心道:“罷了,她與我有何關系,隨她去吧?!?/br>
    正想著,應生端著飯菜走了過來,低聲在盧縉耳邊說了句話,盧縉點點頭。阿寶忙將菜擺好,盛好飯雙手遞給盧縉,應生撇撇嘴,坐下吃飯。

    阿寶這才知道,應生手藝竟然這般好,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又要再去盛飯,應生擋住她道:“你怎么這么能吃?”阿寶微赧,訕訕地放下碗,盧縉卻道:“讓她吃吧,她還小?!睉伤谎?,放下了手。

    飯后,三人略坐一會兒便要回房,盧縉與應生竊竊私語片刻,先行上樓,應生對阿寶道:“今日你與公子一間房?!卑氁汇?,忙道:“為什么?”應生不耐煩地道:“自有道理!休要多言!”轉身登上樓梯,回頭見阿寶傻站在那里,想到她畢竟是個姑娘,與男子同房定覺害怕,心中有些不忍,又瞄了眼柜臺內的老板娘,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低喝道:“你磨蹭什么!”

    阿寶此時想的卻是,盧縉那么迂腐古板,沒準會以男女共處一室不便為由,將她趕出房,到時她豈不是只能睡在廊上。心中斷定,定是應生為了報復她故意如此安排,不由恨恨地看著他。

    應生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索性不再理她。阿寶磨磨蹭蹭地上了樓,在房門口站了良久,咬咬牙推門進去。

    盧縉正坐在桌邊,見她進來,輕聲道:“把門關上?!卑氁汇?,回身關上門,盧縉又道:“事急從權,你莫害怕,只管上床睡去?!卑毑恢泻问?,但他讓自己睡床卻是聽懂了,心中一喜,忙問道:“公子你呢?”盧縉笑道:“我還有事?!卑氁膊蛔穯?,笑嘻嘻地坐到床邊,拍拍枕頭,仰面躺下。

    盧縉見她這般不拘小節,不禁搖頭失笑,暗道:“這丫頭倒是一點兒也不怕我,究竟是對我信任,還是生性如此?”他又坐了會兒,忽然冷冷地看了眼房門,吹熄燭火,仍舊一動不動地坐著。

    阿寶睡的正熟時,忽覺一陣氣悶,她深吸幾口氣,睜開眼,嚇得便要大叫。黑暗里盧縉竟坐在她身邊,捂住了她的口鼻。

    盧縉感覺到掌下微動,低頭見她醒了,正瞪著一雙滿是恐懼的大眼看著自己,心中只覺好笑。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俯下身貼在她耳邊極小聲地道:“房中有迷香,吸不得!”

    阿寶覺得自己快要被他悶死,哀怨地看著他,盧縉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稍稍松開手,阿寶猛喘了幾口氣,又被他捂住。

    房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盧縉面色一變,俯身趴倒在床邊,手卻仍捂在阿寶臉上。阿寶漸漸平靜下來,就聽得門外有人輕聲喚道:“公子!公子!”竟是那老板娘的聲音。

    阿寶疑惑地看著盧縉,盧縉冷笑一下,對她搖搖頭,門外一男子道:“看來都著了道了。那屋里一個,這屋里兩個?!焙杖皇切《?。盧縉見阿寶眼神變的驚悚,知她已明白了,她興沖沖找到的是一家黑店。

    只聽那小二又道:“當家的,回頭得了錢財,人怎么辦?”老板娘道:“什么怎么辦???老規矩!”小二問道:“兩個男的殺了便殺了,小丫頭長得那么水靈,殺了豈不可惜?”老板娘冷冷地道:“瞎了你的狗眼!這屋里兩個都是女的!”小二叫道:“女的?!”忙又壓低聲音道:“那位公子也是女人扮的?”老板娘哼了一聲道:“你見過男人長得這么美?定是哪家小姐貪玩,帶著丫鬟小廝偷跑了出來。人是萬萬留不得,收起你的色心,大不了殺之前讓你先快活快活?!?/br>
    阿寶若不是被盧縉捂著嘴,險些當場笑出聲來。盧縉聽得已是七竅生煙,見阿寶捉狹地看著自己,越發惱怒。

    門外二人不再說話,房門吱吱呀呀的響了,似他們正在撬門栓。阿寶急了,卻見盧縉沖她擺擺手,依舊伏在床邊。她掙扎著要坐起,盧縉那按在她臉上的手力大無比,她竟連頭都抬不起來。

    很快門便開了,兩個人影摸了進來,徑直向床走來。阿寶看著二人越來越近,只覺心要跳出了胸腔,一動也不敢再動。忽見盧縉一躍而起,迎面向那當先的人影攻了過去。

    ☆、五、都是高手

    阿寶只看見三個人影糾纏在一處,不時有拳腳相擊之聲,便聽一人悶哼倒地,阿寶急忙坐起身,眼前閃過一道寒光,她來不及反應,就勢又倒了下去,耳邊聽得盧縉焦急地叫道:“阿寶!”

    阿寶顫聲應了,再不敢坐起,緊貼著床板躺著。盧縉見她無事,放下心來,又與那老板娘戰到一處。隔壁也傳來打斗聲,想是應生那里也與人打了起來。

    不過片刻工夫,老板娘便被盧縉打倒在地,不能動彈。盧縉點起燭火,見阿寶閉著眼在床上瑟縮著,心中頗有些不忍,走上前去輕聲道:“沒事了,賊人都捉住了?!?/br>
    阿寶睜開眼,向房中望了一圈,一躍而起,抱住盧縉的脖子哇哇大哭起來。盧縉一僵,只覺少女的身軀異常柔軟,鼻尖竟似聞到了一縷馨香,心中一動,忙推開她,正要訓斥,卻見她哭得涕泗橫流,可憐萬分,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口,猶豫了片刻,長嘆口氣,抬起手來,用衣袖將她臉上的淚擦去,暗自疑惑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心軟,口中卻說道:“賊人都被我打倒了,莫哭了!”聲音低柔,竟有些哄勸的意味。

    阿寶這才慢慢止了哭,探頭向地上望去,果見老板娘與小二躺在地上□□。她稍稍安心,忽又叫道:“應生還在……”話音未落便見應生綁著一個大漢進了房來,對盧縉說道:“公子,這人就是廚子?!?/br>
    盧縉點點頭,令應生將地上兩人也綁好,對阿寶道:“他們應該還有同黨,此地不宜久留,你現在能走嗎?”

    應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阿寶已站起來道:“能!”盧縉見她雙目泛紅,雙腿微微打顫,想是仍在后怕,腰卻挺得筆直,面上也無凄惶之色,暗暗贊許。

    應生將客棧運送貨物的車架套好,將那三人放在其上,阿寶發現他年紀不大,竟是天生神力,那廚子又高又壯,他卻似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拋上了車,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盧縉已坐在馬上,見她傻愣愣地看著應生不上馬,喚道:“阿寶!”阿寶回頭,輕聲道:“他好厲害!”盧縉看看應生,正要說話,卻聽應生說道:“小丫頭你什么意思!你已經見識到公子的本事了,卻反過來夸我?你是故意嘲笑我吧!”

    阿寶一愣,盧縉以一敵二,片刻便將二人擒獲,想來身手應是極好。應生見她不說話,眼珠一轉,問道:“該不會是適才公子出手時,你嚇得躲在被窩里不敢出來吧?!闭f罷哈哈大笑。盧縉見阿寶面上一紅,低下頭,心中涌上一股憐惜之情,皺眉對應生道:“哪里來的這么多話!”

    應生撇撇嘴,駕著車先行走開,阿寶上了馬問道:“我們不是繼續趕路嗎?為何要帶著這些賊人?”盧縉道:“這些人為禍一方,已不知害了多少人命,定要將他們交給官府法辦?!卑毾肫鹚臑槿?,點點頭,又道:“你看起來文文弱……”見盧縉看過來,忙改口道:“文質彬彬,想不到竟這般厲害?!?/br>
    盧縉微微一笑并不接話,前方應生回過頭道:“我家公子文武雙全,吳郡誰人不知?!卑氄UQ鄣溃骸澳銈兪菂强と??”應生道:“是啊,我家公子是陽羨盧氏的大公子?!卑毧粗R縉道:“原來你姓盧?!?/br>
    盧縉搖頭道:“你啊,連我的姓名都不知道,便與我同行了幾日,當真對人沒有一點戒備之心?!卑毭Φ溃骸拔矣植皇巧底?,怎會誰都相信,自然是你與旁人不同!”盧縉突然心跳加速,輕聲問道:“我有何不同?”

    阿寶一愣,抓抓頭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同?!北R縉隱隱有些失望,轉瞬笑道:“我叫盧縉,盧陽的盧,縉紳的縉,吳郡陽羨人氏,今年二十歲??捎浵铝??”阿寶心中默記了一下,重重點點頭道:“記住了!”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氏,他們都沒有告訴我,我今年十四歲,再過四個月就十五歲了?!?/br>
    盧縉笑道:“我也記下了?!卑毚舸舻乜粗?,片刻后低聲道:“盧大哥,你真好看!”盧縉一愣,板著臉道:“胡言亂語!”卻并未真正生氣。

    三人來到縣衙,應生將來意與門房說了,門房請出縣丞,縣丞道:“大人不在府中,如今無人審案?!睉娴溃骸耙豢h之長不守在鄉中,去了何處?”那縣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道:“同安侯老夫人過壽,附近哪個郡縣敢不去?你們還是回去吧,半個月后再來?!?/br>
    應生氣道:“他這官兒是同安侯給他的嗎?他是這山??h的父母官,怎可不顧百姓!”縣丞懶懶道:“在咱這一片,就是同安侯最大。休要多言,回去吧!”

    應生還要再說,盧縉止住他,對縣丞道:“這幾人是謀財害命的兇徒,手上都有人命,煩你們先將人押入監中,待大人回來再行審理,如何?”縣丞不想攬事,說道:“沒有苦主,定不了案,怎可收押!”盧縉暗暗搖頭,吩咐應生取出紙筆,寫下一份狀紙,交與縣丞道:“我們便是苦主。我如今要赴京應試,不能久候,待大比過后定來結案?!?/br>
    縣丞見他署名吳郡舉子,又聽他說進京趕考,也不愿得罪于他,當下喚出幾個人,將老板娘三人押入縣衙牢中。

    盧縉見只能如此,與縣丞拱手道別,帶著應生阿寶繼續趕路。阿寶走在他旁邊問道:“盧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個黑店?”盧縉點點頭道:“起先問路時,幾個本地人都讓咱們趕到縣城去投宿,我原以為路上沒有客棧,所以在見到那家店時已是心生疑惑。后來進了店中,發現除了咱們三個,竟然再無其他客人,角落滿是灰塵,可見平時生意并不好。然而無論是店面還是老板娘的穿著,都十分華麗,試問一個生意慘淡的客店,如何能有這個錢財?再有便是那小二的眼睛,一直往你和咱們的包袱上瞄?!?/br>
    阿寶奇道:“他瞄我做什么?”盧縉道:“自然是看出你是女子存了歹念?!毙闹懈袊@她確實太過單純。

    阿寶仔細想了想他的話,確實有道理,心中對他更加佩服,說道:“盧大哥你真厲害!”應生在旁道:“我家公子當然厲害,誰像你,只顧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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