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聽到這話,衛君言眼前一亮,太陽xue也沒有那么痛了,放下手來,再看向那封信,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于是狠心把信收起來,起身往外走,邊走邊吩咐:“此事不宜宣揚,權當沒有發生,再回信給那孽子,說我已經準他了。如此過半年再說?!?/br> 魏總管捏了把汗,聽令下去辦了。 呂氏聽下人來報,家主并沒有處理衛子晉,當即坐不住,叫親信傳話給呂家,又給各族老們送了信。 半個月后開族會,衛君言剛坐上主位,想對今年上半年的生意來一個總結,沒想眾族老紛紛起身,質問衛君言,說起衛家嫡長子要脫離本家的事,又聽說邊關遇險,衛子晉借衛家名義支援皇子,立了派系,置衛家于水火。 衛君言聽后,一掌拍向桌案,怒道:“誰造的謠?”他迅速掃了一眼眾族老,“當初我不同意晉兒去營州,只是擔心他在邊關受苦,如今他挑起營州的生意,克勤克儉,為衛家盡忠盡責,如今卻被你們說成了結黨營私?!?/br> 衛君言指著疾言厲色的老九說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我衛家忠心向著官家,你此番言論可是要置我衛家于刀尖之上,水火之中么何時愛上我?!?/br> 九爺氣得漲紅了臉,卻被衛君言的氣勢所懾,只好坐了下去,其他人也是紛紛坐了下去。 衛君言雖然一向對這個大兒子不上心,但真到了要分家的時候,他卻是猶豫了,想起他的腿疾,還有他的娘親曹氏,心也跟著軟了。 然而就在這時,呂氏從外面推門進來,不顧衛君言驚愕的表情,直接推了一把身邊的人,那人正好是衛家派去營州的掌事,不知怎么的卻在了吳興郡。 呂氏掃了一眼眾人,冷聲道:“你們以為晉兒在營州萬般艱辛,腿腳不便么?你們都錯了,今個兒我無意間遇上這位劉掌事,我以為他是告假回吳興郡探親,細問之下方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去營州,當初衛家選出的幾位人選,一個都沒有去營州?!?/br> 呂氏一句話震驚了在場的族老們了,連衛君言也有一瞬間的震愣,似乎被自己護著的人欺騙。 呂氏接著說道:“我得到這個消息之后也跟你們一樣的震驚,于是扣押了營州來的信使,你們道他怎么說?” 她看向眾人,見眾人一臉的不知所謂,冷笑道:“晉兒的腿根本就沒有腿疾,他四肢健康,行步如飛,在營州更是如魚得水,還曾向營州的權貴指稱,他將來是衛家之主,所以衛家的家業一定會落入他的手中,叫那些胡商只準與他做生意,除了他以外的人,都不算數?!?/br> 聽到這話,眾族老臉色不定的看向衛君言,往日有過節,有心思的人不免幸災樂禍。 衛君言卻是站起了身,沉聲問:“信使在哪兒?給我押上來?!?/br> “死了,半途咬舌自盡?!眳问弦荒樀坏恼f完,卻收到衛君言凌利的眼神。 呂氏與他對上,“夫君若是不相信晉兒四肢健全,不如問問剛從營州回來的許氏如何?” 許知州一心想把女兒嫁入衛家坐擁金山銀山,權錢勾結,于是跟衛君言稱兄道弟,很是巴結,衛君言想起兒子腿腳不好,能娶門好親事對他將來有幫助,于是把云小花的名字從族譜上抹去,成全了許知州。 沒想前不久許家女聲名狼藉的從營州回來,接著被許家人送去廟里削發為尼。 如今呂氏說起此人,衛君言已經相信了大半,許氏修行的地方并不遠,半日的路程便可,她沒有必要在這上面騙人。 若是這樣,晉兒雙腿健全卻要坐輪椅作甚?莫不是博家里人同情,既而接掌營州的生意不成? 衛君言有一種受騙的感覺,再也沒有說話。 呂氏眼看著衛君言息了豉,乘熱打鐵,面對眾族老們說道:“晉兒要脫離衛家,為衛家安危著想,建議家主準了他的請求?!?/br> 眾族老齊齊點頭同意,衛君言惱羞成怒,一氣之下執筆準了衛子晉分出去的請求,并在族譜上抹去了他的名字。 從此衛家再無衛子晉此人,嫡長一脈也只屬于呂氏生下的兩兒一女。 接著開始討論營州的生意由誰來接管,先前二房衛君逸接管,卻半途落了河,有了前車之鑒,三房再也不敢站出來,整個嫡房一脈里就沒有人出來挑大梁。 衛君言有心給衛子秦和衛子雋一個機會,沒想衛子秦只想讀書考科舉,走仕途,二兒衛子雋卻膽小體弱,難當大任我是澀女我怕誰。 最后呂氏提議讓娘家侄兒呂寶成接掌營州生意,又承諾按著衛子晉的份例給族里交分紅,終于得到全族老們的一致同意,衛君言也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呂寶成帶著衛君言的信去往營州。 衛子晉是在兩個月后見到呂寶成和衛家的書信,他一臉的平靜,營州諸事全部打理妥當,一口氣交到呂寶成手中,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比衛子晉大了兩歲的呂寶成,不得不對衛子晉刮目相看,便是自己把這偌大的家業交到一個外姓人手中,也不會這么坦蕩與輕松。 呂寶成走了,衛子晉卻是收起衛家家主的書信,留待將來作為證據。 他轉身往主院去,準備給小媳婦一個意外的驚喜。 來到院子里,就見小媳婦抱著孩子在花園里賞花。旁邊小丫頭綠離不停的逗弄著小家伙,小家伙傳來“咯咯”的笑聲。 云小花抬手,把手指放在小家伙的唇邊,小家伙追著她的指頭吮,云小花無賴一嘆,“這家伙又餓了?!?/br> 自從上次乳母得了傷寒,云小花親自喂了小家伙一個月的奶,乳母來了后,就再也不吃她的奶了,云小花沒有辦法,只好辭了乳母,由自己親自帶著,反正身子也好了,行動爽落了,倒也沒什么。 這院子里都是女仆,沒有外男,當了娘的云小花沒有先前做姑娘時那般扭捏,準備撩開衣襟給小家伙喂奶的時候,衛子晉迎面走了過來。 云小花趕緊放下衣襟,孩子卻在懷中亂啃,隔著那層薄衣,吮了起來。 衛子晉靠近,傾身往前瞧了一眼,皺了眉,“看樣子孩子餓了,要不咱們去涼亭子里坐會,給孩子喂奶?!?/br> 云小花羞紅了臉,反而吩咐一旁的杏雨:“去,讓小廚房端一碗羊奶來?!?/br> 家里早就備了奶羊。 杏雨屏退下人,只留下兩位主子。 衛子晉又看了一眼,面色疑惑:“莫不是奶水不足,你先前還說孩子不愿意喝羊奶?!?/br> 說得云小花的臉guntang了起來,她只附和著搖了搖頭,卻是背過身去,可衛子晉比她高啊,垂著頭就可以看到她前面的情況。 他看了一會,不明所以,相信了媳婦奶水不足,不由建議:“不如再找位乳母來如何?” “不用?!?/br> “小家伙不愛喝羊奶,怕是要餓肚子?!?/br> 云小花又不好明著說,只好轉移話題,問道:“你一臉喜色的跑來,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兒?!?/br> 衛子晉才想起自己匆匆過來的目的,他從懷里拿出信,說道:“我以后不再是衛家人了,有此信函作證?!?/br> 云小花回身,望著他手中的信函,接著又看向一臉輕松的衛子晉,忍不住為他憂傷,這一世她做到了,逼著衛子晉離開了衛家,若是將來衛家抄家滅族,他們是不是就可以躲過那一劫? “你會后悔么?”云小花試探的問緲蕪。 衛子晉搖了搖頭,小心翼翼的收起信函,說道:“為何要后悔,做不了衛家的子孫,我們就做衛家的祖宗?!?/br> 云小花一臉的驚滯,有些跟不上他的節湊。 衛子晉見她一臉呆愣,雙手抬起,捧住她的小臉,在她柔軟的唇上吻了吻,“沒聽明白嗎?還是……高興壞了?” 云小花莫名的流下了眼淚,那淚水落入他的掌心,他雙手捧起,接住她的眼淚,想起上一世她離開他時,那滴落在他輪椅上的眼淚,當時他也是這樣的雙手捧起,然而她卻跑開了,一滴眼淚也沒有接住。 云小花激動的撲他懷中去,然而臂彎中的孩子卻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吮了半天也沒有吃到奶,孩子餓得哭了。 兩位大人方反應過來,云小花再也顧不上衛子晉在場,直接撩起衣擺給孩子喂奶。 衛子晉果然又被她的動作吸引,黑漆漆的眸越發的黑沉,看得云小花手都抖了,轉身往屋里去。 衛子晉亦步跟隨,雙雙進了內室。 想起剛才與小媳婦的閨房之樂,衛子晉坐在書桌前忽然發笑,孫玉和丘乙面面相覷,一臉莫名的看著他。等他反應過來,臉頰微微泛紅,輕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 孫玉又開始陳述:“營州生意盡數交出,幽州的生意卻是穩穩當當的,由于營州動蕩,不少富紳舉家去了幽州,幽州鋪子的生意番了一翻,糧食更是緊缺。 聽了孫玉的話,衛子晉陷入沉思,想起上一世的三皇子劉霖,劉霖當年來到營州后在紀家軍混了好幾年,后來慢慢的摸清了邊關的情況,又乘著官家身子不好,結交地方官吏,寫下長篇對太子無惡不作的討伐書,打著清君側的名義,一路殺去京城,坐上皇位,逼死病入膏肓中的昭和帝。 這一世,由于衛子晉重生歸來,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避開了呂氏的陷害,又選了營州這個邊關險地為大本營,沒想到卻把這一世即將發生的事全部改變了,許多前世發生的事都提前了,有很多事情他都始料未及,原本占著的一點先天優勢也沒什么用了,只能憑著對這些人的熟悉去揣摩去分析。 前一世他臨死前,三皇子坐穩了江山,那時九皇子下落不明,太子離開中原,流落關外。這一世他決定輔佐九皇子,一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二是三皇子于他有殺頭之仇,太子又是一個紈绔,注定成不了氣候,眾皇子當中,唯九皇子乃性情中人,又體恤百姓。 這樣一選的話,他就是在改變歷史,三皇子有天子氣運,他要與天博命,逆天行事,成,就保全了自己及妻兒,不成,便死無葬身之地,如同上一世,權當這一世是多活的,只是苦了小花和剛出世的孩子。 衛子晉沒有說話,直接從桌案上拿出宣紙,親手磨墨,執筆開始作畫。 孫玉和丘乙靠近桌案前細看,就見紙上迅速的勾列出一角山河圖,然而這副山河圖卻另有乾坤,竟然是兩人不曾見過的地方。 衛子晉在一處四面環山的地方勾了一筆,連一向以智囊出名的玉竹先生,到此時也不知道衛子晉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反派要刷好感度。 待輿圖墨跡干了,衛子晉折好收起,裝至信封里,又在上面封口處印下了衛子晉的私章,交到孫玉手中,吩咐道:“麻煩先生親自往紀府走一趟,紀將軍看了此信必會明白的?!?/br> 如今九皇子呆在紀府,上次滿月酒后,他曾前去與之密談,這次送信給紀卓航,也等同于送給九皇子劉鈺,兩人看了一定會明白他的用心,但愿劉鈺能忍一時之氣,換得盛世太平,他把一家老小的性命全賭在他身上了。 做完了這些,衛子晉又執筆開始寫下一封密信,折好交到丘乙手中,“丘先生,把信送回吳興衛府,聯系洛,該他出手的時候了?!?/br> 丘乙得令,重重點頭。 衛子晉手中的暗線全由丘乙統領,孫玉卻是他明面上的幕僚。 兩人出去了,衛子晉望著眼前的桌案,冷笑一聲,“從此世間再無呂巧英?!?/br> 兩個月后的某一夜,營州忽然失勢,羽國迅速占領了營州。 紀將軍帶著眾部下落敗而逃,三皇子劉霖受重傷,失去蹤跡。 衛府的人與營州眾富紳一樣,沒有收到任何風聲,還來不及做好準備,一夜之間,營州就換了主。大清早起來開門,才發現滿大街的羽國兵衛,蕭索的腳步聲占領了整個街區。 大家伙嚇得趕緊關起了大門。 誠惶誠恐的呆了半日,羽國的兵馬開始挨家挨戶的敲門,征收糧草。 衛府的門被人敲響,衛子晉松開懷中的母子倆,拍了拍云小花的肩,安慰道:“別怕,有我呢?!?/br> 云小花卻是抓住他的袖口,不準他出去,顫聲問:“聽說羽國人彪悍,殺人不眨眼,你要是出去應付,若只是求錢財糧米,你就由他們全部拿走,留住你的命要緊?!?/br> 到這時,小媳婦心里想的還是他的安危,于是點了點頭,“你且安心,我幾時做事沒有分寸了,何況如今還有你們娘倆,我更是要小心謹慎的?!?/br> 云小花點頭,接著掀被起身,兩人整理好衣裳,衛子晉正要出去,就見云小花匆匆往耳房去,過了一許,從耳房出來,就見她抹了一臉黑炭,原本明亮的臉瞬間遮去光茫,衛子晉贊許的摸了摸她的頭,轉身出去了。 云小花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回衛子晉,外面守門的丫鬟婆子也沒有半點聲音,她不由納悶,給孩子蓋好被子,起身拉了拉襟口,又加多了一件寬大的褙子,遮住自己纖細的腰身,才安心的出了內室。 來到外室,沒有看到半個下人,再出了屋門,往院子里瞧去,也沒有見著半個人影,云小花心頭警鐘大作,開始慌張了起來,腳步飛快的往院子外跑去。 剛出了垂花門,迎面撞上一堵人‘墻’,鼻子泛酸,眼眶蓄了淚。不待她退開一步,來人卻是一臉驚喜的抱住了她,把她強行按入懷中,嘴中喃喃說道:“終于尋著你了,想不到你躲在這處普通的院子里?!?/br>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云小花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拼命的掙扎,他卻是越抱越緊。 他把下顎抵在她的頭頂,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發香,雙眸微微閉起,眷念道:“竟然是這個味兒,一直纏繞在我夢中的感覺不及這真實的萬分之一,難怪他會為你用上等參來養發王妃太難娶。 頭頂上的濃言蜜語一聲一聲的傳入云小花的耳中,她只覺得雞皮疙瘩一片掉。 不遠處傳來一聲怒斥:“衛子謀,放開你大嫂?!?/br> 衛子謀睜開眼睛,眉間戾氣頓現,側過身來,雙臂卻沒有半點放松,一臉挑釁的看著衛子晉,冷笑道:“大嫂?你現在可不是衛家人,她現在是我的。成王敗寇,衛子晉也有這一日?!?/br> “拖下去,關入地牢。衛子晉,殺父之仇我一刻都不曾忘,如今你落入我的手中,看我怎么折磨死你?!?/br> 云小花聽到衛子謀那帶著仇恨的聲音,就見衛子晉四肢被綁,被人強行拖在地上,磕磕碰碰的給拖了下去,地上留下一排血印,云小花嚇得身子不穩,差點倒下,卻被衛子謀扶住。 他彎身打橫抱起云小花,過了垂花門,往院子里去了。 這么短的一點路程,云小化的心思卻是百轉千回,腦中閃出無數個念頭。 終于雙腳落地,她當即跪了下去,“二弟,請放過我們吧,二叔的事是個誤會,真正的兇手,其實是呂氏,她當初收賣姑母去衛子晉房中偷玉板指,等二叔出事后,就把玉板指交給那下人再以證物呈給家主,把罪名安在衛子晉頭上,他一向敬畏著他二叔,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害家里人?!?/br> 衛子謀冷笑,“你說是呂氏所為,你可知呂氏于一個月前死了,如今死無對證,你讓我去找一個死人問明情況?” 呂氏死了?云小花抬頭,一臉的不敢置信,兩世她最恨的人,怎么就這么輕意的死了?她是怎么死的,她不是很有手段么,呂家也是皇商,她的侄子呂寶成還接掌了營州的生意。 “你沒有說笑吧,呂氏怎么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