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幕僚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那趙充儀……” “她生不出來?!庇陂w老淡淡一笑,“有太后呢?!?/br> 幕僚不禁皺眉:“可是前年蔣充媛剛剛失了一胎……”皇后干掉一個,現在太后再干掉一個,難道是生怕別人看不出來嗎? “太后自然不會那般莽撞?!庇陂w老想起自己那個越變越蠢的女兒,微微皺了一下眉。面前這幕僚跟了他二十年,乃是心腹中的心腹,于閣老也就難得地多說了幾句:“當年,賢妃也一樣死了?!?/br> 幕僚微微一驚:“閣老的意思是……”當年太后怎么對付賢妃,現在就要怎么對付趙充儀了? 當年賢妃之事,這幕僚自然也是知道的。賢妃產后血崩而亡,先帝并非不想查證,然而私下里查了很久,仍然只能斷定是太醫在賢妃有孕期間未曾好好照料,以致賢妃體弱,不堪生產的重負而身亡。因為女子生育本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因此也是無可奈何。 現在于閣老輕輕提了這么一句,幕僚便知道了,太后果然是有手段的。如今原樣炮制趙充儀,若是趙充儀也來個產后身亡,那個孩子自然就歸了皇后撫養。若是母子皆亡,那就更好了。關鍵是,這樣無憑無證,皇帝也抓不到把柄。 “既然如此,在下就放心了。只是于鋌雖死,于侍衛那邊還是要當心些。另外于六爺也要好生安撫才是?!?/br> “那夫妻兩個皆是貪財之人,給他們一筆銀錢,再從族中過繼一個兒子就是?!庇陂w老說完,抬起眼皮看了幕僚一眼,“不過,貪財之人今日可因錢財而三緘其口,明日就可為別人的錢財而開口。所以——” “在下明白了?!本褪钦f過了這一陣的風頭,這夫妻兩個也都留不得。 于閣老微微點了點頭:“管事呢?” “閣老放心,他還有父母妻兒在府里,斷不敢妄言的?!币驗檎f是斷腸草余毒將于鋌毒死,那有下毒嫌疑的管事還在天牢里呆著呢。 于閣老當然知道于鋌并非死于什么斷腸草毒:“那蔣氏倒真有幾分本事?!庇彩前延阡b給救了回來。還有那安郡王,處處與他作對,這夫妻兩個,真是跟于家犯沖。 幕僚微微嘆了口氣:“閣老恕在下直言,這次太后給安郡王指婚,怕是有些——”棋差一著啊。 于閣老心里也明白這一點,不過他倒并不怎么把桃華放在眼里:“不過是個女子,會些醫術罷了。此次也是湊巧?!比绻皇怯阡b直沖到蔣家的馬車前頭,早就被帶回于家了,哪里還有后頭這些事。 “可是在下聽說,她是從魯侍郎家中回來的?!?/br> “此事我知道。她在為魯侍郎之母治腿疾?!庇陂w老微微皺了皺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br> 幕僚微微低頭道:“閣老,不能再讓她到處給人治病了,她不收診金,這便是施恩哪?!毕癯卸鞑菢拥娜水吘故巧?,大部分人對于治好自己頑疾的人,總會有些感激之心的。 于閣老又皺了皺眉,卻道:“世上也沒有那許多病要她去治。不過你說得也對,她如今是未來的郡王妃了,總不宜這樣拋頭露面。一個醫家女,自小也沒學過規矩,才會這般舉止不端。我會向太后進言,請太后為她指一個宮人去教教規矩,畢竟日后她也是宗室婦,也要經常進宮的?!?/br> 幕僚欣然:“閣老此法大好?!庇媒桃幘貫橛蓪⑹Y氏困在家中,她自然就不能出去添亂。此正所謂釜底抽薪是也。太后是她未來的婆婆,太后指的人,她就必得要奉為上賓。治女人,還是得用女人的辦法啊。 ☆、第134章 約束 隨著于鋌之死,山東剿匪一事的如沸物議終于漸漸平歇了。于銳帶兵返回京城,擢升入五軍都督府任職,不過品級也并沒有升高,還是給眾人留下了一些猜疑。 山東那邊的事情,最后還是定性為有心人趁災荒之年煽動亂民造反,只是紅蓮教沒人再提,且兩縣的縣令都得了個隱瞞不報的罪名。因為兩人早就死于亂民之手,所以治罪的只是家人,無論男女,一律流放三千里,都趕到東北去了。朝廷另發下種子與耕牛,讓百姓們好生種田。雖然這個時候有點晚了,但趕緊耕種起來,倘若今年老天賞臉,還是會有收成的。 薄荷聽了這個結果,很有些不服氣:“那死了的人就白死了?” 桃華從沈數向她要“服用下去看起來能像腹痛吐血身亡”的藥開始,就已經隱約猜到這個結果了:“是不是白死,要看以后?!比欢巯禄实蹧]有處置于銳,就證明他是要暫時忍下去了。 薄荷不怎么明白地瞪著眼睛:“以后?以后怎么樣呢?這樣的事也能等以后嗎?” 桃華苦笑了一下:“怎么不能呢?你也不要再提這件事了,這不是我們能管的?!蹦茏龅乃甲隽?,然而一切決定于皇帝,如果他打算把這件事做為壓倒駱駝的那根稻草,那么現在就不會再提起了。 薄荷喃喃地道:“但,但奴婢聽說,那些造反的人死了,他們還有家人也被抓了。如果他們真的是造反,那他們的家人也都要死呀?!?/br> 在皇帝的眼中有萬里江山,但江山之中的這些小小蟻民,他卻未必能完全看得見。又或許他也看得見,也有憐憫,但對于大局來說,百姓卻是最不值什么的。 桃華有些倦怠地擺了擺手:“不要再說了?!闭l都無能為力。 薄荷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道:“不能不殺頭,全改成流放什么的嗎?”都是些種地的百姓,生命力其實是最頑強的,即使將他們流放到邊遠之地去,他們也能扎根并活下來。 “或許王爺也在想辦法。就算是要殺也還有幾個月時間?!边@樣的一般都是秋后處斬,現在才三月初,還有時間。 如今京城里頭已經沒人談論這些造反的人,人們談論更多的是新升任兵部尚書的趙侍郎,父親升官,女兒有孕,真可謂風頭一時無兩,就連宮里的皇后最近也沒動靜,仿佛也要暫避鋒芒了。 薄荷對此有點兒懷疑:“皇后真能讓趙充儀生下皇子嗎?”想當初蔣梅華才報了有孕沒多久,孩子可就沒了。如此看來,趙家現在真這么厲害,以至于皇后都不敢怎么樣嗎? 桃華同樣覺得懷疑。薄荷沒見過皇后,她可是見過的,那看起來就不是個善茬。如果說她會因為害怕趙家就忍了趙充儀,桃華可不大相信。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皇后確實是窩在鳳儀宮沒動靜,就連吳才人天天的跑到春華殿去獻殷勤都沒能刺激到她。要知道,有吳才人在前頭領著,已經有幾個小妃嬪也漸漸往趙充儀那里靠過去了,對皇后來說這簡直就是挑釁啊。 “據說太后對春華殿恩賞甚重,或許是她壓住了皇后?!币f宮里還有誰能壓制皇后,大概就只有太后了,問題是太后也姓于啊,難道她愿意看著趙充儀生下皇子?又或者是有什么后手,畢竟生只是生,能不能養得大,甚至最后能不能繼位,那才是最要緊的。 薄荷聳聳肩,對宮里這錯綜復雜的局面終于失去了興趣:“不說她們了,姑娘來試試做好的衣裳,果然是針線坊里的手藝,比咱們自己做的就是好?!?/br> 桃華失笑:“送來的那天,不是已經試過了嗎?”薄荷說的是及笄禮那日她要穿的衣裳,其中三加時要穿的曲裾如今已經不時興了,幾乎就是只穿這么一次,偏偏還做得十分華貴,桃華看了也覺得又是喜歡又是有點可惜。 “那時不是腰身寬了些,后來又改了一點嘛。姑娘再來試試,定要妥妥貼貼的才好?!蹦且律岩约邦^冠等都太漂亮了,薄荷巴不得桃華多穿幾次。 “不可能再有什么不合適了?!碧胰A說著,也只得被薄荷扯到后頭去更衣。當初那衣裳也是來量過尺寸才做的,沒想到前些日子忙了點,又加上天熱減衣,腰身就好像稍微寬了那么一點。其實這個時代的衣裳又不像她從前那個時代那么合身卡體的,稍微差一點其實也看不出什么來,偏偏薄荷將及笄禮看得十分重要,非得要個盡善盡美不可。 薄荷力逼著桃華換上那身深紅色曲裾,再捧了花冠來給她戴上,樂滋滋地看個沒完:“姑娘穿這一身真是好看極了?!?/br> 桃華從銅鏡里瞥了一眼。雖然銅鏡遠不如玻璃鏡那么清晰,但也能看得出來鏡子里的人身姿窈窕,豐容盛鬋。頭上的花冠也是精致華麗,枝葉都用細細的金絲拉出,再鑲上小顆粒的寶石,稍稍一動就能反映出五色微光,即使在室內看來都有點珠光寶氣的意思。到行笄禮那日,在陽光下想必會更加奪目了。 “二姑娘來了?!蓖忾g傳來桔梗的聲音,接著蔣燕華一掀簾子,走了進來:“jiejie——” 桃華沖她點了點頭:“有什么事嗎?”打從上回為了聘禮的事鬧翻之后,兩人幾乎就不怎么來往了。蔣燕華不來這邊院子,桃華也不去她那邊,只是偶爾在曹氏處見上一見。 蔣燕華有一會兒沒說出話來,只顧著看桃華的衣飾。她是聽說桃華的及笄禮服都是郡王府送過來的,但畢竟沒有親眼見到,萬想不到竟然會如此華麗。深紅的顏色特別配桃華的膚色,曲裾更是適合高挑的身材,還有那華麗的刺繡暗紋和花冠…… “meimei先坐,我去換換衣裳?!碧胰A被看得不怎么舒服,轉身回屏風后頭去了。 蔣燕華這才醒過神來:“不知道jiejie在忙,打擾了……”僅僅一個及笄禮,郡王府就舍得送來這樣的好東西,蔣錫也興致勃勃策劃著請客的事,若是換了她呢? 劉家已經請媒人來商量過,本是想著趕緊把人娶過去的,然而jiejie未出閣,meimei總沒有先嫁的道理,所以時間大約總要定在明年,也不知到時候她的及笄之日是在家中度過,還是要到劉家去過了。不過不管在哪里,想來她都不會有如此鄭重的禮儀了。 心里泛起一絲酸苦,又被蔣燕華硬生生壓下去了。人享晚福,劉之敬將來還會更進一步的,而安郡王若是不得皇帝歡心,也就只是個空頭郡王罷了。 “meimei過來是有什么事?”桃華換了家常衣裳出現,發現蔣燕華居然還在發呆,不由得微微有點不耐煩。 蔣燕華連忙站起來:“是有事來麻煩jiejie——父親給我陪嫁的那個鋪子,我想來請jiejie指點,該帶哪一家人過去才能替我打理?” 茯苓家人不肯跟著去劉家的事兒終于瞞不住了,茯苓在蔣燕華面前指天誓日地表了一番忠心,這些日子都不肯回去見家人了??墒沁@對蔣燕華來說并沒有用,茯苓再忠心,也不可能替她去打理鋪子。于是想來想去,她也只有來找桃華了。 “meimei叫人去問問下頭人,有愿意跟著meimei去的,撿一家就是?!碧胰A可不接這話,“若是都不滿意,也可以從外頭尋個好掌柜來管?!碑敵趵钍吓慵薜哪菐讉€鋪子,她就是從外頭挑了汪掌柜,到現在她不在無錫,鋪子照樣開得好好的。 蔣燕華噎了一下。倘若茯苓的家人肯跟她去,她還用來問嗎?蔣家下人本來也不多,她已經叫茯苓去試探過了,人人都是含含糊糊的并不熱心。偶然有幾個愿意的,也都是做雜活的,哪有本事管什么鋪子。 “jiejie看——茯苓的爹娘如何?”想了想,蔣燕華還是把這話問出來了。去外頭找掌柜,她也想過,可是去哪兒找呢?即使找來,又如何保證他不會欺她不懂經營,中飽私囊?畢竟自家下人有身契握在手中,外頭雇來的管事卻沒有。 桃華有些厭煩地皺了皺眉,索性直說了:“三七我用著順手,他們一家子我都是要帶走的。既然茯苓是meimei喜歡的,那就留給meimei?!泵髅髦廊咭患易佣疾辉敢馊⒓?,這是拐著彎的想讓她讓出人來嗎? 蔣燕華沒想到桃華會如此直截了當,頓時不知該說什么了,半晌才強笑道:“既然jiejie使著順手,自然先盡著jiejie挑選。那——jiejie能不能幫我也挑一家?或者無錫那邊有什么合適的人,jiejie幫我選選?” “這件事我恐怕幫不上忙了?!碧胰A簡單地拒絕了,“帶過去的家人總要心甘情愿才好。不過我可以叫人回無錫去問問,若有愿意跟meimei走的,盡管挑選?!?/br> 肯跟著去的還不知會是什么樣的。且蔣燕華是想要個能打理鋪子的,并不是想從莊子上挑些莊稼漢過去??!她正想著怎么再說幾句,桔梗兒忽然掀簾子進來,一臉古怪:“姑娘,宮里送了個人來?!?/br> 宮里送來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宮人,來傳話的內侍指著道:“這是海姑姑。在宮里伺候過先帝,最是懂規矩的。太后娘娘將她賞給蔣姑娘,教教姑娘宮里的規矩。畢竟等姑娘出嫁就是郡王妃,宮里是要常去的?!?/br> 那海姑姑個子頗為高大,一張長臉,從眉毛開始直到嘴角,全部的線條都讓桃華想起上輩子八點二十分時的鐘表。聽了內侍的話,她就向桃華屈膝行了一禮:“太后娘娘吩咐奴婢來伺候姑娘。既是學規矩,少不得姑娘要辛苦些,日后出來才有郡王妃的風范。這都是太后娘娘用心良苦,姑娘不可不知?!?/br> 桃華一聽這話,就知道太后這是派人來折騰她了:“謝太后娘娘賞?!眮砭蛠韱h,規矩早晚是得學的,畢竟蔣家比起郡王府中間差了好幾個階層,她在這上頭的確頗有不足。不過如果這姓海的把她當成糯米團子想要揉圓搓扁,那可沒那么容易。 海姑姑看著桃華行禮的姿態,立刻就道:“姑娘這禮行得果然不大像樣子。跪得太快,腰背又太直,手放的位置也不好看。再來一遍?!?/br> 蔣家一家子人都在院中接旨,硬邦邦的石板地,已經跪了有一會了,現在還要起來再拜,蔣錫的臉色先就不好看了。眼看著捧旨的內侍本已將懿旨遞過來,聽了海姑姑的話又縮回了手,正想說話,桃華已經搶在前頭笑吟吟地道:“姑姑說得不錯,我確是沒學過正經的宮禮,可否請姑姑為我示范一遍?” 海姑姑是奉了太后的命令過來的,來時青玉都給她交了底,知道是要借著教規矩折騰這蔣家姑娘一番,因此才上來就給她個下馬威,決心讓她對著太后的旨意先拜個十回八回再說。且桃華的行禮姿態的確有很多毛病,盡夠她挑剔的,誰也不能說什么。 不料桃華開口就讓她來示范,若說不示范,那也說不過去,猶豫一下,只得轉身面向太后懿旨的位置拜了下去。耳邊只聽桃華在問道:“原來是要這樣慢一點的……姑姑這手要放在哪里……原來腰要這樣彎下去……麻煩姑姑做慢一些……” 海姑姑這一拜就拜了平常三拜的時間,心里已經知道不對了。果然抬起頭來的時候就見捧旨的內侍表情很是不好,轉頭一瞧,桃華已經把懿旨拿到了手里,沖她一笑道:“不好耽擱這位內官的時間,姑姑的示范我都看清了,一會兒就去練習?!比缓筠D頭又沖內侍一笑,“請內官大人回宮代我拜謝太后娘娘的恩旨。就說我定然會遵從海姑姑的教導,盡力習學?!?/br> 這話說得是很漂亮的,內侍看看還跪在地上的海姑姑,又捏捏袖子里那個荷包,還是客氣地咧嘴笑了一下:“那蔣姑娘好生習學吧,我會代姑娘向太后回稟的?!彪m然太后的意思他也很明白,但那是海姑姑的責任,就是看在這荷包的份上,他也沒必要在這里當著蔣家人的面再做什么。當然,回了宮里之后,他會把今天發生的事一字不改地告訴太后,至于太后對蔣家姑娘是怒或是什么,就不歸他管了。 海姑姑僵著臉站起來,桃華立刻上前來親手扶了她一把,含笑道:“從此之后,就要辛苦姑姑了?!?/br> “奴婢不敢當,定會盡力竭力……”海姑姑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從牙縫里出來的。想給人下馬威,反而被人給了個下馬威。從前聽宮人們說這位蔣姑娘有些脾氣,她還有些不信——不過是個醫家女罷了,哪怕有幾分醫術,在皇家面前又算什么,更不必說還敢有脾氣了。 這也是她并不知道當日太后有意為承恩伯提親而被堵回來那事的緣故,畢竟她其實也沒有資格在太后面前走動,那件事又是太后著意要隱瞞的,不知也是正常。只今日這一下子,她才算真的明白,這蔣家姑娘說有脾氣可不是假的。 “聽說欽天監已經在給安郡王選吉日了?!焙9霉每刹皇前ご虿贿€手的人,一站起來就板起了臉,“皇上的意思,過了九月姑娘就該嫁進郡王府,算來也不過只有半年時間了。宮里規矩大,姑娘現在學起來其實已經有點晚了,少不得要抓緊時間。我看,姑娘這段日子也不要出門,就趕緊練規矩吧?!?/br> 桃華笑瞇瞇地點點頭:“姑姑說得對。薄荷,去給姑姑收拾個院子——” “不必了?!焙9霉媚槹宓酶箝T似的,“奴婢原是來伺候姑娘學規矩的,自然應該住在姑娘的院子里?!?/br> 桃華從善如流:“都依姑姑。薄荷,給姑姑收拾房間?!?/br> 這么言聽計從的,海姑姑也沒什么可挑剔的,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時間緊迫,姑娘從今日就開始練習吧?!?/br> 桃華仍舊點頭:“聽姑姑的?!?/br> 看海姑姑挺著腰板走了,桃華跟個小媳婦似的跟在后頭,曹氏不由得乍舌道:“這姑姑好生厲害……怕是桃姐兒要吃些苦頭了?!?/br> 蔣燕華卻另有想法:“海姑姑方才拜下去的姿勢確實好看,娘,我也想跟著她學?!睂砣羰莿⒅从辛顺鱿?,說不定她也有機會入宮,到時候豈不就用上了?就算不能入宮,將來傳出去她跟宮里的姑姑學過規矩,聽起來也好聽些不是? 曹氏嚇了一跳:“這是太后娘娘送來教你jiejie的,怎么肯教你?且這宮里規矩聽說是極嚴的,學起來定然十分辛苦?!?/br> “我不怕辛苦?!笔Y燕華握著拳頭,“娘你從前不是說過,嫁了人總要被婆母挑剔規矩的,若我是跟宮里姑姑學的規矩,別人就都挑剔不得了?!闭l敢說自己家規矩比宮里的還大呢? 曹氏眼睛一亮:“這倒是的……”蔣家沒公婆,日子過得太舒服,以至于她都快忘記當初在陳家是怎么被婆婆折騰的了。如今劉家還有個老太太,女兒這未雨綢繆是有道理的。 “那——你去問問你jiejie?”曹氏說完了又有點發愁,“海姑姑那里,我備份禮送她,只是你jiejie處……方才你去找你jiejie,那事兒說定了不曾?” 一提到這個,蔣燕華的臉就有些垮了下來??刹皇?,這海姑姑是太后賞給桃華的,首先要桃華點頭才行??墒撬齽倓偛湃堑锰胰A不快……早知道不該今日來提這事的,然而鋪子比規矩似乎還重要一些,這可是日后她嫁妝里唯一的進項。 “不如,娘你去問問爹爹?”蔣燕華猶豫之后,另出了個主意。 這下輪到曹氏垮了臉了。前些日子她好容易做小伏低把蔣錫哄了回轉,為了那聘禮之事,這幾日蔣錫又不過來了,再讓她去說這個,她也發怵。 “娘,我終究是要出嫁的,你卻是要一直留在家里,難道就永遠不跟爹爹說話了?再說,好歹你還生了柏哥兒,又怕什么呢?” 說到蔣柏華,曹氏更傷心了:“說什么柏哥兒,如今我一日才能見他幾次呢?!碧胰A每日都讓蔣柏華過來請安,但從來都是坐不了片刻就走,蔣柏華自己也并不覺得曹氏特別親近。 “jiejie今年大約就要嫁出去了?!笔Y燕華冷靜地道,“等jiejie出了嫁,柏哥兒還不是要回到你身邊來?” 這話給了曹氏勇氣,第二日特地做了蔣錫喜歡的桂花糕,派了茯苓去將人請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說了一會兒話后,終于吞吞吐吐地提到了海姑姑的事。 “燕姐兒也要去學規矩?”蔣錫眉頭一皺,“你可知道那海姑姑極會難為人?”從昨天開始,海姑姑就叫桃華學起規矩來了,單是一個跪拜行禮就練了幾十次,今天這會兒還在練著呢。 蔣錫今早聽了就氣得了不得,這不是折騰人嗎?他這里正愁著沒法子讓桃華脫身,蔣燕華倒當是什么好事似的還要一頭扎進去呢。 曹氏嚇了一跳。蔣燕華卻細聲道:“這海姑姑雖是不懷好意,可總歸宮里的規矩她不敢不用心教。女兒不怕辛苦,就是想學一學……不然將來出去若是有什么失禮的地方,那起子小人不說女兒,怕要去議論jiejie娘家不像樣子了?!?/br> 不得不說最后這句話讓蔣錫聽得十分順耳,猶豫了一下便道:“你若是不怕吃苦,我去問問你jiejie就是?!?/br> 桃華的院子蔣錫素來是想進就進的,這會兒一進去就看見桃華正在院中屈膝行著福禮,保持半蹲的姿勢不動。海姑姑拉著個長臉站在一邊,不停地道:“姑娘蹲穩些……肩膀不要縮起來……眼睛往下看……” 蔣錫眼看桃華已經有點蹲不住,海姑姑卻不叫她起來,頓時一股子火就撞了上來,大步走過去道:“桃姐兒!若練得累了就歇一歇?!?/br> 海姑姑板著臉上前來福了一福:“蔣老爺,這男女授受不親,雖是親父女,姑娘大了也該忌諱些,總不好這樣直出直入的。且姑娘這是在練規矩呢。等進了宮,貴人們不叫起是不能起的。奴婢這會兒讓姑娘辛苦一些,也是為姑娘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