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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噌??!” 刀鋒在劍身上擦出刺眼的火花,蒙顧劍一時不查,硬竟生生被這避無可避的當頭一刀逼退一步。 他還未曾作出反應,更兇狠更猛烈的第二刀又至—— “咚??!” 齊盛的右手手筋凸起,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抽出另一條重锏猛地右甩,堪堪擋在刀口和蒙顧劍之間。 蒙顧劍在生死邊緣走了個來回,后怕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涌上來,不敢置信地詫異已經寫在臉上。 這、這怎么可能呢? 雙方人馬已經纏斗整整一夜,這個使刀的女影衛刀法大開大合極耗體力,加之女子在身體力量上的天然弱勢,縱使有影衛營秘藥,這影衛也早已露了疲態,不過是憑著一口氣在苦苦支撐。 可剛剛這一刀,威勢之大竟生生撞飛了齊盛的重锏,此等功力,居然比其全盛之時更強三分! 這怎么可能呢 唯有視力極好的傅長樂看到影二吞了一粒烏金色的丹藥,隨后一身傷勢仿佛瞬間痊愈、爆發出比全盛狀態下更強勢的戰力。 不對勁,哪里都不對勁。 若是這丹藥藥效當真如此之神奇,那為何從未在影衛營中見過,影二又為何藏著掖著直到這千鈞一發之際才吞下此藥? 除非…… 除非什么傅長樂不敢再深想,她的長弓已斷,不得已換了隨身的弩/箭,同時調整位置從主攻手變為遠程策應。 弩/箭力度射程均不及長弓,但勝在箭身小巧,速度極快,再之傅長樂本身就精于算計長于分析,影二這一波突然爆發的攻勢配合傅長樂防不勝防的弩/箭,逼的齊盛三人不得不再次避其鋒芒。 影二和十三幾乎完全放棄了防守,兩人寧愿拼著自己硬抗一劍也要捅敵人一刀,打法之強硬,態度之堅決,竟也和蒙顧劍阮東明拼了個兩敗俱傷。 可也就這樣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影二在爆發之后,刀法已顯頹勢。 她舉刀的動作越來越吃力,出刀的速度也越來越緩慢。 又一個破綻。 蒙顧劍的劍鋒抵上她的咽喉。 只要再往前一寸,這個在重傷狀態下和宗師高手硬抗一個時辰、仿佛永遠不會倒下永遠不會后退的影衛就會和她的同伴一樣,成為沂陽城外一具沒有姓名的尸體。 冰冷的,無名的尸體。 千鈞一發之際,三支弩/箭破風而來,“鐺鐺鐺”撞開鋒利的、泛著寒光的劍鋒。 傅長樂身上的最后三支弩/箭連射,破開這致命一劍。 可下一秒,那個分明避開了這一擊的黑色身影卻重重倒地,就像是一個突然斷了絲線的木偶,大塊大塊的漆紅的顏料掉落在地上。 被弩/箭逼退半步的蒙顧劍眉頭緊鎖,正欲再次舉劍,突然動作一頓—— 只見倒在地上的女影衛一頭烏絲瞬間變白,緊握刀柄的右手失了血rou,只剩下一層干巴巴的、松弛的枯皮松松散散掛在手骨之上。 紅顏頃刻成枯骨。 在昏暗朦朧的月光下,不止是蒙顧劍,包括阮東明和齊盛在內,幾人均被眼前這一幕驚的一時停了動作。 傅長樂摸了摸空蕩蕩的箭筒,弩/箭已盡。 血戰至此,敗局已定。 她扔了弓/弩,只背著已段成兩截的長弓,一步步從射擊的至高處走入尸橫遍地的戰場。 這是一整夜來蒙顧劍等人離他們要活捉的對象最近的一刻。 但不知為何,他沒有動手,齊盛和阮東明也沒有。 他們看著那個已經徹底成了血人的影衛十三警惕而固執地守在她一步之前,看著那位名動天下的長公主半跪在地上,俯身側耳聽那個呼吸微不可聞的女影衛說了最后一句低語。 她伸出微微發抖的手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白發,聲音卻很穩,就像是一句再鄭重不過的承諾和應允。 她說:“阿阮睡吧。他會好好的,我保證?!?/br> 呼嘯的風聲穿林而過,十三死死握著墨刃,親眼看著影二在殿下懷里,一點點,碎成一抔沙。 那個會給自己刀鞘綁蝴蝶結的影二,那個整天咋咋呼呼哄騙自己叫jiejie的影二,那個別別扭扭喜歡影五卻死鴨子嘴硬至死也沒有告白的影二,那個明明對自己名字寶貴的不得了、卻不允許任何人喊她“阿阮”的影二…… 徹徹底底的,碎成了一抔沙。 直到很久以后,十三才知道那一粒讓紅顏枯骨成沙的丹藥名喚“見魂”,是封悠之心血來潮之作。 封悠之在制藥時,絕不曾料到,那顆未完成的見魂丹會被他分離二十年好不容易重逢相認的親妹子偷偷順走,成了她的催命丸。 他的小阿阮啊,他甚至還未來得及聽她親口叫一聲“哥哥”,就已經在他親手制成丹藥下化作細沙,連一點念想也不曾給他留下。 當年影衛營的御用醫師,不可一世的大梁神醫,至此再不入皇宮半步,成了別人口中的瘋醫。 想起這段過往的十三眼里的驚慌幾乎化為實質,無形利爪掐著他的咽喉,千鈞之石踩著他的心臟。 他甚至小心地屏住了呼吸。 他害怕,他怕自己不小心呼出一口氣,眼前的人就會如同當年的影二一般,瞬間衰敗化作風中的一縷細沙。怎么用力都握不住。 傅長樂最見不得他這幅緊張兮兮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模樣,見狀連忙開口解釋道:“當年的見魂丹是未成品,這次封悠之重新改了方子,放心,現在的見魂丹就相當于是藥效稍強些的赤炎丸,單純是為了配合水珍珠的藥性,不會有事的?!?/br>