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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桃華在線閱讀 - 第113節

第113節

    魯夫人瞧著他出去,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她還是了解丈夫的,魯顯熱衷宦途,平日里也和光同塵做些不很地道的事兒,但為惡的膽子卻是沒有,公事上也勤謹能干,尤其是他對于閣老在前朝大膽扶持先帝,并在之后協助先帝治理天下的事兒十分推崇,不然于黨里想做這個右侍郎的人多的是,于閣老怎么就提拔了魯顯呢?

    然而當初越是推崇,現在大概就越是震驚?魯夫人再搖搖頭,她是知道魯顯沒有為惡的膽量,但還真不知道他心里還藏著這么一小塊脆弱的地方,竟然對那些農人還有如此的感情。

    魯夫人坐了半天,也不知道這事兒自己能做點什么。她是官宦出身,對朝廷上的事是知道些的,于閣老干的這事兒,既不是前無古人,也不是后無來者,可是于閣老本人之前又確實是沒做過類似的事兒?,F在突然這樣,究竟是于閣老偽裝多年終于露出了本性,還是他年紀漸長,性情有所變化了呢?

    如果是前者,那大概是于閣老覺得推于銳上去是件要緊的事,值得一做。但如果是后者——年老之后性情大變,魯夫人覺得,這不是吉兆……

    魯顯去給魯老太太請過安之后,回來就再也沒談這件事。只是過了幾天,山東那邊就傳回來消息了,說于銳過去之后初戰就告捷,剿滅了山中兩個匪寨,如今正在四下里搜查紅蓮教徒,務求斬草除根,不令死灰復燃。

    消息傳回來,朝中都夸贊于銳能干,魯夫人就發現魯顯更沉默了。以前衙門的事辦完,還要找機會去于閣老面前說幾句話,這些日子是下了衙門就回家,打著給母親侍疾的幌子,哪里都不去了。

    幸而魯老夫人的腿疾的確是一天天明顯地在好轉著。這瓜皮湯喝到第三天,她就覺得腰腿輕松了好些,疼得也輕了。到第七天,便覺得那種涼氣嗖嗖往骨頭縫里鉆的感覺也消失了。因此第十天頭上,魯老夫人才起來,就嚷著叫人套了車去蔣家接人。

    蔣家這幾天可是挺忙的。劉家的聘禮已經送了過來,果然是十分儉薄,但好歹比之前送來的單子上還添加了幾樣,按禮數來說,該有的也都有了,但不必一定有的,卻是一樣都沒有。

    曹氏和蔣燕華接了這份聘禮,一句埋怨的話也沒說,且與媒人又約定了請期的日子。

    請期,就是男方擬定婚期,然后備禮告知女家,請女方同意。當然這個婚期其實在請期之前大家就已經相互透了意思,是早點成親還是再晚幾年,要不然真送過來了女方不合意,難道再給打回去?那是結親呢還是結仇呢。

    不過這次,曹氏可是真的沒什么主意了。原先她怕蔣家出事,巴不得立刻就讓蔣燕華嫁出去?,F在看看不但沒事,桃華還成了未來的郡王妃,就又有些舍不得蔣燕華了,畢竟說起來她才十四,連及笄之年都不到呢。

    這事兒蔣錫和桃華父女兩個是一句話都不會說的。桃華自從那天好心提醒被蔣燕華頂回來了之后,這些日子連曹氏的院子都不進了。蔣錫自然是向著親生女兒,曹氏拿這事與他商量,他就只一句話:“你做主就是了?!?/br>
    曹氏知道這下子算是把家里的頂梁柱給得罪了,私下里急得要哭。蔣燕華心中也不無后悔,然而這回是犯了犟,硬是挺著不肯去跟桃華道歉,且表示婚期就由劉家定,是早是晚都依著他們。這下曹氏又不大愿意,母女兩個因為這還小小拌了幾句嘴。

    這些事兒白果都悄悄傳到桃華這里來了。主要是她覺得蔣燕華自進了京城之后變化有點大,這幾天更是人消瘦了,一雙眼睛卻亮得跟鬼火似的,偶爾她看見了都會嚇一跳。

    桃華聽完就算。如果說以前她對蔣燕華還有點兒姐妹情分的話,現在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本來她們就沒有血緣關系,現在唯一的聯系不過是蔣柏華罷了。

    再者桃華自己也有好多事要做呢。禮部那里已經開始擬定六禮的日子,欽天監算吉期,內務府也要派人過來量身,好制郡王妃的禮服等物。

    這么一忙,到魯家的馬車過來接的時候,桃華才想起來今天是去復診的日子了。

    魯老夫人的精神比十天前好了許多,原本因為失眠而憔悴發黃的臉色都紅潤了起來,一見桃華就滿臉笑容:“這瓜皮湯真是神了!我現在不用人攙就能走路?!?/br>
    任何一個醫生看見自己治的病人有所好轉,心里都會高興的,哪怕這個病人其實他們并不怎么喜歡。

    桃華也是如此,看魯老夫人這么有精神,不由得微微笑了笑:“這也是如今天氣暖了,病癥自然要減輕些,老夫人可不能因為這樣,下頭就不好生用藥了?!?/br>
    魯老夫人伸出手來讓她診脈,笑道:“那哪能呢,你說怎么吃藥,我就怎么吃?!?/br>
    魯夫人在旁邊伺候著婆母,也連忙接了幾句奉承的話,又叫人斟上茶來:“這是正宗的蒙頂石花,親戚從劍南帶來的,只不知蔣姑娘喝不喝得慣?!?/br>
    如果說之前她對桃華的醫術還存疑,覺得或許是有碰巧,又或者是有蔣家那位做過太醫的老爺子在背后指點,那么治好魯老夫人這件事,就把她之前的想法全推翻了。蔣家老爺子從來沒有見過魯老夫人,更不可能知道魯老夫人愛吃瓜,所以憑一味瓜皮就叫魯老夫人病癥消了大半,這絕對是桃華自己的功勞。

    魯夫人起的念頭,是想讓桃華給魯璇也診一診脈,看到底為什么這么幾年都連個動靜也沒有,是不是能開點藥調養調養。但是她一時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須知桃華給魯老夫人的診治還是用魯顯日后的一個承諾換來的呢,可不是魯老夫人笑呵呵地說幾句話能抹去的。更不必說她已經問過下人,當日在興善寺里,可就是魯璇要把蔣家兩位姑娘送官的,這事兒,任誰也不會那么輕易忘記的。

    說起會做人,魯夫人比魯璇不知高出多少去。她一字不提魯璇的事兒,卻送了桃華半斤蒙頂石花,并約好請她十日后再來。只有先打好關系,才能開口求人不是嗎?

    桃華倒還不知道魯夫人的心思,只是這半斤茶葉她還是挺喜歡的——蔣老太爺和蔣錫都愛品茶,可蒙頂石花這樣的好茶價太昂貴,兩人都舍不得喝。之前景氏倒是孝敬了蔣老太爺六種好茶,不過里頭沒有蒙頂石花。

    薄荷看她高興,在馬車里笑道:“奴婢看這魯夫人倒是個極精明的人。若是跟姑娘處好關系,日后姑娘真要魯侍郎兌現那承諾,怕也不好意思獅子大張口了?!?/br>
    桃華失笑:“我本來也沒打算要他做什么,不過有這事兒懸在那里,日后他再要做什么說什么,就得先掂量掂量了?!边@承諾就好比一個十字架,只要一直壓在魯顯頭上,他就不得不彎一彎腰。

    主仆兩個正低聲說笑,車廂外一聲馬嘶,馬車突然猛地一晃,把兩人一起往前拋了出去。桃華反應得快,一把抓住了座椅,總算沒把臉拍到對面車廂壁上去。薄荷比較倒楣,正想起身給她換個手爐,就整個往后倒了下去,幸而是摔在座椅上,只是頭在車廂上咚地撞了一記。

    “怎么回事!”薄荷顧不得眼前都有點冒金星,勉力就要起身去掀車簾,被桃華按住了,自己移到車門處去看,只見三七死死扯著馬韁,馬蹄底下卻躺了個人。

    “姑娘,這人自己從那邊出來,撞到咱們馬車前頭的!”三七也快嚇死了。他趕車速度并不快,但這人橫沖直撞的出來,把馬給驚了,挨了一蹄子就倒在那兒不動了。這萬一要是出了人命可怎么辦?

    “姑娘,您先回去,奴婢來——”薄荷話還沒說完,桃華就跳下車去了:“先別慌,我瞧瞧?!?/br>
    地上那人穿著件半新不舊的綢袍子,一動不動地躺在石板地上,散開的頭發蓋住了臉,看上去確實有點觸目驚心。不過桃華一蹲下去,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氣,再伸手一搭脈,心里就有幾分把握了——這是個醉鬼。

    醉鬼的袍子上印著一個馬蹄印,大概在大腿的位置,桃華伸手輕輕按了按,又多了幾分把握——腿骨沒事,看來馬這一蹄子踢得并不重,這人現在躺著不動,多半不是摔的,而是醉的。

    三七也跑了過來,伸手把那人的頭發撥開,想要拍他的臉:“醒醒,醒醒!你怎么樣???”

    頭發一撥開,桃華就愣了一下,這張臉看起來有點眼熟。她想了一會兒,才從記憶里摳出一個名字來——于鋌,就是在獵場里那個說話帶刺的年輕人!

    ☆、第131章 冒功

    安郡王府上的書房里,鄔正剛剛說完山東那邊傳過來的消息:“……紅蓮教確是有的,但究竟是不是紅蓮教煽動災民造反,這實在不好說……”

    沈數臉色冰冷:“皇上也發現了,山東那邊的奏折是年前就送出來的,然而下頭說是因為路有暴民無法通行,才一直拖到年后?!?/br>
    鄔正嗤之以鼻:“暴民如今不過兩縣而已,何況山東離京城并不很遠,這樣要緊的折子,如何能拖得一個月?就算真的在路上延誤了,難道山東知府就不會再上一道,他不知道事情緊急嗎?”

    沈數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如果真是有人煽動造反,山東知府絕不敢懈怠?!?/br>
    鄔正點頭道:“如果山東知府真的沒有再上折子,那么就有兩種可能。其一,他知道折子已到京城,有人授意他拖延。其二,此事并沒有于閣老說的那么可怕,山東知府未曾將它看得太過嚴重,所以沒有加上奏折?!?/br>
    沈數有點頭疼地按了按眉心:“皇上也有所懷疑,但如今并無真憑實證……”別說真憑實證了,就連能做旁證的都沒有,一切都只是皇帝發現了奏折延誤而產生的懷疑,然而紅蓮教又是確實存在的,至于他們究竟有沒有煽動——這種事難道會公開宣揚嗎,所以還是沒有證據。

    鄔正也有點發愁:“若是當時能在于銳身邊安插個人就好了?!?/br>
    這話跟沒說一樣?;实郜F在手頭能用的人并不多,尤其是軍中。于閣老通過兵部安撥兵馬,皇帝根本插不上手。沈數更不必說,他在西北呆了十二年呢,軍中的人都不認得幾個。

    鄔正也知道自己這話說得沒味兒,只是心里有點憋屈,嘆道:“等于銳回來,這個功算是立下了?!币驗闆]有憑證,皇帝都不敢說不讓于銳去剿這個匪,萬一真是邪教煽動造反,你不去剿,讓它成了氣候怎么辦?尤其是,如今已經有了新傳言,說紅蓮教里有先英王的后代。

    英王,是先帝的一個兄弟。當年先帝有五六個兄弟都意在大位,英王雖然不是太子,卻是賢名最盛的一個,據說先帝也矚意于他。結果后來兄弟鬩墻,英王再賢也死了一家子,倒被先帝漁翁得利了?,F在紅蓮教說自己有英王的后代,這簡直就是明白地意在江山了,皇帝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兩人正面面相覷,初一快步進來:“王爺,春華軒來人,請王爺盡快過去,說是——蔣姑娘在那兒?!?/br>
    沈數立刻起身:“我去看看?!蹦軐λf盡快,那必定是有什么急事了。

    春華軒已經上了門板,沈數從后門進去,就聞到一股子酒氣混合著藥味兒,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什么酸腐的味道,真是不怎么好聞。

    春華軒掌柜跟在他身邊,邊走邊道:“剛才蔣姑娘帶了個人過來,說是喝醉了被她的馬車撞倒,然后就讓小的去請王爺了?!闭f實在的他有點糊涂,看起來那醉漢也沒有被撞傷,送回家去就是,何必還要勞動王爺呢?結果搬過來,那人就在春華軒里吐了個翻江倒海,搞得到處都是味兒,他不得不提前打烊。

    沈數眉頭一皺:“是什么人?”難道是撞了什么要緊的人,所以桃華要找他出面?

    春華軒掌柜開始也是這么想的,然而這京城里有頭有臉的人他大概都認識,現在撞的這個二十出頭,有些面生,就是看穿戴也并不像高門大戶里出來的子弟啊。不過——

    “蔣姑娘似乎是認識的?!?/br>
    人安置在后邊賬房住的房間里,沈數一過去就見薄荷守著門,見他來了連忙福身行禮:“王爺快進去吧,我們姑娘有要緊事跟王爺說?!?/br>
    春華軒掌柜都被攔在外頭,也只能跟薄荷一起守門了。雖然他覺得這仿佛有點兒小題大做,但王爺都不介意呢,輪得著他說話?

    沈數才進門,后頭薄荷就把門關了。屋子里一股藥味,桃華坐在床邊,轉過臉來的時候眉頭緊皺:“你來了?!?/br>
    “出什么事了?”沈數一步過去,“聽說是撞了人,你可有受傷?”

    “我沒事?!碧胰A拉住他伸過來的手,“你看這人是誰?!?/br>
    床上的人還緊閉著眼,臉上有些不太正常的紅潮,嘴唇偶爾微微蠕動,似乎在念著什么,只是聲如蚊蚋又含糊不清,教人聽不明白。不過這人沈數還真有印象:“這仿佛是于家的——于鋌?此人不是跟著于銳去剿匪了嗎?”

    “果然是跟著去了嗎?”桃華臉色微微一變,“他喝醉了,沖到我的馬車前頭,被馬踢倒。我原是怕撞出個好歹來,本想著送去醫館讓郎中仔細檢查,誰知道他在馬車上就囈語起來……”

    “他說——堂兄你不能如此,這是殺良冒功!”桃華低聲地說,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有種難以形容的壓抑,入耳驚心。

    是的,就是入耳驚心。當時在馬車里,醉得跟一灘泥似的于鋌突然抬起脖子說出這句還算清楚的話的時候,桃華也是一陣驚心。堂兄指的是誰?殺良冒功,說的又是什么?

    “殺,良,冒,功?!鄙驍祹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了這四個字,“于銳?”所以說,紅蓮教之事果然有假,于閣老真的是為了讓于銳立功,不惜編造謊言,以生民之命堆起于銳的軍功嗎?

    “他雖然醉得不行,但嘴里一直都嘀嘀咕咕的,只是根本聽不清楚?!碧胰A下意識地往沈數身邊靠了靠,拉住了他的衣袖,“就連這句話也是我和薄荷各聽清了幾個字,最后拼湊出來的??墒锹牫隽诉@句話之后就能看得出來,他嘴唇動來動去,經常說的就是‘百姓何辜’四個字?!?/br>
    沈數低頭看去。于鋌眉頭緊皺,仿佛很不舒服的樣子,但嘴唇動的時候確實像是在說“百姓何辜”。只是聲音全都含在喉嚨里,若不是先聽見了殺良冒功的話,誰也不會發現他在說什么。

    “他現在怎樣了?”沈數把涌上胸口的怒火往下壓一壓,伸手輕輕握了桃華的手,“別怕?!?/br>
    “我不是怕,只是覺得冷……”桃華苦笑。她不是沒見過死人,之前在疫區,還不是看到無數病人因為被耽誤了而死去?可是那畢竟也是先得了病,而殺良冒功……她只要想一想就覺得背后直冒冷氣,看著一個人死去,與親手結束一條活蹦亂跳的生命總還是有區別的。

    于鋌在發熱。他看起來比在獵場那時候黑瘦且憔悴,即使在昏睡中眉毛也緊緊地擰著,在眉心處擠出一個深深的川字紋。

    “我已經給他診過了脈,是郁結于內,又感了風寒,身上還帶著傷,被酒一沖發作出來,此病非輕?!?/br>
    “他是跟著于銳去的,但如今于銳并未回兵,也未曾派遣他回京報信?!币簿褪钦f,于鋌很可能是自己跑回來的。

    桃華靠在沈數身上,看著在床上不停翻騰的年輕人:“他被嚇到了……”想來他從未想到過,有朝一日會看見自家人殺良冒功,而他就是其中的幫兇。

    沈數看了于鋌片刻,忽然問:“能讓他醒過來嗎?”

    桃華敏銳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想讓他作證?我覺得不太可能?!?/br>
    來到這個時代之后她才知道那些大家族所謂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思想有多么根深蒂固。于鋌如果真有出來揭露自己堂兄的勇氣,也不會郁結于心以至于病成這樣。

    沈數狠狠地皺了皺眉。其實他也知道不可能。于鋌應該是剛剛從山東跑了回來,估計于閣老都還不知道。一旦于家接到于銳傳回來的消息,估計就會把他禁閉在家里,根本休想再出門,更不用說去揭發于銳。

    “我得先把他帶走?!鄙驍德砸槐P算,迅速拿定了主意,“如果讓他回去于家,那就什么希望都沒有了?!笨墼谑掷?,至少能讓于家不安。

    “怎么帶走?”桃華怔了一下,“我在街上把他撞倒,肯定有不少人看見的,于家能查得出來?!?/br>
    沈數微微一笑:“他是奉皇命隨軍剿匪,現在皇上尚未宣召,亦未收兵,他自己就回了京城,單這一條就能把他扣下了?!?/br>
    “有理由就行?!碧胰A松了口氣,“你也不要太落了別人的口實?!?/br>
    沈數心里一暖,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低聲道:“我送去的那些圖樣,你選了沒有?”

    桃華臉上微微紅了一下:“下次不要送那么多了,總共只是三樣,我瞧著樣樣都好,挑得眼都花了?!彼箾]覺得及笄禮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只是為沈數的用心而感動。

    沈數低聲笑道:“及笄禮怎么能馬虎?!奔绑且馕吨右呀浛梢猿黾蘖?,意味著她可以嫁給他了,這是多么重要的事,哪能輕忽呢。

    桃華臉上更紅了,正想說句什么,就聽外頭隱隱傳來喧嘩的聲音,接著春華軒掌柜就敲了敲門:“王爺,于家來人了,說蔣姑娘撞了他家兒子,現在是要殺人滅口,在門口鬧起來了?!?/br>
    沈數輕蔑地一笑:“果然來了。先攔住他們。于鋌無召私自回京,乃是臨陣脫逃,自有律法治罪,容不得他們胡鬧?!?/br>
    春華軒大門前,于鋌的父母帶著幾個下人堵在那里,于母已經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拍著腿大哭大叫起來。

    于父覺得這有些不像樣子,正打算勸阻一句,背后一個管事打扮的人便低聲道:“六老爺,還是先把少爺弄出來吧,不管用什么法子,人弄出來就行。要是弄不出來……”

    于父腳下一頓,又縮回去了。于鋌隨軍剿匪的時候,他們夫妻兩個還是挺高興的。族里想給承恩伯做嗣子的太多,于鋌倘若能立點功勞,承恩伯說不定就看在眼里了。誰知道這逆子出去沒多少日子,竟然自己跑回來了。問他為什么回來也不說,挨了一頓竹板嘴都閉得死緊,倒是跑出去喝酒去了。

    這個兒子于父向來也不怎么管得了,只能沖著他的背影罵了一通。只是過了一日,本家那邊就派來了這個管事,問于鋌的去向。

    這管事他認得,是閣老府上管外門的,每年他們去閣老府拜年的時候,八成都是這個管事在接待。雖說不是什么大管事,但在這些窮親戚眼里也是要緊的人了。他一來,于父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接待,一聽他是來找于鋌的,馬上就沖出門去找那個逆子,誰知道到了街上,才聽說他被一輛馬車撞了,送去了一個筆墨鋪子。

    于父暗罵小兔崽子不省心,正打算向管事陪個不是,請他先回去上復于閣老,他自己馬上去把于鋌弄回來,這管事卻親自與他一起來接人,還把于母也叫了出來,讓他們務必把人弄回家去。

    雖則這一輩子都是個無用之人,但于父察顏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不然也不能年年靠著拍馬從族中得些實惠。這管事如此態度,只怕于鋌是沾上了什么事情。

    春華軒本已上了門板,這會兒于母又哭又嚎,引得旁邊店鋪里都有人走出來指指點點,更有些閑人停下來看熱鬧。片刻之后,門板打開,里頭走出個人來。于母也不管是誰,立刻跳上前去拉扯:“快把我兒交出來!你們撞了人,難道還要毀尸滅跡不成?”

    出來的正是春華軒的掌柜,聽于母這惡狠狠的語氣不由得皺起眉頭:“老太太這說的什么話,令郎大醉,身上又帶著病,蔣姑娘正在給令郎診治,怎么就成了毀尸滅跡了?!?/br>
    于母死拉著他:“有病該去醫館,跑你這筆墨鋪子來做甚!”

    掌柜嗤了一聲:“老太太難道沒聽說過蔣姑娘的醫術?令郎能得蔣姑娘醫治,乃是大幸事呢?!边@可是未來的郡王妃,你以為人人都能得她治病的嗎?

    于母的確還不知道撞了兒子的人是誰呢,她被于父叫出來,只知道要可勁兒地鬧,好把兒子接出來,并不知道別的事情,聞言便撒潑道:“什么醬姑娘醋姑娘的,你只叫她快把我兒子交出來,若是我兒子少了一根頭發,我揪她去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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