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蔣錫平素是不會跟人拌嘴的,這會兒看見女兒吃苦,倒是靈光閃現了,指著海姑姑道:“你說進了宮哪位貴人會不叫起?莫非你是在說太后娘娘不慈,又或者皇后娘娘不睦,會刁難桃姐兒?” ☆、第135章 報復 海姑姑噎了一下。桃華成親之后就是郡王妃,入宮之后只須大禮參拜太后和皇后即可。當然太后與皇后都看她不順眼,可名義上來說太后是婆母,皇后是妯娌,若是讓人干行禮不叫起,說出去可不好聽,至少不能這樣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蔣錫見海姑姑說不出話來,馬上乘勝追擊:“你竟敢背后這般詆毀太后和皇后,簡直膽大包天!” 桃華早就在蔣錫說話的時候就順勢站起來了,見海姑姑竟被蔣錫噎得張口結舌,忍不住心里偷笑,過來打個圓場道:“想來是海姑姑平日里訓宮人的時候說順了這話,定然不是有意詆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br> 海姑姑才來第二天就被蔣家父女各來了一記,這會兒是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若是點了頭,等于說自己拿訓宮人的態度來教導未來郡王妃,這可是犯上??扇舨淮饝?,那就是犯太后和皇后了,罪名更重。兩廂權衡之下,只得向桃華道:“是老奴糊涂了,還請姑娘看在太后娘娘份上,不要怪罪?!?/br> 她搬出太后來,桃華也就只能笑笑不再說什么了。 蔣錫雖然心里還有氣,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只得見好就收,招手叫女兒到一旁,沉著臉將蔣燕華的話說了,忍不住抱怨道:“她還當這是什么好事呢,上趕著過來吃苦?!?/br> 桃華沉吟了一下,笑道:“爹放心。叫她等幾日吧,這會兒不是過來學規矩的時候?!?/br> 蔣錫略有些不解地看著女兒,卻見桃華對他眨了眨眼,就知道女兒定然是要折騰這個海姑姑,便點頭道:“既是這樣,我就去與她說,讓她再等些日子?!?/br> 海姑姑一直拉著個臉站在一邊,等看蔣錫走了,那臉上的線條都快從八點二十變成七點二十五了,拖著長腔道:“姑娘,這樣可不成啊?!?/br> 桃華也不去問她究竟是什么不成,走到原來的地方笑道:“繼續繼續,姑姑看我這個福禮做得怎么樣?” 海姑姑干咽了一口唾沫,只覺得這蔣家姑娘跟綿里針似的,用勁小了只覺得打了個空,用勁大了就會被針狠戳一下,真是有些難以對付。不過好在她還有太后懿旨在前頭頂著呢,雞蛋里挑骨頭也要折騰她一番。 蔣燕華聽了蔣錫的話,口中雖然恭敬答了,心里卻有些不信,回了房免不了向曹氏抱怨一句:“jiejie怕是根本就不想讓我也去吧?” 曹氏卻是叫白果去打聽了一番,心驚膽戰地道:“聽說大姑娘從早到晚都沒個歇的時候,昨日跪了大半天,今日膝頭上就是兩塊青紫。這,這也太折騰人了?!?/br> 蔣燕華半信半疑道:“當真的?jiejie瞧著也不是肯受氣的人哪?!?/br> 曹氏嗐了一聲:“那可是太后賞下來的人,又是太后又是婆婆,你jiejie再倔又能怎樣?聽說這些宮人教宮規的時候,還要打的呢?!?/br> 蔣燕華蹙眉道:“那是教宮人,jiejie可是未來的郡王妃,她怎么敢打?!辈贿^聽說學規矩竟如此苛刻,也不由得有些卻步,“那,那就再等幾日吧……” 這一等就是六七天,桃華幾乎是寸步沒出院子,天天就是學習各種宮禮。蔣錫已經煩躁得連孤本都讀不下去了,幾次都想硬闖,到底還是被蔣老太爺拉住了:“桃姐兒自有辦法的。她豈會由著那宮人擺布?!?/br> 蔣錫一臉焦躁:“可那老虔婆處處拿著太后來壓桃姐兒。我聽薄荷說,桃姐兒跪得腿上青一塊紫一塊,到了晚上腿腳都是腫的?!?/br> 蔣老太爺不慌不忙地道:“既然薄荷這么說了,你就到外頭說去,總要叫別人知道桃姐兒的辛苦才是?!?/br> “那有什么用?”蔣錫在桌子上捶了一拳,“外頭再怎么說,桃姐兒還是得學這些破規矩?!?/br> 蔣老太爺嘆了口氣:“規矩是必定要學的。桃姐兒畢竟是要嫁入皇家,且安郡王又素來被太后所猜忌,若是規矩學不好,桃姐兒將來在宮里就多了一樁把柄讓人可抓。你以為她這些日子為什么這么老實?” 蔣錫頹然道:“我只是心疼她——就算學規矩,也根本不用那么苛刻?!?/br> 蔣老太爺又捧起書來:“這個自然。那宮人就是來折騰桃姐兒的——瞧著吧,等桃姐兒把那些規矩都摸得差不多了,自然有辦法整治她。你就去外頭傳傳消息吧,做父親的心疼女兒,去外頭給她配些跌打藥也是應該的?!?/br> 蔣錫轉頭就出去了。如今他是皇帝親封的藥師,走出去也頗有些人認得他,這么東跑西跑,這家店里挑藥,那家店里選酒的鬧了半天,外頭就傳開了:蔣家姑娘學規矩學得膝上都是青紫,蔣藥師心疼女兒,親自出來配跌打藥酒了——說起來蔣家的跌打酒聽說是家傳秘方,在江南一帶頗負盛名,如今蔣藥師把半個京城都跑了,哪家藥堂的跌打酒他都不要,非得親自配,恐怕蔣家秘制,確實有些門道呢。 如此一來,蔣家藥酒原本只在江南一帶銷售,因此事倒漸漸也進了京城一帶的市場,這是后話了。 此事很快就傳進了宮里,皇后這些日子都在宮里憋著,早就憋得萬分無聊兼滿腹火氣,一聽這消息忍不住樂起來:“當真的?那賤人平日里強硬得很,如今也被海姑姑治了?” 來報信的宮人湊趣笑道:“海姑姑是太后賞下去的,指明是要教導她規矩,她敢怎么樣呢?醫家女出身,宮里的規矩自然是不懂的,太后就是掐住了她的軟肋,誰也說不出什么不是來。聽說,現在外頭買的跌打酒都不管用,蔣藥師正滿京城的找好藥材,親自配藥呢,可見是被整得很慘了?!?/br> 皇后笑得直不起腰來:“可惜本宮不能親眼見見。這時候也不好召她進宮來?!?/br> 旁邊趙內監獻策道:“娘娘不能親眼見,也可以派個宮人去看。就說蔣氏學規矩勤勉,娘娘是派人去嘉獎鼓勵她,這誰也挑不出不是來的。叫人去看了,回來說與娘娘聽,也是一樣的?!?/br> 上次趙內監獻策將桃華指給安郡王為妃,雖然后來證實沈數并不像她們所想的那樣厭惡蔣家,但對皇后而言,反正蔣氏不能進宮就行。趙內監的主意雖然沒有達到十全十美的結果,卻也不錯,因此皇后還是把他留在了身邊伺候。 趙內監自己也知道上回出的主意險些弄巧成拙,雖然皇后還用他,但太后那邊可能對他就有些不滿了。有了這種危機感,他自然加倍地在皇后身上用心。這幾日皇后為了避著趙充儀早憋悶得不行,趙內監正絞盡腦汁地想著怎么讓皇后開心,可巧蔣氏撞了上來,這個機會若不抓住,那就是傻子了。 皇后果然覺得不錯,笑道:“既這樣,就派個人去。不是說在找好藥材嗎?本宮就賞她些活血化瘀的藥材。去御藥房,取些——什么藥是治這個的?” 這些宮人們可不懂,皇后便道:“去問御藥房的人,撿好的取就是。她學規矩這般勤勉,本宮可不是那吝嗇的人?!?/br> 宮人忙去了,一會兒捧著一大包藥草回來,笑嘻嘻道:“御藥房的人聽了奴婢的話,撿了七八樣藥呢,都是活血化瘀的?!毕蚧屎鬁惤艘稽c,笑道,“那姜和,還特別撿了一樣五靈脂?!?/br> 她說的姜和是御藥房的一個內侍,進宮也有些年頭了,頗通藥性,只是上頭有御藥房的總管太監壓著,不得出頭。這回見了機會,便急忙湊了上來,在總管太監的吩咐之外又特別加了這味五靈脂。 皇后倒有些不解:“五靈脂?” 宮人掩口笑道:“娘娘,這五靈脂聽著好聽,其實,其實是一種什么鼠的糞便呢。姜和說,這東西活血化瘀是極好的?!?/br> 皇后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好好好,這姜和有心了!送去,立刻送去!就跟蔣氏說,可別辜負了本宮一片心意?!敝斑@蔣氏拿著什么夜明砂和望月砂把太后和承恩伯都惡心了個夠嗆,就連她聽了白丁香是什么東西之后,那搽臉的藥也不敢用了。如今風水輪流轉,也該她送點什么鼠糞之類的東西去給蔣氏添添堵了。 皇后宮里的宮人要出去自然方便得多,拿著鳳儀宮的牌子就能安排車馬出宮了。這里車馬出去,那邊消息就報到了皇帝處。 皇帝正跟沈數在談話,聽了杜太監報上來的消息不由得輕蔑地一笑:“果然跳上去了?!笨戳艘谎凵驍敌Φ?,“蔣氏算得倒準,可見你是白cao心了?!?/br> 沈數干咳了一聲:“皇上別取笑臣弟了。蔣氏雖算得準,可這些日子也確是吃了不少苦頭?!?/br> “她是個忍得下心性的?!被实圪澚艘痪?,“放心,等那海宮人回來,朕自然會指個好的過去教她?!?/br> 沈數連忙下拜:“那臣弟先替蔣氏謝過皇上?!?/br> 皇帝笑了笑,擺手讓他起來:“于鋌現在怎樣?” “人倒是沒什么大礙,不過之前用的藥多少有些傷身,還要休養一兩個月。只是臣弟看他精神頗為萎靡,桃華——蔣氏說,這事總要他自己想通才好,藥能治病,卻不能治心。過幾日,蔣氏會再去給他診脈?!?/br> “朕若是他,大約也要萎靡些日子?!被实鄣氐?,“雖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如此行事也教人心涼。罷了,朕等得起,讓蔣氏慢慢給他調養就是?!?/br> 沈數低頭答應,略一遲疑又道:“那山東那些人……” 皇帝眉間便起了個川字紋:“這些人,朕也不想殺,可是——”可是既然于銳沒錯,那這些人就是死罪。 “臣弟倒有個想法。今年太后五十九歲壽辰,雖則不是整壽,卻也逢九,合該好生辦一下圣壽節才是?!?/br> 皇帝目光一閃:“你是說,借太后圣壽之機,赦天下?”只不過圣壽還不是整壽就赦天下,未免有些太過份了。 沈數搖頭:“自然不是赦天下。只是此事也由前幾年官員瞞報災情而起,有可赦之理。不如借此機會,由斬首降為流放?!?/br> 皇帝沉吟了一會兒:“此事若是由你提起,于氏一黨必然大肆反對,就是太后也會拒過圣壽節?!边^不過壽,太后并不怎么稀罕,事實上女人一過二十歲就是怕過生日的,因為那總會提醒她們又老了一歲,何況太后如今這個年紀呢。 沈數也皺了皺眉:“趙尚書如何?”他剛剛被皇帝提拔起來,難道不出力? 皇帝冷冷一笑:“如今趙充儀肚里還有龍胎呢,他怎肯跟于家作對?!?/br> 沈數嘴唇動了動,把話又咽了回去?;实垡谎劭匆?,笑道:“你可是想問,皇后什么時候會動手?” 沈數尷尬地低頭咳了一聲。這是怎么說的,那可是皇帝的骨rou,有這么盼著趙充儀小產的嗎? 皇帝卻笑得冰冷:“這一個孩子是絕對不可能生下來的。朕早就知道?!?/br> 沈數這時候只能沉默,半晌見皇帝不再說話,才低聲道:“皇上而立之年,雖說春秋正盛,然而長久無子,與江山無益……”也該有個兒子了。 皇帝冷冷地道:“朕并不著急。這一個不能生,也不是時候。等再過一段日子……”他轉頭往窗外看了一眼,“朕要找一個不將子女當作邀寵籌碼的女子,為朕生幾個孩子?!?/br> 沈數跟著往窗外看了一眼。他對后宮的地形并不很熟悉,不知道在皇帝看的這一個方向上都有哪些宮室,又住著哪些嬪妃。不過這也不是他能談論的事,因此他只是恭敬地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提起剛才的話題:“那皇上還有別的人選嗎?” 提出圣壽節大赦的人,總得略有點份量才行?;实郜F在手里也不是完全沒有人,可是有些外放并未在京,在京城的卻又官職太低。一時之間也著實想不到什么合適的人,最后才道:“若是實在沒有人選,就讓蔣郎中來?!蔽迤返睦芍?,份量是差了點兒,不過如果再加上別人的附和,或許還可以。不過麻煩就麻煩在,蔣家與沈數關系緊密,由蔣鈞提出,跟沈數去提也沒什么兩樣了。 “這些日子,朕再想想?!笔酃澥橇履?,還有時間?;实蹠簳r將這件事擱下,轉而打趣起沈數來:“馬上就是蔣氏及笄禮,你可能去觀禮?” 這顯然是取笑。沒有未婚夫去看未婚妻子的及笄禮的。沈數不禁干咳了一聲:“皇上又取笑臣弟。臣弟確實是想去的,只是不成……” 皇帝哈哈笑起來:“拿上來?!?/br> 杜太監立刻捧上一只扁匣,皇帝接過來親手遞給沈數:“現在可以去了。就說是朕賞的?!?/br> 沈數打開匣子,里頭擱著一根青玉笄??从褓|并不起眼,然而淡青的顏色上卻有幾塊棗紅沁色,仿佛組成了一朵桃花。沈數細細一瞧,就見玉笄上有細如牛毛的裂紋,頓時吃了一驚:“這是——古玉?” 皇帝微微一笑:“大約是漢代的東西吧。沁色倒還不錯?!庇裨诘叵麓舻镁昧?,會有各種沁色,這支玉笄玉質不算太好,只是這沁色合他的意。 沈數捧著匣子俯身行禮:“臣弟謝皇上恩賞?!?/br> 皇帝擺了擺手:“罷了,你回去吧?!边@支笄在他手里已經很多年了,原本是想給那個喜歡桃花的女子,在冊封為后的時候戴上的,然而已經再也用不上了。 這時候蔣家已經迎來了皇后的賞賜。蔣錫鐵青著一張臉,簡直連面前的內侍都不想應付。什么賞賜,那來傳賞的宮人硬要看看桃華跪出的傷,分明是來看好戲的。 “姑娘請留步?!睂m人看過了,心滿意足地告辭出來,“皇后娘娘知道姑娘學規矩極勤勉的,心中甚慰。那些藥材都是好的,其中的五靈脂更是御藥房特選,姑娘可千萬別辜負了皇后娘娘的苦心,若用完了只管說,娘娘定會再賞的?!?/br> “多謝姑姑走一趟?!碧胰A一聽就明白了,只覺得好笑,“煩請代我謝過娘娘厚愛。娘娘素來德范后宮,能得娘娘一句贊賞,日后我也好出去說嘴?!币詾樗蛡€五靈脂來就能惡心到她?真是笑話,學中醫的人,怎么會被這個惡心到。倒是今天這宮女來得不錯,好叫外頭人都知道,皇后對她學規矩的態度很滿意,那么以后再有什么事,就連太后都不好批評她不上心了。 宮女沒聽出桃華話里的意思,只覺得“德范后宮”四個字有點不對味兒。這句話用來夸獎皇后當然是好的,可是她這位主子已經搞得后宮十年無子,跟一個德字仿佛怎么都掛不大上邊的。 然而雖然覺得不對味兒,宮女也不能說皇后娘娘不是德范后宮。她看了桃華兩眼,只見這位蔣家姑娘瞧著仿佛瘦了些兒,臉色也憔悴了一點兒,不過眼眸還是亮晶晶的,笑容也十分燦爛,竟瞧不出她說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只得胡亂點點頭,上馬車走了。 桃華瞧著人走了,便轉頭對海姑姑一笑:“果然姑姑教導得好,連皇后娘娘都夸我勤勉了?!?/br> 海姑姑嘴角抽了抽。她才不信這鬼精的蔣家姑娘看不出皇后是什么意思,不過心里明白還說出這話,看來是被自己折騰得夠嗆,要服軟了? 她心里琢磨著,臉上卻板起來道:“姑娘可不能懈怠?;屎竽锬锒既绱岁P切,姑娘得更加勤勉才是?!?/br> 話說她來了蔣家之后,吃穿都是好的,還單獨撥了個小丫鬟伺候。蔣氏除了頭一天倔強了些之外,這幾天都是老老實實的。既然如此,若是蔣家識相些,送些金銀之物,她便放寬松些?橫豎皇后也來看過了,折騰成這樣,也能向太后交差了吧? 海姑姑正想著,桃華腳下忽然一個踉蹌。因為平日學規矩的時候都不許有丫鬟伺候,所以這會兒旁邊當然也沒有人扶著,桃華就直接撲到了海姑姑身上。 這一撲力量并不很大,但無巧不巧的,桃華身上戴著的那串極長的木珠鏈末端的一顆串珠,正好硌在了海姑姑腹部側面。 這木珠鏈還是海姑姑特意弄來叫桃華戴上的。她說宮里最要緊的是每年初一的朝拜,到時候內外命婦均要侵早入宮,穿戴全套的誥命服飾,跪拜行禮。 這可是一項體力工程。命婦們的服飾全套搞起來頗有些份量,尤其桃華是一品的郡王正妃,單是頭冠就有幾斤重,身上的衣裳也是繡金鑲珠,還有厚厚的云肩,折騰一上午很得有點體力。 桃華現在當然還沒有這些服飾,但這不妨礙海姑姑讓她及早練起來。為了增加份量,她特地將蔣家串簾子的木珠都收了來,編成一長串全掛在桃華脖子上。因為木珠數量不夠,還弄了些不規則形狀的木塊來?,F在這珠鏈末端的東西說是串珠,其實是一塊一頭圓一頭尖的墜子。桃華這一撲,這墜子的尖端就頂到了海姑姑身上。 海姑姑只覺得一陣酸痛。這感覺十分尖銳,然而卻很短暫,桃華一站直了身體,這痛感也就消散得差不多了。她疑惑地拿手按了按,卻只感覺到一點鈍鈍的痛,仿佛并沒有受傷。 “沖撞姑姑了?!碧胰A站直身子,像是完全不知道那木珠硌到了海姑姑一般,笑吟吟地替海姑姑扯了扯衣襟,“腿有些軟,沒站穩?!?/br> 海姑姑覺得這就是一種示弱,心里權衡了一下太后與金銀之間的份量,還是放軟了一點語氣:“學規矩是累些,姑娘再堅持堅持?!睕]見著真金白銀的時候,她還不能撒手,不過可以給蔣家一個小小的暗示,“從前在宮里,奴婢不是說大話,有那等懂事的小宮女,捧著銀子求上頭的姑姑教規矩,就為著在主子面前不失了禮。姑娘自然與那等人不同,可學好了規矩,卻也是一生受益?!?/br> 宮女們規定是到三十歲可以出宮回家,然而從十幾歲入宮到三十歲出宮,許多人都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家了。就算是能回家的,三十歲的女人還能做什么呢?就是嫁人都只能做繼室了。更不必說她們跟外頭的世界已經隔離得太久,很有些難以適應。 因此,宮人們喜歡金銀,將來出宮若是手里有些銀錢,日子也好過些。即使你不出宮,手里有銀子也是好的。 海姑姑在壽仙宮里并不是什么極有臉的人物,當年不出宮也是因為家里父母都故去了,并不想去哥嫂手里過日子。然而將來年紀大了,不能伺候主子了,或者伺候的主子故去,也終究是要自己找個歸宿的,這自然就需要銀錢。 她這次辦好差事,太后或許會賞她點什么,但應該也不會太多。倒是蔣家應該可以多出些金銀的。若是蔣家識相,拿出來的東西夠豐厚,那她也沒必要狠狠折騰蔣氏,只要能回去跟太后交差就行了。 海姑姑正想著,忽然覺得小腹一陣微微的疼,接著腹中便小小地咕嚕了一聲,涌上一股子便意來。 “姑娘回院里去吧?!睂m里的宮人們,就算三急之時也要保持步態,海姑姑自然也受過這樣的訓練??墒沁@次便意來得如此之急,她開始還能自若地走,到了后頭就急如星火,一進桃華的院子便直奔房里去了。 薄荷莫名其妙地道:“這是怎么了?” 桃華意味深長地一笑:“人有三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