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可娘又去了哪里? “玉娥姐?!痹脐氐南掳蛿R在趙玉娥的肩頭上,眼睛望向靈堂的屋頂幽幽說道,“姑姑并沒有走遠,她在天上看著你呢。她去了另一個地方,但你要在這里好好的活著,為身邊愛你的人活著。你還有我,有祖母不是嗎?” “曦兒——”趙玉娥將她抱得更緊哭得更兇了。 淚水總是等到流干了,傷心才會少一點。 趙玉娥哭累了,云曦招手叫她的嬤嬤與丫頭將她扶到椅內先歇著,她則與青衣走到謝媛的棺木前查看。 青衣從頭上取下一只銀釵,在謝媛的口中鼻內都戳了戳,又翻了翻謝媛的眼皮與指甲縫,然后又用口型對云曦說道,“不是中毒,是內臟受損大出血而死?!?/br> “還真的是馬車翻了出了意外?”云曦同樣用口型詢問她。 青衣沉思了片刻,“要看看她坐的那輛馬車與拉車的馬匹?;蛘邌枂栚w家大小姐事發的經過?” 云曦馬上沉下臉來,“她都傷心成那樣了?你再問她謝媛的死因?不是往傷口上撒鹽?” 趙玉娥正撲在她奶娘的懷里,已哭得嗓子都啞了,兩只眼睛更是腫得如兩個蜜桃。 云曦抿了抿唇,走向趙玉娥的奶娘,“李mama,表姐這里由我看著,你去倒碗蜜水來給表姐潤潤嗓子吧?!?/br> “那就勞煩謝小姐了?!眿邒邔υ脐匦辛硕Y道了聲謝后走出了靈堂。 云曦向青衣使了個眼色,青衣會意,馬上跟著那嬤嬤走了出去。 趙玉娥也哭累了,靠在云曦身上目光呆滯。 片刻后,李mama端著碗蜜水來了,服侍著趙玉娥喝下后,青衣也回來了,她同云曦打著手勢。 云曦對趙玉娥說道,“玉娥姐,你也別傷心了,我爹爹也在呢,有什么事可以要嬤嬤去找他?!?/br> “讓你擔心了,曦兒meimei,我沒事,就是一時受不住。你說的對,娘走了,但她在天上也仍會看著我呢,她也一定希望我好好的活著?!?/br> 又安慰了趙玉娥一番,云曦與青衣離開了靈堂。 “你查到那輛馬車了嗎?”云曦小聲的問青衣。 青衣點了點頭,“我問了李mama,她說那馬車已經毀壞,趙淮看著馬車想起夫人的死是又傷心又憤怒,吩咐要仆人劈掉了當柴燒掉?,F在扔在柴房前,一個伙計正在劈砍,被我放倒了?!?/br> “看著馬車又傷心又憤怒?”云曦心中呵呵冷笑,那趙淮要是真的傷心憤怒就不會在幾年前,因小妾與謝媛起了爭執,他護著小妾將謝媛打得躺在床上三個月都下不地了。但將馬車劈了當柴燒,趙淮這是心中有鬼吧? 云曦眼神沉了沉,“帶我去看看?!?/br> …… 兩人躲開趙家的仆人,悄悄往廚房邊上的柴房走去,好在青衣的輕功不差,提著云曦飛墻走壁,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云曦被青衣折騰得一陣眼花,心中暗道還好沒有得罪這位丫頭,否則被她提到半空再忽然放手,她可就從此嗚呼哀哉了! “你跟你們主子比,誰的輕功厲害?”云曦問道,她得有個比較,段奕常常無故抽瘋的跑到曦園,她得提防著。 “小姐,你是問王爺???奴婢哪能跟他比?他跑出十丈遠了,奴婢才跑出一步呢?!?/br> 云曦暗吸一口冷氣,段奕如此厲害?她是不是以后要更加小心一點? 胡思亂想間,青衣已帶著她到了柴房。柴房里半敞著門,果然有一架卸掉了車輪子的空馬車扔在空地上,一個小廝倒在一邊在昏睡,想必這位便是被青衣放倒的人。 云曦圍著那馬車走了一圈,“你有看出問題來嗎?” 青衣點了點頭,“有個軸承斷開了,是新縫隙,很像是人為用刀砍斷的?!鼻嘁轮钢R車下方的鏈接處說道,“如果這里斷開了,那車輪子就會跑偏,跑起來時就會傾斜?!痹脐匾皇汁h胸,一手托著下巴,“會整個兒翻掉嗎?” 從趙府到東平侯府,一路都是寬敞的馬路,除非遇到意外使馬車整個兒翻過來,再滾上幾滾,但這樣的概率比較低。 青衣搖搖頭,“不太可能,但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那拉車的馬被人動了手腳。但是奴婢沒有找到馬匹,李mama說,她們夫人坐的馬車是匹黑色的馬,但奴婢在趙府找了兩遍也沒看到?!?/br> 云曦冷笑,“趙淮既然要消滅證據怎么還會留著那匹馬,只怕早就處理掉了。再說,事情發生時可是在午夜,可現在都快中午了。這中間的幾個時辰,可以做很多事情。不過,事情的真相雖然被趙淮掩蓋了,但我知道了就足夠了?!?/br> 兩人正說著話,模模糊糊的,云曦聽到兩個腳步聲朝這邊而來?!坝腥藖砹??!?/br> “小姐,從這個院墻翻過去就是府外了?!鼻嘁轮钢鴥扇松砗蟮膰鷫φf道。 “不,咱們躲起來?!痹脐氐?,那腳步聲漸漸的走近了,她已聽到兩個婦人在說話,其中一人在喊另一個婦人為林姨娘。而那林姨娘正是趙淮的小妾。 青衣伸手抓過云曦的胳膊,兩人便輕飄飄的躍到了一棵高大的松樹上。不多時,兩個婦人走入她們的視線。透過松樹層層的枝葉,云曦看見來的是主仆二人。 年紀長些的顯然是位婆子,年輕些的衣著華麗,容貌秀麗,四十歲不到的樣子,皮膚白皙,容光煥發,顯然平時衣食無憂,生活和美。 “驪嬸,那馬車架子不能留下絲毫證據,謝家的人就在府里,要是給他看出來了,老爺就有麻煩了?!绷忠棠镞呑哌厡ι磉叺哪瞧抛诱f道。 婆子點了點頭,“奴婢已吩咐了,小虎子正在柴房里劈砍那車架子呢,成了一堆碎木頭,誰能看出來?就算是有人來問,咱們也可以說是老爺看了傷心,叫拆了?!?/br> 林姨娘停了腳步低頭想了一會兒,“不,現在就整個兒燒了,劈成一片片得什么時候?” 婆子笑道,“還是夫人說得對?!绷忠棠镄绷似抛右谎?,“叫夫人還早,仔細讓人聽見了惹口舌?!笨谥须m是責怪著,那臉上早已樂開了花。 云曦的臉色一暗,對身邊的青衣小聲說道,“你將這兩人弄暈,我去找謝尚書來?!?/br> “是,小姐?!鼻嘁聫目诖忻鰞闪J?,手指翩飛下,那石子嗖的朝林姨娘兩人飛去。兩人哼也沒哼的倒在了地上。 青衣帶著云曦躍下樹來。 云曦又說道,“等我一離開,你便生火,煙放得越大越好,等到我帶著人走到這附近時,再將那伙計與這兩個婦人弄醒,然后做個放火燒馬車的架勢?!?/br> “好的,小姐?!?/br> 云曦說完馬上飛快的跑出了柴房。 趙家的仆人雖然懶散,卻也不似謝府的仆人那般跋扈,云曦只說找她父親有事,一路問下來,不多時便找到了謝尚書。 彼時謝尚書正冷眼看著趙淮訓斥兒子。 “你昨日一晚上的去了哪里?找了你大半個京城都沒有找到你!真是個不孝子,還不快去靈堂給你嫡母哭靈去?!?/br> 趙典不情不愿的拖著腿往靈堂走去。呵斥完兒子,趙淮又對謝錦昆陪著笑臉,“這孩子自小就被阿媛寵壞了,理應讓他在阿媛靈前罰跪?!?/br> 謝錦昆并不理會這些,只說,“你說訃告都發出去了,怎么你們趙家的人呢?一個都沒有看見?阿媛生前可是接濟了不少錢物給趙家的親戚們吧?難道送送她最后一程的這點情份都沒有?” 趙淮入仕前,只是個窮書生。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高中后,全家跟著雞犬升天,后來娶了梁國五大姓氏之一謝氏的第一嫡女謝媛,得了二百抬豐厚的嫁妝及十多萬兩銀子的陪嫁,家中更是一夜暴富。 但趙家人卻一向清高,最怕別人說他們是靠謝媛的嫁妝發的財,所以此時謝錦昆提及這事,趙淮的臉色便不好看了。 “大舅哥這話說得不對,什么叫接濟?趙家人也有不少為官之人,還都在任上,要來也要先向衙門里告假吧,衙門里也得權衡權衡是否能批假吧?” 這完全是在漠視謝媛的喪事,謝錦昆在官場混了一輩子,哪個衙門里不給批喪假? 他為了討好謝老夫人,是必要讓謝媛風光的下葬,趙淮的話無疑是給他使絆子。 “趙淮!我meimei是你的結發妻子!” “老夫將訃告發遍了全京城,眾人來遲,與我何干?” “你……” 趙淮的話讓云曦越聽越惱火。 她從墻角閃身出來,看也不看趙淮,對謝錦昆行了一禮,然后說道,“父親,曦兒剛才聽到有人說,要將姑母出事時所坐的馬車燒掉,為什么要燒掉?” 趙淮聽到云曦的話,不禁嚇了一身的冷汗。謝錦昆神色驟然一冷,一把揪住趙淮的衣領,“為什么要燒掉?難不成那車上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064章 云曦之計 趙淮訕訕一笑,“怎么可能啊,趙府的馬車不是在前院邊上的照壁處停著嘛?!?/br> “姑父,姑母的馬車昨晚上翻車了,還那么嶄新嗎?怎么沒有一絲痕跡呢?”云曦眨著大眼睛好奇的問,“我來時,門房那里還在議論那是今日一早鋪子里送來的新馬車啊?!?/br> 趙淮神情一噎。 云曦暗中冷笑著,轉身又對謝錦昆道,“父親,祖母說,她想不通為什么趙府的馬車那么不結實,怎么翻車后就全散架了呢?還叮囑大娘,千萬不要到替姑母家做馬車的那家鋪子定制馬車了,太危險了?!?/br> 她故意扯出謝老夫人,以謝錦昆畏懼謝老夫人權威的秉性,她不信謝錦昆會不坐視不管。 果然,云曦的話一落,謝錦昆馬上厲聲的對趙淮說道,“那馬車在哪兒?” 趙淮吱吱唔唔,“我也是因為阿媛一走,這腦中混混頓頓的,昨天后半夜時,我看著那馬車心中又傷心又惱火,讓人給劈成碎片了?!?/br> 云曦眨了眨眼,“不對呀,姑父,我怎么聽仆人們說,柴房伙計嫌棄馬車劈起來太費事,準備一把火燒掉呢!” “趙淮,是不是你有意瞞著什么?”謝錦昆徹底怒了,指著趙淮的鼻子勃然大怒。 “我……” 從小便只知苦讀書做大官的書呆子趙淮,離了林姨娘,他便是個沒有主見的人,面對謝錦昆的咄咄攻勢與云曦的煽風點火,不知如何辯解。 而孤兒出身的謝錦昆,從十來歲便開始算計著謝氏族長之位,老謀深算的他如何不知這里面有鬼? “柴房在哪?”他也不問趙淮,轉身問云曦,這丫頭有意跑來找他說話,八成看出了什么門道。 云曦道,“父親,柴房不都是在廚房邊上嗎?” 忽然,她又一臉驚色的指著遠處,“呀,那邊好大的煙啊,是走水了嗎?” 謝錦昆眼神一縮,一言不發的大步朝那處起煙的地方走去,好端端的冒出濃煙出來,除了燒馬車,還能是什么事? 趙淮的頭一個變成兩個大,心中直說林姨娘不是說事情已被她處理好了嗎? 很快,謝錦昆便走到柴房前。 而此時,柴房里的三個人已被青衣弄醒了,那小廝莫名的摸著頭,發現砍柴的斧頭丟在一邊,而面前正生著一堆火。 林姨娘揉了揉額頭,因為害怕謝家的人馬上查過來,也顧不上去想自己為什么會暈倒的事了,見前面的木柴堆已生起火來,忙著指揮小廝與身邊的嬤嬤,“快,將那馬車架子趕緊的給我燒了。不要給人發現了,動作給我快點!” “不要給誰發現了?”謝錦昆森冷的聲音突然在柴房院門口響起,嚇得里面的三個人身子猛的一顫。 “呀,那不是姑母常坐的那輛馬車嗎?父親,咱們趕緊看看是哪家鋪子做的,下次千萬不要再去同一家買了?!闭f著,她提著裙子跑到馬車架子跟前,先是隨意的看了看,然后故作驚訝的尖叫起來,“這個地方的軸承怎么斷了?” 趙淮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一千只蜜蜂在耳邊飛舞著,里面一片空白。 林姨娘的臉慘白一片,飛快的看向趙淮求救。那趙淮也正自身難保呢,再說平時出主意的都是林姨娘,他哪里想得出辦法了? 謝錦昆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的走到云曦手指的地方。果然,馬車輪子處的一個軸承斷開了。 “趙淮,你過來給老夫解釋一下是怎么回事?”謝錦昆一聲暴喝,那趙淮一頭冷汗的走了過來,吱唔著不知如何解答。 林姨娘的眼珠子轉了轉,走過來笑著對謝錦昆說道,“舅老爺,是這么回事,因著jiejie是坐了這馬車出的事,相公看著傷心,妾身自做主張命人劈了準備燒掉。這不,那小廝手里還拿著斧子呢?!?/br> 云曦暗中冷笑,好個狡辯的林姨娘。 她也走過去,似笑非笑的看著林姨娘,“不對呀,小廝手里的砍刀砍下去也是新痕跡,為什么那上面還沾著白泥呢?這不正是姑姑出事的地方,那里有戶人家在修房子堆的石灰土嗎?什么刀砍下去連泥也不砍掉卻直接斷開了?好奇怪啊?!?/br> “趙淮!你還要狡辯嗎?是不是你先弄壞了馬車,以至于阿媛坐車出了事?” “不……”趙淮打死也不會承認,否則他會吃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